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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皇子的典当女  第2页    作者:何舞

  “别急呀,又不会吃了你,虽然看起来很好吃得说!嘿嘿……”油腔滑调的口气既像妓院里的老鸨,又活像大户人家的浪荡子弟。

  阮真真皱起眉,内心倏地一阵厌恶。她不喜欢这个人……

  “曲账房,我带她走了。”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再跟正伏案埋头算帐的曲账房打了个招呼。

  “哦,不送不送,最好也别回来。”曲账房连头都没抬起来,直接开口送客。

  “我不去!”阮真真瞪着朝自己走过来的俊秀男子,下意识地拒绝。

  “为什么?”他好奇地问:“你不是想留在这里等人吗?”

  “我是想留下,可是……”她下意识地觉得跟谁都好,就是不能跟这男人走。

  “别磨蹭啦,我肚子饿了,是时候回家吃饭了。”他伸手抓住她细腻如凝脂般的手腕,熟得跟什么似的。

  “放手!”阮真真被他的轻浮举止给惹恼了,脸一扳、娇咤一声。

  “你不饿吗?还有,这身破衣服……好难闻耶,你有多久没换洗了?”他睨着她身上那件又破又脏的紫色衣衫,一脸的惊诧。

  阮真真被他眼底的鄙夷激怒了,他看着她的眼神,就像她是臭水沟里的老鼠。自卑又忿恨的感觉油然而起,被他抓住的那只手瞬间握紧成拳,正欲出手攻击之时,倏地,她半边胳膊登时一麻,完全使不上一点力气。

  有人从身后点了她的穴!她惊愕到脸色都变了,被人攻击,自己居然还毫无察觉,这是前所未有的事,可见这人是个绝顶的高手!

  会是谁?是那个看似单薄无害的曲账房,还是古里古怪的女道士?不,最大的嫌疑应该是那位阴沉沉、一直没开口说过话的棺材铺老板。

  无论是谁,现在的阮真真毫无办法,只得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元记当铺的当家人手牵手地给强拽出屋子。一阵清风吹过,“哗哗哗”地翻动桌上的帐薄,账房先生仍然聚精会神“劈哩啪啦”地打着算盘,女道士仍忙着跟棺材铺老板吵架,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其实根本就没有发生。

  第2章(1)

  粉白的荷花,开得正好。清澄的目光又盯住那个呆在池边的小宫女。嗯,额上的伤结痂了,颊上却又挨了两记耳光。冷眼瞧着她被打成这样也不偷偷躲起来哭,只是死死地盯着水面,紧咬着唇,大大的眸子里露出两簇小小的火苗。

  好个烈性的丫头!少年的眼眸一溜,喂,你叫什么名字?阮真真。

  阮?耳旁一个元字?是。

  哈,我的名字里有个元字,你岂不就是我的小耳朵?

  那你是谁?我?我是……嗯……是个小太监啦!

  哦……小宫女狐疑,怎么这皇宫里的太监,比主子还要穿得像孔雀?

  在乌龙镇,比起“如意客栈”超级难吃的饭菜、“如归棺材铺”宾至如归的诡异,“皇甫私塾”里让人扼腕的毁人不倦,“元记当铺”还能勉强称为正常,除了三天两头的闹个别扭停下业罢了。

  而元媵,这位堂堂元记当铺的当家人,在小小的乌龙镇也能称为身价不菲,曾与绣庄庄主一道勇夺“财大气粗富豪榜”的冠亚军,再加上模样俊秀,数年来更是一直高居“芳心暗许情郎榜”前三甲,被众多自诩为“元宵”的少女们趋之若骛。

  可是今天,当众人看到元媵与一名模样狼狈的女子手拖着手,态度亲腻地走在镇上最繁华的街道上招摇过市时,刹那间无数芳心碎了一地。

  “呜……我不想活了,元公子居然牵那个女人的手……”

  “就是,太让人伤心了,虽然元公子又娇气又任性又唯利是图,但人家还是喜欢他足足三年零二十五天了……”

  “那女人是谁?怎么都没人认识?呀!脏兮兮的,元公子眼睛脱窗了是吧?”

  “唉!算了,我还是回头喜欢曲账房好了,曲账房长得也一表人才,嗯……不过那人的狡猾程度跟元公子有得一拼,一样不好对付!”

  一路上,阮真真咬牙切齿地被元媵拖着走,一面听着无数道惊叹声、呜咽声、吸气声以及擤鼻涕声,一面还要提防着随时有人朝自己冲过来。方才有个女孩子狂奔到她面前,红着一对兔子眼盯着她瞧了足足五分钟,才“哇”地一声掩面痛哭地再狂奔而去。

  什么跟什么啊,她初来乍到,好端端地得罪谁了?搞得一街女人都跟她有仇似的?当然不用问,罪魁祸首就是旁边这个该死的叫“原因”的男人!

  “你要不要喝点凉茶?还有,这里的枣泥糕很好吃,想不想尝尝看?”走得热起来,元媵在一处凉茶摊子旁停下脚步,仰着脖子“咕嘟咕嘟”灌了好几碗茶水后,再端了一碗过来喂她,手里还捏着一块新鲜的糕点。

  “走开!”方才虽然没被客栈老板娘瞧上,但好歹已经在那里免费吃过饭喝过茶了,所以阮真真小脸一偏,压根不接受他的好意。

  “尝尝嘛,要不会后悔哟!”他不死心,放下碗,空出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

  “放开我!”她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扳着俏脸,咬牙切齿地怒道:“你若不想见阎王就赶紧放开我!”

  “啊?敢威胁我?嘿嘿,胆子很大嘛!”他一副不信邪的痞样,同时还挑衅似地凑到她耳边低语:“告诉你吧,公子我偏偏不想见阎王爷,也偏偏不想放开你。”

  “你!”她气得小脸发青,心底一遍一遍地发着誓言,待穴道解开之时,便是这轻薄男子去死之日!

  “生气啦?生气的样子真好看,脸红通通的好像一颗红苹果。”他喜出望外地拿两只手捏着她的脸颊,还挤出各种形状,玩得不亦乐乎。

  满街的行人、摆摊的小贩们全都瞧傻了眼,卖凉茶的大婶张大嘴,手里拎着凉茶壶,毫无意识地往已经注满水的茶碗里一股脑地倒,直倒得桌面上水流成河。

  “猪素……努这各粉段!”阮真真咒骂着,简直不敢相信他会在大街上这样轻薄自己,无奈穴位被点,她使不出一点力气踢开这混球小子,只能愤然骂着这些听来就让人喷饭的句子。

  “在说什么呀,让我猜猜看……”他仔细地猜测着,歪着头,非常认真地思索,再猛地恍然大悟:“住手……你这个混蛋?”没错,你就是个混蛋!阮真真对他怒目而视。

  “哇!”他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又是一阵欢天喜地,“你好会骂人耶?骂人的声音也好好听哦,继续继续,多骂几句,我还要听!”

  两只忙个不停的大手越发不规距起来,放开她的颊,改为片刻不停地拍着她的香肩,摸着她的薄背,再顺着玲珑曲线往翘臀滑去……

  “你这个无耻下流龌龊可恶至极的变态……”阮真真差点晕过去,这个色胚子!

  羞愤交加的骂声,从不绝于耳再到渐渐远去,两人暧昧有余的模样和亲热不足的神色,看在旁边路人的眼中,毫无疑问地又引来一阵伤心欲绝的抽气和议论。

  这一路,元媵上下其手吃着嫩豆腐,听着佳人口里的咒骂声,直走到东街一处悬挂着一面“当”字旗帜的大宅门口,才心满意足地收了手。

  驻足,再似模似样地咳嗽一声,门口垂挂的帘子马上一掀,争先恐后地跑出两个年龄加起来足有一百多岁的老头、老太太,一见他便眉开眼笑。

  “公子,今儿回得可真早!玩得开心吗?”说话的白胡子老头儿,满脸的皱纹绽放得跟朵大菊花似的。

  “公子,吃饭了没有?哎呀,就怕您吃不好,想想那曲账房穷得只剩条命了,能有啥可吃的招待您,正要给您送些小点心去呢!”开口的胖老太太,同样笑得像朵灿烂的菊花。

  “公子,那个住在镇南边的柳铁匠家的寡妇今儿个又来了,说是要赎回她亡夫三个月前典当在这里的泥观音,您说那东西能值几个钱,她怎么就不死心呢?”大菊花不停口地说个没完。

  “公子,我今天弄了好些酸梅汤,拿冰块凉着,瞧这天气真够热的,您快进去喝一些好去去暑气。”另一朵大菊花也继续嘘着寒问着暖。

  然后,根本不给自家主子开口,两道目光一致转向冷着一张俏颜的阮真真,异口同声地问道:“公子,这位是……”元媵还没来得及回答,一直被他握在手里的那只雪白皓腕猛然一挣,顷刻间重获自由,再以千钧一发之势,毫不客气地朝元媵击去……

  “砰”地一声,阮真真还来不及雀跃自己的报复成功,反而震惊地看着那具被自己一掌击飞,倒地不起的男人。

  有没有搞错?他、他居然不会武功?一路上,她认定这浪荡公子哥儿的行为举止如此顽劣不驯,多少也该会那么一点点功夫,否则怎可能如此胆大妄为?可是方才,她掌心下触及的身躯,分明是一个从未修练过内功心法之人!

  心虚、慌乱、疑惑,还有一点点的悔意瞬间涌上心头。她比谁都清楚,自己这一掌的力量有多大,后果有多严重。

  “公子!”两声大叫整齐如一,响彻天际。

  接着,两朵菊花再也不像花了,成了地狱里索命的厉鬼。一个迅速地朝元媵奔去,另一个杀气腾腾地朝阮真真攻击过来,动作之快,气势之汹,简直令人咋舌。

  “住手!不许伤她……”元媵从地上坐起来,一手撑起身子,一手捂着胸口,气若游丝,意思却清楚明白。

  “公子!这死丫头敢伤您,要她死一万次都不足惜!”被叫住的老头儿虽然不服,却不敢忤逆主子的意思,只得死瞪着阮真真,用目光砍得她体无完肤。

  怔怔地盯着那个被涕泪交加的老太太抱在怀里,一脸死白的元媵,阮真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过来。”他看着她,再虚弱地唤她。

  “做……什么?”她也看着他,却没有过去的意思,脚反而朝后退了两步。

  倘若他会那么一点武功,她绝不会生出一丝内疚,偏生他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寻常老百姓,这个摆在眼前的事实令她分寸大乱。

  “跟我进去。”他示意她进屋。阮真真一咬牙,她一向敢做敢当,如果他就这么死了,那她给他偿命就是了!思及此,双脚不由自主地趋步跟上前去。

  “不三不四……”身前的他居然气若游丝、莫名其妙地冒出这么一句。

  什么?他还有力气骂她不三不四?!

  “不许伤她……不许……”阮真真百般不解地听着元媵断断续续地再冒出下一句,抬起头怔忡地见他腿一软,身子后抑,一口鲜血直直地喷出来,昏死过去不醒人事。

  “公子!”两声大叫再一次响彻天际,接着是一阵嚎啕痛哭……

  不消一盏茶的功夫,“伤人者”阮真真已经被押进元记当铺后院,缩在一间收拾得干净整齐的房屋墙角,面无表情地注视着眼前的场面。

  她默然地看着那对一见到自家主子就笑得像朵菊花、现在瞪着自己就像对黑白无常似的老人家忙里忙外,忙着替元媵输注内力,忙着替他煎药,还忙着……监视自己。

  第2章(2)

  他们是怕她跑掉吗?干涩的唇畔悄悄绽出一丝苦笑,她想,若是现在要死的是她,会有人替她担心、为她难过吗?没有。她半生孤苦,孤零零地活在世上,从来没有一个人真正地关心自己。

  幼时,寄人篱下,尝尽冷暖看尽脸色;少时,被迫习武,稍有一丝不称意,便是无尽的打骂;成年后,在刀尖上讨生活,完不成任务,便要忍受体内毒药发作之苦。

  而眼前那个奄奄一息的人,却比她要幸福的多。至少还有人打从心眼里关心他、疼他、想救他……她在内心突然万分羡慕起他来。

  “我不杀你!”边煎药边看守着她的老头儿,瞪着阮真真,嘴中一直片刻不停地念着,时刻提醒自己,生怕自己稍一恍神,便会将她给一掌劈了。

  “他若死了,你们杀我偿命便是。”她轻声允诺。这句话令屋里头的人倒吸一口气,四道目光像利刃一样扫过来,恨不能将她生吞活剥。

  老头儿的牙咬得“咯咯”作响,却斩钉截铁地一字一句道:“公子叫我不杀你,我任不三就不杀你!”

  任不三?阮真真似乎有些明白,为何元媵要说:“不三不四……不许伤她”,不三不四,其实是这两人的名字?怎么会有人叫这种名字?听起来还蛮好笑的,但阮真真一点也笑不出来,因为他要死之前,居然还惦记着她的性命,不许旁人来杀她。

  她做错了吗?错手打伤了一个难得一见的好人?她从小到大从来没遇到过好人,她不知道什么样的人才算是好人,似乎这一次遇到了,却又被她打得就快丢了性命。

  阮真真继续缩在屋角,双臂紧紧地抱住自己的双膝,悄悄地将脸埋进臂间,哭了……

  ☆☆☆

  元媵没死。他不仅没死,还活得好好的,不仅活得好好的,之后还变本加利地做尽缺德事。

  乍闻他身受重伤,随时要去地府投胎超生,那群稍早变着法儿难为阮真真的一伙人争先恐后拍马赶到,黑压压的挤了一屋子。

  “要不要紧?有没有性命之忧?”

  “到底是昏了还是挂了?怎么没一点动静?”

  “就是,怎么好像出的气比进的气还多咩!”此时夜幕降临,几个人挤成一团,高举着火烛,居高临下地瞧着那位躺在床榻上,闭着眼仍然昏睡不醒的元家公子,七嘴八舌地问着屋内唯一的女大夫。

  女大夫一言不发,只抿嘴一笑,走到桌边拿起纸笔“刷刷刷”地开着药方。

  “哦,明白了,能开药方就是还有救,照这么讲,他一时半会死不……”围在床榻边的老板娘,话说了一半,突然噤声,识时务地瞧了瞧一直守在屋里的神情万分紧张的两位老仆,赶紧收口:“啊,我的意思是咱们元公子一定能长命百岁,祸害千年……”闻言,老仆满意地收起杀人的目光,终于放下了心。

  这看诊的女大夫年纪不大,却是鼎鼎大名的神医之后,她愿意出手相救,公子便肯定是死不了啦,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一定要去放鞭炮大大地庆贺一番才是!

  只可惜,这屋里除了他们二人这样喜出望外欢欣鼓舞,再找不出第三个了。

  听……“唉!”有人在叹气。

  “完了完了,这下没搞头了!”有人在哀叹。

  “这谁下的手?怎么这样轻?下手前没吃饱饭吧?”有人在询问。

  “月大夫,你不会诊断有误吧?不如再诊一遍?误诊了就不太好了……”还有人在质疑女大夫的水准,似乎不将病人诊出个病危誓不甘休。

  一直呆在墙角,忐忑不安,备受良心谴责的阮真真,在听到这些话后,愕然地无法置信自己的耳朵。他们……不是元媵的朋友吗?就算不是朋友,也该是乡亲、邻居什么的,就算没有情谊,也应是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何故要咒他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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