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不快乐呀!”
“可是我们夫妻生活这么久,你真的快乐吗?”
“我很快乐。”她有点言不由衷的望着天花板回答。
“不,你别骗我了,只有在你望着至刚的时候,眼里才会闪动喜悦的光芒,我在一旁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她赌气似的道:“如果你对我们这么猜忌的话,明天开始,我就叫他别再来家里走动,我们跟他断绝来往好了。”
傅秉辉饱含痛楚的对妻子道:
“兰芝,你还不明白吗?我想成全你们,这些年来,你给我的够了,我希望你能去追求属于你自己的生活,让我们所剩无几的岁月都能了无遗憾。”
“你这是什么话?我不需要你来成全什么,我的生活重心全在你和悦红身上,我并不想改变我和至刚的关系,像目前这样不是很好?”兰芝激动的道。
“可是我总觉得亏欠了你们……”傅秉辉欷歔道。
“这是你单方面的想法,你有没有考虑过他的家庭允许他跟我在一起吗?”
“没有,我没考虑这么多。”他汗颜的承认。
“我跟至刚分离这么多年,所有的感情早都变淡、变薄了,剩下的只是单纯的友谊,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有这种傻念头了,好吗?”
“好……睡吧!”他闭上眼睛,假装准备入睡的模样,脑海中却元塞着片片段段的往事。
兰芝转过身,背对着丈夫!一颗心仍是纷纷扰扰的,又哪里睡得着?
她与秉辉、至刚三人之间——一生的命运早在二、三十年前,秉辉出车祸的那天就注定了今日的悲哀与无奈,她既然选择了道德良心的救赎,如今又怎么可能再让它死灰复燃?
她无法否认,几年前,当至刚突然出现的时候,她的心头不仅震惊,也还有着几许悸动,毕竟他是她今生今世唯一爱过的男人,这份爱可以说是至死不渝的,然而事过境迁,他们都已年过半百,头发斑白的人,纵使再有什么情爱,也不过是些余波涟漪,她不能,更不允许自己再陷入那苦海。
往事如潮水,一波波的朝她涌来,如果秉辉不将至刚带进她的生命,如果至刚不那么热烈,无可救药的爱着她,如果她能认命的接受父母的安排,不曾有丝毫想挣脱命运的念头的话,那么今天的一切无奈都将全然改观,她能不为自己的罪过忏悔吗?
第二章
悦红从法国回来的第五个月,“一生一世婚姻广场”与“傅悦红美容工作室”正式开张营业!三个楼层约占三百多坪的空间,一、二楼是新娘礼服与摄影的场地,礼服全是她一手设计,三楼才是她的工作场所,做的是美容保养与新娘化妆。
她一共请了两位摄影师、两位摄影助理、三位礼服部的工作人员,美容部则请了三位美容师和两位助理,由她负责指导,另外她还聘请了一位经验丰富的业务经理,全权管理整个公司的营运与业务推广,拜父亲的人际关系所赐,从开张以来生意源源不断,但她仍希望靠自己的能力发展事业基础。
“我不要一般的师傅做,请你们傅悦红小姐出来,我希望由她亲自为我化妆。”
悦红在她的办公室里设计礼服的样式,听见如此略带傲慢的话语,便留意着外边的争执。
“现在我们傅小姐恐怕没有时间来为你服务,无论如何我一定做到令你满意的程度,可以吗?”她听见美莲捺着性子应付道。
那个傲慢的声音立刻提高语调,不悦的说道:
“我不想浪费时间,如果她真的没空的话,我马上就离开。”
悦红正准备出去应付情况,却又听见一个温和而充满磁性的男中音,以一种溺爱的责备语气道:“玫芳,你别任性了,不过试个妆,不满意再换别家嘛!”
“哥,我所以会来这家,是因为我婆婆说傅悦红是从法国学了好几年美容才回来的,如果不是由她亲自服务,我们干嘛大老远的跑这一趟?”
悦红走进化妆间,堆起一脸职业性的笑容,朗声道:
“您好,我是傅悦红。”
那个高大的男人抬起眼来,看见悦红的刹那竟呆愣了一下,跟着才有些失态的讪讪道:
“你好,我叫朱利文,这是我妹妹朱玫芳。”
坐在椅子上的朱玫芳与她的哥哥一样,有着一头特别乌黑的头发和突出的五官,乍看之下皆有明星的架式,只是朱玫芳难掩天生优越的娇纵,而朱利文却有贵族般的优雅与沉稳,毫无纨绔子弟的傲慢,使她立刻对他产生特殊的好感,因而也就对朱玫芳的无礼特别包容。
“化新娘妆吗?”
朱玫芳宛若听而不闻,只是迳自发牢骚的道:
“要不是我婆婆说她认识你,一再要我来找你的话,我才懒得跑这么远。”
“你婆婆尊姓大名?”悦红一面问,一面开始熟练的做着脸部清凉的工作。
“她夫姓王,是富伟集团的大股东。”
“哦,是王伯母,原来你就是她未过门的媳妇。”
王伯母和她母亲是很要好的朋友,所以她对王伯母相当熟悉,前些时候已从母亲那儿得知王家即将娶媳妇的消息,做到这次生意她倒不意外。
“既然你和我婆婆认识、可得要用心一点帮我做,这样大家也都有面子嘛!”朱玫芳仍是那副娇纵傲慢的语气。
朱利文听了不禁皱起眉头,微微训斥道:
“玫芳,你怎么这样子说话?”
“有什么不对?结婚是一辈子的事,当然要慎重啊!随随便便的话怎么能当最美丽的新娘?”
悦红朝朱利文不在意的笑了笑,示意他道:
“那边有沙发,你稍坐一下吧!”
朱利文深深的看着她,点点头后转身朝沙发走去。
悦红发觉她很难将他逐出脑海,他的眼神,他的微笑,都像深刻在记忆里一样,虽然她努力的想专心工作,却总忍不住的为镜中的他分心,而他也正用一种异常温柔的眼神凝望着她。
她朝镜中的他相貌的微微颌首,浓妆下的脸庞一定因为娇羞而通红,因为她整个人就像正在燃烧般热烘烘的,如果不是她太善于掩饰自己的情感,当下就要显露出笨拙的窘态。
他为什么要一直这样目不转睛的望着她?而她的反应为什么竟会像个未谙世故的小姑娘一样?她不是没有应付男人的经验,在国外的那几年,她不知拒绝过了多少男人的追求,却从没遇过像他这样能令她怦然心动的男人,她开始觉得害怕起来。
朱玫芳不知说了些什么,她只是心不在焉的虚应了一声,假装专注工作的模样,其实却是心慌意乱。化妆的程序对她而言已经熟练到可以不假思索就凭经验工作,她的心思正敏感的受着他的牵制,即使她想抗拒也抗拒不了,她庆幸自己还能装出镇定的神态,不至于有太失常的表现。
“好了。”她完成工作,站到朱玫芳的身旁。
朱玫芳用挑剔的眼神审视着镜中的自己,左顾右盼的端详了一番,没什么表示的勉强点点头。
“可以吧?”悦红谨慎的询问。
“也没什么特别嘛!”朱玫芳用略带不屑的口吻回道。
朱利文走过来,欣赏的看着妹妹,开玩笑的说道:
“这是刚才那个丑小鸭吗?怎么转眼间就变成天鹅了?好神奇的法术啊!”
朱玫芳丢给哥哥一个大白眼,娇嗔的嚷道:
“你才猪小弟呢?从小到大,谁不夸我长得漂亮?就算不化妆,我也天生丽质。”
朱利文耸耸肩,潇洒的对悦红一笑道:
“我这个妹妹就是不懂得谦虚。”
“她是长得很漂亮啊!”悦红真心赞美道。
朱玫芳站起来,“好了,哥,煌煜公司的会议应该也快结束了,你送我过去,我们的好了要一起去买东西。”
“好吧!傅小姐,那我们就告辞了。”朱利文风度翩翩的朝她略弯了下身。
悦红回给他一个盈盈的笑容。
“我会再和你约时间的。”朱玫芳丢下这句话,便挽着她哥哥的手臂离开。
朱利文临去前再度对她回眸一笑,那眼神仿佛有些不舍,令悦红也心生激荡。
“呼——”一直在旁帮忙的美莲等他们一走,立刻如释重负的呼出一口气,批评道:“这个小姐实在有够难缠,脾气好大。”
悦红无奈的笑道:“没办法,她婆婆和我家有交情的。”
“可是她哥哥就不同了,不但温文儒雅,讲起话来彬彬有礼、风度翩翩,不知道结婚了没有?”
美莲在谈论朱利文的时候,神情充满崇拜,令悦红不禁感到好笑。
“如果你真的想知道的话,我可以帮你打听。”
知道悦红在逗她,美莲有些不好意思的回道:
“我连作梦都不敢想他会看上我。”她随即又充满兴致的补上一句,“不过他对你倒是很有意思哦!”
“你少胡扯了。”悦红假装收拾化妆工具以掩饰自己的不自在。
真有那么明显吗?连美莲都看得出来他对她的另眼相看,可是不管他结婚与否,对她都是一种困扰。
“我猜他一定会来追求你的。”美莲仿佛未卜先知的下断言。
会吗?她的心突然跳了几跳,是因为惶恐抑或是不由自主的期待?她的心情出现前所未有的矛盾,她却宁可自己如往常般的心如止水,那么拒绝他就会容易些。
“哥,你怎么都不说话?在想什么?”朱玫芳奇怪的望着她的哥哥问。
“没什么。”朱利文平淡的回答,接着便带点教训意味的对妹妹道:“玫芳,你就要出嫁了,脾气也该改一改。”
“改什么?”朱玫芳立刻浮现不服气的神态。
朱利文看了妹妹一眼,语重心长的道:
“当然是改掉你的大小姐脾气,当人家的老婆、媳妇,要是还这么任性的话,吃亏的是你自己。”
“哦……我知道了,哥是在替那个傅悦红打抱不平,对不对?”朱玫芳拉长语调的睨着哥哥。
“我是为你好。”
“恐怕不是这么单纯吧?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对那个傅悦红已经一见钟情。”朱玫芳哼声道。
朱利文笑道:“我早过了一见钟情的年纪。”
朱玫芳糗他道:“看你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人家瞧,真像一个情窦初开的人。”
“我承认傅悦红是很吸引我。”朱利文坦然的告诉妹妹。
朱玫芳有些好奇的问他,“你有多久没有对女人这样感兴趣过了?”
“好久了。”朱利文神情悠然的回道。
也可以说是当他告别大学时,就和欢乐年华告别了。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活在责任与义务中,抛不开也逃不掉,他十分认命的接受这一切,照顾妹妹和继承家业,只因为父母车祸双亡,他不得不提早进入现实的商界。
以他朱家的财力,不乏有豪门巨富想要攀亲,妹妹的婚姻即是经过他严格挑选与精心安排的成果,重要的是,他们两人也情授意合,他才终于能卸下多年的肩头重担。
而他这许多年来一直无心发展自己的恋情,放心不下妹妹只是原因之一,由于他的身分背景,少有和异性交往的机会,上流社会的名门淑媛又未曾有能让他动心动情的对象,偶尔的零星花边也都因为他的事务繁忙无疾而终,其实说穿全都为了知心难觅,他对感情的慎重可说是商界少有的,因此还曾有媒体影射他可能是一名同性恋者,真是令他啼笑皆非。
朱玫芳皱着眉头道:“我记得好像从来没有见你对哪一个女人认真过,有一度我还真的怀疑你是不是有毛病呢!”
他笑着问妹妹,“你以为我有什么毛病?”
朱玫芳含蓄的回答:“像对女人不感兴趣之类的。”
“你看到那本杂志了对不对?”
“是我朋友拿给我看的,她还说当初我介绍你们认识的时候幸好你们不来电,否则将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我一气之下就和她绝交了。”朱玫芳犹带一丝气愤的叙述着。
朱利文回想他妹妹的那个朋友,就觉得好笑,那女孩子是颇具几分姿色没错,却太自以为是,处处充满矫揉造作的姿态,才约会过一次他就受不了了。
朱玫芳眼神转为严肃的对哥哥道:
“说真的,你是早该成家了,只是有必要选择像傅悦红那样的女人吗?”
朱利文不解的问:“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朱玫芳望着哥哥,以一种忠告的语气回答:
“傅悦红不是一个正常的女人。”
“她有哪一点不正常?”
“她化着浓妆你当然看不出来,我听我婆婆说她脸上有一块很严重的胎记,她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出国去学美容的。”
朱利文突然感到有些心疼起来,如果她真是因为这个缘故去学美容,想把自己的缺陷掩盖起来,那么这个缺陷一定使她非常自卑,那么一个温婉大方,出色动人的女子!上帝为什么忍心让她承受这种心灵的磨难?
“一个外表有缺陷的人,并不表示他就不是一个正常人,重要的是他的心灵是否健康,能不能用积极进取的态度去面对人生。”他持平的说着。
“一个外表有缺陷的人,内心绝对自卑,在极度自卑的状态下生活的人,能有什么健康的心灵?”朱玫芳独断的反驳着哥哥的话。
朱利文忍不住训斥妹妹道:“你怎么会有这种思想?只因为你的幸运生而正常,你就能用异样的眼光去看待那些不幸的人吗?”
“我只不过是为你好,算我好心没好报!”朱玫芳忿忿不平的回道。
莫名其妙挨了哥哥的骂,使她觉得满腹委屈,再不肯说半句话的生着闷气。
朱利文无心理会妹妹的情绪,开始满脑子想着一个问题:他该如何去追求她?
第三章
“红姊,有人送花给你。”悦红的助理秘书小雅捧着一束花,神情兴奋的走进来对她道。
悦红从那件设计了一半的新娘礼服构图中抬起头,小雅已经将那束香水百合塞到她的眼前,她尚未回过神来,一股浓烈的香气钻入鼻中,几乎令她眩然欲醉。
“还有一张卡片。”小雅再将那雅致的卡片递给她。
悦红打开卡片,触目的是几行刚硬中带着圆融的漂亮笔迹:
傅小姐:
献上鲜花一束,为小妹昨日的无礼代为致歉,希望你别介意。
朱利文敬上
“是不是那位朱先生送的?”小雅迫不及待的追问。
“你怎么知道朱先生的?”
小雅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美莲告诉我们的,我们大家都在猜他会用什么方式追求你。”
悦红好气又好笑的看着小雅。“你们也太无聊了吧?”
“我们只是在平淡生活中制造一点小乐趣罢了。”小雅调皮的说着。
恐怕你们全部都要失望了,爱情不可能降临在我身上的。”悦红淡然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