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算不得什么秘密,妳早晚总是会知道的。”
“哦?”但有些事早知道与晚知道是有着天差地别的,甚至是生与死的距离。
陆朝云沉吟了下,道:“如果我当日不先下手为强,只怕如今就要娶长公主为妻了。”
长公主吗?
任盈月出身江湖,对庙堂之事并不十分清楚,更遑论涉及宫闱之事,索性便保持沉默。
陆朝云对她的沉默有些讶异了,“娘子都不好奇的吗?”
“什么?”
“好奇为什么我只有妳一个人选呀?”
“应该与那位长公主有关吧。”
“娘子真是聪明。”他毫不吝啬的夸奖,侧躺着身子看她,“这官场上盘根错节太过复杂,岳父大人为官清正,没有结党营私,又恰恰有娘子这样一个到了婚嫁年龄的女儿,于是娘子便雀屏中选了。”尤其他亲自登门相看之后,更是确定自己没有选错人。
任盈月阖了眼,不理他。
陆朝云也不生气,只是伸手顺着她的眉眼描绘。
她的眉头渐渐蹙起。
他视而不见,只管随心而欲。
第一次遇到像她这样的女子,在他还是丞相公子时,不论是艳冠群芳的花魁,还是名冠京城的才女都曾经向他表示倾慕之心,但人或许就是这么奇怪,唾手可得反而不屑一顾,他当时志在功名,那些儿女情长在他看来,只是阻挡他雄心壮志的羁绊。
然而多少年过去,在父亲也驾鹤西归之后,他突然体会到人生无常,开始渴望有个家,一个妻子、一窝小萝卜头,但不是被逼的,尽管有成家的念头,对象也要是他自己挑的,他可不想娶个颐指气使的公主回家供着,而任盈月,背景适合,性子也挺有趣的,毕竟鲜少有女子看到他是这副冷冰冰的样子,只不过她这副身子要替他生养孩子,似乎有些困难……
想着,他隔着衣料抚摸着她的肚皮。
看来还是应该找姜太医过来帮她诊治一下,他一点也不希望自己好不容易娶到家的妻子就这么香消玉殒了。
任盈月很想忽略那只手,可是,那只手越来越过分,根本让人无法忽略它。
忍了又忍,她终于忍不住了,低声喝道:“相爷若是无事,请离开,我想休息了。”
“娘子,终日昏睡对身体不好的。”
“我就是因为身体不好才要多休息的。”她试图跟他讲道理。
“陪我说说话吧。”
任盈月的嘴角微抖,她不觉得自己有话跟他说。
在感觉到他的手一点点接近胸前的绵软时,她羞恼交加,睁眼朝他怒视,“相爷不如再纳房妾吧。”
他回她一脸莫名,“为夫昨日才迎娶娘子进门,为什么还要纳妾?”
强压下翻涌的气血,她保持着声音的平和,“我虽嫁给相爷,却无法尽妻子之责,为相爷纳娶妾室原也是应该的。”
陆朝云终于摸到那团绵软。女子的身体原来是这个样子,未来她便是用这里哺育他们的孩子吧。
饶是历经大风大浪,任盈月此时也无法镇定如常,一把火席卷全身,烧得她体温升高,眼冒火光。
心念转动间,血气翻涌,喉间一甜,一口血喷出,人便昏了过去。
陆朝云吓了一跳,之后面色沉郁,看着昏过去的人若有所思。她似乎对这门亲事不满意,对他这个人也不甚满意,更甚者,根本没有已为人妻的自觉。
拿帕子替她擦净嘴角的血渍,然后又将染血的床帷扯落,在替她更换干净被子时,目光扫过她只着中衣和亵裤的身躯。
她若没有那份自觉,他便替她坐实那个名分,虽然她的身体目前还不宜行房,但他总可以制造些“木已成舟”的事实。
目光在她腰间停留片刻,然后轻轻抬起她的小脚,剥落她的亵裤。
同一时间,他感觉到她似乎瑟缩了下,扭头朝她脸上看去,却见一层细密的冷汗沁出她的额头—似乎有些不对劲。
心中怀疑一起,他蓦地察觉她的下肢似乎较上肢冰冷了些,不禁伸手又摸了下她的胸腹,果然如此。
“生米煮成熟饭”计划不得不暂停,他忙拉过被子替她盖好。他的妻子身上似乎藏着某些不为人知的秘密,看来真的要让姜太医好好替她诊治一番才行。
任盈月因为身体的疼痛而悠悠转醒,眼前尚带迷茫,耳边已响起某人的声音。
“娘子醒了。”
她本能的伸手去摸腿,却在下一刻花容失色。
陆朝云看着她脸色忽红忽白忽紫忽青,只管保持沉默,一字不发。
手用力按压在胸口,任盈月闭目努力平复心绪。她如今的身体禁不起急怒,万事以身体为重。而且,他如今该死的是她的丈夫。
在看到她的脸色终于恢复正常,陆朝云这才慢条斯理地道:“娘子,为夫实在很费解。”
她不理他。
他仍继续讲,“为什么妳的反应是怒急攻心,而不是女子初嫁该有的羞怯?”
任盈月心头一紧。是了,她的反应确实不像寻常闺秀。
无法解释的事,不能明说的事,那便索性沉默。她将头偏向一边,没开口。
陆朝云扳过她的脸,凑近她的耳畔低笑轻语,“无妨,虽然娘子眼下没有为人妻的自觉,但总有一天会把我当丈夫看待的。”那时要看她羞窘之颜,想来便轻而易举得很了。
当丈夫吗?
任盈月心中冷笑。这人品性如此恶劣,鬼才要拿来当丈夫。待她身子好转,便替他纳个妾室,然后从此相忘于江湖。
“娘子为什么这么不喜欢同为夫说话?”
她蹙眉。这人为何这般厮缠?
陆朝云朝她嘴唇越来越近,几乎贴着她的唇道:“身为夫妻却无话可说,岂不悲哀?”
任盈月才想推开他,唇上蓦地一热,大惊之下,她睁开眼,却只看到一张近在咫尺的俊颜与一双泛着不怀好意的星眸。
她本能的马上闭眼,唇上的感觉却益发清晰。
他的唇温软中透着急切,几次啃得她唇瓣生疼,却仍不肯罢休。
陆朝云有些不满她始终不肯松口,遂故意搔她痒。
任盈月一喘,下意识张口,立刻被他的唇舌侵入。
淡淡的苦涩药味在唇舌相缠间于陆朝云的口中弥漫开来。
她几番闪躲,却只引来他的追逐纠缠,最后索性由得他放肆啃咬吸吮,将她的双唇蹂躏得红肿不堪。
“娘子……”
任盈月咬牙。
“为夫初次与人亲热,难免急躁些,还请娘子不要动怒。”他不近女色二十几年,终于遇上一个能够引起他兴趣的,而且还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若要他再继续动心忍性简直没天理。说到底,他骨子里还是遗传到他的古板老爹,不是名正言顺的,他不碰,而一旦名正言顺,那便是他的人,夫妻敦伦,天经地义。
任盈月想吐血。
偏偏枕侧那人还不肯放过她,“以后时日一长,熟能生巧,为夫总是能让娘子满意的。”
任盈月想死了。
到底是哪瞎了眼的胡说八道,说当朝丞相是个不好女色的真君子。
第2章(1)
书房内,一老一少已经隔著书案坐了半晌。
“姜老,内人的病到底如何?”最终,还是陆朝云忍不住打破了沉默。
姜太医捋着自己颔下的三寸长须若有所思。
“姜老—”
看着明显有失沉稳的年轻相爷,姜太医微微一笑,云淡风轻地开口,“相爷何必心急,老朽总要仔细琢磨一下才好开口。”
他忍下气,“你已经琢磨半天了。”而我也已经喝了五杯茶。
姜太医慢条斯理地道:“夫人脉象弱而不稳,似有枯竭之象……”
“什么?”陆朝云一惊,情不自禁的站了起来。
对他的失态视而不见,姜太医仍旧捋着自己的胡须,继续道:“她五脏六腑受到重创,又被阴寒之气入体,能调养到如今的状态已实属不易,任大人是下了血本的。”
“说重点。”陆朝云咬牙。
“重点就是老朽要再去替夫人诊次脉。”
他握紧了拳头,狠狠往案上捶了下去,“你确定?”
姜太医老神在在地点头,微笑道:“而且相爷不可在侧,老朽有些话要单独问夫人。”
陆朝云慢慢坐了下去,沉吟片刻,终是点头,“好吧,我在这里等你。”
“老朽去去就回。”
姜太医出了书房,由丫鬟领着又回到陆朝云夫妇的寝房。
看到他去而复返,任盈月心中讶异,但脸上不动声色。
“老朽有几句话要同夫人说。”他开门见山直陈来意。
她微笑点头,“太医请说。”
看着她姜太医缓缓的开口,声音并刻意压低了些,“夫人不是病,而是重伤在身。”
任盈月只是扬了扬眉,没说话。
“以夫人的脉象,老朽推断当日夫人必是气虚力竭又在冷水中浸泡过久,虽然夫人将寒毒逼至双腿,但这终非长久之计,时日一久怕有后遗症。”
神情一黯。她又何尝不知,只是她如今身虚体弱,根本无法自行运功疗伤,只能耐心静养。
姜太医继续道:“夫人有心隐瞒身怀武功一事,老朽也不欲窥人隐私,但身为医者,老朽却需要患者坦诚以对,否则老朽无法对症下药。”
她默默伸出右手,“请太医为我诊脉。”
他微笑颔首,伸指搭上她的脉门,阖目号脉。果然与先前脉象有了极大不同。
半晌之后,他收回手指,捋着胡须沉吟不语。
任盈月也不催促,只是静等。
“老朽心中已有医案,夫人且请宽心。”
“有劳太医了。”
“这是老朽分内之事,夫人多礼了,老朽告退。”
待他慢悠悠的踱进丞相府书房时,迎面而来的就是一双焦心的眸子。
但老太医视而不见,一派悠闲地到案边坐下,替自己倒了杯茶,慢慢喝起来。
见他如此神态,陆朝云若有所思,没有第一时间开口询问。
等到半杯茶下肚,姜太医这才开口,“相爷无须焦虑,夫人眼下身体看来虽是凶险,但无性命之虞,只要善加调理休养,假以时日必能恢复如初。”说到这里,他不禁意味深长地看了丞相大人一眼。
陆朝云却没注意到,有些不确定地追问:“无性命之虞?”
“当然。”
“可她时常吐血。”
“夫人确实气血两亏,但却因为身上某些病症又不得大补,所以病情一直好转得慢。但吐血之事,倒不必太过担心。”以她的脉象来看,当时已濒死境犹能撑下来,吐几口血问题不大。
陆朝云不甚自在地咳了一声,声音不自觉地低了几分,“不知她的身体几时才有起色?”
了然的目光在他的身上转了一圈,姜太医呵呵而笑,“相爷不妨耐心等上两个月。”
他眼睛一亮,“两个月?”
姜太医略微沉吟,眼中笑意加深,“那时夫人身子虽尚不能恢复如初,但该行之事便俱可行得。”
陆朝云大喜。
老太医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
丞相府花园牡丹尽放的时节,任盈月终于可以下榻,天晴时,她便会在红袖的搀扶下到园中坐上一会。
迎面吹来的风失了春的柔情,却带了夏的热情,园中的平静湖水因它而泛起涟漪,一层层荡漾开去,在阳光下闪着粼粼波光,折射出七彩的光晕。
一双皂靴在花园拱门处停下,一角白袍被风吹动得时隐时现。
午后的风热情稍减,园内蝶影翩翩,花枝摇曳。
假山旁的八角凉亭内,一抹浅粉身影慵懒地倚靠在铺着软垫的栏杆上,没有全部挽起的长发在风中轻扬。
陆朝云不得不承认,姜太医的医术了得,经过他的方子调理,再加上三天一药浴,七天一针灸,一个多月过去,他家娘子的身体明显大有起色。
不但能下榻走动,吐血的次数更是越来越少,美中不足的,便是身体仍旧单薄得很,晚上搂抱在怀时,手感差了些。
想到这里,他不禁伸手在唇畔遮挡了下,定定神,抬脚迈过拱门。
“娘子今天的兴致不错啊。”
任盈月伸手抚了下额,没有回头,也没有开口。
一旁伺候的红袖利落地给姑爷道了声万福,然后识趣地退到凉亭外。
“娘子有病在身,还是不宜在毒辣的阳光下久坐才是。”他边说边在她身旁坐下。
她从善如流地站起身,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径自淡淡道:“那我便回房去了,红袖—”
下一刻,人便被陆朝云拉拽入怀。
秀眉一蹙,她抬眼欲发作,却在看清他时怔忡了下。
今天,他穿的是月白色官袍,相冠端正地戴在头上,端的是儒雅风流,俊秀飘逸。
儒、雅、正,就是他给人的感觉。
腰间猛地一紧,让她瞬间认清现实,他要是正人君子,这世上便没有色痞无赖了。
暗自吸口气,平定心绪,任盈月淡漠地看着他道:“相爷今天回来得真早。”
甚至连官服都没换下就跑了过来。
陆朝云将人往怀里又搂了下,毫不避讳亭外还有一个丫鬟在,直接凑过去在妻子脸侧落了一吻。
“今日朝中没什么大事,便早些回来陪娘子了。”
任盈月抓着栏杆的手用力收紧,脸上保持浅淡的笑,做恍然状应了一声,“原来如此。”
他丝毫不在意怀中人的疏离淡漠,只管将人搂抱在腿上,享受温香软玉抱满怀的感觉。
公事之余,在家中与妻子玩些小心思,无伤大雅得很,他很是乐在其中。
他妻子很有个性,而且心思敏捷,与他印象中温良贤淑的千金小姐相距甚远。
问他失望吗?不,一点也不,夫妻间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固然不错,却远不如娶一个让自己感兴趣的。说起来,倒要感谢长公主了,若非她步步紧逼,他也不会当机立断下聘娶妻。
“娘子今日应该还未药浴吧?”
任盈月顿时警觉地看了他一眼,“相爷问这个做什么?”
陆朝云云淡风轻地道:“没什么,就是想如果娘子还没药浴的话,正好为夫有闲,不如就帮娘子泡浴好了。”
“这事有红袖在,不劳相爷费心了。”
他不以为然地说:“红袖怎么能跟为夫相提并论,此事由为夫来做也算得闺房之乐。”
任盈月几乎想把手中的栏杆抓碎,然后将碎屑全部塞进眼前这位道貌岸然当朝丞相的口内。
这人无时无刻不在挑动她的底线,可恼至极。
陆朝云凑到她颈畔嗅了嗅,发出一声喟叹,“闻得久了,娘子身上的药香竟然也会让人心旌动摇。”
任盈月终究忍不住伸手推开他的头,“光天化日的,相爷自重些。”
不屈不挠地凑过去,他贴着她的耳垂轻语,“便是夜间,你也是这般说辞。”
夜间……她狠狠压下心头窜起的火焰。哼,原本她是想替他纳妾之后离开的,但现在她开始考虑把他阉掉之后再闪人,才能让自己好受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