“这点我有想过,春分、谷雨、小满、夏至几个,都能够独力制药了,我想把她们送出宫,建几个药厂,雇百十个工人,往后她们只要监督制药就好。”
“大皇兄这么想把生意做大?”崇拜老爹崇拜到这等程度?哇!偶像的力量很强大哦!
“是。”他毫不犹豫地点头。
“为什么?大皇兄真这么想赢父皇?”
“我没想过要赢父皇,我只想做父皇做过的事。”
“行,大皇兄怎么说都行。”弯弯笑眼眯眯,她只会一滴血汗一粒米,付出劳力,得到收获,做生意这种事完全不行,有人想替她搞营销、扩大生意,她求之不得呢。
齐槐容笑问:“你那里能送几个出去?”
“我的二十四节气除霜降、小寒、大雪之外,每个都有足够的本事了。”
天资这种事强求不来,同样的教导,她们学什么就是慢其它人一步,不过贵在勤奋、不怕吃苦,早晚会有所成。
“小雪也留下,你身边得留个机灵丫头,剩下的二十个,我带走。”
“好。”
“弯弯,有空的话,再训练几个这样的丫头吧。”
“怎么了,二十个还不够大皇兄使?”
“南边传来瘟疫,状况不乐观,我本想亲自带御医过去……”
他的话都还未说完,弯弯就急着抢白道:“大皇兄,让我去!”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但父皇那里……”齐槐容摇摇头,不认为父皇会舍得,父皇总说女儿就是要娇养,不能受到丁点儿风吹雨淋,不像儿子皮粗肉厚,就该吃苦受苦,才能锻炼心智,况且他也不想妹妹为了照顾病人,自己也染上了病。
她马上接话道:“我去说服父皇。”
古代的瘟疫就是现在的流行性感冒,所以要先备药,金银花、鱼腥草、板蓝根、黄芩等等,要先搞清楚病菌是呼吸道感染还是肠胃型感染,看来她必须先到太医院走一趟。
光看妹妹两颗眼珠子转个不停,齐槐容就知道她心里有多乐意,他安抚道:“先别急,目前瘟疫的事,地方官员尚未上折子,是父皇的隐卫传来消息,父皇打算派第一批御医过去,如果情况能够控制得住,自然用不到你出马,如果状况危急……弯弯,上次你告诉过我,有关瘟疫的传染途径、公共卫生什么的建议,如果有办法的话,你能够先做好准备吗?”
“没问题,交给我,我马上去太医院!”语罢,她倏地跳起身。
齐槐容也跟着起身,一把抓住她。“等等,先别急,我有话问你。”
“还有事?”弯弯回过头,不解的瞅着他。
“父皇要我问你,觉得凌之蔚这个人怎么样?”他试探的问道。
他收到程曦骅的信了,那封信让他哭笑不得,还以为骁勇善战的程将军是个绝顶聪明的人物,没想到……想起信里一见钟情四个字,他的嘴角恶意的上扬,这人终究要自作自受。
可是现下他必须先确定弯弯的心是否仍一如过往?被伤害过的她,还愿意在程曦骅身上投注感情吗?
听他这么一问,弯弯这才恍然大悟,她终于明白父皇怎么会突然让二皇兄带自己上街去看状元游行。
凌之蔚,今年的文状元,是凌相府家的长孙,十九岁,尚未订亲,长相斯文、举止有度、才高八斗、内涵丰富……是京城名门淑媛心系的男子,若非家中长辈坚持他考上科举之后才肯说亲,凌家的门坎早已经被媒人踩破。
那日新科状元游街,是他领的头。
二皇兄预定了名门楼的雅间,让她居高临下把人给看个透澈。她不否认,凌之蔚确实是个婚配的好对象,只是……要说是感觉不对还是频率不对,那么好的对象之于她的荷尔蒙没影响,看着满街女子朝他丢帕子,她只觉得好笑,半点都不想共襄盛举,不过她想是这样想,说出口的答案却完全不一样,“他家世好,人品也好,如果是父皇看上眼的,定是个好的。”
“父皇自然是瞧上眼,才会让你去看看,你不喜欢吗?”
“又没相处过,哪里晓得喜欢不喜欢?不过这时代流行盲婚哑嫁,我岂能要求太多,何况婚姻是否成功幸福,端看各人造化,赐婚之前,母后不也没和父皇相处过吗?”
所以成就婚姻的不是爱情而是适应,适应力越好、妥协心越强的人,越能经营出一段世人眼里的圆满婚姻,至于幸不幸福、快不快乐,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齐槐容沉吟半晌后,说道:“你这样的说法很……”很实际,却也带着淡淡的无奈,对于婚姻,女子都是这般看法吗?到底婚姻带给女人一生多少委屈?
弯弯一哂,回道:“大皇兄,我听过一句话,很有意思。”
“说来听听。”
“女人成亲后流的汗和泪,是女人挑夫婿时脑子里进的水,我担心自己脑子里进了太多水,日后苦头吃不尽,所以这种事还是交给耳聪目明、脑袋清晰的父皇和母后吧。”
她发过誓的,再也不为感情伤脑筋,虽不至于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佴这些年看得多、听得够,心底多少明白,这是个以女人悲剧架构起来的时代,太多的礼度规条限制女人的自由,剥夺女人的快乐。
她身为被父皇、母后捧在掌心呵护的公主,她已经比这时代的女子享有更多的快乐与自由,所以,她不该再贪求。
爱情?不必!婚姻?幸福也好,不幸也罢,只要能够让她继续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她就心满意足了。
“你明知道父皇母后希望你能挑个喜欢的、顺眼的,才会让柏容带你去看人。”
“人心会变,今日顺眼,难保明日就不顺眼了,今日欢喜,难保明日不厌弃,何况成亲是两个人的事,我见他顺眼,说不定他见我不顺眼,又或许他顺眼的是我的家庭父兄,不是我这号人物。”她无所谓的耸耸肩,接着又道:“我相信父皇的火眼金睛。”
齐槐容细细打量着她的表情,没有欢欣,更没有其它女人在听见凌之蔚这个名字时会出现的娇羞红霞,以此推论,她对凌之蔚完全无心,可她的无心是否因为……还没把程曦骅放下?
他叹道:“你都及笄了,婚事还没着落,父皇母后都担心着呢,倘若凌之蔚这种好男人又被旁的女人捷足先登,我们的弯弯怎么办?”
“放心,该我的跑不掉,不该我的,就是用枷锁困住,还是会想方设法逃离。男女之间首重缘分,倘若无缘,就算躺到一张床上,中间也会隔着一片海,两颗心各在彼端,碰不到一块儿,顺其自然吧。”说到这里,她的口气已经有些不耐烦,她挥挥手,急急结束这个话题。“不谈这个了,倘若疫情扩大,我要做的事可不少,先去忙喽!”这回,她抽开手,头也不回地往太医院跑去。
望着她的背影,齐槐容暗忖,她对凌之蔚很不感兴趣吧,假使他今天提起的人是程曦骅,她也会是这样的态度吗?不过这个问题,目前他还无法得知答案。
弯弯在半途遇见史湘晴。
她是尚书府的千金,很可爱的一个小女生,脸圆圆的、酒窝深深的、眼睛大大的、皮肤白白的,笑的时候会露出小虎牙,她的年纪和自己差不多大,但运气有些差。
小时候,湘晴家里便给她订下娃娃亲,谁知男方十六岁时病了一场,没了,湘晴与他是青梅竹马,感情好得不得了,他死去,她整整哭了大半个月,曾经还存着出家为尼的念头。
她是史尚书的掌上明珠,家里虽有诸多姊妹,却是唯一的嫡女,史尚书疼极爱极,女儿不愿意再说亲事,他也不勉强,甚至放话,只要女儿乐意,便是养她一辈子又如何?
至于她会和史湘晴成为闺中密友,原因有二,第一,她第一次误听了她的名字,以为她是史湘云,《红楼梦》一书中,她不爱黛玉宝钗,独独欣赏可爱的史湘云,所以第一次见面,就对她印象深刻;第二,她是第一个对自己表示崇拜与支持的人,她曾说过,如果当时秦哥哥能遇见公主,或许就能够活下来,他若是活下来,就会有许多人的命运因而改写。
弯弯不确定湘晴说的那个如果真的发生了,她的秦哥哥能不能活下来,但她知道湘晴对中医很有天分,在她只用了短短十几天,就背熟了药汤歌和身上的穴道名称之后。
只不过史尚书再纵容,家里也还有长辈,就算女儿是跟着被传成是仙女的公主一道儿,他们也不可能容许女儿出去济世行医,所以湘晴只能偷偷地学习医术。
弩弯借给她很多医书,她经常进宫找弯弯,她成了弯弯最好的女性友人,家里长辈对这事儿自然是乐观其成,那是公主呐、是人人称赞的仙女,何况谁不想和皇家沾上关系?
湘晴每回进宫找弯弯,她就顺便带湘晴进太医院,摸摸药草,辨辨医理,听听太医们的辨症。
湘晴总会很开心的跟她说:“这是我最最高兴的时候。”
看见史湘晴,弯弯朝她招手,待人走近了,她迫不及待的问:“你怎么进宫了?”
史湘晴神秘兮兮地把她拉到一边,低声问:“你知不知道,南方传出瘟疫?”
“你也听说了?”
“我的堂哥说的,他说有许多百姓病得厉害,短短几天便瘦得不成人形,娃娃和老人家往往熬不过,几天之内就死了,堂哥不敢多作停留,连夜直奔京城。”
“详细情况怎么样,我可以见见史家堂哥吗?”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我已经约了他明日在闻香楼,你可以出宫吗?”
“可以,什么时候?”
“午时一刻。”
“没问题。”
第七章 旁观者清(2)
史湘晴磨磨蹭蹭地,老半天才艰难的问道:“弯弯,皇上会让你进疫区吗?”
一句话,问进弯弯的心坎里,果然是死党,两人想到一处去了,她似笑非笑的反问:“你会这么问……莫非你也想去?”
“对,我打算央求堂哥,等他办完事后回老家,我跟他一起回乡下住上几个月,然后……”
“然后半路脱队,与我会合?”弯弯接下她未竟的话。
“会合?!你意思是……皇上会让你去?”
“还不知道呢,不过大皇兄似乎是同意的,我只要再说服母后,有他们帮忙说服父皇,应该可以……吧?”
弯弯的话,顿时燃起史湘晴的雄心壮志,她终于可以当个医女,为人治病了!“说定喽,到时你一定要带上我!”
弯弯笑眯了双眸,原来这朝代不只她一个女人对行医感兴趣。“嗯嗯,如果能成行的话。”
“打勾勾!”
史湘晴伸出可爱的小指头,弯弯笑了,也伸出小指和她打印。
短短一个月,疫情加速扩散。
由于疫病起于南方,南方富裕,往来客商多,传播途径也多,所以很快地,从一个村到一个州县,再到两个州县,越来越多人染上病,万一状况持续发展下去……目前病患人数最多的成阳县离京城不过短短两天路程,谁都不敢说什么时候京城会沦陷。
皇上面临登基以来最大的困难,奏折从地方不断往上呈,南方来的商人把疫情状况传到京城,于是京城百姓人心惶惶,日夜不安。
虽然皇上未松口,弯弯仍然做足准备。
她成天关在太医院里研究疫情,并且召集自愿跟随前往疫区的宫女百名,进行紧急训练。
过去,二十四节气跟在公主身边,不但可以学习医术,还可以放出宫,为公主办事,一技在手,身价非凡,听说春分、夏至等人,光是帮公主制药,就赚得钵满盆溢,替家人盖屋买田、娶新妇,家人皆以她们为荣。
这些听说让许多宫女打心底羡慕,如今公主又要召募新人,谁不乐意?因此召募人员的消息一旦放出,短短两天就募到一百二十余人。
弯弯也不哄骗她们,直说这是个辛苦活儿,日后得跟着她到疫区,也许会染上疫病,弯弯给她们一个晚上想清楚,再做决定。
果然这样一说,有人退却了,于是增增减减之后,再凑上她身边的小雪等四人,总共一百零二名。
募集到足够人手,弯弯开始给大家上课,分组训练,指导她们护理病人的重点,她们本就是伺候人的,做这种事还算上手,只要教导她们一些粗浅的医理就行,于是整个院子忙成一锅粥。
七月初七,弯弯在母后与大皇兄的帮助下,终于成功说服皇上,让她领着第二批太医前往疫区,她打算在成阳县隔出一道封锁线,不让疫情再往北边扩展。
皇上赞同她的想法,齐槐容也在第一时间把此事宣扬出去。
京城百姓听到公主不顾千金之躯,自愿前往疫区,这让众人更加崇拜这位活神仙,大齐有这位公主,是百姓万民之福。
七月初九,弯弯发起一户十口罩的活动。
她画出口罩款式,并告诉大家这些物资将送往疫区,阻止疫情扩散,消息传出,知道口罩可以阻止疫情扩散,京城妇女不管贫富贵贱,人人都拿起针线赶工,什么一户十口罩,有人家熬夜缝制,一做就是上百个,因此原本弯弯打算募集一万个口罩,在短短两日之内,已经收到将近三万个。
百姓也害怕啊,万一疫情传到京城,人人都要受害。
五十年前那场瘟疫,光是京城就死掉近万人,老一辈讲起这件尘年往事,个个心惊胆颤、忧心忡忡,何况成阳县离京城这么近,有许多京城百姓的亲人住在那里。
且不只口罩,知道公主正在搜购药材,大家出钱出力,帮着张罗。
知道二皇子前往邑县购买浓度很纯的白酒,邑县酿酒商家把酿出来的酒,全数贡献出来,为这场灾难尽一分心。
大齐上下,人人为这场疫病卯足全力。
七月十五,弯弯终于带着第二批御医、百余名医女,以及药材、口罩、白酒前往成阳县,同行的还有齐柏容和凌之蔚。
齐柏容皇差出多了,熟门熟路的,有他同行,自然可以把妹妹照顾周到,至于凌之蔚,再笨也晓得皇上是让他去和公主培养感情的,毕竟女儿连盲婚哑嫁都说出口了,皇上怎能不心疼?
一队车驾,浩浩荡荡两百辆马车,由宫廷侍卫驾驶,飞快前往疫区。
疫区已经封锁,进得去,出不来,这种做法不人道,却是遏止疫情外扩最好的法子。
弯弯一到,便让地方官府腾出一排屋子做为临时医院,打扫、消毒,将病人按照病情轻重分别安置妥当,所有病人只能有一个家属在旁照料,其余百姓不准进入医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