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放心他接下来一个人在医院作化疗,而他的爸妈都已各自组有家庭,他也不想去打扰的。
韦树树用力深吸一口气,忍住鼻尖的酸楚。
“怎么一脸病容,该不会是被乔振宇甩了吧?”Janet人未到,No.5的浓烈香水味已经先占领整个空间。
韦树树低头没接话,迳自叫出今天的行程表——要完成两篇稿子的核稿和下标,还要敲定下个月受访者的时间,还要想两个下下个月的主题……
“不说话是默认吗?因为被乔振宇拒绝带回家见爸妈,飞上枝头当凤凰的梦碎了,对吧?这事连我都听说了。”Janet难得笑容灿烂地说道。
韦树树深吸了口气,决定继续忍耐。
“人家摆明态度只是玩玩,就是有人巴着对方有钱,死都不放手。世风日下,没钱没势的人,就连品德都……”
韦树树双唇一抿,蓦抬头对上Janet.
“那他带你回去看他的家人了吗?他甚至没提过你们曾经相亲一事。所以,你又比我强到哪里?至少他曾经主动追求我。”韦树树起身,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办公室噤无人声,所有人全都睁大眼看着脸色又青又白的Janet.
“是我拒绝他的。”Janet说。
“是吗?你自己这样觉得就好。”韦树树挑了下眉,学的正是乔振宇对事情不予置评的神情。
“韦树树,你有时间在这里乱说话……”
“‘怎么不快点把你的稿子写完,以为自己很厉害吗?’”韦树树替Janet接了话,黑白分明的眸子瞬也不瞬地看着她。“你是要这样说吗?还是要告诉我‘我们杂志社不缺你一个,随时都有人才等着取代你’?你有没有新鲜词?要不要我写好之后,再拿给你念?”
“韦树树!”Janet被韦树树气得全身颤抖,脸色惨白地指着她说道:“你这是什么做事态度?你根本就不适合我们杂志社,你明天开始……”
“不用你辞我——”韦树树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这是辞呈。”
“树树!”
所有同事都站起身,围到她身边,阻止她的冲动。
大卫甚至立刻把韦树树藏到身后,一旁的美容编辑已经在偷偷传E-Mail给总监——Janet的爸爸告御状。他们公司采美式管理,所有人都有总监的E-Mail,可以随时上报天听。
“现在和乔振宇在一起,就一点苦也受不得了。以为上一期乔振宇的报导,让杂志卖得好,就想用辞职威胁我吗?你们这种背景的人就是有问题!没教养……”Janet咄咄逼人地说道。
“她的背景哪里有问题?”一个冷厉男声打断Janet的话。
韦树树心一惊,蓦回头——
一身铁灰色西服的乔振宇正站在几步外,一脸冰霜地看向她们。
“她仗着和你的关系,在办公室里作威作福、为所欲为。”Janet降低音量说道。
韦树树不想和她争论,别过头什么也没说。
“我刚才听到的并不是这样。”乔振宇说道。
Janet脸色一阵青白,瞪向站在远处的总机。“这是办公室,谁允许外人进来的!”
偷偷带人进来的总机小姐一看情势不对,立刻往外溜。
“我没带她回家,只代表我不认同我的家族。”乔振宇走到韦树树身边,揽住她的腰。“她是我唯一愿意同进同出的女人。”
韦树树没有挣扎,也没有看乔振宇——因为他的话和她的理解也有落差。
“乔伯伯和你们家族,不会允许你娶她的。”Janet握紧拳头说。
“我为何要听家族的命令?我如今的地位不是靠家族背景才得到的。我若一走了之,他们还得祈祷能找到比我还能干的人选,来接手我的工作。”乔振宇冷讽的目光不以为然地将Janet从上到下打量一遍。“你能理直气壮地说出一样的话吗?”
“好了。”韦树树扯扯他的手臂,不忍心他再出言伤害脸色已经很惨白的Janet.
乔振宇见韦树树又肯主动碰触他,也就懒得再和Janet计较。
“我们走吧。”乔振宇手臂一使劲,就想带走她。
“韦树树,你如果是个负责的人,就不该把工作扔下一走了之,亏我父亲还对你满怀希望。”Janet咬牙切齿地说道。
“我的所有工作,我都会交接妥善,请放心。”韦树树说。
“未按照离职程序离开的员工,不得领薪。”Janet音调拔高地说道:“唉呀,我倒忘了,你现在有乔振宇当后盾,根本不缺钱嘛。”
我没有拿他的钱!韦树树想大叫出声,可她想起他替她付掉的信用卡帐单,她气急败坏,满脸胀得通红,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心虚了吧,说不出话了吧。”Janet得意地说。
“Janet,得饶人处且饶人。”大卫上前,低声地说。“树树不是那样的人。”
“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我就是看不起这种攀龙附凤的人……”
乔振宇看着韦树树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他利眸瞪向Janet,说道:“杂志社的广告商和我有交情,撤你一些广告,不是难事。还有,若是她愿意,我也可以为她成立一间杂志社,我相信有很多人会对那里的环境趋之若鹜。”
“你不要欺人太甚,一定要逼得我叫我父亲出马吗?”Janet指着他的鼻子,气到全身颤抖地说道。
“无能小辈才会去麻烦长辈。总之,我希望以后不要在乔家看到你。”乔振宇冷冷地对Janet说道。
Janet倒抽一口气,脸上此时已经毫无半点血色。
她的干妈也就是乔振宇的继母所举办的聚会就是上流圈子的选媳大会,能被挑选收到邀请函的年轻名媛,通常也就是各家贵妇挑选未来媳妇的首选。她打从二十二岁收到邀请函后,从无一次不曾到场。
韦树树一看到Janet受到重大打击的神态,立刻抱住他的手臂,拚命地摇头。“不要再说了。”
乔振宇低头吻去她眼角泪水,用一种宠溺口气说:“去收拾你的东西,我们马上就离开。像你这样的人才,不懂得留你的人,是目光如豆。”
Janet脸色惨白地转身离开,背影全没了骄气,看起来竟像是落荒而逃。
“你干嘛把事情弄得这么僵?”韦树树戳了下乔振宇,又气又恼地说。
“我不可能看着你被欺负。”乔振宇弹了下她的额头,看着她的眼神有种旁若无人的占有姿态。“好了,你快点收拾。我半个小时后来接你,再叫人来把你这边的东西宅配到你住的地方。”
言毕,乔振宇揉了下她的发,大步离开。
同事们朝着韦树树一涌而上,七嘴八舌问着她为什么要辞职,和乔振宇是否好事将近等等等。
韦树树只能苦笑地说,她因为亲人生病,所以暂时要离职照顾。Janet的举动,只是临门一脚而已。
“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照顾。”韦树树收拾好东西后,对着同事们一鞠躬,然后上前给了大卫一个拥抱,轻声对他说道:“我会再和你联络。”
大卫点头,也低声对她说道:“好好把握,乔振宇是个有肩膀的人。”
韦树树把头靠在大卫的肩膀上,用力地眨去眼里的雾气。
乔振宇是有肩膀,但他——
没有爱。
第16章(1)
韦树树离开办公室之后,曾想过要从办公大楼的后门溜走。
但,她毕竟没有。因为乔振宇既已找上门,代表了他没打算放弃。
她不想再给他制造任何下最后通牒的机会,因为这人做事是完全不顾他人情面的。
于是,她默默走到他的车边,让他熄了烟后,替她打开车门。
“你做事太冲动,姑且不论Janet是个多差的上司,你这样贸然行事,她不会得到任何教训。”乔振宇开车上路,劈头就说道。
韦树树看向窗外,没有接话。
“说话。”乔振宇浓眉一拧,粗声命令道。
“我原本就要离职。”她木然地说。
“辞职原因?”
“我不必向你报告。”
“你最好是乖乖说。”乔振宇双颊肌肉紧绷着,再度证明她有多容易惹恼他。
“否则,你会如何?让我找不到工作?让我没地方住?”她看着窗外,有气无力地说。
车子倏地切出车道,在路边停下。
她立刻有了警觉,整个人就往车边缩,偏偏动作还是太慢。
“在你心里,我是会使这种不堪手段的人?”他扣住她的腰,把她扯到他面前。
她没反抗,任由自己像个娃娃一样地被他拎着。
他瞪着她没有任何情绪反应的脸庞,他的指尖陷入她腰间,硬是要逼出她的其他表情。
“明知我不会放弃,你不接我电话,是想挑起我什么情绪?要我对你另眼相待?这才是你的目的吗?”他的怒眼直逼到她面前,严声问道。
韦树树瞪圆着眼,不能相信他竟有法子把事情曲解至此。他真的当她是心机算尽的拜金女吗?心痛和肩膀上传来的疼痛,同时让她疼到只能拚命咬着唇忍住痛。
见她不说话,他眼色更厉,握住她的下颚逼问道:“还有,你传那封简讯是什么意思?我替你还钱,惹火你了?还是你在意的是我跟我父亲说我不带你回去?说!”
“你要我说什么!反正我说什么你都不相信!”韦树树一掌挥开他的手,气到连说话声音都在发抖。“对!这两件事都惹恼我!我不稀罕你付信用卡帐单当我的夜度费!我也希望能拥有一个美好的家庭,我玩不来爱情游戏,我求求你放我一马,这样可以吗?”
乔振宇笔直望入她的眼里。
他从不对谁用心,今日却为了她全数破例。偏她还不懂得他的用心,一脸避他如蛇蝎的模样。
“我家人的事,我刚才在你办公室时已经说过了。至于替你付掉那笔钱,不是要你感谢或内疚,只是要你在我身边时开心一点。懂吗?”他粗声说道。
“我只懂你总归是为了自己,才对我好。”韦树树拉下他的手掌,见他额间青筋暴露,她也不怕,只觉得自己好悲哀——因为她知道她日后会有多想念他。“我没法子和一个永远把他自己摆在我之上的男人生活在一起。我很贪心,我要的是那种细水长流的安定感。”
“你找到了,所以才要跟我分手?辞职也是为了避开我?”乔振宇厉眸一眯,严声问道。
“如果我说是呢?”如果这样说可以让她快点脱身,那么又何妨。
“谁?”他蓦然拉近彼此距离,四目之间就只有睫毛的距离。
他的呼吸滑过她的皮肤,她用双臂牢牢地环住自己。
“我明天就要搬到夏子初那里了。”她说。
乔振宇紧咬着牙,冰冷眸子闪过戾气,大掌握住她的颈子。
他不信她不在乎他——否则她跳得飞快的心跳,及起了鸡皮疙瘩的皮肤是为了哪桩?
“我要一个家庭,夏子初可以给我。”她用着只有自己能听见的音量说道。“所以,我们就这样吧。”
“不。”他从齿缝里迸出话来。
“因为你不允许?我不在乎了。”
韦树树忽而仰头轻笑出声,她想推他在一臂之外,但他的大掌瞬间在她颈间收紧,压得她连说话都喘起气来。
乔振宇见她竟笑出了泪水,可那笑却比哭还难看许多。他的心脏一阵抽痛,指尖更加施力,要她看着他。
“你最好是在乎。”他冷冷说道,感觉到她蓦打了个寒颤。“替我调查的人说,夏子初得的是血癌,目前最有可能痊愈的方式是骨髓移植,但他目前还没有找到任何配对成功的人选,对吗?我已经请了骨髓捐赠中心的人员到我们公司办一场说明会告诉大家,如果是采用周边血干细胞捐赠,连手术房都不用进,就可以救人一命,好鼓励大家捐血成立骨髓资料库。我还可以把这项活动推广到乔氏地产,或者是让它上新闻媒体——这件事,我不信你不在乎。”
韦树树傻了,不自觉地紧抓住他的手臂,不能置信地问道:
“你在帮子初?”
“对,因为你那晚要求了——那是我得到你的条件。”他的利眼直逼到她面前,不许她隐藏任何心思。“所以,你连逃的资格都没有。除非你想要我取消这一切。”
韦树树惊跳起来,眼泪在瞬间滑出眼眶。她伸手狂推着他的肩膀,用尽全力想摆脱他的箝制。
“你为什么要这么混蛋!放手让我离开!承认别人比你适合我,有这么难吗?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威胁我!”
乔振宇扣住她疯狂挣扎的双手,见她眼神惧怕,拚命地想后退远离他,他蓦地大吼一声,将她整个人紧紧地抱在怀里。
“见鬼的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乔振宇把脸埋在她的发间,闷声说道。
韦树树被搂得喘不过气,身子轻颤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感觉到她的颤抖,大掌不自觉地抚着她的后背,轻吻着她的发丝,只想她不要那么难过。
她的泪水会杀死他!
他从来不曾因为任何人而如此心痛过,所以他不允许她有任何离开他的念头。
“你赢了。”他低语道。
她身子一震,猛抬头看向他。
“你又想做什么?”她脱口问道。
“我带你回家,让你认识我的家人。”他脸色凛如冰,眼眸却像两道黑色的火焰。
“你疯了!”她倒抽一口气。
“对,我疯了,你赢了。你既然这么想要一个家庭,我就给你。”
乔振宇面无表情地坐回驾驶座上,再度将车子驶回车阵里。
韦树树的心里先是流过一阵狂喜,但待她望向他没有一丝喜悦的冷硬侧脸时,她的心一沈。
他不是真的爱她或在乎她,他只是想“得到”她。
“我没有要跟你争输赢。”她无力地说道。
“我不能这样让你走!”乔振宇的手掌紧紧地握住方向盘,掌上青筋张牙舞爪地宣示着主人心情。
“一定要弄到两败俱伤吗?”她紧拥着双臂,害怕起他的不可预测。
“你就没想过我也会伤心吗?”
乔振宇踩下油门,连续超过几台车,在抵达她家的半小时路程之中,都没有再开口。
韦树树下了车,看着他的车扬长而去。
她站在原地,连移动双腿的力气都没有。
她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毕竟,就连她自己都不认为她和乔振宇会有未来啊。乔振宇带她回家,又能改变什么?
韦树树决定晚上要打电话给安西雅,安西雅和他相处了两年多,应该会比她了解这一切吧。
“西雅?你为什么不说话?”
这晚,安西雅坐在她客厅里的专属抱枕——沙桀的怀抱里,听着韦树树述说着今日发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