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说,我的稿子被Janet退了十次。再写下去,我应该可以得到诺贝尔文学奖了。”韦树树说。
“我爸爸从我姑姑的手机找到了我的电话,昨晚打电话给我说我每个月汇的两万元生活费不够用。下一步,也许就是出现在我面前了。”安西雅苦笑地说。
他们同时倒抽一口气,因为知道安西雅这些年只会在除夕时到她姑姑家跟她爸爸见上一面,她爸爸依然是那种可以为了一千块撒野耍赖的个性。
“你有没有跟沙桀说?”韦树树问。
“有,他说他会处理。”安西雅想起沙桀接过她爸爸电话时的斩钉截铁,她突然觉得安心许多——原来有人可以分担的感觉是如此美妙。“子初,换你了。”
“你们确实很值得同情,但是本月及未来两个月的冠军应该都是我。”夏子初想挤出笑容,但他没法子。
她们看着他,韦树树甚至屏住呼吸。
“我得了血癌,医生宣布我只剩下三个月时间。”
第15章(1)
没有人开口,屋内静寂得连呼吸声都没有。
她们都不敢动,怕一动,他说的话就会变成真的。
“我们三个果然是好朋友。我第一次听到时,也一样说不出话来。”他说。
韦树树脸色苍白,拚命地摇头,不愿相信。
“找第二间医院检查了吗?”安西雅尽可能冷静地问道。
“检查过了,一样的结果——急性白血病,也就是血癌。所有可能会得到的原因,放射线、化学药物、病毒感染,我都不符合,唯一可能的是生下来就注定的基因。”夏子初双手紧握成拳,用尽全身力气才有法子继续挤出话来。“所以,持续感冒症症、变瘦、变苍白、精神不济,都是造血功能失调所引起的。”
韦树树坐到他身边,紧紧抱住了他的手臂。
“怎么治疗?是第几期?”安西雅问道。
“要进行化疗,否则会有内脏出血、败血症的情况。血癌没有分第几期,因为一旦发现,就表示血液已经病变。如果化疗数次,还不见好转,就称为末期。除非骨髓配对成功,否则治愈率并不高……”夏子初肩膀颓了下去,哑声说道:“我一时没法子接受,所以才不接电话……”
“不要说了。”韦树树冲进他的怀里,用力地抱住他。
夏子初把脸埋进她的颈窝里,全身不停地颤抖着。
“为什么是我?”他哽咽地说道。
韦树树用力地将他抱得死紧,豆大泪水啪啪啪地往下流,她像个孩子一样地放声大哭着,嘴里啜泣地说道:“你别担心……我们会陪着你……呜……”
安西雅别过头,拚命地忍着泪水,挤出笑容说道:“你需要更精密的检查。现在科技这么发达,一定可以有办法的。”
“对对对。”韦树树心慌意乱之时,只想到乔振宇应该是她认识最有办法的人,立刻脱口说道:“我找乔振宇帮忙……”
“我不要他帮忙。”夏子初当场声音一沈,立刻摇头。
“对不起。”韦树树红着眼眶低下头,对夏子初的内疚顿时排山倒海而来。
“不是你的错。”夏子初握住她的肩膀。
“是,都是我的错。”韦树树看着他瘦削的脸颊,她用力咬住唇,生怕自己又哭出声。
如果她可以用女人的方式爱夏子初,他也不至于一个人躲起来承受病情。
“我请沙桀帮你插队吧。”安西雅拍拍他的肩膀,轻声说道:“我知道你有你的门路,认识一些医生,但是你现在应该好好休息,而不是向人解释你的病情。你接下来几天有什么计划?”
“我今天晚上要搭高铁回家看我妈妈。”夏子初说道。
“我们陪你一起回去。”韦树树马上说道。
“明天是周六,你们不用上班,但你们不可能时时刻刻都陪着我。”夏子初摇头,不愿他的病情麻烦了两人。
“为什么不可能?”韦树树立刻抓住他的手臂,小脸凑到他的面前。“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辞掉工作,专心照顾你。”
夏子初的鼻尖一酸,心情的激昂让他说不出话来。她待他如此,他还有什么遗憾。
“你不能没有收入。”他哑声说道。
“我可以住到这里省房租、然后停掉所有的保险,跟育幼院说我先不要汇款回去。”韦树树说道。
“我照样上班,她的支出,我可以负担。”安西雅说道。
“你们……不用对我这么好。”夏子初的泪水终于滑出眼眶,但他没费事擦去。
“家人何必客气这些,我们只是将心比心而已。”安西雅说道。
韦树树一看到他哭,她哭得更惨,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我可以付你看护的钱。”夏子初对韦树树说道。
“我们之间不谈钱!”韦树树说道。
“除非你愿意收,否则我也不要你辞掉工作为我牺牲。”夏子初坚持。
“照顾你才不是牺牲。”韦树树大声说道。
“那我想在经济上照顾你,也不是牺牲。况且,我就算不付你看护的钱,也是要付给别人的,肥水不落外人田,对吧。”夏子初拍拍她肩膀说道。
韦树树一笑,脑子却闪过乔振宇为她付信用卡帐单一事——同样是付出,为什么他们两人给她的感觉却是如此迥然不同。
安西雅听着夏子初的话,心里却是愈来愈不安——听子初的话,他是已有了请看护的打算。血癌究竟会有多严重?
“我们能帮上什么忙?”安西雅问道。
“你们可以去捐血,登记骨髓捐赠。如果能熬得过前期化疗,得到骨髓移植治疗的血癌病患,存活率比较高。”他说。
“我马上就去捐,然后再去号召所有我认识的人。”韦树树边擦眼泪边说,马上就抓起电话要找人。
“我们两个明天就去登记骨髓捐赠。”安西雅按住她的手,拧着眉说道:“你先别着急,等我把相关资料找齐,你才能去说服别人来帮忙。我记得慈济有全球最大的华人骨髓库……”
安西雅边说边走到电脑前,开始进行资讯搜集。
韦树树点头,眼泪却还是一样地啪啪啪往下流。
“好了,别哭了。”夏子初抽过面纸,替她擦去脸上泪水。“我有你陪着,生这场病也不尽然都是坏事。”
“闭嘴。”韦树树抓着他的手,大声说道:“你一定一定一定会没事的。最近几年不是一直很流行念力吗?我们可以一起正向思考,清除你身上的负能量细胞!”
“好,我们一起努力。”夏子初凝望着把脸埋在他肩膀啜泣的韦树树,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容。
正回头看他的安西雅,蓦地别过头,不忍再看——
子初是真的很喜欢树树啊!
她不懂命运为何会如此残忍?为什么要在树树有了新恋情之后,还要给子初这样一个致命的打击。
安西雅的心沉到了谷底,但她不敢表现出来。因为总是要有一个人不那么泪眼婆娑,才能看得清未来。
这一晚,他们三人在客厅打地铺,并肩而眠。
隔日,安西雅和韦树树陪着夏子初回到他的老家,陪着夏子初的妈妈再次抱头痛哭一场。
安西雅则找来了所有关于血癌的资料,韦树树只看了一部分,就没法子再看下去。
因为急性血癌患者,就算成功经过第一阶段的缓解化疗,也只有百分之二十的患者可存活三年。
更让她难受的是,就算子初熬过第一、二阶段的化疗,也找到捐赠者。在接受捐赠的过程前,子初也必须接受过歼灭疗法先将骨髓清洗干净,避免与新注入的骨髓互相排斥。在这段过程间及接受捐赠之后,因为身体毫无抵抗力可言,随时都有可能因感染而死去。
况且,化疗的副作用极强,疼痛呕吐虚弱剧寒都有可能同时发生。她连想都不敢想一向怕痛的子初要怎么熬过那种折磨。
生平第一回,韦树树没法子面对现实。
她希望自己可以替夏子初分摊一些痛苦,她希望——
这一切只是一场恶梦。
那个周末,安西雅因为和韦树树陪着夏子初回老家,没再和沙桀见面。
而沙桀虽是猜到子初的状况不对劲,但一来不想在电话里和她谈这事;二来,他原本就已经和乔振宇约了周一要谈公事,想说到时再当面询问子初的事情。
只是,沙桀才走进“LUXURY”总经理办公室,一和安西雅对上视线,他马上发觉了她的不对劲。
她凛着眉,双唇紧抿,双肩绷得像木板一样。
“总经理,沙先生已经到了。”安西雅按下内线电话说道。
“嗯。”乔振宇应了一声,便切断了电话。
“沙先生,这边请。”安西雅领着沙桀走到会客室,替他准备了热拿铁——
他讨厌任何苦的饮料,所以从不喝黑咖啡。
“怎么了?你爸又打电话来了?”沙桀握住她的手腕问道。
“不是,他现在应该还在想要怎么对付我,才能拿到钱。”她木然地说道。“现在能用钱解决的事都是小事。”
“子初的情况怎么样?”他又问道。
“我们回去再谈,我不想在公司失态。”她紧握着他的手,用力地深呼吸,才有法子不让自己颤抖。
沙桀一听,心情顿时一沈。
“他还有你们。”他张开双臂抱住了她。
“但我们不是老天爷。”安西雅红了眼眶,却又很快地恢复正常,推他在一臂之外,状似冷静地说道:“晚点再谈吧,我会需要你帮我一些忙。”
乔振宇在同时走进会客室,朝沙桀伸出手。
“沙先生。”乔振宇说。
沙桀坚定地一握,笑着说道:“很高兴有机会可以谈合作。”
安西雅默然地退下。
“沙先生,‘ANTHEA"SHOUSE’堪称是这两年来最成功的餐饮业,不知道你对于扩展新店及餐厅的未来有什么看法。”乔振宇一坐下,便直接切入正题。
“我们餐厅预计在今年成立中央厨房,到时可以用最低成本推出更精致的料理。然后,我们也会在同时扩展新品牌,才能更符合中央厨房成立的效率。”
“那么你对新品牌有什么想法?”
“新品牌走优雅精致的欧式自助餐路线,价钱却是五星级饭店的八折。空间上,将采取让客人看到厨师备菜的透明空间。”沙桀递出企划案,简单地说道。“‘LUXURY’的客源和我们设定的一样,所以跑这趟是想知道有没有和二馆合作的机会。”
“二馆走自营设计师品牌路线,定位在三十到四十岁的客户身上,让他们一走进这里就有身为时尚雅痞的感受。目前预计要进驻的餐厅,都是知名品牌,没有风险。但卖的餐饮类型没有新鲜感,所以我才会想跟你谈谈。”乔振宇说道。
“我可以一炮打响你们二馆的餐饮知名度,也想藉由你们替‘ANTHEA"SHOUSE’开启另一种合作模式……”
第15章(2)
沙桀与乔振宇简单地谈了一些合作大纲,算是初步达成共识,准备找时间再让沙桀过来和企划部门讨论更多合作可能。
“希望以后也有机会和‘乔氏地产’合作。”沙桀笑着说道。
“我目前没打算插手‘乔氏地产’。”乔振宇淡淡说道。
“你为何会跑来坐镇百货?土地开发不是乔家最主要的事业吗?”
“百货这块是我从零到有打拚出来的成果,是证明我实力最好的方式。”
“你既然如此大器,应该也不会拘泥于另一半一定要是门当户对。”沙桀轻描淡写地说道。
“我不结婚。”乔振宇冷然目光对上沙桀炯然的眼,彼此都知道对方想说什么。
“那么就请你对韦树树手下留情。”沙桀眼眸一眯,不客气地说。
“那不关你的事。”乔振宇冷然地说。
“安西雅的事就是我的事。”沙桀起身说道,高壮身躯散发着一种火爆气势。
“那也与我无关。沙先生若有空档管别人的事,不如尽快提出营运计划。”乔振宇也起身,冷厉气质和沙桀恰好是对比。
“安西雅从没说过她的老板这么没担当。”沙桀不客气地说道。
“安西雅向来公私分明,说话自有分寸。”乔振宇朝他伸出手。“多谢你今天跑这一趟。”
沙桀根本不理会他的手,转身走向门口。
“我不管什么公私分明,我的女人及她的姊妹都归我保护。必要时,我甚至可以送韦树树出国,或者帮她物色最好对象,总之我不会让她受到伤害。”
沙桀拉开门,重重地甩上。
砰!
乔振宇瞪着那扇门,眼眸锐利地眯起。
韦树树是他的人,谁也不许干涉!
他不结婚,难道就会辜负韦树树不成?
他可不认为把韦树树带进他现实的家族里,她会快乐。他的举动是在保护她,不让她重蹈他母亲的覆辙。
一个人要有多痛苦,才会狠心抛下儿子,从高楼上一跃而下。
乔振宇闭上眼,忍住心窝的刺痛,再一次告诉自己,不许太在乎一个人,这样的痛——他受够了。
乔振宇拿起电话,第N次拨话给韦树树。他们之间由他作主,他不许她没接电话的举动,干扰他的情绪。
那天她离开他家之后,除了传来一封简讯外,就连一通电话也没接过。
“电话无人接听,您的电话即将转入语音信箱。”
乔振宇眼眸闪过一阵火焰,他握紧手机,以一种让人胆寒的音量留言说道:
“你若是再不接电话,后果自行负责。”
“你若是再不接电话,后果自行负责。”
人在办公室,故意没接电话的韦树树一听到乔振宇的留言,蓦打了个寒颤,很快地关掉手机电源。
她不知道这是乔振宇打来的第几通电话了。
她也不知道他在固执些什么,毕竟她之前已经回覆了一封简讯——
“欠你的信用卡帐款,我会尽快还给你。我们就到此为止吧。”
这样的意思够清楚了吧!她不要再忍受跟他有任何牵扯了。
她不会接受那十几万的夜度费,因为那一晚对她的意义不只是金钱。她相信那晚的乔振宇对她毫无保留,而她也享受着被他的爱满满包围的感觉,觉得自己幸福无比。
所以,才会觉得被他捅了一刀。
安西雅要借她钱,但她连打电话给乔振宇的勇气都没有。因为她很清楚自己对他还有依恋,一旦和他见面或通话了,铁定只会没完没了。
而他若打定主意不放她走,她怎么说都说不过他。
和他相较之下,她之前那些男友要求复合的诚意,根本就不值得一提。这也是她走不开的原因,乔振宇总让她觉得他在乎她更甚旁人。
韦树树再看了一眼手机,便坐回座位上,开始把这个月该做的事情列成清单,打算逐一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