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蕗琪……?”
“是我。”她连忙将外婆的手心按在自己的脸颊上。
“我没事了……”外婆虚弱地闭著眼道。
“古灵保护了我的魂魄……现在,只要把我的外伤包扎好就好了……”
“外婆,我好害怕……我以为我害死你了……”她伏在外婆的身上痛哭。
亚历静静地跪坐在一旁。
外婆疲惫地抚摸她的头发。“乖孩子,别怕……”
抚著她发的手突然僵住,外婆陡然睁眼。
她颤抖地抬起刚才被蕗琪握住的那只手,不敢相信地盯视。这只手,同时也是刚才划伤亚历的手,手上沾了两个人
“外婆?”她连忙抹了抹泪跪坐起来。
“老婆婆?”亚历立刻靠过来。
“你!给我出去!”外婆突然指著他的鼻子厉声道。
“外婆……?”
“快出去!立刻出去!永远都不要再回来!”外婆声色俱厉。
“外婆,他是亚历,是他救了你。”她的外婆从不曾对任何人如此严厉过,发生了什么事?
“出去!”
一头雾水的亚历尴尬又狼狈,跳起来往门口退。
“快走!永远都不要再来!”外婆指著他的鼻子厉喝。
“外婆,亚历是你的救命恩人。”她抗议道。
外婆回头看著她,凌厉的神情突然变得凄酸,轻抚她的脸颊。
“我知道。我知道。谢谢你,年轻人……但是,请你离开!不要再回来找我们了!”她疲倦地软倒在地上。
亚历无法,只好离开森林婆婆的木屋。
玛莅和丈夫抵达的第一件事,就是接手包扎和照顾的工作。蕗琪在大惊大惧大喜之后,累得无法抗议。
波罕把锅内的药草汁换掉,迅速重新烧一锅开水,知道妻子待会儿煮汤一定用得著。
“那个小狼狗虽然脾气不好,今天确实是他救了外婆,外婆对人家好不客气……”心情放松之后,蕗琪开始嘟嘟哝哝地打小报告。
玛莅帮母亲擦拭干净,回头看女儿一眼。
那孩子确实是个好人,被赶走之后放心不下,又到他们的木屋去通知他们,他们才立刻赶过来。
安静的外婆慢慢举起刚才那只手,看了半晌,突然落下眼泪。“妈妈!”
“外婆!”母女俩一起轻叫。
在外处理野兔的波罕察觉不对,走进来看。
“蕗琪,听我说,你绝对不能跟他在一起。”外婆紧紧扣住她的手腕。
“外婆,我和他只是普通朋友。”她荒谬地道。
“不,我看见了,看见了……”外婆呢喃。
“他和你融合的血中,有不样阴影,他的血吞噬你的血……那是凶死之兆!你跟他在一起一定会有杀身之祸,你明白吗?”
“妈!”玛莅惊喘了口气。
小狼狗?害死她?蕗琪难以置信地站起来。
“相信我,蕗琪,你一定要避开他。我们那么辛苦才得回你……”外婆抓著她的手哀求。
“蕗琪,如果外婆说你会有危险,你就一定会有危险。我希望你答应我,从现在开始不要再和他见面。”她虽然对魔法不感兴趣,对母亲的法力却深信不疑。
波罕对岳母的信心也一样。
“即使蕗琪不去找他,他也会来找蕗琪。看得出来他很喜欢我们家女儿,以他的地位,要让蕗琪不得不见他真是太容易了。”
她翻个白眼。“各位……”
“那我们该怎么办?”玛莅连忙环住女儿的肩。
波罕深思了一下,一个决定迅速成形。
“萝娜的父母要去极北的国家拜访他的兄弟,他们全家下个星期动身。”他盯著妻女如出一辙的艳丽脸孔。
“这一趟来回起码要两年,我谙他们让蕗琪一起去。两年后,即使洛普少爷还没有结婚,可能也淡忘蕗琪了,这是最好的方法。”
亚历山大、洛普是个年轻人,年轻人的心最多变。他们两个的身份又差这么多,波罕不认为他会多痴心地等女儿回来。
两年后,二十岁的他说不定第一个孩子都满周岁了。
“喂!”
把她送走?就这样一番话决定?
“卓尼会同意吗?”玛莅忧心地问。卓尼是萝娜的父亲,波罕最好的朋友。
“我会给他一点旅费。他们途中打算一路卖艺赚盘缠,他知道蕗琪的伶牙俐齿,一定帮得上忙。”波罕给妻子一个笑容。
“而且萝娜一听说蕗琪想去,一定只有高兴的份。她爸爸要是敢不同意,宝贝女儿这一关就先过不了。”
越讲越认真了!
“不要,我不去!”她站起来用力抗议。
“亲爱的,你要去。”玛莅坚决地道。
“你疯了吗?外婆才刚受这么重的伤,我不要在这个时候离开她!我不要离开你们!”
“那我们都一起去。”一个虚弱但坚定的嗓音响了起来。
“外婆!”她惊喊。
“我们统统一起走,离开这个地方,另外去找安身之地……”说到这里,外婆抚著伤口微微喘气。
“妈!你伤势这么重怎么出得了门?!”玛莅又惊又怒,双手叉腰地反对。
蕗琪轻拍外婆的背心,检查她的伤口有没有出血。
好不容易得回来的孙女……绝不能再让她出事……”外婆按著蕗琪的手,瘫弱地道。
一阵热意冲刷进她的眼中。
她娘看著她,她爹看著她,她外婆也看著她。
短短几年内,这三人给她的亲情超过她所知的那对父母,他们是真正给她一个家的人,无条件地爱她保护她。她捂著脸庞。
“孩子,”波罕温柔地按著女儿的肩膀。“两年很快就过去了,我知道你舍不得我们,但你迟早也要嫁人。这一趟出去,说不定就能遇到一个适合你的男人。”
如果她不答应,外婆真的会拖著这副破败的身子坚持离开,她相信。
好吧!两年就两年。
反正两年后她就可以回来,就当是长途旅游好了,趁这段时间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
“好吧,但是要等到外婆的伤好一点。”她吸吸鼻子妥协。
“一周后。”波罕重复。
嗯,怪怪的。
怎么会这样呢?
嗯……
虚空之中,一个烦恼的嗓音在那里叽哩咕噜。
一抹莹色白芒飞了几圈,从虚空中抽出一块白色石板。
“啊,嗯,这样啊……”它研究石板上的文字,一边点头。
“理论上,亚历山大洛普应该是在猎野猪时误射外婆,因为他厌恶吉普赛人,毫不在意地离开,外婆就死了--可是,为什么实际上不是这样呢?”
小红帽的故事虽然有很多不同的版本,最原始的情节就是大野狼杀死外婆,还想回来害小红帽,这个故事的主旨就是要恫吓小朋友不可以随便相信陌生人。
可是,为什么现在的大野狼反倒救了外婆呢?
小天使焦蹂地挥动翅膀。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呢?”它不断往前翻阅,寻找线索。
啊!找到了!
因为大野狼提早认识了小红帽,还一相情顾地喜欢上人家,“讨厌吉普赛人”的这件事自然不会发生。
对方既然是自己心上人的外婆,当然一定要救的啊!
连野猪都舍不得杀的野狼算什么野狼?不杀野猪当然不会有误射外婆的机会。
啊--
讨厌、讨厌、讨厌!它故事里的大野狼竟然变成好人了。
为什么它分派到的都是这种CASE?为什么所有的坏人都会变好人啊啊啊啊--现在要怎么办?
莹白光芒欲哭无泪。
滴滴、滴滴、滴滴。一串铃声提醒它时间到了,它赶快把石板翻面看看上面的任务。
“啊!要去灰姑娘的故事代班扮神仙教母。”
当初上头是怎么说的?叫它们对小红帽的故事只可远观,不可插手。
既然如此,现在也还没发生什么大事,它手上的CASE己经自顾不暇。
“反正蕗琪要被送走了,先这样吧!”
莹白光芒砰一声变成一个包子脸的神仙教母,不负责任的飞走。
第4章(1)
时序即将转入秋季,满山遍野的绿意之中,开始出现斑斑黄影。
桑玛愉悦地走在心爱的男人身旁。
亚历一身狩猎劲装,手持弯弓,步伐看似轻松悠缓,实则警觉地注意著兽迹。他英俊得令人心醉。
从小她就知道她有一天会嫁给亚历。虽然小时候他喜欢跟她哥哥那些男孩子混在一起,多过于注意她这个黄毛丫头,但,她一直深信不疑。
如今的亚历已经过了二十岁生日,身形日趋壮硕。他的下巴从尖削转为方正的棱角,蓝色的双眸射出犀利的神彩。他的姿态更焕发,对自己更有自信。
他不再是一个男孩,而是一个伟岸昂扬的男人。
走在强壮的他身旁,她心中充满骄傲。
他们在王城里,会是多出色的一对夫妻啊!想到那些闺女密友投给她的妒羡目光,她的心就伦悦榑快爆开。
国王跟前最有势力的两个贵族就是她和他的父亲,虽然洛普侯爵归隐回乡,他的门徒无数,在王城内的势力依然壮大。
所有人都知道洛普侯爵的儿子终有一天会娶爱尔公爵的女儿,唯有亚历的家世地位足以与她匹配。
她从不怀疑有一天亚历会回王城接续父亲当年的职志,重新成为国王的重臣。
这是她每一年夏天不远千里,拉著哥哥来这个穷乡僻壤“避暑”的原因。
让她心慌的是,刚来的时候亚历还会对回去王城感兴趣,这几年来似乎越来越淡。难道他放阱了吗?他真的打算守著这个不毛之地过一辈子?
不行!她无法接受自己嫁过来只能困守一方。她必须说服亚历和他们一起回去!
“附近的人都在讨论上个月出现的‘天火’,那是什么?王城没有这种东西。”她努力对他的领地表现出兴趣。亚历很喜欢这个地方,如果她显露出不以为然的样子,他就不会想跟她多谈了。
“天火是无患谷的一个天然现象,每三年会发生一次。”他的视线落在前方的树丛里,嘴角微微勾起一丝笑。
“我听镇上的人说,整座山谷会莫名其妙著火?那多可怕!”她轻拍自己的胸口。
“天火不是真正的火,那其实是……”他解说到一半,突然停住。
脑中突然浮现一张清艳绝伦的脸孔,清脆地说著:那一定是地底的虫子如何如何,它们会散发什么什么,你说有没有道理?
我们解出了天火的秘密!
她和他解出了天火的秘密。
这是他们共通的秘密,他从没告诉过任何人,因为他不想和别人分享,尤其是和桑玛。
“……也没什么。大概是魔法吧!”他微微一笑,做了结语。
他的笑意里带著一丝悠远的温存,桑玛的心一揪。
有一个人在他的心里,而且是个女人。
是谁呢?
她捺下心慌的感觉,努力维持柔媚的笑靥。
“魔法?你不会真的相信这个东西吧?现在许多新药都出现了,我可不相信念几句叽哩咕噜的咒语就可以把一个人治好。”
亚历脸中浮现莫洛里婆婆垂死的景象。
当魔法淀入她的体内时,她生生的在他眼前喘出第一口气……这一切,又怎么让外人理解?
“你和斯默这一趟来要待多久?!”他转开话题。
“我们才来七天,你不会现在就想赶我们走吧?”她俏皮地道。
“当然不是。”他耸了下肩。“我只是在想,如果你们不急著回去的话……”
在他们身后突然传出一声巨响,亚历立刻回身。
“如果我们不急著回去又如何?”她急著想听他的下半句。
“等一下,你在这里等我。”亚历不由分说,立刻往坡脚下冲去。
桑玛气恼地跺了下脚,跟著往下跑。
发出巨响的地方是森林入口处的三盆路口。往前直走会通到华洛镇,往左转通向下一个城镇斯洛克,继续往上走就是进森林。
一队由四辆敞篷马车组成的商队正好经过,其中一辆突然车轴断裂,在路中央垮了下来,车上的货物散落一地。
“有没有人受伤?”亚历奔近,第一件事先询问伤情。
幸好栽货车上只有前方的车夫一个人,没有人被压伤。其他几辆车立刻停下来帮忙。
桑玛愣在一旁,几个小鬼头兴奋地冲过来冲过去,她皱眉再退一步。
肮脏的小老鼠!
亚历把弓箭往路边一扔,加入救援的行列。
坏掉的马车栽运谷粒、麦粉和食水,是重量最沈的一辆。几个大男人连同亚历在内,先将车上的货搬下来,再修理车轴,忙得不亦乐乎。
桑玛不悦地想,亚历太喜欢和这些平民混在一起了。
她曾暗示过侯爵几次,是不是该告诫儿子一下。毕竟他们是贵族,贵族就该有贵族的风范。可是洛普侯爵听了只是不置可否地一笑,她也无可奈何。
车轴修好了。
“一、二、三!”亚历和几个男人站在后方,扛起沉重的车底板,另一个男人将支架抽出来。
车底板放回地面,过了一会儿,车子依然稳稳地立著。
“成功了!”一堆男人互相拍背欢呼庆贺。
麦酒开始在男人之间传来传去。有人给了亚历一杯,他仰起头一饮而尽,古铜色的脸庞在阳光下闪著健康的汗意,她心爱地叹息。
等她将来嫁给亚历之后,再来慢慢纠正他这些坏习惯吧!
忙完了商队的事,天色已经昏暗。亚历把弓箭重新背回身上。她以为他要回去,连忙走过来。
“我们要回去吃饭了吗?”
“不,我还得去一个地方,你累了先回去好了。”
他抬头著了一下天色,今天出来的时间比他预期中久,结果打猎也没猎到。他长哨一声,他的大黑马立刻跑出来。
“我跟你一起去,我们要去哪里?”桑玛连忙也唤来自己的棕马。
亚历没有回答,只是骑开。
她在后头追了片刻,旁边突然出现另一匹与她并骑。
“今天的成果如何?”斯默笑看著妹妹。
“他刚才帮一队商旅修车轴,根本没打到猎。”她口气不太好。
今天斯默就是特地制造机会让她和亚历单独出游,培养一下感情,没想到全给那队商旅破坏了。
斯默安慰地拍拍妹妹的手臂。
“你们要去哪里?”
“谁知道?”她没好气。
亚历要去的地方倒不太远,刚转进幻森林不久,拐了个弯就到了。
那是一间简陋却坚固的木屋,立在森林的边缘,四周有一道石头堆的□,圈起一个小院子。
房子看起来静悄悄的,好像有一阵子没人住,庭院却没有杂草丛生的迹象。
然后桑玛就知道为什么庭院没有杂草丛生--堂堂的洛普侯爵之子下了马,竟然开始整理院子。
老天!
“亚历,这是谁的房子?”她再好的脾气也压抑不住。
他走到那道石墙前,轻轻锡了蹋,其中一颗石头有些不稳,他捡来一颗细长的小石头卡进它的缝隙间,将它重新卡紧。
“这是我朋友的房子,她父母半年前加入她的旅行,现在屋子暂时没人住。”
他竟然宁可看一间破屋子都不肯花时间陪她?桑玛努力压下自己的怨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