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曦骅的内力在体内运行一周后,好不容易才让呼息回复正常,心跳渐渐回稳,总算克服她带来的影响,怎料她突然的碰触,让他的思绪在瞬间又乱成一锅粥,莫名其妙又乱七八糟的感觉再次跃上心头,使得他的浓眉好似打了上百个结,他猛然抽回衣袖,气愤咬牙怒瞪
着她,企图用冷冽的目光阻止她过于热情的举措。
“无功不受禄。”他的声音更是和千年瓦上霜有得比。
她其实也在咬牙隐忍着怒气,不过她咬牙的模样可爱多了,带着笑,眉弯弯、眼弯弯,连嘴角都弯得好可爱。
这是百分之百、千分之千的拒绝,这样的男人很不绅士,应该再好好教育,可是要由谁来教呢?唉,佛也说过了,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谁让她是佛心来着,这种重责大任也只能由她来承担了。
见她仍朝着自己露出朗爽的笑意,程曦骅只觉怒意更盛,心跳也越来越快,一张脸更是涨得都微微泛红了。
见状,她忍不住好笑的想,要不是他的表情太残暴,她一定会误会他是在害羞,想到这儿,她笑得更开心了。“不过是送点小东西、表表心意,哪需要什么功不功的。猜猜,我要送程大哥什么?”
不行了!他的气血逆行,快要走火入魔了,师父不在身边,无法立时施救,他只能自救,别过身,他快速默诵内功秘法。
弯弯错愕的瞪大眼,哇咧,她长得是有这么吓人吗?他这是什么态度,多看一眼会作恶梦吗?好!他不想看,本公主非要他看!
她发誓,两辈子加起来,她还没有这么幼稚过,都是程曦骅激发出她的幼稚神魂,于是她转到他而前,伸出小巧可爱白皙的手指头,戳了戳他的胸口。
顿时,程曦骅只觉全身发热,一股热流往脑袋,还有……下腹窜去,啊!他双手紧握成拳,不断提醒自己,她是大皇子的妹妹,是好友的亲人,他不打女人,他的拳头只能对付敌人……
不能用刀用剑用武功,他只能使出厌恶目光,试图把她射成筛子,那是会让敌军退却五里的凌厉眼神,如果她稍微有一点脑袋,就不会傻得继续贴过来。
弯弯有没有脑袋?有!那她要不要继续贴过去?当然要!
她有恃无恐嘛,谁让她爹是皇帝,她娘是皇后,就算天底下的人都想砍她,也没有人敢真正动手,所以,招惹恶犬?怕啥,他脖子上绑着钢炼呢!
他越是对她摆出一张冷脸,她就越要对他散发热力,谁让她的外号是亲亲小太阳,喔,这是她说出口的前一秒才帮自己取的。
第二、第三……忘记是第几度她冲着程曦骅张扬明媚笑脸,接着甜笑说道:“我绣了个鸳鸯戏水的荷包,程大哥肯定会喜欢的。”说完,她偏着头等待他的反应,他要是再不说话,并蒂莲花、多子石榴、蝙蝠飞福就要出笼了。
她想,约莫是他的肤色黝黑,否则应该可以看见传说中的一阵青、一阵白,如果他的体质林黛玉一点,她就可以看见斑斑血迹落衣襟,可惜……都没有,肉眼唯一观察得到的,是他的五官线条变得更为僵硬,紧抿的双唇不见血色,这应该可以解读为他快被她气炸了吧!
齐槐容在一旁静静地观察两人的互动,若有所思。
程曦骅不耐烦女人,他很清楚,不只是针对弯弯,而是对所有女人,进京近月,不少女人想制造机会接近他,可是他从不参加任何宴会,连上门说亲的媒人也都被他的臭脸吓得心惊胆颤,夺门而出,他现在一心一意只想建功立业,对男女之情毫无兴趣。
至于弯弯嘛,从小就善于察言观色,懂得要顺着每个人的毛摸,因此每次父皇恼了他们,她总是被推派出去缓和气氛,所以他无法理解,这样聪慧又敏感的弯弯,怎么可能看不出曦骅的不耐烦?既然看得出,为什么每次都要招惹他?
目光中带着分析,他眼也不眨地望着妹妹得意带笑的小脸。
程曦晔被惹恼了,要不是有事与齐槐容相商,他早就一纵身,施展轻功离开。
在“无功不受禄”之后,他再度开口,说的话比之前那句更没礼貌——“公主自重。”
弯弯暗叹一声,教育失败啊,亏她还为他进了一趟地狱,他还不懂得绅士的定义。只不过他要她自重?何必,她天生身分比人贵重,不必再重了啦。
她还是一样的笑、一样的开心,好像人家说的不是“公主自重”,而是“公主好可爱”。
“曦骅哥哥,你不喜欢鸳鸯戏水吗?不然你喜欢什么图案,你说说,我重新替你绣一幅。”注意到了吗?是进阶版呦,从程大哥进为曦骅哥哥。
程曦骅的忍耐已经到达极限,她是笨蛋还是脑子被驴踢傻了吗?为什么他已经表现出“想要把她掐死”的张狂,她还不懂得知难而退?不过想来他是被气到昏头了,忘了有一种人的性格是越战越勇、遇强则强、吃软不吃硬,弯弯就是这样的人,所以他每次只晓得跟她来硬的,只是适得其反。
“说嘛、说嘛!曦骅哥哥,你说嘛!”
见妹妹说着说着又想把手伸出去抓着程曦骅,再看向程曦骅那头顶心都要冒烟的火大表情,齐槐容决定不袖手旁观,他走到两人中间,缓和气氛的道:“你那手女红,鸳鸯?甭说笑了,上回你给大哥绣了一竿修竹,几个宫女围在一起猜测那是什么,有人说是烂菜梗子,你还不乐意呢。”
既然大皇兄插手,她只好平息战火,放程曦骅一马,谁让槐容是她亲爱的大哥哥呢!于是她哼一声,别开眼,程曦骅不爱看她这张沉鱼落雁芙蓉面,难不成她还爱看他那张魑魅魍魉修罗脸?
那话说得真好,女人的青春长在脸上,男人的青春长在口袋里,他肯定口袋够深,否则京城里那堆名门淑媛怎么会迷他迷得欲死欲仙?听说媒人都快踩破程家门坎了。
不过他以为这样就很了不起吗?她这堂堂公主也是千人求娶的说。
在心里腹诽一阵后,她才假装可怜的望着大皇兄,噘着嘴道:“大皇兄,你别掀我的底呀。”
“说吧,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找皇兄做什么?”
弯弯笑道:“月初了,提醒大皇兄一声,咱们的春水堂之约。”
春水堂不是卖泡沫红茶的,是间药铺,是她十岁时,瞒着父皇、母后,与大皇兄合计开设的,专为穷人免费看病、送药。
她的零用钱够多,金银珠钗对她缺乏吸引力,几年下来,虽然病人有越来越多的趋势,却还能照应得来,就算不行,还有大皇兄这个财主呢。
每个月初,她得到春水堂义诊,这事儿自然得瞒着长辈,因此他们往往以出游为借口,兄妹俩一起出宫。
“放心,不会忘的。”
“四皇弟那里,大皇兄有空得敲打敲打,那家伙别的不会,就会告状。”
“四皇弟答允过我,绝对不会出卖你。”上个月楠容出宫,恰恰撞见弯弯在帮病人义诊,将她抓个正着。
“最好是!每次只要母后一板起脸,他什么话都全招了。”弯弯无法认同的翻了个大白眼。
“这事儿包在我身上,还有别的事吗?”
“嗯嗯。”她从袖口抽出写满药材的单子和银票。“这得麻烦大皇兄。”
“你老把银子往春水堂丢,身边缺不缺钱?”
“不缺,我有父皇母后供吃供住,日子好过得很,哪能缺什么?”
她什么都不缺,缺的就只有成就感,成天吃喝拉撒睡,不做一点正事儿,她会觉得自己是个废人。
“银子不够用,要记得说。”
“大皇兄真是好人,那……这个,就有劳大皇兄了。”她吐吐舌头,笑眼眯眯的说完,把白玉纸在桌上摊开来,这才是今天她来找大皇兄的目的。
原本背着兄妹俩、看向窗外的程曦骅,发觉她不再把注意力投在自己身上,忍不住好奇心驱使,转过身,就见他们兄妹倾身对着桌上的图纸指指点点,那是一张人体图样,上面点上无数红点,他是习武之人,一眼就看出那些红点正是穴道所在之处,这下子他更感好奇和困惑了。
“你要这个做什么?”齐槐容问。
“太医院最近进了许多新人,我觉得对着图纸背穴位,不如有真的小铜人在眼前,一天多看上几遍,自然就学会了,等穴道背熟之后,在外面覆上牛皮,就可以直接练习针灸,倘若穴位不对,银针刺不下去……”
“换言之,这小铜人要似真人大小?”
“我是这么希望的啦,如果不是太贵的话……”她笑得很巴结,毕竟银子不是从自己口袋掏出来的,不能过分要求。
“没问题,不就是个铜人,要不要直接做两个,一个穴位外露、一个用牛皮覆上?”对于这个妹妹,齐槐容向来慷慨。
“真的可以吗?”弯弯扬起长睫,吐吐舌头,脸上漾着吃人嘴软的羞涩。
齐槐容心想,这样的妹妹很可爱、很讨人喜欢,她的眼睛闪着光,眉毛扬得老高,像是不小心捡到糖的小孩,如果她不要装神弄鬼,不要老是讲那些奇奇怪怪的话,更不要传出无聊谣言,也许曦骅对她会增添几分好感,他其实有意撮合妹妹与好友,不过眼下看来,这任务大概比扫荡北夷更困难。
“不过分,有什么需要,尽管告诉皇兄。”
“这是一定要的啦!大皇兄,我先回去了。”挥挥手,她转身离去,临走前,她不经意瞄到程曦骅正注视着自己,她马上朝他露出一脸花痴样,还抛给他一记飞吻,见他瞬间浑身僵硬,活像见鬼似的,她心底那得意啊……啧啧!
“等等。”齐槐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唤住正要离开的她。
她脚步一顿,回过头问道:“大皇兄还有什么事吗?”
“生辰时,我送你的玉佩呢?”
“在匣子里啊。”
“确定?”
他的态度让她有点不确定起来,不会吧,她把东西放错地儿,连同那些珠宝一起卖掉了?“应该……确定吧,我回去看看,再给大皇兄回话。”
齐槐容没好气地瞪她一眼。“不必麻烦了。”说完,他从怀里掏出他送给她的玉佩,在她眼前晃了晃。
这丫头天生不足,虽然有太医悉心养着,平日里看起来无病无痛、健康得很,但秋冬一到,就全身冰冷,小小的屋子不燃上五、六盆炭,便一刻都坐不住。大伙儿到她屋里都热出满身汗了,她还得盖着被子,才能有几分精神。
为此,他特地寻来这方暖玉,让她随身佩戴,吕太医也说,确实多少有些帮助,谁晓得这丫头竟然把如此珍贵的玉佩拿去换银子。
见状,弯弯满脸羞愧,小小声的道:“大皇兄知道的,我不爱这些珠珠翠翠的,挂在身上,麻烦。”
“这不是普通的玉,你给我天天戴着,到了秋冬,白然知道它的好处。记清楚,不准再卖了,要是被我发现……”他横眼瞪她。
“所以,我真把它给卖掉了?”
“嗯。”他从鼻子冷哼一声。
“既然卖了,怎么会在大皇兄这里?”
“看见春分、榖雨揣着包袱,鬼鬼祟祟出宫,我把人拦下,从那包东西里翻出来的。要是丢了它,我可不知道要到哪里再找第二块!”齐槐容打开链子,亲自替她戴上。“要是让我发现……”
“知道、知道,下次不会了,我一定天天戴着,大皇兄可以随时检查。”
“你最好说到做到。”
“一定、肯定、人格保证!”她正经地高举一手发誓。
他被她逗得忍不住失笑。“你还有人格可以保证?”
“有,多得很呐,大皇兄需要的话,我天性慷慨,可以分你一些。”弯弯笑得可开心了。
“好了好了,别一天到晚只会耍嘴皮子,快走吧。”齐槐容受不了的轻摇摇头。
“遵命!”她朝他做了一个举手礼,便又蹦跳着离开了。
送走了妹妹,齐槐容一转过身,就发现程曦骅正专注的望着她的背影,他微微一笑,马上替妹妹美言道:“弯弯不是个讨人厌的丫头。”
程曦骅不赞同的微挑起眉,是吗?老王卖瓜,看不见自己卖的是拐瓜劣枣,他怎么看,齐弯弯都是个危险的丫头,天底下还没有哪个女人能够让他如此心慌,她……不过他当然不会把这样的心声说出来,他望了一眼桌上的图,问道:“这要做什么?练武功?”
“弯弯跟着御医学习医术,她很聪明,御医们都称赞她是华佗再世,医理、药材,什么东西都一学就会。”
“她是公主,光是肯纡尊降贵学习医术,就会有无数人想捧马屁了。”程曦骅实在不想这样小鼻子小眼睛,不过他可不认为她这个小丫头能有什么能耐。
“她的医术确实不差。”齐槐容不是没听出他口气中的不苟同,但他说的是实话。
春水堂的病人都赞美弯弯是活菩萨,而且最近有越来越多有钱人发觉,别的大夫治不来的病,到春水堂都可以治好,竟也不介意和穷人一起慢慢排队等待义诊,这是对她的医术最大的肯定,若是哪天好友可以看到她在替人看诊时那认真专注的模样,对她的印象肯定会大大改观。
第三章 感情骄骄者(1)
出宫前,弯弯还开开心心的想着,终于在大皇兄的帮忙之下,她有个好机会可以溜出宫玩玩,加上春分替她乔装了一番,还替她戴了顶帷帽,她想应该不会有人认出她来吧……
呃,衰!超衰!
好不容易出门,怎么会碰上云华郡主?
齐云华比弯弯大七岁,她的爹是先皇和先皇后的嫡长子,以身分来说,当初能够继承帝位的应该是她家老爸,所以打她出生那天起,就被当成公主来教养,无奈她的亲爹又蠢笨、又昏庸、乂无用,最后在夺嫡之战中死得不明不白,反倒是母亲身分卑下的弯弯老爹当上新皇帝,统领大齐迈向国泰民安、民生乐利的繁荣气象。
没了皇帝爹,齐云华的公主梦只能说拜拜,皇冠换人戴。
父皇仁慈宽厚,对待众侄子、侄女更是好得没话讲,有本事的当官,没本事的也让他们不愁吃穿一辈子,想当年,弯弯老爹可没少被齐云华的爹欺负,这简直是以德报怨的最佳典范了。
照理说,在这种状况之下,凡是有点脑袋的,都晓得要心存感激,夹着尾巴过日子,但也许是基因遗传的影响实在太强大,云华郡主虽然长得美艳无比,曾任京城第一美女,可惜她的脑子百分百遗传了她死去的爹,一样傻笨,她自认为是血统尊贵、真正的公主,而弯弯不过是个下贱宫女的骨血,居然还强占据了她的公主宝座,让她恨得牙痒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