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盈月的脸不由自主地烧了起来,那府癫狂的画面一幕幕闪过脑海,让她恨不得挖个洞好钻进去。
偏偏某人还不甘休,紧紧搂着她的腰,继续调戏。
越来越听不下去,她便想从他怀中挣脱。
陆朝云死死捆住她的腰身,贪看她羞赧到手足无措的娇态,心情一时大好。
“你还说?还说?”她恼羞成怒,粉拳不住地捶落。
“为夫所言句句出自肺腑,娘子肌肤滑若羊脂……”
她急急伸手捂住他的唇,瞪眼怒斥,“你小声些。”
他受教地点头,在她拿开手后,小小声道:“好,那我继续跟娘子咬耳朵。”
任盈月大怒,再次伸手捂住他。他竟然还要说?
四目相对,一笑意盈然,一烈焰汹汹。
“咳咳……”拱门外有咳嗽声响起。
陆朝云心有不甘地松手。岳父来得真不是时候。
她立即跳离他三尺远,快速整理有些凌乱的衣裙,最后不忘狠狠瞪过去一眼。
任清源慢慢走过来,仿佛只是无意路过般地走进凉亭。
“爹,你们说话,我先告退。”
不料,他摆手道:“月儿留下,这事你在场最好。”
陆朝云不禁跟妻子对视一眼,心中突然有不太好的预感。
“岳父要同小婿说什么?”
“给月儿一纸休书,或者她自请下堂。”
“任大人——”他脸色一沉,称呼顿时便严肃起来。
任清源只是冷静地回视,平静的将话又重复一遍。
暗自平复一下心绪,陆朝云换上温和的语气,“岳父明示,小婿委实不知到底出了何事。”
他面无表情,用一种冷静到刻板的声音道:“小女体弱难以为相爷生有子嗣,更甚者无能善尽妻子之责,与其他日被皇上以此宣告天下,不如现在自求下堂。”
陆朝云面色阴沉起来。皇上找过他,而且看样子还找了太医背书,真是好笑,他的妻子能否生育与他人何关?更不用说,他怀疑长公主早就买通那名太医,甚至是皇上明明知情却故意纵容。
任清源继续道:“有太医作保,言之凿凿,下官不想相爷到时为难,更不愿小女彼时难堪,今日便当面替小女求去。”
真相如何不重要,长公主的决心由此便可见一斑,他已经失去一个女儿,可不想另一个女儿因此杠上皇权。
“此事有我周旋,岳父无须多虑。”陆朝云的脸色很不好看,目光落到一旁的人身上,眉头便皱了起来。
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出声,甚至连表情都没变化,仿佛他们在说的事与她半点关系也没有。他的心微沉。
“娘子,你都没有什么话要说吗?”
“我的事自有爹爹为我作主。”
陆朝云蓦然大怒。在他努力想靠近她时,她却时刻保持着距离,随时准备着抽身而去。他以为她愿意将自己交给他,是认同了他们的夫妻关系,没想到……
任盈月丝毫不为他身上所散发的怒气所影响,她当日嫁他也不过是情势所迫。
按父亲的说法,陆相是以势压人,逼得任家不得不认下这门亲。对此,她深以为然。
“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要为你作主现在只能是我,而不是岳父大人。”
“我现在在娘家啊,自然应该是听从父亲的安排。”任盈月云淡风轻的口吻达到与挑衅一样的效果。
陆朝云深呼吸。很好,他家娘子果然不是易与之辈,如此明目张胆的挑衅,他收到了。
收到他若有深意的一瞥,她莫名打了个冷颤。
“此事我便当岳父从未提过,”他面沉如水,“皇上那边自有我去说,至于长公主……”他冷冷一笑,缓慢而阴沉地说:“这么多年她没能如愿,今后也不会如愿。”说完,但拂袖而去。
任氏父女不禁对视一眼。
“爹。”
任清源摆摆手,“无妨,此事皇上多番插手,也难怪相爷动怒。”
任盈月略微沉吟片刻,问:“爹,若我此时自请下堂,皇上可肯应允?”
他愣了下,才道:“月儿可是心意已定?”他虽说出话去,但这到底是最坏的打算。
她肯定的点了下头,“这皇家之事本就纷扰难解,那长公主既纠缠十年之久,必是不肯轻易放弃的人,我也不想在此事上太过耗损精力。”她实在不想再活得那么累。
“说的也是。”
“那此事便烦劳爹费心了。”
犹豫了下,任清源还是说了出来,“你不跟相爷商量一下吗?”
“不必。”
“据闻惹怒陆相后果很严重。”做为父亲,他还是要给予女儿应有的忠告。
她杏眸微微眯起,云淡风轻地道:“到时候爹告老还乡,他又能如何?”
怪就怪他当日不应该强娶她,明知道长公主不是好惹的,还硬要将她卷入这淌浑水。
任清源无言点头。
第5章(1)
腰很酸疼,任盈月坐在窗前的榻上轻捶着自己的后腰,脸上闪过咬牙切齿的神情。
陆朝云用行动告诉她,他确实精力过人,然而夜晚太过有精神,让她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精神委靡。
捶得有些累了,便抓过一只软垫靠在腰后,她半趴在窗口,轻轻地叹了口气。
爹的奏摺递上去也有几天了,可是宫里那位皇帝迟迟没有回音,而某位英明神武的丞相大人最近俨然有向色中饿鬼发展的态势。这让她对皇帝准奏的期待变得多了起来,毕竟太过浓烈的亲热偶一为之还好,若是长此以往,总让人吃不消。
手再次抚上腰,任盈月咬牙,决定今晚某人要是再没完没了,她一定点了他的睡穴,好让自己安安稳稳的睡个好觉。
楼梯处响起急促的脚步声,旋即便见红袖神情慌张地跑进来,气喘吁吁地道:“长公主来了。”
任盈月皱紧了眉头。
“夫人正陪她说话,让我来跟小姐说一声。”
“我知道了。”她的表情淡淡的。
“小姐不去拜见吗?”
“她既没说要见我,咱们也别去触那个霉头。”话音未落,眼角余光瞥到楼外院中远远行来的人影,眸底闪过一抹精光。
到底还是来了。
“有客人来了,去沏壶茶。”她吩咐。
红袖也从敞开的窗口看到外面的情形,默默地转身出去沏茶。
淡淡地看了眼越来越近的人群,任盈月伸手抚了下鬓角,从榻上起身下地,从容自若地下了绣楼。
长公主一进门就看到正低头喝茶的她。
瞧她面色依然透着病弱的苍白,但比起上次见面已经大有起色。眸底划过一抹狠意。
“臣妇参见长公主。”
收回心神,她冷冰地道:“免礼。”
“谢公主。”
长公主在首位坐下,目光紧紧地盯着始终淡定沉静的任盈月。没有惶恐、没有猜疑,她想在她身上看到的东西统统没有!心中一股压抑不住的恼怒升腾而起。
“太医已经对你的病做出了诊断。”
“哦。”
那声轻应太过不以为然,这让长公主忍不住暗自咬紧了牙,“陆相是老相爷的独子,陆家香火传承皆在陆相肩上。”
“臣妇知道。”
“而你——”长公主刻意停顿了下,“身为女子却不能孕育子息,常言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皇兄怜惜陆相一脉单传,有些事也是万不得已。”
“臣妇明白。”她依旧是淡淡的回应,以不变应万变。
“你既然如此明白事理,那本宫也就放心了。”长公主面色微霁,“本宫今天来,其实是来宣旨的。”
任盈月了然。果然是准了啊。
“圣旨你拿去看吧。”
她接过圣旨,却连看都没看一眼,直接放到桌上。
“你——”长公主蹙眉。
“既然公主已经把圣旨送到,臣女就不多留了。”
长公主难掩讶异的睁大了眼。她甚至连圣旨都不看,就直接改了自称。“你早就知道。”
“求仁得仁罢了。”任盈月还是一派的淡定自若。
她的手顿时用力拍到桌上,火辣辣的痛感传回脑子中,眼神倏忽狠厉起来。
“求——仁——得——仁——”一字一字挟带着万钧怒火。
见长公主如此,她反而益发的惬意怡然,拿起茶碗轻拨了两下,微笑道:“是呀。”对敌人最大的伤害,就是把他求之而不得的东西弃如敝履或当面摧毁。
“你大胆。”
“公主若无他事,臣女有病在身,便回房歇息去了。”
“你——”
“红袖,送客。”言毕,她放下茶碗,起身上楼,没有丝毫停顿。
长公主气得浑身发抖,眼睁睁看着她一步一步上楼却没能说出一个字。
***
下午,长公主怒气冲冲离开御史府。
傍晚,御史府前,当朝丞相面色铁青。
“给本相让开。”
“相爷莫要为难小的,我家大人吩咐,小的不敢违抗。”御史府的看门小厮面有难色。
“难道本相的吩咐你们便敢违抗?”
“可这里是御史府,我家大人不见客,相爷您也不好硬闯的啊。”
“你家小姐是本相夫人,难道本相要见自家娘子也不成吗?”
小厮面色更苦,“相爷,您何必如此,下午长公主来传过圣旨,我家小姐如今与陆家已无瓜葛。”
“什么?”陆朝云神情一震,“圣旨?”
“是呀,我家夫人气得都晕过去了,眼下还躺在床上。”
“你家小姐呢?”他神情慌张起来。
“小姐……”小厮吞吞吐吐。
“还不给本相滚开。”陆朝云大怒。
“相爷您还是请回吧,我们府里正乱作一团,实在不便待客。”
他再不废话,转身命令,“给本相打进去。”
丞相府仆役立时就冲了上去。
御史府门前闹成一团。
慌乱中,陆朝云趁隙进了门,大步流星的往后院而去。
走到半路时,任清源便带人急匆匆地赶过来,拦住他道:“相爷停步。”
“岳父大人。”
“相爷勿再如此称呼,下官承担不起。”
“我要见娘子。”他直接要求。
“这里没有相爷的娘子。”
“我要见任小姐。”
“小女身子不适,不便见客。”
陆朝云深吸一口气,勃然大怒,“不见也得见。”
“相爷如此未免欺人太甚。”任清源也脸现怒容。
“便是仗势欺人,今天我也要见到盈月。”
“拼了下官这条老命,也不能让人再将小女欺侮了去,下官全家已经委曲求全到这个地步,相爷为何还不放手?”
悄悄攥紧拳头,陆朝云阖了下眼,说:“我要见盈月一面。”
任清源沉吟片刻,点头应允,“好,但相爷得答应下官不能纠缠。”
“好。”
一行人气氛沉闷的往绣楼而去。
等走到了楼前,任清源犹豫一下,才道:“相爷就在楼下见吧。”
陆朝云没有异议。
收到老爷示意,红袖便上楼请小姐下楼。
当妻子熟悉的身影出现时,他的目光立刻便黏到她的身上。
“娘子。”
“请相爷莫再如此称呼。”任盈月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任何情绪,仿佛就只是在陈述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
陆朝云皱紧了眉头,“圣旨不是我的意思。”
“那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任清源在一旁有些不自然地扭开头。
“长公主——”陆朝云有些迟疑,“她可是为难娘子了?”
“没有。”
他权了口气,“此事我会给娘子一个交代。”
任盈月摇头,“不必了,现在这样也好,事情不过是回到原点,毕竟有些事总要相爷自己去解决的,旁人实在是帮不了多少忙的。”
听出她话中有话,陆朝云难得面皮有些燥热。当初他娶她的动机,确实有些不甚光明。
“娘子说的是。”
“相爷,”她皱眉要求,“还是换个称呼吧。”
他的目光定定看着她。
任盈月顿时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微侧过脸,拿帕子掩唇轻咳一声,“我身子不适,便不陪相爷说话了。”
任清源马上接话,“快回房歇着吧。”
陆朝云欲言又止,终究只能目送她缓步上楼。
“相爷,还是随下官到前厅奉茶吧。”
他扭头看着突然变得心平气和的任御史,眉峰微攒,“也好。”事情似乎有些不对劲。
***
战局生变,京城的空气突然染上不安。
外有强敌,内患陡生。
更要命的是,皇上病危!
京城内外的大小寺庙突然之间开始热门,无论贫富贵贱,似乎都对佛祖无比虔诚起来。
“翠华庵”位于城郊,庵如其名,掩映在一片翠竹之中。
任夫人母女三日前来庵中斋戒祈福,任盈月因喜此地清静便独自多留了几日。
朝堂上的纷纷扰扰与她无关,却让父亲平添了几许白发,由此可见,形势确实有些不乐观。
抬头看着随风摇曳的竹梢,她心中轻轻叹了口气。权势总是容易腐蚀人心。
晋安王已经封爵列王,权倾一方,却仍在朝廷有强敌入侵时,趁火打劫起兵谋反,从而让天下百姓陷入战乱之中。
她本无伟大的胸怀去慈悯苍生,却是不得不担心,有朝一日城破国亡之时,父亲不会随她回归山林,而宁可以身殉国。
那么,她只好寄望朝中会有人力挽狂澜。
陆朝云会是那个人吗?
轻轻接住一片从梢头飘落的竹叶,任盈月的眼神微凝。
她希望那个人能赶快放手,既然匡扶社稷是他的使命,为什么他还要这么抗拒娶长公主为妻?而他更不该的是来招惹她……
远远的有脚步声传来,她收回手臂,负手而立,并未转身。
脚步沉稳又厚重,行进之间齐整而规律,是训练有素之人。
在他们接近二十步之遥时,她慢慢转了身。
来人一共有五人,虽着便装,但眉宇间精气内敛,身形仪度均显示他们出身公门。
“请小姐跟我们走一趟。”为首之人单膝跪地,口气带着恭敬。
“你们是什么人?”
那人手掌一翻,手中已多了一物。
任盈月扫了眼那块金漆腰牌,心中讶然。是大内侍卫。
心念微转,她心中已有定夺,朱唇轻启道:“好,我随你们走。”这番作风不会是长公主所派。
出了竹林,有一乘青色小轿。
她弯身入轿,轿子很快被抬起,行进之间疾而稳,几乎感觉不到轿身的晃动。
不知过了多久,轿子落地。
“请小姐下轿。”
任盈月步出轿中,入目的是一座巍峨的大殿,光可监人的大理石地面,朱红巨柱,精美的毡毯一路向内延伸。
只是怔了下,她便抬脚迈入大展,缓步前行,直到御阶前停下,冲着座上人跪拜,“臣女参见皇上,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
任盈月起身,垂首而立。
“抬起头来。”
她依言照做,看到的却是身形消瘦,面色蜡黄,气色惨淡的年轻帝王。
“倒是生了副好相貌。”
任盈月没有接话。
皇上掩唇咳了一声,用力在扶手上抓了下,“朕有些话想问你。”
“皇上请问。”
“为什么要自请下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