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突然要北上研习?之前都没听你说。”洪心语问,他们兄妹平时都会联络,虽然不见得每天都会通到电话,但一定会给对方传讯息,告诉对方好不好,在忙什么,平不平安,如果有重要的事情告知,一定会通过电话来传达。
“也是临时决定的,原本我是不想来的,但是我今天早上跟柏廷打球提到了你还有邱孟恬……对了,妈很生气。”想着哥哥难得来,而且慕槐难得允许她喝酒,她就想跟哥哥喝两杯,正要开啤酒就听见哥哥的话,顿时有些紧张。
“妈妈生气?我……做错了什么吗?”前天汇每月家用给妈妈,打电话通知时,她有感觉到妈妈口气不好,但她不明白发生什么事。
“我上来前,爸爸送我去坐车,要我跟你说,以后没什么重要的事情,不用回家了。”
洪振林没有回答,反而说起了爸爸。“爸爸说,你嫁人了,顾好你自己的小家庭就好,家里还有他在,那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你就别管了。”
洪心语立刻知道她爸爸的意思,爸爸是一个沉默不多言的男人,却是家中除了哥哥之外,最疼她的人了,不会说话,但上大学她每一次要搭车,都是爸爸亲自接送,不管奶奶如何叫嚷着让她自己走回来,爸爸始终没有听从。
她知道,那是对奶奶无声的反抗,也是对她的疼惜。
“妈气奶奶胳臂往外弯,几年前,爸爸想要换个公所的工作,想说薪水高一点,也能早点下班,回家帮小吃摊的忙,请姨婆的儿子去帮忙问一下,如果有职缺释出帮爸爸留意,结果姨婆怎么挡的?说她儿子清廉,不搞那些事,让爸等公所公文出来再去面试。
“现在呢?你嫁人了,不巧又嫁一个名人,她就马上跑来说是自己人,让慕槐给邱孟恬安排一个实习,说是在魏氏当过实习生,对她申请英国的学校很有帮助,妈妈生气,觉得奶奶好的事情都不会想到你,这种麻烦事才丢给你。
“你嫁出去后,你的东西都被清光了,让妈妈有些伤感,最近常常提到你,说以前让你吃苦了,我临时上来,妈妈立刻收了一堆她新做的酱菜叫我带上来,说你喜欢这些,也要我叮咛你顾好身体,不要因为想要工作赚钱寄回家,把自己都搞瘦了,要好好养身体准备生小孩,她也叫你没事别回家了,她有空再跟爸爸上来台北看你。”
洪振林缓缓说出妈妈生气的点,也说出了妈妈别别扭扭,背着奶奶让他捎来的交代。
听到妈妈这些关心的话,洪心语不禁内心发烫,眼眶泛红。
妈妈终究是妈妈,还是关心她的。
“我明天再打电话给妈。”她喉头发干,觉得感动。
“妈一定会骂我,说我跟你乱讲话。”见妈妈跟妹妹感情比以前好,洪振林也开心,但家里还是有一个麻烦的老人家,洪振林想起来就不爽。
“我实在不爽奶奶,都不为人着想,也没间过慕槐就强行塞一个人过来,亲家是这样做的吗?”
“奶奶这样也不是一两天了。”相较哥哥的气愤,洪心语云淡风轻,有爸爸的体贴和妈妈的谅解,奶奶给她带来的麻烦也就没那么难受了。
“我真不懂,奶奶把一个年轻小女生塞到你跟慕槐家里,到底在想什么?又不是多亲的亲戚,也不想想你们是夫妻,有诸多不便,还要你照顾她,凭什么啊?你工作那么累,还要像在家里一样煮菜给她吃!我越想越气,今天跟柏廷打球没忍住,就跟他说了,然后……”
“然后?”洪心语打开了啤酒,喝了一口。
“柏廷一脸欲言又止的跟我说了个故事,听完我就立刻打电话给学校,说我要来研习。”洪振林想到好友跟他说的故事,就忍不住把啤酒罐捏得喀喀作响。
“果然,柏廷说的是真的,那就是个小贱人!”语气恨的要命,咬牙切齿。
“啊?”洪心语震惊,头一次听哥哥用这么恶毒的字眼去骂一个女生,哥哥虽然是小霸王,但对女生是温柔的,基本的礼貌也都有。
仔细想想,今天哥哥突然冒出来,跟他们一起吃晚餐,全程他都在针对邱孟恬,嘲笑她、欺负她,连她喊慕槐姊夫,哥哥都能拿来作文章,说她找错人撒娇了,要撒娇找自己男朋友,找别人老公做什么——以致邱孟恬生气,晚餐后说要去找朋友就走了,看来今天是不打算回来过夜了。
所以今晚才能这么宁静轻松,慕槐把笔电拿出来,坐在客厅里看电视处理文件,她跟哥哥两人在阳台喝啤酒,她回头,就能透过落地窗看见在客厅里头闲适的丈夫。
许是察觉到她的目光,慕槐抬起头朝她一笑,他洗过澡,身上穿着睡衣,头发全都软软的放下来,给人感觉轻松自在,这阵子家里有别的女生在,慕槐都是穿得正经八百,很久没有穿四角裤在家中闲晃了,十分拘束。
“你记得柏廷有一个小堂妹,小你两、三岁,弹钢琴的,很有才华,高一就被家人送去维也纳吧?”
“嗯,有听说。”她也记得那名才华洋溢的钢琴美少女,是镇上的骄傲。
“那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妹妹,我跟柏廷感情那么好,我妹就是他妹,他妹妹当然也是我妹妹,她跟镇长的儿子交往很多年,从国中就在一起了,两人感情很好,长辈都在说等大学毕业就要给他们办婚礼,可那个小女生两年前回台湾过暑假后,就没有再回维也纳学音乐,也不弹钢琴了。
这件事李家没有传出来,全被压下去,柏廷说小妹不能再弹琴了,因为她犯傻,拿刀割自己手腕,手筋接不上,能拿水杯已经算幸运了,可惜了,明明能成为音乐家的,就为了一个男人……
柏廷透露,小妹跟镇长儿子分手,原因是被姊妹抢了男人,那个姊妹小时候跟她一起上钢琴班的,很久没见,回国后三个年轻人就常一起玩,玩着玩着,就跟镇长的儿子滚了床单,被小妹抓奸在床,镇长儿子坚持要跟小妹分手,跟姊妹在一起,然后你就知道了……小妹受不了双重打击,就做了傻事。”
听哥哥说到这里,洪心语也知道李柏廷堂妹的姊妹,是什么人了。
“我让人打听了一下邱孟恬在学校的风评,我有些学生曾跟她同校,发现她喜欢抢别人的男朋友,尤其是家境好的,一旦没有了利用价值,她就甩了人家,镇长的儿子因为镇长卷入贪污案,财产全没了,她就跟人分了。可偏偏这小女孩很有手段,长辈都喜欢她,长得漂亮嘴巴又甜,小姨婆疼她,不相信别人说的话,保护和很,也有一些火山孝子明知道她是怎样的人,还是愿意相信她,再被骗——她对慕槐一定不安好心,我这次就是来监视她的,记住,有什么事情往我这里丢就对了,你不要听奶奶的话,傻傻的‘照顾’她,尤其若是要陪慕槐出席聚会、应酬时,千万不要想着带她见见世面,给她制造机会啊。”他可是在家里听奶奶打电话遥控洪心语,要她这样又那样照顾自家亲戚。
听了邱孟恬的事迹,精彩到洪心语一口啤酒含在嘴里都苦了,她咕噜一声吞下,小小声说,“哇,城里人真会玩。”脑袋中挤出方伶欣常说的一句话,来表达她对此事的看法。
想不到看起来活泼漂亮的邱孟恬居然这么有心计,她真是目瞪口呆。
“你哇什么呀!现在是赞叹人家的时候吗?你可得防着点,那个小女生很可怕,谁知道她会做什么。”
洪振林想到邱孟恬对慕槐的主动,谁都能看出来,她对慕槐有兴趣,而且志在必得。
“放心吧,我又不傻。”洪心语笑哥哥的紧张,知道哥哥放着在老家的舒服日子不过跑来台北,都是为了要给她助阵,“把自己老公拱手让人,我又不是脑袋被电梯门夹到。”
她又喝了一口啤酒,望着眼前瑰丽的台北夜景,带着热气的风吹来,吹散了她的头发,也把她的声音吹散在风里。
“她不会有机会的。”
第10章(1)
没机会、没有机会,人就在她眼前,她却一点机会也没有。
一个多月了,邱孟恬仍未攻略慕槐这个男人,不要说施展魅力了,连让他目光往自己身上留连的机会都没有!
慕槐很忙,有时候甚至不回家,就连在家中也是板着脸,邱孟恬无往不利的招数,在慕槐身上完全没有用处。
邱孟恬从来没有花了这么长的时间还是徒劳无功,她以为她能好好的利用洪心语这只小老鼠接近慕槐,再接近他的家人,他的父亲、母亲,那些金字塔顶端的人,发挥她受长辈喜欢的长才和大方等优点,让他们也喜欢她,好衬出洪心语的小家子气与寒酸样。
她被家人精心教养,学钢琴、芭蕾、学英文长大,她才有资格成慕槐身边的女人!
洪心语算什么?她就只是只小老鼠!
一个人待在偌大的房子里,邱孟恬看着电视正在播放的新闻,今天是魏氏集团总裁魏旭南大寿,邀请许多政商名流盛装赴会,当然最近风头极盛的慕槐也是媒体捕捉的焦点,他偕同妻子出席,洪心语在造型师的改造下,加上华美礼服加身,让她看起来就像自信的贵妇。
“这种场合……你怎么行?你根本掌握不住,只有我才行……”嫉妒红了邱孟恬的眼,那些闪烁的镁光灯,好多好多的钦羡目光,应该都是她的,不是洪心语的!她凭什么?
她忍不住埋怨起洪心语,那女人根本把她当外人。
在这里住了一个多月,她不曾正式见过慕槐的母亲,明明那骄傲的贵妇人就算中国、香港、台湾三地跑,仍常来见他们夫妻,但洪心语却从来不好好的把她介绍给慕舒颖,连带的慕舒颖也不喜她。
“别叫我慕姨,我不是你的长辈,我看看,喊我什么好呢?你就叫我慕女士吧,反正以后没什么交集。”
慕舒颖连正眼都不给她,转头就去找洪心语,语调亲昵。“小语,你来,看我给你带什么,设计师这季设计了不少新品,我觉得很适合你,跟慕槐出去约会就穿这件!”
而随着慕槐声名大噪,魏氏那些一场又一场的应酬,慕槐都带洪心语去了,甚至上周还在住在这里的洪振林,也和他们夫妻偕同出席重要场合,见了不少人。只有她,他们把她扔在家里,哪里也不带她去!
“姊姊防着我,把我当外人,怕我抢她风头,把我一个人丢在家里,哪里都不带我去。”
怨怒之下,邱孟恬打电话对疼自己的奶奶哭诉。“实习也只安排我在她的店,明明姊夫在征秘书,姊姊也不为我想,不给我机会,姊姊是不是嫉妒我要出国念书,怕我拿了英国的学位就会更接近姊夫?奶奶,我好委屈……”
看着电视,胡乱告状,邱孟恬眼中只有自己的委屈,认为洪心语对不起她。
正在跟奶奶抱怨着,诉苦着,一则插播的新闻吸引了她的注意,是魏旭南正式宜布慕槐升任魏氏总经理一职,要慢慢将公司交给慕槐,自己退居幕后,镜头扫过魏旭南其它儿子们,那些人脸上青红相交的错愕神情……
而站在那里接受众人恭贺的慕槐,身边揽着他手臂的女人,是洪心语。
邱孟恬眼眶红了,她看着在镜头前没有表情,也没有表现的洪心语,想象此刻站在慕槐身旁,勾着他手臂共享荣光的人,是她自己。
如果是她,她一定是全场焦点,她美丽又年轻,身材又好,绝不是不出色的洪心语能比的。
不适合,对,洪心语不适合。
她才是最适合在活在那些灯光下的人。
“恬恬,不哭,你乖,奶奶给你做主!我把人交给洪家,他们就是这样照顾我孙女的!当初是谁打包票会好好照顾你?不怕!你回来,奶奶带你去找你大姨婆,一定要她给个交代!别哭啊……”
话筒拿在手里,邱孟恬没回应奶奶的呼喊,她看着电视萤幕,目不转睛地瞪着。
不知道看了多久,久到新闻画面回放再回放,邱孟恬也没有睡意,她就这样抱着自己的膝盖,眼神失焦。
在晚上十一点钟的时候,门把卡的一声,开了。
空洞的眼神望去,门内出现了洪心语,一身新闻画面上的香槟色礼服,脸上的妆,但脸色不好看,嘴唇发白,一脸不适的模样。
而慕槐并未回来。
邱孟恬眼睛转了一圈,突地发声,“姊姊,你回来了。”声音语调没问题,就跟平时的甜美可爱没有什么不同。
洪心语在玄关脱下高跟鞋,撩起长长的裙摆后才踩上室内地板,脸上有掩不去的疲惫之色。
“你还没睡?”洪心语基于基本的礼节,还是要关心一下借住在她家里的客人。
“姊夫呢?”邱孟恬却是望着她背后。“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回来?”
还是在意慕槐呀,这一个月来慕槐不给机会,小女孩还是没有死心。
平时洪心语也许有心情回应,但她今天不舒服。
原本要与慕槐在宴会多待一会儿的,但她头很晕,又莫名的想吐,许是中暑了,慕槐也不放心,就让司机先送她回家,自己则继续应酬。
“我不舒服先回来。”至于她的丈夫在做什么,她没有必要向别人交代。
“那不就剩姊夫一个人?那多失礼呀,姊姊就是没有把我当自己人,如果带我去就好了,那种场合……”
“恬恬,你记得你住我家,目的是什么吗?”打断了邱孟恬的喋喋不休,洪心语不甚耐烦,她现在真的很难有好口气。
“你是学生,为了明年申请好学校时能有好看的经历而来实习的,我给你安排了工作,也把家里借给你住,你好好实习,我跟我老公的应酬就不劳你费心了。”这样的话,一年前的洪心语不会说,这是婚姻和事业成长的经验所带给她的自信及魄力。
她不是会高声斥责的人,也凶不起来,但棉里藏针的刺人倒是可行。
“晚安。”没有力气跟小女孩周旋,她头痛,想吐,决定今晚好好睡一觉,若明天一早醒来还是这样,她就要去看医生了,这真的很不正常……
拎着裙摆就要回卧房,但缩在沙发上的邱孟恬倏地跳了起来,拦住了洪心语的去路。
“姊姊,等等,我有话跟你说。”
被拦住了路,洪心语又累又想睡,她尽力耐着性子询问:“怎么了?”
部孟恬看着眼前个头没有自己高,身材也没有自己纤细匀称的女人,她想不透,为什么像慕槐那样的男人只看得见洪心语,却不看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