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个月,我要再亲自走一趟岱山,这回你陪我去吧。”他温柔的为她拭着泪。
“好,这回咱们一起去说服他,这位贤者若肯下山帮助咱们平安治国,那咱们就无后顾之忧,可以放心游历天下去了。”她马上兴奋的点头道。
“是啊,希望这次能够成功说服这位贤者帮忙。”
第19章(2)
岱山约离皇宫百里,环境优美,极其适合隐居。歌泽和舜兰两人微服出宫,身旁只有几个侍卫保护。
这会儿,舜兰开心的眉开眼笑、喜出望外的由山上下来。“你自从知道贤者的盛名后,这几年你几乎每隔几个月就上山来请托他一次,可他都不为所动,坚持过着清幽退隐的生活,但这回咱们竟能成功说服他下山,这真是太教人意外了,连我都没想到呢!太好了,咱们就要脱身自由了!”说到后来,她已兴奋的高喊出来。
歌泽微笑的瞧向高兴得要飞起来的女人。“我想,他是在瞧见你后才答应下山的。”他拉住她手足舞蹈的身子,怕她兴奋过度在这崎呕的山路跌跤了。
“因为我?为什么?”她讶异的问。
“因为你的眼神啊!”他刻意瞟了她一眼。
“我眼神怎么了?”她眨了眨眼皮。
“你的眼神写满悲情,像是生活在水深火热里,天天受着不人道的摧残折磨般,他若不答应,像是狠心的继续推你入油锅。你那凄惨的模样,任谁见了都会起莫大的恻隐之心的。唉,早知如此,一开始就该带你来了,省得我跑这么多趟。”
舜兰一听,马上摸摸自己的脸。有这么惨吗?“这个我是真情流露,没办法,没办法的。”她不好意思的直摆手。
歌泽挑眉道:“好个真情流露,我当你在演戏,原来你在我身边生活真的这么痛苦啊?!”
他神色立即不善起来,她居然还听见磨牙的声音了。要命,说错话了!
“不是的,我是演过头了,其实、其实在宫里,我也过得很快乐,只要身边有你,我到哪都是一样的--”
“那咱们不急着走了,等平安再大个几岁,满十八后再走吧!”他冷眼瞄她,如此建议道。
“十八!那怎么成?还要十年耶!贤者都愿意下山帮忙了,你怎么可以反悔说不走了……”她声音不见了,因为在瞧见他戏谑的眼神后,明白自己被他戏弄,她改而瞪人。
歌泽拉过她的身子,贴近自己。“我当然晓得你没那么苦,不过说实在的,你那句真情流露,让我不得不怀疑,搞不好你那悲惨的眼神不是装的。”他还不打算放过她,继续逗她。
“你、你别再消遣我了,当心我真的发火了。”她拉了拉前额的头发,恼羞成怒了。
他好久没逗弄她了,不禁哈哈大笑,她见了更恼,踩了脚的想离开他的怀抱。
“我不理你了啦!”转身就要先下山。
他脸上依然挂着笑,见状也只是点了点头的示意身旁的几名侍卫跟上去,别教她遇上危险了。
他们连忙追上,忽地,几个人脸色都一变。
“什么人?!”侍卫大喝。
走在前头的舜兰听见斥喝声,也吃惊的回过头来,一见来者,她表情骤变。
“母后?!”
站在前方的竟是已经失踪三年多的大宓王菊殷的王后,她的亲生母亲!
在她与怀果的大婚大典上,歌泽发动政变,杀了怀果,拿下父王以及兄长,后来,发现母亲竟失踪了,至今都找不到人,没想到这会儿会出现在这里?!
舜兰快速奔向她。“母后,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她既惊且喜的抱住对方。
菊殷不再为王,大宓王后的身份自然也不再,这几年对外皆用自己的本姓。
“舜兰,原来你真的没死!我猜的没错,没错!”康氏殷红了眼道。
“对,我没死,我与歌泽一直在寻找你,你上哪去了?为何现在才出现?”她擦干眼泪的急问。
康氏落泪不止。“我以为你已死,你父兄又受软禁,当时趁人不备逃出王宫后便躲了起来,后来听说二帝立了王后菊氏,我一听这姓氏,直觉就是你,但也不能确认。这回我守在皇宫外,幸运的见你们微服出宫,立即尾随跟来,确定是你后,欣喜之余又不敢贸然相认,这会儿见你即将远离,怕过了今日再无机会见你,才急忙现身。”
舜兰哽咽自责的说:“母后,你一定吃了不少苦,是我没能尽快找到你,都是我的错。”她瞧见母亲外貌变得极为狼狈苍老,完全不复当年的雍容华贵。她躲藏的这段时间,日子铁定过得辛苦不堪。
她与母后虽然并不像一般母女般亲近,但毕竟是她的亲生母亲,她失踪后,自己也很担忧,歌泽曾派人四处打听她的下落也都未果。如今见亲娘模样落魄,她更是百感交集,心情难过。
康氏怯怯地关向一旁的歌泽,见他面色虽然未变,但双目却闪动着十足犀利的神情,她不由得畏缩了一下。
舜兰见状,马上明白她的顾忌,哀求的望向丈夫。
歌泽收起眼里的严厉,笑颜上前。“你是舜兰的亲娘,宫里早备好安养你的宫殿,你早该回来的,这样就不用在外头吃这么多苦了。”他示意侍卫取来舜兰的外袍,为身形单薄的康氏披上,也顺便遮去她一身的肮脏狼狈。
康氏这才感激的落下泪来,频频称谢,舜兰也朝他猛点头。
歌泽脸上包容的笑意未变,“走吧,有什么话等咱们回到宫里再说。”
“对,回去再说,先将母后安顿好比较重要。”舜兰附和道。
康氏点着头,脸庞垂得极低,像是感动又感激。
这日皇宫里来了个意外的贵客,这位访客让歌泽面色阴沉了下来,而舜兰则是有着不祥预感,躲在大殿的屏风后头,坐立难安的想了解此人来意。
“尚玉元师此番驾临,只是为了要见故友康太后?”大殿上,歌泽客气但冷淡的询问。
康太后即是康氏,虽然大宓王后身分已不再,但她身为舜渊元帝生母,歌泽还是尊她为太后。
“是的,听闻康太后已来到您宫里安享晚年,我路经此地,于是顺道探望。”尚玉元师依然一身绛服,虽然年纪已一大把,看起来仍显得飘渺灵俊、仙风道骨。
“元师。”康太后得到通报后,也来到大殿了,她瞧见他的到来,亦是一脸的惊喜。
“太后,又隔多年不见了。”他笑容满面的问候。
康太后猛点头。“自从那回在大宓相见至今,是有好多年不见了……可是您这次又出现……”忽然想起此人不会无端出现,他一来,该不会又有什么事要发生了吧?
尚玉元师笑容不变。“天下为女帝一统,已应验了老夫所言,不过女帝既已身亡,这天下又易主,也是正常的世代轮替,太后对女儿的死,可要节哀顺变。”这番话听起来像是专程来对她说的。
康太后面色黯红起来。“是……”她实在分不清他说这话是虚是实,以他的道行,难道算不出女帝的真实生死?
歌泽对他也是满脸的揣度审视。
“二帝,老夫还尚未恭喜您立了皇后菊氏,听说皇后鲜少见客,但不知老夫能否请得动皇后一见?”尚玉元师笑问。
屏风后头的舜兰一听,心头蹦跳了一下。他想见她?
“真是抱歉万分,不巧日前皇后染上风寒,不便见客,等皇后身体康复,您下次若有机会再次造访时,朕定请皇后亲自恭迎。”歌泽婉言回拒。
女帝已死,实在没有再见此人徒生波澜的必要,所以他干脆回绝了。
“这样啊,那就真是不巧了,老夫本有些话想当面告诉她的。”尚玉元师一脸惋惜的模样。
“元师若有话交代,朕可以转达。”歌泽又说。
“也罢,由你转达也是一样的。”他刻意往屏风的方向望上一眼后,这才颔首道。
歌泽绷住了脸,猜想到尚玉元师已知舜兰就在这里,心下不禁沉了沉。
“虽然老夫说这话可能会惹得二帝不快,但老夫还是不得不说--只要女帝一日存在,这天下还是属于女帝的。”
他再度开口,果然惹得歌泽脸色大变。
“元师,您不也说舜兰已死,现在您说这话岂不互相矛盾?”康太后也讶异的急问。
尚玉元师只是神秘笑着,并不回答她的话,径自继续道:“我想请二帝转告皇后的是,她的责任末了,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话声刚落,屏风后头就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歌泽忍住往里头冲的冲动,但康太后已按捺不住的冲到屏风后头去瞧怎么回事了,竟见舜兰一脸惊惶的跌坐地上,
她睁大了眼,不过终究还是咬住了唇,没叫出声来。
微微一笑,尚玉元师也没有多加探问,当作没听见屏风后传来的任何声响。
“老夫话到此已尽,还请二帝转达。”他起身欲走,回眸瞧了一眼屏风后,又对歌泽道:“二帝,请你顺道再转达一句--做什么决定都要快,迟了,就什么都迟了!”
说完,翩然离去。
他一走,歌泽浑身僵硬如石,康太后讶然吃惊,舜兰则是坐在冰凉的地上,不住地泪流满面。
第20章(1)
迟了,就什么都迟了!
这是什么意思?
尚玉元师要她做什么决定?难道要她再度消失……
“别再胡思乱想,你若再打着什么离开我的主意,我是不会允许的。”不知何时,歌泽来到她身旁,面容严肃的提醒。
一见到他,舜兰立即扑进他怀里。“歌泽,我以为自己已‘死’,你甚至还封我为元帝,这样应该就能代表我位登荣极过了,这不是就该化解我的命运了吗?可为什么尚玉元师还要说我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三天前,尚玉元师来过又离开后,她便心慌意乱、六神无主至今。
“你冷静些,不会有事的!”他安抚道。
“我怎能冷静得下来?我的存在可能会危及到你,说不定还会要了你的命!”她一颗心七上八下,完全无法镇定下来。
“你是担心我龙椅坐不稳,会椅塌人亡?”他冷笑问。
他干么诅咒自己?!“歌泽!”
“我知道你没那意思,但你真的是多虑了。你忘了,咱们只要等那贤者如约在下个月出现,我就会即刻宣布退位,由平安继位。这样,你还担心会克我吗?”
“可是平安只有八岁,她小小年纪就必须承受这副重担,她能胜任吗?还有,朝廷上下会服她吗?”她不禁忧心忡忡的问,怕这一切的作为太过仓卒,事情会不如他们想象中的顺利。
“所以咱们才需要张白石与贤者一同把持国政。有他们俩在,舜渊皇朝不会有事的。”
“可是……”她的内心还是很不安,因为尚玉元师还说道,只要女帝存在的一天,这天下依然是属于女帝的。她没死,是否连平安也不能接任帝位?
“舜兰别这样,我不会有事的,平安也能顺利继位,你‘克’不到我们俩的,放心好了。”瞧出她眼里的忧虑,他抿笑安慰。
她深沉的叹了口气,任由他将自己错拥入怀。
“总是这样……我与你,总是过不了几年安稳日子,你若没爱上我,多好,就没有负担了。”她感慨的说。
歌泽的笑容逐渐消逝在唇边,水墨眸子黯了黯。“我若没有爱上你,这天下是空的,野心是空的,未来是空的,这座王宫也是空的,就连心灵都是空的!我若没有爱上你,何只没有负担,根本是一具空壳,连负担两个字都显沉重。”他说到后来,已是满身怒气。
“歌泽……”她主动抱住他。“对不起,我说错话了,你若没有爱上我,我什么也不是,不是女帝,也不会是如今的皇后,只是一具任人操控的玩偶……我再也不会说出你不该爱上我这种话了,我不说,绝不再说!”她是急慌了才会胡说八道的,两人在经历那么多磨难后,再说这种话简直是愚蠢至极。
他重新露出炫目的笑容。“舜兰,够了,咱们别因那老头的一句话,乱了方寸了。”
舜兰望着他足以抚慰镇定心灵的眸子,总算轻轻地颔首,悄悄地握紧他的双手,思索着,是否只要自己紧抓住这双手不放,那么一切都不会改变?
她所要做的,就只要将这双手抓得牢牢的,最好偎在自己胸口,一直感受到他热烈的脉搏跳动,一切就能如常……
这几日歌泽十分忙碌的与已赴约而来的贤者,以及张白石一起议论国事,为他和舜兰离去后,莫下未来几年舜渊皇朝的国策方针。
歌泽即将带着她远离,他们就要脱离这些烦人的是是非非,两人将过着畅游天地的惬意生活,舜兰好生期待,日日都算着日子,期待可以早日离开。
这晚,歌泽还在前殿忙着,可夜已深,她等到累了,眼睫慢慢地阖上……好困啊,当她入睡时,唇畔还泛着笑。
她只要想到,睡了再睁眼,再过几个夜晚,就能与心爱的男人过着海阔天空的新生活了,她便会笑,连睡梦中都在笑。
不知睡了多久,倏地,她喉咙发紧--有人紧紧掐住了她?!
她痛苦的睁开眼。是谁?谁要杀她?
四周一片漆黑,连桌上的蜡烛不知何时也熄灭了,她看不见任何人,当然也瞧不见拖住她的人是谁。
她拚命挣扎,拚命想扳开对方的手,可是那人拖得好紧,她就要不能呼吸了!
不,她不想死,她与歌泽的美好未来还等着她,她好不甘心,不要……不管是谁,请不要杀她,她想活着,想活着……
她想大喊,自己只是没没无名的菊氏,对任何人都没有威胁的菊氏,是谁要杀她,是谁?如果知道是谁,她就能求这人放过她,她只是菊氏,无害的菊氏……
歌泽在哪里?快来救救她,快来救救她--
蓦地,她闻到一股味道,这香气让她浑身剧颤,脑袋瞬间空白,身子仿佛堕入一片极寒之中,不敢相信,她不敢相信……
为什么?为什么……她以为……以为……可是……为什么?!
她五官紧紧地皱拧,完全无法承受如此的痛苦。
掐在她颈项上的手越缩越紧,她可以感觉到自己的脸越来越热,身子却越来越轻,她的魂魄就要离开她了……
就在她即将断气时,扼在颈子的手松了,气息又重新进到她的体内。“咳咳咳--”她惊恐地猛咳起来。
她咳了数下,猛然想起那想杀她的人应该还在身旁,立即骇怕不已的跳下床,这时,蜡烛被点亮了。
“舜兰,你怎么了?怎么一进殿就听见你的咳嗽声?生病了吗?”歌泽焦虑的来到她身边,低首见她竟赤着脚下床,更是蹙紧了几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