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连吃醋都不应该,他的病情不轻。”
“不要说了。”韦树树蓦地把脸埋入他的胸前,紧揪住他的衣服。
“总之,我明天晚上来接你。”
“你真的要带我去见你爸爸?”她咬住唇,不自觉地瘪起嘴。
“对。”且他已向夏子初保证过,会在他的能力范围给她家庭的感觉。
“你真的决定要和我走下去?即便会遭受到家庭的反对?即便你其实并不想真的走入婚姻……”
“这种事交给我担心。”他又弹了下她的额头,阻止她再继续担心下去。“你唯一要烦恼的事,就是想明天晚上穿什么。”
“干嘛一直打我的额头,都被你打肿了。”她皱眉哇哇叫。
“丑一点好,才不会出去招蜂引蝶。”
韦树树皱了下鼻子,抓起他的手臂,卷起他的衣袖,大大咬一口,这才心满意足地放开他。
乔振宇好气又好笑地看着她——她咬他时,他其实是一点也不痛的。只是,由着她开心罢了。
“喂,那我明晚该穿什么衣服?”她说。
“我会带你去选购。”
“我自己有衣服。”
“合适的衣服会让你更快融入环境,因为那是一个连佣人都比你会摆架子的家族。”他说。
“干嘛请那种佣人?”
“预防其他人在我家摆架子。”他挑眉说道。
她噗地一声笑了出来,搂着他的腰,抬头看着他。“难怪你架子比天高,老是要用命令句。”
“我没有。”
“你就有。”
“总之,我明天六点到医院接你。”他说。
“哈,还说你不会用命令句。”韦树树朝他皱皱鼻子后,拉住他的颈子,在他颊边印下一吻。“谢谢,为了你做的所有一切。”
他眼眸一深,俯身凝视着她。“我要的谢礼,只有一个——”
韦树树红了脸,低头对着他胸前说道:“我这几晚真的都不行……”她生理期刚好来报到。
他捧起她的脸,粗声说道:“我要你——给我坚强一点。”
韦树树睁大眼,知道他为什么会说这句话。因为他怕她失去夏子初后,会悲痛欲绝。
一阵伤心猛呛上她的喉头,泪水哗啦啦地落下。她张开双臂拥抱住他,把脸埋到他胸前。
“我以为不去想,他就会没事……他还那么年轻,为什么是他……”
乔振宇没说话,只是静静地抱住她,由着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由着她唏哩呼噜地说着话,直到她哭累了,趴在他胸前喘气。
他拿出手帕,擦着她一脸的泪痕。
她吸吸鼻子,打了个嗝,眼巴巴地看着他说道:“我想,我爱你。”
“你想?”他努力想维持漠然表情,偏偏嘴角拚命往上扬。
“我爱你。”她红着眼眶说道。
他满意地点头,肚子却在同时发出大声的咕噜。
“你还没吃饭?”
“对。”
“这里巷子里有一间大肠面线很好吃。”她马上拉起他的手就要过马路。
“我不要吃内脏类……”
他的抗议被她自动消音,她充耳未闻地叨叨说着那家大肠面线,还有旁边的猪血汤和臭豆腐有多美味……
见她说得热络,乔振宇也就由着她拉着往前跑了。
也许肚子饿的时候,那些东西吃起来会没那么可怕吧。
乔振宇一忖及此,脸色顿时一阵扭曲,这时候突然发现生长在事事讲究、食物尤其不可马虎的家族里,也不尽然是件坏事。至少不用吃内脏……
“你给我想想自己的出身,不要以为我会接受你。我会找到方法对付你的!”
沙陈美伦的脸直逼到安西雅面前,对着她张牙舞爪。
安西雅被吓到,整个人往后一倒,跌入一大片荆棘里……
啊!
安西雅惊坐起身,蓦地睁开眼,从梦里醒来。
“怎么了?”沙桀在下一刻惊醒,抱住了她。
“没事。”她缩进他的怀里,呼吸着他带着阳光的皮肤味道,好一会儿后,才开口淡淡地说道:“只是还不习惯在你家睡。”
“看来我得让你累一点。”沙桀的唇滑过她的颊边,亲吻着她的脸颊。
“一切都会很好的。对不对?”她问。
“对,你看韦树树昨晚和乔振宇见面之后,走路简直会飞。加上今天子初又有乔振宇请来的医生看诊,也许能听到一些最新的医疗讯息,得到更好的控制,一切当然会很好。”他抚着她的后背说道。
“也许子初会好。”她说。
沙桀皱了下眉,低声地说道:“与其想那些事,倒不如想着如何让子初每天都过得快乐。”
“他之前就很容易疲惫。我们一直提醒他去做检查,可他老是没去,我们也没有那么认真地去催。”
“你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自责。子初已经是大人了,不去医院做检查,难道要你们押着他去吗?”他说。
“我想主动和我爸爸联络,但我还不知道该跟他谈什么,我只是不想这辈子都在因为他的事情而遗憾。”
沙桀翻了个身,习惯了黑暗的眼,凝视着她说道:“我也一直想跟你讨论这件事,你愿不愿意送他出国?”
“送他出国?他出国能做什么?”
“很多地方还是很缺人手的。你爸早婚,现在其实还很年轻,与其让他在这边赌博浪费生命,不如给他一个机会重新开始,省得浪费大家资源。”
“我没想过他还有机会可以重新开始。”
“我是旁观者清。我有个朋友在澳洲开餐饮店,那里地大人少,永远缺人手。”
她没有马上接话,轻蹙了下眉。
“不用怕对我朋友不好意思。若你爸真出了纰漏,我会加倍赔偿我朋友的损失,他还算赚到了。”他伸手揉着她拧起的眉心说道。
“你怎么老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她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因为我在乎。好了,不要再担心,快睡吧。否则待会儿我兽性大发,你就别想睡了。”他咬她的唇,把半边身子都贴在她的身上。
“好,那我们都不睡。”
不再担忧其他事的安西雅捧起他的脸庞,主动地加深这个吻。
沙桀一挑眉,不客气地反客为主,将平静的夜沸腾到他只能庆幸,这间房子的隔音设备好到足以开演唱会。
欢爱之后,她真的倦极,缩在他身侧沈沉睡去。
他亲吻了下她的额头,说道:“好好睡吧,天塌了都有我在。”
第18章(1)
隔天,只睡了三个小时,虽然全身酸痛,却是精神饱满的安西雅猜想,上天可能怕她胡思乱想,所以决定让她的这一日忙到没时间去管心头隐隐的不安。
一早,先是乔振宇临时要见一名业务部的苏副理,她打电话联络了两次,苏副理都没上来。
等到苏副理姗姗来迟时,乔振宇早已离开公司。
苏副理大发雷霆,当着其他一同上来的同事面前臭骂了她一顿,说她不懂得联络时间,把所有见不到乔振宇的责任全都推到她身上。
安西雅一句不吭,也没反驳——君子报仇,三年不晚。
况且,这苏副理仗着自己是乔家亲戚,行事向来嚣张,她这一回嘴,不就没完没了吗?
她还有其他会议及二馆工程进度报告要汇整。
于是乎,被骂了半小时,之后便抓紧时间办事的安西雅忙到后来,甚至只能打一通电话询问夏子初今天的看诊情况——
韦树树说,医生所说的情况和他们知道的差不多。但医生说,美国目前正在研究一种血癌新疗法——
先取出患者基因细胞进行改造,然后再把改造后的免疫细胞,打回患者体内,让患者自身的免疫细胞,去杀死癌细胞。虽然这项研究需要时间,且一切还在实验阶段,医生也还不敢断言,夏子初能否撑到那时,但,这总是一个希望。
光是这样的消息,就足以让安西雅感到振奋,有心情吃东西了。
好不容易找到时间吃了几口三明治、喝了几口咖啡,她的手机却像是找到空档一样响了起来。
安西雅一看那个号码,直觉地便深吸了口气,这才接起电话。
“喂。”
“喂,西雅。我爸爸啦。”
“我现在在上班,如果你有急事的话就说,不然我晚上再打给你。”她揉着双鬓,尽可能用最平静的语气说。
“那你晚上再打给我好了,再见。”
安西雅看着手机,没想到她爸爸竟然这么合作。根据以往经验,她当然知道这是大事有求于她的前兆,但她现在管不着那么多了。
匆匆吃掉剩下的三明治之后,她开始进行明天会议的二度确认。
“Mag,我是安西雅。总经理明天要去二馆视察,麻烦你请工程单位及业务单位务必都要一同随行。他习惯一边看,一边提出问题,上次工程单位缺席,造成他有很多意见都要额外再拨出时间处理。”
安西雅听着对方一连迭地说“好”,只希望这个新秘书这回真的能做到确实传达一事。因为上个秘书就是没有做再确认的动作,导致工程部缺席,让乔振宇当下冷眸一瞪,直接换掉了那个执行效率不佳的秘书。
终于,安西雅熬到傍晚,正要打电话给沙桀,通知她今晚太累不过去他那里时,却先接到了他的电话。
“你是未卜先知,知道我正要打给你说我晚上不过去吗?”她说。
“就当我是吧。”
“怎么了?你声音听起来不对劲。”她皱起眉,胃也在此时痉挛了一下,让她蜷了下身子。
“我妈吞了安眠药,现在洗胃完毕,已经不要紧了,但我现在还在医院。”
她捂着胃,用力地咬住唇,免得她痛苦的喘息声被他听见。
“我妈下午打来跟我大吵一架,说如果不照她的意思做,她就要死给我看,让我后悔一辈子。之后她就不接电话,我请舅舅家人先去察看状况……发现她已经吞了一把镇定剂。”
“我……”
“你什么也不用说,因为连我都不知道要说什么。”沙桀在电话那头苦笑一声。
“现在可以做什么?”
“等她醒来之后,我会和她把事情说清楚。她可以死,我就不……”
“不要说了。”安西雅阻止他说出更重的话。
她闭上眼,用力咬住唇,直到她尝到了血的味道。
“过来陪我。”沙桀声音像是苍老了十岁。
“告诉我医院病房号码。你先休息,记得吃点东西填肚子。”
安西雅不知道自己又说了什么,只知道电话一切断,她便左摇右晃地冲进洗手间,门才锁上,她整个人就滑坐到了地上。
她用力地咬住手臂,免得她痛到哭出声。
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她做错了什么?
安西雅用力抱紧双膝,全身冷汗直冒。已经分不清楚是胃痛,还是心痛,总之她现在好昏、好难受。
她感觉自己被打回了十八岁,那时候的她被沙陈美伦以死威胁,却又不敢找沙桀商量,整天都在提心吊胆,吓到整整几天都睡不着觉。
那时要不是有树树和子初陪着她,她肯定是熬不下去的。
安西雅听见牙齿打颤的声音,知道她现在连打电话给他们都不可以。一个正在病痛、一个晚上要去乔振宇家,对付另一场门第之战。
安西雅把头埋入双膝之间,深呼吸几次,好不容易找回力气后,这才慢慢地站起身。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重重拍红了双颊,好让气色显得红润些。她不是十八岁的安西雅了,如果沙桀需要她,那她就会陪伴到底。
于是,当她再走出洗手间时,她又是那个泰山崩于前不动于色的安秘书了。
乔振宇正好走回办公室,一看到她,便停下脚步,皱眉问道:“你还好吗?”
“我没事。”她说。
乔振宇冷哼一声。
“只是喝太多咖啡,胃痛。”她又说。
“去做身体健康检查,一个夏子初已经够了。”他走向他的办公室,头也不回地交代道。
安西雅看着他瘦高的背影,恍惚地闪过一个念头——
向来对私人事务不闻不问的乔振宇,是在关心她吗?
“等一下。”安西雅朝他走近一步,冲动地脱口说道:“请在你的家人面前保护好树树,不要让她受伤。”
“我如果不能保护她,就不会带她回去。”他打开门,却依然头也没回。“你们不愧是好朋友——夏子初也跟我说过同样的话。”
“总经理,麻烦你不要跟树树说我的情况,我不想让她担心。”她又说。
“那就把你自己照顾好。”
“我会的。”安西雅说。
乔振宇关上他办公室的门。
安西雅拖着脚步走向办公桌边,倒卧回办公椅里,拿出一包胃乳吞下,好压住作呕的感觉。
她不能否认,乔振宇确实改变了,但是有些人却是过了十年,却还是一样停在原地——
就像沙桀的妈妈。
沙桀坐在病房里,看着妈妈沉睡的脸。她看起来很安详,安详得不似刚才才洗过胃的病人。
是啊,她确实是该显得安详,因为她认为她达成目的了。
她清醒的第一句话,说的就是——“妈这样做,是为了你好。”
他不知道这句话的逻辑是什么?他只觉得可怕。
在他花天酒地的日子里,他妈妈全然不在意;他想娶安西雅,她却疯了一样地反对她的家世。但当年放浪形骸的他,又有哪一点对得起他妈妈口中所谓的家世?
沙桀别开头,这才发现自己齿颚咬得死紧。
“沙桀……我要喝水。”沙陈美伦喊了一声。
沙桀扶起她,喂她喝了一点水。
“我的喉咙好痛。”沙陈美伦可怜地说。
“妈,你这样的举动,只会让我更想和安西雅在一起。”
他看着妈妈的病弱神色在瞬间一扫而空。
“安西雅不配!”
“你要我说多少次?什么叫配?爸爸破产时,我们一文不值。你那些家世背景和你很配的朋友们,谁伸出过援手?”沙桀必须紧握住拳头,才能大吼出声。
“我不想听那些。”沙陈美伦别开头。
沙桀发现他妈妈这辈子只活在她的城堡里,完全拒绝接受城堡外的一景一物不依照她想法而走的事实。
“不是每个人的世界都该围着你运转。”他说。
“你这个不孝子!你如果还认我是你妈,就和那个女人分手。”她厉声说。
“你如果真的当我是你儿子、如果真的希望我快乐,为什么总要做出让我不快乐的事。说穿了,你只是希望你自己快乐罢了。”沙桀定定看着母亲的眼,唇边闪过一阵苦笑。“你算准了,我会救到你,你认为自己可以用死来分开我们。”
沙陈美伦没开口,气到双肩都在颤抖。
“若是有一点疏失,若是抢救不及,你就这么走了,你认为你还管得到什么?我们还是会在一起的——下次当你要做傻事时,请你千万记得这一点。”沙桀转身走向病房外。
“我要你们后悔一辈子!”沙陈美伦对着他的背影大叫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