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什么事了?
她猛地推开木门,见到躺在血泊中的老人家,脑子一片空白。
“黄大娘……”她连忙低身扬指探向大娘的颈项,却因指下毫无脉动的迹象震了下。
突然耳边传来异响,清眸倏抬,一抹由微敞的木门闪过的身影落入眼底。
“恶人,站住!”水蕴曦足尖轻点,往那稍纵即逝的藏青身影疾追。
男子乍听身后娇斥清嗓,讶异地一个闪神,竟让武功不弱的杀人恶贼趁隙逃出他的视线范围。
该死!男子暗咒一声,倏地旋身,直想看看这坏事的姑娘究竟为何坏了他的行动!
“姑娘有何指教?”
四目相接,水蕴曦因他俊雅非凡的儒俊气质而微愣。
同等惊艳掠过男子深眸,他被眼前身着一袭白缎素裳、仅簪一只珍珠发簪的清冷绝色吸引了眸光。
“为何要杀黄大娘?”难道真是以怨报德,人心不古?水蕴曦那双熠熠水眸仿佛朝男子射出冰刃,锐利得要将他千刀万剐,她紧握珍珠匕首,决定在必要时伸张正义,为热心的老人家讨回公道。
无视她冷厉眸光,男子冷淡语气中挟着几分无奈。“人不是我杀的,我刚追上那贼人,姑娘便出现了。”
也算他多事吧,他好心折回农户,正要帮那黄大娘安上八卦镜,岂料竟撞见一恶徒行凶。
可惜他迟了一步,黄大娘已惨遭杀害。
他紧追恶贼,眼见就要将恶贼束手就擒,却被这蹦出的姑娘给坏了事。
该说人算不如天算吗?
“胡扯,我瞧你是作贼心虚!”
他暗叹,深眸波澜不兴地道:“假如姑娘真要这么认为,在下也无话可说。”
水蕴曦心生恼意,不明白世上怎会有如此张狂可恶的恶徒。
“我要为黄大娘讨回公道。”她扬臂朝他袭去,男子却仅闪躲不反击,轻松化解她的攻击。
“你是谁?”男子扬眉,他记得黄大娘说过,她唯一的女儿已远嫁他方,怎么会突然冒出个为她抱不平的姑娘?
水蕴曦冷哼了一声,没打算回答他的问题。
在她招招相逼之下,男子左掌疾探,反折下身旁一枯枝,以醇厚的内劲震掉她手中的珍珠匕首,并点住她的穴道。
“姑娘,眼见不一定为真。”他黑眸深敛,意味深长地出言提点。
这话犹如火上加油,让水蕴曦为之气恼,她怒道:“你若是汉子就解开我的穴道!”
男子不为所动地耸肩,弯身拾起她的珍珠匕首。
“那是我的!”深怕他取走,水蕴曦连忙出声。
感觉到她的紧张,男子打量着灵巧的匕首,在见到剑身上“灵珠岛蕴晨曦”六个熟悉的苍劲字迹时,他唇角扬起微乎其微的淡笑。
“曦姑娘多得罪了,穴道半盏茶后便会自动解开。”他勾唇浅笑,深邃黠黑的眸中,带着一丝令人猜不透的眸光。
水蕴曦闻言一凛,震慑地无法思考。
他是谁?怎么会知道她的名字?
收下原本要还她的珍珠匕首,男子意味深长地瞅了她一眼后,率然转身离开。
将他的举动纳入眼底,水蕴曦气极了。“你这恶贼,把我的珍珠匕首还来!”
男子却无视于她显而易见的怒意,从容悠然地抱拳淡笑。“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她疯了才会与这贼人打交道!
无奈四肢动弹不得,水蕴曦目光落在他一身清素的藏青长衫上,只能懊恼低咒地眼睁睁看他从容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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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盏茶后穴道一解开,水蕴曦立刻奔回黄大娘的屋前取马,冀盼能快马赶上那恶贼。
只是她才回到农户,却讶然地杵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屋里属于黄大娘的血渍已被水洗去,而屋外的空地则立了一座新坟。
新坟前矗了一厚木板,板上银钩铁画地写着“黄大娘”三字。
水蕴曦瞬间茫然了,那男子到底是谁?为何在取人性命后又废心思做这一切?
难道……凶手真的不是他?
他说的那一句“后会有期”是什么意思?为何他会预期两人会再见面?
一抹模糊的思绪,蓦地在水蕴曦脑中闪过,偏偏那念头闪得极快,稍纵即逝,快得教她掌握不着。
唉!她轻叹一声,回过神,不能再浪费时间了,找灵珠最重要,离杏花村之约尚有几日,她不能再耽搁下去。
迅速翻身上马,她策马往太原城方向而去。
第二章
杏花村位居深山,其间飞泉如轻烟,垂流直下的流瀑在溪畔汇聚成泉,蜿蜒成一泓清澈见底的小溪。
杏花沿岸成林,为这家临溪畔、只供酒的“咏醉仙”酒楼,增添一分诗情画意的美景。
“客倌,您的杏花汾酒。”
“搁着吧!”
夜绝影双手负于身后,为眼前一方风水宝地赞叹不已。
在十年九旱的三晋腹地,有这样一处丰沛的溪源水流,实属难得,莫怪此地会成为隋炀帝修建汾阳宫的所在。
“客倌,要再多上几样小菜,或者再帮您热过一回吗?”
这公子爷和一般客人真不同,凭栏远眺水景已半个时辰,先前上的酒菜早已凉透,他只好出声再问。
夜绝影回身,却在瞬间捕捉到一抹纤白倩影。
“再帮我添一副杯箸,请那白衣姑娘与我同桌。”
语落他旋身,薄唇淡扬地将视线重新调回眼前水景之上。
店小二甫下楼,便眼尖瞧见一身白衣的水蕴曦走近,立刻将布揣到肩上,上前热络招呼道:“姑娘里面请,公子爷在里头候着呐。”
他说话的同时,一双眼管不住地往姑娘清冷姣美的脸庞直瞧。
此地临近塞外,多的是轮廓深邃的北方佳丽,然而若与那些艳丽的姑娘相较,眼前这三分清雅、七分慧黠的姑娘还犹胜几分。
无视店小二稍嫌无礼的注视,水蕴曦颦眉说道:“小二哥你认错了,我并没约人。”
“姑娘别同我开玩笑了,公子爷候了你好久,打老远见着你,就让小的领姑娘上楼。”
店小二这么一说,水蕴曦不由得抬头往楼阁上张望。
“姑娘请吧。”店小二哈腰鞠躬,一边差人将姑娘的马领入酒楼后的马厩。
眼下状况迫得她不得不进“咏醉仙”,才上楼阁,一抹装束简单、背对着她的高大身形映入眼底。
“小的先告退,晚些把热过的酒菜送上。”
店小二离去后,夜绝影旋过身,语气平稳地朝她抱拳作揖。“曦姑娘有礼。”
“是你!”水蕴曦柳眉微挑,清澈如水的眸里,满是不可置信,无法相信两人真如他先前所言——后会有期?这未免太巧了吧!
“你跟踪我?”
夜绝影嘴角扬起莞尔的笑,黠亮的黑眸有着浓浓的兴味。“我比曦姑娘早到一步,真要怀疑,该是曦姑娘跟踪我的成分大多了。”
“哼!强词夺理。”见男子那张总悬着笑的可恶俊脸,水蕴曦三步并作两步地向前跩住他的衣襟。“把我的珍珠匕首还来!”
他扬眉,轻轻握住那粉拳,沉稳地说:“曦姑娘莫急!咱们有的是时间。”
“我可没时间同你瞎耗!”水蕴曦冷眸瞪着男子逾矩的手,冷冷挥开他。
他那带着粗茧的厚掌覆住她软白柔荑,手上仿佛还残留着他的手温,让她无由来一阵烦躁。
夜绝影不疾不徐地将两只瓷杯斟满酒,望着姑娘冷凝的脸,笑道:“曦姑娘若真这么赶时间,咱们明日就启程至抚顺。”
熟悉的地名让水蕴曦冷眸微眯,抚顺是女真支族最常出没之地,虽然只知灵珠落在女真人手上,但先进抚顺再视情况决定往何处而行,也是她一开始的打算。
她思绪迅捷地搜寻着那唯一的可能——“你是道然大师的弟子?”
他赞赏地扬唇。“在下夜绝影。”
水蕴曦难以置信地愣了下,一张俏脸在瞬间染上愠色。
夜绝影!他竟然真的是道然大师的弟子!
她没想到,她得与一个恶徒同行至女真。
见到她脸上显而易见的震惊,夜绝影知晓她定是为黄大娘的事对他心生偏见。
无妨,日久见人心。
夜绝影从容撩袍坐下,视线落在眼前的汾酒之上。“这汾酒是杏花村的名酒,酒色清透如水、透着一股清香,姑娘不妨尝尝。”
水蕴曦哪管汾酒是好是坏,只明确知道她不会同这恶徒同行!她轻移莲足,转身就要离开。
“天命不可违,既是上天的安排,姑娘又何必违命?”他慢条斯理的吐出一句话。
她才不信什么上天安排这鬼话!水蕴曦回身,拧眉轻道:“我一个人也可以取回灵珠。”
“殊途同归,姑娘又何必拂逆天意呢?”
水蕴曦轻蔑地瞥了他一眼,不予回应。
黑眸闪着幽光,夜绝影敛眉轻道:“更何况女真部落不若姑娘想的简单,漫无目地乱闯只会为自己惹来杀身之祸。”
“灵珠是灵珠岛的镇岛之珠,这女真人夺人之物,本就不对!”她义正词严地说,性子里的刚正率直表露无遗。
见她态度坚定,夜绝影不想硬碰硬,更加深她对他的坏印象,思绪一转,他双眸闪过一抹显而易见的——狡狯。“姑娘不想要回你的珍珠匕首了?”
水蕴曦愣了愣,险些忘了她的珍珠匕首还在他手上。
突然,她想通了,他早就认出她,所以才“胁持”她的珍珠匕首来控制她。
该死!这总面带微笑的伪君子!
水蕴曦蹙眉指着他俊挺的鼻梁,忿然道:“你这小人!”
夜绝影不置可否地轻耸肩。“谁会想到,姑娘这把珍珠匕首会有这么大的用处呢?”他由怀中拿出她的珍珠匕首把玩着。
水蕴曦气急败坏地瞠眼瞪向他。“你要怎样才肯还我?”
夜绝影笑了笑,再次将她的珍珠匕首收入怀中,剑眉略略一抬,顾左右而言他道:“嗯!这汾酒果真名不虚传,你不喝吗?”
“夜绝影!”她气得扬掌击桌,将搁在她这边的酒杯震出几滴酒。
他浅敛眉,语气平沉地提醒:“别把店小二吓坏了。待酒足饭饱后,咱们再商讨接下来的行程也不迟。”
水蕴曦回神,眼角余光捕捉到店小二端着菜,瑟缩在梁柱旁的身影。
见到姑娘那双喷火的清眸朝他望过来,未见过世面的店小二吓得忙不迭道:“没、没!小的没吓着,呵!二位请慢用、慢聊,这杯是掌柜特别招待公子爷,是咱们‘咏醉仙’新酿的酒。”
搁下热好的菜,店小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逃命去也。
水蕴曦的目光自始至终没离开落荒而逃的店小二身上,她从不觉得自己的眼神有多锐利、脾气有多火爆,总而言之,全是眼前这气度沉稳、不动如山的斯文男子惹的祸!
“假若姑娘真不想与在下同行,在下也不勉强,咱们抚顺见。”夜绝影说得无奈,叹了一声后,又如常举箸用菜、饮酒。
那模样优雅地与他身后的美景,仿佛融成一幅闲适的水墨画。
水蕴曦眯起水眸、紧握秀拳,一口气饮下面前的酒,试图厘清紊乱的思维。
好,他要同她耍心机是吧!那她就姑且顺应“天意”,再找机会取回她的珍珠匕首!
解下身上圈着白狐毛的月牙白软裘,水蕴曦在他对面坐下。
夜绝影微讶,笑意不减地将她恨得牙痒痒的模样纳入眼底。“怎么?姑娘想通了?”
师父怎么会说水蕴曦是他的贵人呢?瞧她恨不得将自己生吞活剥的模样,他头一回对师父的话产生了质疑。
水蕴曦瞥了他一眼,学他的从容悠然进食,赌气地忘了自己的酒量浅,硬是连灌了好几杯酒。
两人之间静默无语,夜绝影眸中闪烁笑意,乐见其成地放宽心享受这难得的惬意。
清香芳醇的美酒滑入喉中,温暖了她的身子,染红了她的芙颊。
未半刻,还没来得及赞扬出声,她直接咚地一声趴卧在桌上。
夜绝影扬眉,不是吧!才几杯酒就醉了?
连唤了数声得不到反应,他酌量了半刻才扬声唤道:“店小二!”
店小二闻声迅速出现在他面前,可掬的笑容因为瞧见趴卧在桌上的姑娘,而僵凝在脸上。
“这附近有可以投宿的客栈吗?”
“有,一里外有间客栈,是村里唯一的客栈,不过……要不要的到房间,得看公子爷的运气。”店小二诚实道。
夜绝影耸肩,回以一笑。“就姑且碰碰运气吧。”
“那就祝公子爷好运,这天候愈晚是愈冻啊。”
夜绝影拿出银两结帐,瞥了姑娘一眼后,健臂一扬,打横抱住醉美人。
“那姑娘的马……”
“我们明日再来取。”夜绝影又赏了店小二一些碎银,请他代为照顾马儿。
“是,客倌慢走。”
冷风骤起,他踩着沉稳的脚步,替姑娘拢紧身上那月牙白软裘后,才往另一处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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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一间房?”
这杏花村虽然地处偏远,但却临边陲之地,往来商旅甚多,许是如此,这规模甚大的“逢远客栈”成了当地炽手可热,一房难求的客栈。
“是,就剩一间房,客倌要是不要?”掌柜低着头,拨着算盘的手一刻未停,似乎也不挺在意客人是否要留宿。
夜绝影无奈一笑,眼下状况有些棘手,若两人共宿一房,怕是姑娘酒醒后会扒了他一层皮吧!
“客倌?客倌!”拨完算盘,掌柜抬起头,却瞧这怀里抱个姑娘的年轻人就这么杵在柜台前发愣。
“也罢,一间房就一间房吧!”夜绝影微微颔首,当下做了决定。
掌柜闻言立即扬声差人领两人进厢房。
随着店小二进入素净整洁的厢房,夜绝影才低头看着始终被自己抱在怀里的姑娘。
她眉弯、樱唇,两把墨扇在仍泛着红晕的雪颜下形成两道浅影,绝美的模样教人无法移开视线。
夜绝影瞅着她,双眸兴味更浓。
此刻的她出尘灵美地宛若黄山雪景,晶莹清灵,更似谷中飞泉,轻纱飘渺,晴雨皆悦目。
他在黄山离群索居了十多年,不懂什么人情世故,除了师父以外,没接近过任何人,在他的世界里除了习武、读书、观天研卦外,是与世隔绝的单纯。
这样把心思落在姑娘身上是头一回,让他有些陌生。
一声轻咛,拉回夜绝影飘渺的思绪。
他从容不迫地收回目光,迎向水蕴曦茫然的眼神。
她愣愣地问:“为什么……你在这里?”
“你醉了。”他不疾不徐开口,仿佛他出现在她身边是多么理所当然的事。
“醉了?”她脑袋泛疼,一时间竟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离开“咏醉仙”的。
夜绝影温和的俊颜揉着淡笑,好心地提点。“曦姑娘才喝了三杯酒,就倒地不起,此等酒量实在罕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