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美、小丽,不可以把阿姨的话告诉舅舅。”白云英郑重地提醒。
来到儿童游戏区,小美和小丽玩起荡秋千,纪淑芬和白云英在一旁观看。
该死的小伍,迟迟不见踪影,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纪淑芬在心中咒骂著。
人群像一窝蚂蚁,他该不会是找不到她们吧?如果真是这样,那也只能怪他们两个没缘分,枉费她处心积虑,安排了这一出戏。
说句老实话,她的心已经飞到明天,小三的新男友是健身房的教练,答应要帮她教训负心汉。
她真是恶毒,要他下手越重越好,最好是把白云威打得满头包。不过,她有特别交代,不能伤到他下半身,她的幸福全靠那个传家宝。
该有的道具都已经准备好了,冰箱里有从大饭店送来的年菜,只要放进微波炉热一下,她就能扮演贤慧;衣橱里有新买的薄纱睡衣,有助于她提升性感指数;还有粉红色玫瑰花形的香精蜡烛,和一系列粉红色的床套组合,增加罗曼蒂克气氛。
简单地说,她迫不及待地期望明天——瓮中捉鳖的大好日子。
“办好离婚手续了吗?”思绪一转,纪淑芬突然想到。
白云英忧喜参半地说:“好了,但我没让我哥知道。”
“这么做是对的。”纪淑芬眼睛猛地一亮。
“真巧!在这儿遇到你,新年快乐!”小伍穿西装打领带。
“他是我同事,小伍;她是小英小姐。”纪淑芬居中穿针引线。
“你好,祝你新年快乐。”小伍胀红了脸,整个人显得异常紧张。
“你也快乐。”白云英若有所思地喃喃。“我们好像不是第一次见面……”
小伍双眼盛满惊喜。“小英小姐记性真好,我们上次见面是在两年多前,也是在这里。”
“当时你借了我一条手帕,我正好带在身上。”白云英取出撂叠工整的手帕。
“不用还了,送给你用。”小伍坚持,但白云英不依,纪淑芬注意到两人的眼波在空中不断地交会而激起的火花。
连她都能感受到他们之间眉来眼去所隐含的意义,早已超过一见钟情,显然爱意早就存在,那条手帕正是爱的证物。
在她穷追不舍的逼问之下,小伍只好从实招来——
当初他刚来台北,工作找得不是很顺利,到动物园散心,正好遇见小英一个人坐在秋千上落泪,基于同病相怜的心态,他把手帕递给了小英,然后就害羞地离开。
不过,其实他并没有走远,只是害怕被误会是登徒子,又担心她会做出意想不到的傻事,于是躲在附近密切地观察她,然后尾随她搭上捷运,一路来到搬家公司的门口。
那时搬家公司的玻璃门上贴著征人启事,隔了两天,他才硬著头皮去应征。
接著是白云英的告白——
她说当时她正面临要不要离开夫家的抉择,那条手帕给了她无比的信心,让她决定长痛不如短痛,虽然对失去父爱的两个女儿感到歉疚,不过她们的父亲从来没给过她们父爱,离开是迟早的事。
在哥哥那儿住了一阵子,她老公跑来大吵大闹,甚至指控她偷人,要她拿出三百万才肯离婚。为了让两个女儿安心读书,哥哥帮她四处张罗住处和工作,从此她不再去哥哥的搬家公司,完全是因为怕她老公跟踪。
说完后,白云英和小伍对看一眼,眼波交缠勾结。
“原来你们两个还有一段令人回味的往事啊!”纪淑芬揶揄道。
“约瑟芬!拜托你别嘲笑我们了。”白云英羞红了脸,噘唇抗议。
“小美、小丽,来跟叔叔拜年。”纪淑芬挥手招小姊妹过来领压岁钱。
小丽躲在白云英身后,像只从树后探出头的好奇小兔。“叔叔新年快乐。”
“恭喜发财,红包拿来。”小美显得天不怕地不怕,直截了当地伸出手赚钱。
“小美!你今晚要刷三次牙!”白云英脸色丕变,厉声斥责乞讨的行为。
纪淑芬打圆场地说:“你平常一点都不凶,怎么今天专门凶孩子!”
“叔叔正好有准备,一人一份压岁钱。”小伍掏出红包示好。
很快地,小伍取得两个女孩的信任,一起去玩荡秋千。
看他像个好爸爸似的,跟她们有说有笑,一股暖流顿时涌向白云英的心湖。
她一直期盼女儿们有朝一日能感受到父爱的温暖,没想到却是由一个陌生人完成她的心愿,此刻的心情有点复杂,除了高兴之外,还有一丝丝的不安。
不可否认地,她有两个拖油瓶和一屁股的债务,她无法相信天底下有哪个男人会笨到对她产生好感,他的出现可能只是巧合罢了;但是从他炽热的眼神中,她看到真切的爱意,不过她的理智和感情却矛盾地撕裂著她,几乎要把她撕成两半。
令她担忧的是,他的家人对她会有什么看法?不难想见,他们肯定会极力反对!
不被祝福的婚姻就像魔咒,她已经有过一次痛苦的经验,她一方面警告自己别重蹈覆辙,一方面又强烈地渴望第二春来临……
纪淑芬打破沉寂地说:“郎有情,妹有意,看来是段好姻缘。”
“我刚离婚,现在哪有心情谈恋爱?”白云英颤著唇否认。
“那条随身携带的手帕就是最大的破绽!”纪淑芬指出。
白云英脸颊发烫。“凑巧而已,你别胡思乱想。”
纪淑芬咄咄逼人地说:“分明是睹物思情。”
“也许小伍先生根本对我没意思……”白云英无助地叹口气。
“他有!难道你还看不出来这是安排好的吗?”纪淑芬不打自招。
“你真鸡婆,就算他对我有好感,他家人也未必会接受。”白云英嗄声说道。
“这点你完全不用操心……”纪淑芬嘴角泛著微笑,对她述说小伍的身世。
第7章(1)
“你醒了!”纪淑芬拖著有轮子的行李箱走进来。
“我的头好痛!”白云威手按在太阳穴上,一脸痛苦。
“对不起,都是我害你的。”纪淑芬脸上挂著似有若无的歉意。
白云威越想越生气地说:“是他们太卑鄙!居然从背后偷袭我?!”
“你安心的在我这儿养伤,他答应不再来骚扰我。”纪淑芬打开衣柜。
看著她忙碌的背影,白云威心一窒。“你该不会答应他开出来的条件……”
“我威胁要告他伤害罪,他吓得屁滚尿流。”纪淑芬回过头,促狭地眨眼。
小三的新男友实在棒极了!带了一些虎背熊腰的健美先生来充当打手,不过,白云威也不赖,不亏是混过街头的,打起架来毫不含糊:但双拳终究难敌大军压境,不仅如她所愿,打晕了他,还帮她把他抬到床上。
谢过他们之后,她立刻硬塞了一颗安眠药到他嘴里,骗他是止痛药,还说会打电话请医生过来看他的伤势,然后趁他难敌药力睡著的时候,拿著他的钥匙,拖著空行李箱,跳上计程车,直奔他的住处。
她从他衣服少得可怜的衣柜中取出换洗衣物,再回到她的住处,打算让他住到元宵节,一起吃元宵。
这真是个完美的计划!她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完全没有罪恶感,要怪只能怪他自己白痴,没经过大脑考虑就答应她的条件。
现在,不要说是起身下床,就算他喊救命,也不会有人听到,这房子的隔音设备好到连枪声都传不出去。
“那不是我的衣服吗?”白云威悠悠醒来,眼睛突地一亮。
“我拿了你的钥匙,从你住处带来的。”纪淑芬坦承。
白云威越想越不对劲。“我怎么觉得自己好像掉入圈套里?”
“之前医生给你吃镇定剂,所以你现在脑袋不清。”纪淑芬谎称。
“医生说我的伤势严不严重?”看著她难过的眼神,白云威深信不疑。
“只要休养十天就没事了。”纪淑芬将衣物井然有序地放好,然后走向他。
白云威惊骇地撑起身子。“有没有搞错?!这点小伤要休养十天?”
“你快躺好,太激动对伤势不好。”纪淑芬柔声安抚。
白云威嘴硬地说:“不过是皮肉伤而已!”
“不止,还有轻微的脑震荡。”纪淑芬加油添醋。
“你从哪家医院找来的蒙古大夫!”白云威嗤之以鼻。
纪淑芬轻推他的肩膀,示意要他躺平。“我去准备晚餐。”在他还来不及做出反应时,她已拉过羽毛被,并把被缘塞在他脖子。
一阵暖流窜过全身,她的举动使他想起妈妈——天底下最温柔的女人。
躺在生平躺过最柔软的床上,他的心跳突然加快,他的贺尔蒙似乎在不断地分泌,不过这并不代表他的大脑停止运作;种种迹象显示,他的处境堪虑。
头疼欲裂和遍体鳞伤,使他像只掉人蜘蛛网的小虫般动弹不得。
这绝对是个陷阱!在跟她口中的负心汉见面那一刻,双方都没机会开口,就为了她不明原因的落泪而打了起来,到现在,他仍然不明白她打算如何面对肚中的生命?
那个负心汉一点也不像她喜欢的类型,身材虽然魁梧,拳头也很硬,不过却有脂粉味,怎么看他都像男同志,但她怀孕却是不争的事实。
满脑子的疑问加深了头痛,此刻他根本无法再想下去,身心交瘁使他的眼皮越来越沉重。
空气中飘浮著淡雅的香味,他感觉到自己进入一个绮丽的梦境,梦里都是她……那对令人痴迷的大眼睛在凝望著他,那张俏皮的嘴唇似笑非笑地纠缠著他,还有一丝不挂的曼妙身材唤起他的冲动,一声粗喘,他从梦中弹坐起来。
窗外一片幽暗,看来他睡了一段不短的时间,不过他非但不觉得神清气爽,反而感到更疲累。
刚才的梦真实得令他心虚,他不敢相信在自己的潜意识中,是如此地渴望扒去她的衣服,爱抚她全身上下每一时肌肤……
蓦地,门被打开,她彷佛从他梦中走出来,只不过穿了衣服。
她推著一台古董餐车,上面放了插著红玫瑰的花瓶,一根螺旋状的蜡烛,同一系列的英国骨瓷盘碗,有牛排、面包、海鲜浓汤和生菜沙拉,还有深红色的餐巾,以及银制的刀叉,空气中弥漫了一股罗曼蒂克的气氛。
把餐巾摊开来,往他的衣领下一塞,手指如羽毛般轻拂过他的喉咙,他立刻感觉到脸颊发烫!
老天,他一定是中了她的蛊!他怀疑她的指缝中有蛊虫,从他的皮肤里钻进来,害他浑身不对劲,特别是下半身蠢蠢欲动!
他的心顿时跌入冰窖里,强烈的理智警告著他——提防美人计!
“睡得好吗?”纪淑芬刻意投给他一个迷死人的微笑。
“还不错。”白云威冷冰冰地说,摆明对她的所作所为不满。
纪淑芬叉起切成块状的牛排,哄小孩似地说:“来!嘴巴张开!”
“我自己来,我的手又没断掉!”白云威开口的同时,牛排硬被塞入。
“好不好吃?”纪淑芬一副极需要被赞美的期待表情。
“是餐厅大厨做的吧?”白云威不得已地咀嚼几口。
“真糟糕!”纪淑芬冷不防地拧著他的耳朵。
“你干么揪我的耳朵!”白云威怒声咆哮。
纪淑芬睁大眼观察。“我在检查你的耳膜是不是有受伤?”
“我的听力没问题。”白云威推开她的手,火气上升到喉咙。
“那你怎么会没听见剁菜声?”纪淑芬深受打击似地叹了一口气。
他没猜错,餐车上的佳肴的确是从五星级饭店订来的,不过她是不会承认的。
为了表演佳肴是她做的,她特地拿著菜刀在砧板上又切又剁,还在手指头上割了一条小伤痕,再用OK绷缠住,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念在她卖力演出的分上,她理直气壮地要求他美言几句。
白云威不上当地说:“富家女手艺这么好,很难教人相信!”
“你现在知道我有做贤妻良母的本事了吧!”纪淑芬强调。
“你打算以后怎么办?”白云威转换话题地追问。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纪淑芬拒绝回答。
白云威脸色凝重。“这种事不能拖。”
纪淑芬避重就轻地说:“我想我需要一点时间考虑。”
“虽然未婚生子不好,但扼杀生命更不好。”白云威好心提醒。
“你想干什么?”白云威下颚紧绷。
“我担心你踢被子。”纪淑芬蹑手蹑脚地走近。
白云威不耐地说:“我又不是小孩,你回房去睡你的觉。”
“我睡不著,你好像也失眠。”纪淑芬心事重重似地吁了口气。
看著她一脸烦恼,白云威动了侧隐之心。“你想找我聊天是不是?”
“可以这么说吧。”纪淑芬率性地往床上一坐,臀部刻意碰到他身侧。
虽然他的身子很快地往床里挪移,但从窗外射进来的路灯,不难看到他眼中有一小簇的火苗窜动……
这才是她三更半夜潜入房里的目的!找他说话是借口,她打的如意算盘是——主动钻进被窝里,制造生米煮成熟饭的机会。
让他疗伤了两天,这段时间她成功地扮演著护士和女佣的双重角色;现在,该是她展现贤妻的重要关键!
……
“你的脸好红,会不会是发烧?”纪淑芬伸手探向他额头。
白云威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推开她的手。“拜托你别老是动手动脚!”
“我哪有动脚!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如你所愿。”纪淑芬跨坐在他身上。
“老天!你疯了不成?!”白云威分不出是不想还是不能,才会无法动弹。
“我很正常,我只是想跟你聊天。”纪淑芬强词夺理的硬拗。
“那儿有椅子。”白云威气若游丝地从牙缝里迸出声音。
“我脚冷,不信你碰碰看。”纪淑芬双脚往被里钻。
“我去坐椅子。”白云威努力地想撑起身体。
纪淑芬扑身向下,双手缠绕他的脖子。“你为什么那么怕我?”
“我不是怕你,我只是希望你自爱自重。”白云威全身像滚烫的火球。
纪淑芬语带挑衅地说:“你伤得那么重,就算我想怎样,你未必能配合找。”
“你该不会是想逼我做现成的爸爸?!”白云威奋力地反击回去。
“我没你想得那么恶毒!”纪淑芬眼神黯淡下来。
白云威充满内疚地道歉。“对不起,请你原谅我说错话。”
“是我自己不对,我没有怪你的意思。”纪淑芬怅然若失地沉吟。
她的表情让他觉得自己才恶毒,居然毫不留情地在她的伤口上撤盐巴?!
看著她从他身上滑落到床边,背对著他,双手捣著脸,肩膀微微地颤动,很明显的,她在哭。他情不自禁地伸开经由努力工作而锻链出来的坚强手臂,紧紧地环绕著她,将她后背拉向他怀中的同时,一股热流在他血液中沸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