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站着一对中年夫妇,其中那名妇人见气氛不对,连忙出声打圆场,拿出帕子替柯氏拭泪,“弟妹,昌明刚回家,你总要给他时间适应,不急于一时。”
“姑母,翟夫人说的没错,该给姑父时间才是。”柯氏娘家的侄女、一直住在符家的柯容华也赶紧出声缓颊。
嫁给翟森的符锦娘因符昌明归来,此番特地来看他。她点头,“就是,弟妹,景升信上提过,昌明脑子遭受过撞击,受不得刺激,一切都要慢慢来,循序渐进。”
“虽然我对你们几个人没有印象,不过既然话都说到这分上来了,有件事情我必须让你们知道。”符昌明拉过一直躲在他身后的女子,丝毫不给柯氏留点颜面,直接道:“这是玉英,她照顾了我十几年,在我心中,除了书雅外,只有她才是我认定的妻子。”
柯氏瞪大眼看着自己丈夫身边那个长相平庸的女人,面容因震惊而扭曲变形,“夫君,你说什么?你将我置于何地?我可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
“我现在的妻子是玉英!”符昌明再次严厉声明。
现在两个女人的身分很尴尬,陈玉英向柯氏微微屈膝行礼,却不称她为姊姊,“见过符夫人……”
因为有符昌明撑腰,陈玉英也一副我是正妻的椹样,气得柯氏不顾自己的脸面,向一旁的大姑夫妻泣诉。
“大姑、翟老爷,你们说句公道话啊,我是他妻子,等了他十几年,好不容思盼到他回来,他却这般于情无义,带了个不将我放进眼中的女人回来,这太叫我心寒了……”
符景升道:“父亲这些年都是由英姨照顾,父亲说英姨是他妻子也不为过。”
看了半天的戏,梅茹仙看出一些端倪,用着奇怪的目光看向符景升。
符景升声音明明很平静,语气也很正常,怎么她却觉得他看那些亲人的眼神凝满不屑与嘲讽?接收到她疑惑的眼神,符景升给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她便继续看这出大戏。
“什么叫做不为过?我才是他的妻子,他带个不三不四女人回来,两句话就要我将记倘正房的位置让出……”
“母亲,我去世的娘亲才是正房。”符景升直接反驳柯氏。
柯氏那张美艳的脸庞瞬间变得狰狞,她恨恨地咬牙,“我就知道景升你始终睢不起我这个后娘……”
“千柔,你别激动,不是说了,昌明丧失记忆,身边有个女人也不能怪他。”符锦娘连忙劝着。
“姑母,我相信景升哥哥他不是那个意思,他从来没有看不起您,您别误会他了。”
柯容华也赶紧帮符景升说话。
柯氏的眼泪滴滴答答地掉着,愈说掉得愈凶,“我这几年来的苦,他们父子怎么可以这么狠心,完全……”
符景升嫌恶地瞪着柯氏,冷声提醒她,“母亲,祖父人还没断气,你在他床边哭成这样,不明白的人还以为你在哭丧。”
柯氏猛然一噎,“不,我……”
“既然没有这个意思,为何母亲依旧不听劝?将你的眼泪止住,我们没日没夜大老远地赶回来,不是为了看你如何哭诉?”
这话太伤人,屋里有一大半的人脸色难看到一个不行。
第十五章 回归符家人心各异(2)
符景升不给他们反驳的机会,直接唤来自己的人,“来人,母亲看到父亲平安回来,过度激动,惊扰到祖父,将她扶回春秋院,请大夫来替母亲看诊。”那抽抽噎噎的声音让他感到厌烦,他相信重病的祖父肯定更加烦躁,索性自己扮黑脸将柯氏赶回自己的院子。
“不,我不回去!”柯氏甩开要强制将她架出去的婆子,怒吼着。
“景升,今天这种日子,一家人不要闹得这么难看,给你母亲留点颜面。”符锦娘再度出面缓颊。
符景升横了姑父姑母跟柯氏一眼,不再作声,默许柯氏继续留下。他来到床榻边,轻声低唤一直闭着眼的柯老太爷,“祖父,我回来了。”
半刻过后,柯老太爷才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看到他心心念念的孙子时,露出一抹和蔼的笑容,“升儿,你回来了……你爹呢?”
“祖父,升儿不辱使命,已经将父亲带回。”符景升看向被姑父姑母跟柯氏挤到外缘的符昌明,“爹,祖父想见你。”
符老太爷看到自己记挂在心里头十几年的儿子安然无恙地回到家,浑浊的眼睛也流下欣慰的泪水,沙哑地说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这些年你受苦了……”
一旁从头到尾都没有出声的梅茹仙,见丫鬟端着已熬好的汤药进屋,便从木镯空间里取出一瓶仙蜜,悄悄塞进符景升手中,又抬抬下巴示意他。
他随即明白她的意思,向前接过丫鬟手中汤药,趁着所有人注意力都在父亲与祖父身上时,将仙蜜滴进汤药之中。
符老太爷喝下汤药后,整个人有精神了些,这是仙蜜的功劳,可符锦娘夫妻与柯氏却以为是回光返照,所以当符老太爷要他们都退下,只留下失踪多年的符昌明,想与他单独谈话时,其他人皆异口同声地拒绝。
他们全部都执意要留下来服侍符老爷,其实并不是他们有多孝顺,而是他们深怕自己退出符老太爷房间后,他就一不小心咽气,到时候符家庞大的家产会完全落入符昌明跟符景升这两个早该死的人手上,或者旁人手中,因此这些日子这两组人几乎没有离开过符老太爷身边,一天十二个时辰互相监视对方,纵使有事必须离开,也会留下人死盯着对方,担心他们在屋子里翻箱倒柜。
见此,符景升索性拉着梅茹仙离开松青院,先回他的福临居。
离开松青院一段距离后,梅茹仙歪头看着眸底隐隐现出淡淡怒色的符景升,“景升,有我给你的仙蜜,你祖父的病应该很快就会恢复,为何还不开心?”
符景升放慢脚步,目光幽深地望若前方不远处的湖面,鄙夷地冷嗤了声,“那几个贪婪的人,令我感到恶心。”
“说到这个,你跟你那位后娘关系好像不是很好啊。”
“你很好奇我对她的态度为何如此恶劣?”
她点头,“我知道你会这么做肯定有你的原因,我了解你的脾气,你性子虽然淡漠,却一向待人和善,除非有人做了伤害你的事情,否则你根本懒得理对方。”
听他这么说,他笑了,解释道:“她是我娘亲的庶妹,算是我庶姨母,据说当年我娘亲跟她感情不错,可她却藉着母亲忌日来给母亲上香时,爬上我父亲的床,父亲不得不娶她,却仅止于娶她而已,不然父亲出事前,府里也不会只有我一个子嗣。”他望着远方,眸光愈来愈凝重,平淡的语气中隐藏着一抹怒火。
“娘亲当年有写手札的习惯,我在那几本手札里发现一些事……”他深邃的眼底闪过一丝厉光,“这些事可能与娘亲当年难产有关。”
梅茹仙知道他这么说,事情十有八九便是如此,生气地怒骂了句,“这丧心病狂的女人,踩着自己嫡姊的尸体,享受这一切荣华富贵时也不知道会不会感到不安。”
“她跟我那对有着狼子野心、买凶杀害自己亲人的姑母、姑父一样,觊觎着符家的产业,又怎么会感到不安?会做出这种泯灭人伦之事的人,又怎么会有良心!”
她顿时瞪大眼倒抽口气,有些不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她小声地问:“这事是真的?还是我听错?”
“你没有听错,这事是真的,我迟迟没有行动,继续与他们周旋,是因为证据不足,不过……”他锐眸微眯,迸出一记凌厉的眸光,“快了,很快他们所有人都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因为有梅茹仙暗中出手帮忙的关系,符老太爷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健康,约莫十天的功夫就已经能下床稍微在屋里走两圈,除了那几个妄想着符家产业的人外,其他人对此都高兴坏了。
这让翟森夫妻与柯氏这两队人马不得不另外想法子。
因为符昌明父子的口风很紧,因此翟森与符锦娘无法从他们口中打探出他的记忆恢复到什么程度,也不知道买杀手暗杀符昌明两父子这事符景升是否已察觉,而翟楠生已经在回京的路上,因此夫妻俩决定先按兵不动,等儿子回来共同商讨后,做出决定再行动。
而柯氏这边的危机则来自符老太爷。
因为符昌明带着陈玉英回到符家,并且表明陈玉英是他的妻子,符老太爷为了支持儿子,更希望藉此让离家失踪十多年的儿子安心待在家,于是一声令下,收回柯氏管家的权力,先暂时让魏管事负责管理符家内外,同时抬陈玉英为符昌明的平妻。
这两件事让柯氏的危机感与日俱增,现在在符家她不能再一手遮天,所有油水全部被符老太爷一手掐断,让她急得跳脚,为此嘴角长了好几个水泡。
“姑母,我炖了百合雪梨汤,有滋生津液、清热除烦、养阴泻火的功效,姑母您最近阴虚火旺,十分适合喝这个,您快尝尝。”柯容华自了匙百合雪梨甜汤递到柯氏的嘴边。
柯氏嫌弃地推开她的手,“我现在怎么会有心情吃个。”
“姑母,这事情很好解决的,您怎么会烦成这呢?您这样怎么跟姓翟的那对夫妻斗,跟他们争符家的家产。”
“怎么,你这妮子难不成有什么好办法?”
柯容华娇羞地勾了下嘴角。“姑母,您这不是还有我吗。”
“你?”柯氏一时间没能意会。
“姑母,您平常很精明,怎么会被陈玉英那女人跟姓翟的夫妻一气,就乱了方寸?”
“你还消遣起你姑母了,还不快说有什么好办法,事成之后我不会少了你的好处。”
柯氏急促地说着。
“姑母,您一边喝这碗百合雪梨汤一边听我说吧。”柯容华将甜汤的汤匙给她,“其实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让表哥娶妻。”
“切,我还以为你有什么好办法,原来是骗我开心。”柯氏轻蔑地睐了眼自家侄女,“冲喜那事闹得这么大,符锦娘这个亲姑姑硬是将孝道两字压在符景升那混蛋头上,都没能让他娶妻,还赔了不少银子,你以为我这个后娘他会看在眼里?”
“姑母,自古以来儿女的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景升表哥早已过了娶妻的年纪,您虽然不是表哥的生母,但好歹是他名义上的母亲,您替表哥张罗婚事天经地义啊。”
“那混蛋从小就跟我八字犯冲,老太爷又把他看得跟眼珠子一样,你以为这事他会让我插手?”柯氏没好气地嘀咕。
“姑母,难道您甘心到头来什么都没有吗?”
“我当然不甘心,”
“这是最简单有效的办法,让表哥娶一个跟您站在同一边的人,只要生下孩子,符家的家产不就全部把持在您的手中?这样也可以顺理成章将原本属于柯家的财产搬回咱们自家。”
“是啊,娶一个我的人,到时还怕符家的财产不落入我的钱袋子里吗?我对爹也能有所交代。”柯氏顿时恍然,“只是……这人选……”
“姑母,您眼前不是有我这么一个现成人选。”
“你?”
柯容华马上做出发誓的样子,“姑母,我绝对不会让您失望的!”她只要一想到半年多不见就变得更为丰神俊秀的符景升,心跳便开始加速,她一定要成为他的妻子。
柯氏眼珠子转了转,愈来愈觉得这方法可行,笑道:“行,这两天我就找机会提出你跟他的婚事。”
第十六章 记忆恢复真相大白(1)
京城比其他地方都还要冷些,刚入冬,鹅毛般的大雪便不断飘落,不到一日就将整个京城覆盖上一层厚厚的积雪,放眼望去,天地间白茫茫一片。
大雪天出门不方便,梅茹仙索性待在符景升为她特别准备的屋子里织布,为即将到来的皇商征选做练习与准备,除了必要时会离开屋子外,其他时间几乎足不出户。
她手中有织女姊姊的《织法大全》,上头记载了各种布料及花样的织法,只要熟记织布时经丝、纬丝交错的顺序,操作梭子,织起布来毫不费力。
这些天她练习织了许多缇花布,从简单的方形图案到复杂的鸟兽、龙凤等等花纹,每一种织法都被她熟记在脑子中,相信竞赛时不管出什么题目都可以轻松面对。
吉祥脚步急促地进入,“小姐、小姐,符夫人派丫鬟来请您到前面的花厅一趟,似乎是有什么事情要宣布。”
“那也应该是通知符家的人,怎么会通知我?”她好笑地看了下吉样。
“来报的丫鬟说,符夫人要宣布的事情似乎跟您也有关系,因此要您赶紧过去一趟。”
梅茹仙放下手中的梭子,捶捶有些僵硬的肩膀,扯下身上披着的毯子道:“好吧,我换件衣裳就过去,顺便活动活动筋骨。吉样,你过来帮我。”
在吉样的帮忙下,她换了件粉红色锦衣罗裙,外罩桃红色镶白色兔毛的梅花褙子,披上狐毛大氅,在柯氏丫鬟的引领下来到花厅。
花厅里头热闹非凡,几乎所有符家人,甚至不被柯氏承认的陈玉英都来到。
“老太爷,您的身子好些了吗?”梅茹仙将大氅交给丫鬟后,上前向脸色已经恢复红润的符老太爷问好,“您身体才刚复原,得小心保暖,可别着凉。”
符老太爷呵呵笑说:“茹丫头,你放心吧,多亏有你,我的身体才能好得这么快。”
他没什么门第观念,因此对自己孙子挑的这个孙媳妇是满意得不得了,心里盘算着开春后就要让媒人上梅家提亲。
见她进来,柯氏笑意盈盈,指着不远处的椅子招呼她入座,“茹儿,快,那儿坐,就等你了,这一路前来冷吧,我让丫鬟单独给你起了个暖炉,你暖暖手。”
面对柯氏突如其来的热情,梅茹仙的心没来由地猛然一跳,眼皮暗抽两下,心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她淡笑着回绝,“这屋里有地龙,十分暖和,暖炉就不用了。”符老太爷都没有另外起暧炉了,在她与符景升的关系还未公开前,她不过算是作客的,实在不适合这么特别的待遇,免得落人口实。
她又问:“不知符夫人找我来有何要事?”说完,她见柯氏指的位子在最末位,扫了扫四周,发现符景升旁边的位置被柯容华坐了,便迳自挑了个符景升对面的位子坐下,不理会柯氏的安排。
柯氏眼底闪过一丝不悦,对于梅茹仙这不尊重她这女主人的行为感到生气,但为了今天的事情,只好暂时压下心头的不悦,眉开眼笑地说着,“你是我们符家的贵客,所以让你一同来沾沾这喜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