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她不解。
他举目望她,“我们俩的关系,还是这样。”
她一笑,“不是这样还能怎样?”
他的脸微微泛红,“我要做你的男人。”
她的脸霎时通红,紧张得眼前一片空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唐世龄握着她的那只手好像变得火烫起来,他的指尖向上攀爬,滑入袖内,握到她的手臂。
她轻声说道:“殿下,现在还为时太早……”
“不早了。”他倔强地抿着嘴角,“诏河的男孩子,十六岁就可以娶妻,我已经老了。”
她被他这句话逗得忍俊不禁,正要启唇笑时,他整个人就凑了上来。
当年的一个初吻之后,这一年多里,两个人几度也有亲昵的机会,却都被她避过了,心里隐隐的想再靠近一些,又怕靠近后丢掉的是自己丢不起的;赌掉的是自己输不起的。
但是今日他像是已经下定了决心,不容她退缩,也不容彼此有任何后退的余地。
他的身体是她自小看到大的,但是当皮肤火烫地焦灼在一起时,她才发现他原来没有她所认为的那么清瘦,常年刻苦的练武,让他浑身已经有了肌肉的线条,更不是少年时那窄窄的肩膀和腰身,他是这么强健有力,完全有了一个成年男子该有的身材,但他的呼吸急促,还有几分毛躁和不知所措,显然这全无经验的第一次让他有受挫和屈辱感。
她轻叹口气,揽住他的腰道:“殿下不必这么性急,我其实可以先找两个有经验的花娘来……”
他怒了,“本太子的第一次只给你!”
依旧还是充满孩子气的话,可是他的索吻却激烈得如狂风暴雨,让人没有抵抗的力气,就像他这句孩子气的告白,让人惶恐,又让人感动。
淡淡的酒香在唇齿间撩动,雪白的肌肤染上一层薄薄的红色,然后一个个吻痕犹如绽开的花蕾,悄然盛放。
不管外面是怎样的聒噪热闹,这间屋子中属于两个人的春色却是旖旎而又恬静的。
“你这个妖女!本太子要你好看!”
“等殿下成人了,奴婢随时可以侍寝,奴婢反正要做殿下的人,还忌讳什么?”
“千颜,从今以后,我就是孤独一人了!”
“怎么会?殿下还有我啊。”
“千颜,等本太子坐了天下,就封你为妃!”
“殿下,唐川威胁不到我,因为我是殿下的人!”
“千颜,我是真的喜欢你!你一定要像我喜欢你这样也喜欢我,否则……我活着就实在是没什么意思了。”
过往种种犹如梦一般从眼前流过,她的相伴相随,他的霸道固执,都在今日成了真实的痛和快乐。
疼痛袭来的时候,她抱紧他的肩膀,今生第一次逾越了她的身份,忘情地咬住了他的肩膀。
他的全身肌肉紧绷,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流下,滴在她雪白的颈子上,又被吻碾碎过去。
等到她娇吟婉转,他箭在弦上,两个人都知道这一切已成定局,无可挽回了。
狂风骤雨瞬间席卷一切……
方千颜模模糊糊地想起绮梦居门前的那对楹联——愿枕娇花听流水,长卧秋叶醉清风。
原来那楹联写的实在是太过文雅含蓄了,怎能一语说清这令人惊心动魄的时刻?
她还能藏得住什么?她连自己的心都藏不住了,那些天大的秘密被揭破时,会不会也是这样的惊心动魄?
从来,她都是要等到他入睡后才能去睡,而今日她又累又倦,第一次在他的怀抱中先行睡去。
依稀仿佛,最后他在她唇上留下一吻,和着不知道是他们谁流出的泪,咸涩,温热。
绮梦居就这样招摇而又安静地存在了,唐世龄每个月都要出宫一次,到绮梦居看方千颜,或者说来和她幽会。
界线突破之后,他再也不隐藏自己内心深处那份比少年多一些的欲望,他喜欢全身心地霸占着方千颜的感觉,喜欢看她婉转承欢在自己身下,甚至皱着眉头故意娇嗔的样子,那都是在宫中时看不到的。
唐世龄的存在对于绮梦居的人来说却是一个公开的秘密。
人人都知道老板方姑奶奶有一个“男人”,很嫩的男人,年轻、俊秀、孤僻、冷傲,又爱她爱得要死。
有一天挽碧打趣地道:“那位小公子还不满十八岁吧?是哪家的名门公子?一看就知道出身不低,能被姑奶奶您的绕指柔这样牢牢绕在手心里,他家爹娘不管吗?”
方千颜淡淡道:“他爹娘都已经去世了,你们也不要打他的主意,更不要问他是谁。”
她曾经和唐世龄提议过,不要太频繁的出宫,更不要太频繁的到绮梦居来,以免引起唐川的注意,但是唐世龄提出要求,若他不来,她就必须每月至少入宫一次。
方千颜很无奈,因为无论是他出宫,还是她入宫,都势必要进入唐川的视线范围之内。当年她突然离宫,宫内的人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唐川肯定明白她是为了避祸,后来她偶尔回宫,十次也有八次并不走皇宫正门,而是翻墙跃入,就是为了不让唐川注意到她依旧潜伏在唐世龄的左右。
终于有一日,方千颜正式和唐世龄提出,“殿下若是再不以国事为重,只是沉湎女色情欲之欢,那还不如越王勾践呢,几时能报吴国之仇?”
被她这样当头棒喝,唐世龄终于接受了劝告,收敛许多。的确,他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每一件都急在眼前。
自勤王答应与他们联手之后,双方一直在暗箱操作,勤王提供金银、提供人力,当然勤王要换取的终究还是江山版图的一部分,只不过从最初的十六郡半壁江山,降到了十二郡。
即使明知道这算是引狼入室,他们也别无选择。
第5章(2)
与此同时,方千颜一直在暗中训练的那批杀手死士也开始收到成效。
风波不是从京城,而是从京城之外三百里的镇江府开始的。镇江府的知府被杀,案子上报刑部之后却一直没有结果,不是情杀、不是仇杀,凶手甚至没有留下任何线索。
刑部查了三个月,只能报上一条“疑为江湖草莽所为”的理由,唐川为人严苛,自然不认可这样的结果,下令打回去重查。
紧接着,这个案子还没有结果,又在另一处的松江府发生命案——松江府的知府以同样手法被杀。
两桩案子先后发案,手法一致,显然已不仅仅是普通的仇杀,更像是冲着朝廷而来。
唐川震怒,下令刑部必须在两个月内查明此案真相,以定民心。
唐世龄趁势到刑部去转了一圈,痛斥刑部办案无能,还跑到摄政王府去转了一圈,冷嘲热讽唐川的用人之道,并逼着唐川必须许诺,倘若刑部无人能查清此案,刑部尚书必须撤换。
唐川当然不会立刻答应,刑部尚书毕竟是一品要职,哪能随意撤换?
但没过多久,刑部一位新上任的年轻给事中从众多的案情细节中发现了蛛丝马迹,提出了许多有突破性的思考方向,两桩案子终于告破,原来是一位江湖盗匪杀人谋财。
此案一破,唐世龄立刻提出擢升那位给事中,唐川思虑之后同意了,将那名年轻的给事中升为刑部侍郎。
而这位新进侍郎,正是当日在考场中敢和唐世龄当面起口角,后被唐世龄圈点为金榜头名的那位举子,名叫董桥。
董桥今年二十一岁,在考场上得知唐世龄身份时,他以为自己此科必然无望了,没想到最后张榜的名单中,竟然看到自己的名字为一甲头名,这让他欣喜若狂得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而后他在皇宫中被唐世龄召见,唐世龄对他亲切和蔼,又充满尊敬,数次向他请教学问,董桥对这个比自己小几岁的储君充满了感恩和敬意,当日在试卷中承诺的君臣之道,全都应验在他和唐世龄的关系中了。
升为刑部侍郎,他可以更近距离的接触到刑部的机密要案,和刑部尚书拉近关系。这些,不只是为了他的仕途,还有唐世龄的授意,因为在董桥看来,摄政王长期霸占王权,是最大逆不道的事,而他董桥一身正气,两袖清风,若能为江山归位出一份力,将是千秋万代都将铭记传颂的浩大功德。
所以,他心甘情愿成为唐世龄的心腹。
与他命运相似的还有当年科举的第二名许卓和第三名张云年,这两人分别在户部和吏部担任要职,擢升之快,也是超过一般的官员,而这些,当然也是唐世龄的授意安排。
一直以来,唐世龄心中其实还有一个需要除掉的目标,而这个目标不同旁人,他必须要找一个可靠的人去做,方千颜为他推荐灵儿。
“灵儿入宫多年,聪明机警,功夫也不弱,外人又很少见过她,她若出宫办事,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会被谁放在眼中?”
方千颜推荐的理由很得唐世龄的心,于是他把灵儿叫来,当面下令,“灵儿,只要你把唐云晞带到本太子面前,我便提前放你出宫,还赐你万金回家置地置屋,你若愿意,本太子还可以封你做郡主。”
灵儿惊讶地望着他,“殿下说的唐云晞是摄政王的儿子?”
“是。他现在在重华镇的东方世家。”唐世龄的眸子冷幽幽地望着她,“我最多给你一年的时间,本太子要一个活蹦乱跳的唐云晞,不要死人。”
灵儿迟疑了一下,说道:“那……奴婢是独自一人去做?”
“嗯。本太子不会轻易将你的行踪暴露给别人知道,以免东方家或者唐云晞看出破绽。若是你对应付男人没有把握……”他顿了顿,“去绮梦居找千颜。”
灵儿眼珠转了转,笑道:“是找赛妲己吧?”
她跟着太子时间久了,也敢开两句玩笑,她本来以为这不过是一句玩笑话,却没想到这句话说完后,太子脸色一变,铁青着脸竟没有再出声,这让灵儿噤若寒蝉的领命快步退下。
方千颜这个名字现在大概只有唐世龄才会叫了,身为绮梦居的老板娘,她已经成为绮梦居的活招牌。她艳丽妩媚,妖娆多情,令无数的达官贵人趋之若鹜,“赛妲己”这个外号也因此叫开。
灵儿有一次奉唐世龄的命令去给方千颜传话,第一次来到绮梦居,亲眼看到方千颜穿着一身华丽彩裙,笑得招摇冶艳,游走周旋于众宾客之中,那样的大胆、那样的放浪形骸,几乎把她惊得说不出话来,以为是自己眼花看错了。
她不明白方千颜为何出了皇宫会有这么大的变化,而她的不明白,却正是唐世龄的禁忌。
方千颜离开皇宫之后,唐世龄觉得自己更寂寞了,以前他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即使不张口说,方千颜也能立刻察觉出来,为他开解,但是现在在皇宫之中,他每天都有一种孤家寡人的感觉。
事实上,他知道自己一直活得很阴郁,十四岁登基亲政被唐川阻挠之后,他每天想的都是如何推翻唐川,如何和人勾心斗角,只有在方千颜身边才能感觉到浓浓的温暖,有一种被人爱着,也爱着对方的温暖感觉。
可是,方千颜走了,尽管依旧是在京城之中,但是却不能天天见面,为了他的“大计”,她甚至坚决反对两人的频繁幽会,这对于正陷入情沼中的唐世龄来说,无非是莫大的痛苦和折磨。
所以他变得比以前更阴郁,现在他要是想找人说话,只能和自己说。
在宫中,唐世龄常去两个地方——鸾凤宫和长春殿。
鸾凤宫是他母后生前所住的地方,长春殿则是他父皇长住之所。
父皇在他心中根本是个模糊的影子,因为在他五岁的时候父皇就已去世,他记得父皇是个很英俊的男人,看上去永远温文谦和,儿时看到父皇和母后并肩而立,就像是夏日池中盛开的并蒂莲一样,美得赏心悦目。
他依稀记得父皇喜欢把他抱在膝头上,考校他的学问,看他有没有好好背诗读书,甚至对他说:“世龄,你是父皇全部的希望,诏河的未来就在你的身上了。”
但是,父皇没有看到他长大成人,就撒手辞世。
他的成长没有父皇的教导,人生就有了巨大的缺憾,唯一能让他时刻提醒自己不要忘记父皇的方法,就是到长春殿来。
长春殿自从先帝去世后,就一直保存原样。这是只有皇帝才可以住的地方,无处不透露着皇帝应有的威仪,又因为这里已经没有了主人,所以站在宫墙院内,感受到的是更多的肃穆和凄清。
唐世龄今天来到长春殿,因为今天是一个特殊的日子——他父皇的忌日。
父皇去世十几年,宫中的人几乎都忘了这个日子,唯有他,不会忘记。
长春殿一直是安静、寂寞的,在这里曾经承载过主人的荣耀,承载过皇宫中最热闹的繁景,如今一切都归于平静。
他独自走在冰凉的青石板上,听着脚下的足音,一步、两步,越靠近长春殿,就好像越靠近父皇,有时候他总会有一丝错觉,好像自己还是小时候,转过那片花径,走到长春殿的殿门前,就会听到父皇的声音,看到母后的笑脸,伸手之间可得的亲情和温暖……一转角,就能得到。
一转角……
如今那个转角,他却走得那么踟蹰,常常举步艰难。
忽然,一抹光亮跃入眼中,那光亮是从长春殿的殿门透出来的。
是谁?他诧异地看着那光线。是宫中还在值守的宫女吗?
踏步拾级而上,那两扇大门已经半开,空旷的院内可以看到一道瘦长的人影,在他身后有一名身材略显佝偻的老人挑着一盏灯,灯光之下,那长长的身影拉长了寂寥的颜色。
他更加困惑,难道今夜有人和他一样来这里祭拜先帝?
安静走进,悄悄靠近,看到那人的面前还放着一个小小的火盆,而那人的手中似是拿着一张纸,默默吟诵。
再靠近一些,听清那人的声音,他蓦然惊住,继而愤怒地喊道:“王爷,您为何会在这里?”
那人默默转身,正是摄政王唐川。见到唐世龄,向来镇定的他也显露出一分尴尬。
“殿下……也是来祭拜先帝的?”
唐世龄惊疑地盯着他,“王爷暗夜入宫,又这么独来独往,有些不合规矩吧?”
唐川躬身道:“昨夜梦中梦到先帝,想起今日是先帝的忌日,所以特意入宫祭拜。微臣怕公然祭拜会引得文武百官仿效,反而扰了先人的宁静,故而只身前来。因为还未到宫门下匙的时辰,所以……应当还不算违反宫规。”
唐世龄无声一笑,“是啊,这皇宫中王爷向来是来去自如,宫规于您算不得什么。难得王爷会有这份心来祭拜先帝,只是这里又无桌案摆放瓜果祭品,又无香烛纸扎,王爷只是凭心香一炷来表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