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情蜜意之后,是厚重的,不可撼动的生死相许。
黎明过去到来了深夜,再由深夜化作黎明,时间从不曾为谁停止,赵冼锋跪在那里已忘却了时间。
他不眠不休地照顾着心爱的女子,哪怕筋疲力竭也不离开半步,铁狮终于看不下去了。
“王爷,已过去一天一夜了,让我来守着王妃吧,请您去休息片刻。”
他摇头拒绝,“不,我要守着她,直到她醒来。”就是整个王府着火,他也不会松开握住她的手。
铁狮叹了口气,“小的实在没想到王妃会如此勇敢和多情。”替身咒,用生命为所爱的人挡去一切灾难,即使是铁血男儿都难做到。
“她一直都是最好的姑娘。”赵冼锋深情的说。
“铁狮从今以后,定会加倍保护王爷和王妃。”忠心耿耿的铁狮郑重承诺。
“她也逼得我不得不好好保护自己。”他摇头叹息。
苏遥卿不知是听到了他们的谈话,还是梦到什么好事,芳唇微微勾起。
正如御医所说,苏遥卿除了脸上的伤之外,其它一切无碍,但赵冼锋仍是不放心,强行将她留在床榻间养病。
这段期间,对苏遥卿来说十分无趣,但对于整个汴梁城来说,却有着惊天动地的变化。
永顺王爷在一夜之间被关进了麓山别墅,从此与自由无缘。
而他那些党羽,赵冼锋不费吹灰之力的一一铲除。
“你为什么不杀我?”然而有一个人,幸免于难,却仍是如此问道。
“我早已对你言明,还需再多问吗?”赵冼锋瞟了一眼神色恍惚的他。
深深地皱紧眉头,焦铭不懂,他无法领会这种为爱不求占有的滋味。
老实说,赵冼锋其实是呕得要死,还得装出一派云淡风轻,自己心爱女人时不时问起焦铭,他就嫉妒得快抓狂。
“你救我也是为了卿儿?”焦铭呆愣的再问。
“要不你以为本王喜欢你不成?”赵冼锋哼道,心里腹诽无数。
一阵长长的静默。
“我该怎么做?”焦铭十分迷惘。他还爱着卿儿吗?为何以前的执着,如今变得那么不确定,他真的只是想占有而已吗?
“她要见你!”气死了。赵冼锋面罩寒霜、不太情愿的道。
“她要见我?为什么?”他六神无主,失魂落魄。
“告诉她一切都好,不用担心。”赵冼锋瞪着他,“快去!”再不去,他不保证自己不会失手杀人。
“我做了太多错事,伤她好深,汴梁流言的事……”
“总之你快去见她就是。”
人都被逮到王府这边来了,焦铭只好挪动千斤重的脚步。
“焦大哥!”欣喜的惊呼传来,一张缠裹着白巾的小脸迎上来,往日的娇颜被掩去好大一部份。
“焦大哥,是我,不认得我了吗?”苏遥卿凝住身形,不解地睇着垂着头、不敢看她脸的焦铭。
他心中五味杂陈,愧疚难当。
“卿儿,对不住。”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窘迫不安。
“为何道歉?路近龙的事,你不必再担忧了,王爷不会为难我们的。”她劝慰着他。
“我知道,他已告诉我了。”
“接下来……你有何打算?”她牵挂这位兄长,以往他跟着她,眼下不知他是否愿意再留下?
打算?!对,他有打算。
“我留下来保护七王爷。”如果赵冼锋有个三长两短,首当其冲受伤的,便是她。
苏遥卿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
“记得我教你替身符咒时就说过,此咒不可轻用,除非决意为对方而死。”焦铭压抑地道:“今日这局面是我造成的,我不能坐视不理,我不该教你的。”
“焦大哥,你这是……这不能怪你。”她咬着下唇,不知该如何应对。
“我明白,你愿意为他而死,而他愿违己心意为你做不愿做的事,倘若只是拥有和相守,根本不能算是爱情。”如今要他使出替身咒,他都不一定能做到。
“焦大哥,你明白就好。”她笑了笑,不意扯痛伤口,让她眉头一皱。
“以往我以为自己喜欢你,如今才知我不配,也不配做你的兄长,以后我将只是七王爷的护卫。”焦铭跪到地上,“希望王妃不要拒绝。”这是他赎罪的方式。
“好,我收下你这位护卫了。”赵冼锋从门外闪进来,高深莫测点点头,心里挂心最多的,还是心上人刚扯痛伤口时皱起的眉。
“多谢王爷。”焦铭心甘情愿地一拜。
素来冷静的苏遥卿,眨眨眼,再眨眨眼,事态完全超出她的设想。
“既然已是我的护卫,那就要先过铁狮这一关,你们俩比划比划去。”呵呵,杀不了你,也能让你痛上几天!赵冼锋在肚里坏笑。
“属下领命。”焦铭亦不推辞,霍然起身。
“等等。”她还想再和焦大哥多说一点,弄清楚他的心态。
“卿儿,不用叫了,让他们练练拳脚也好。”赵冼锋阻止道。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焦大哥为何会愿意做你的护卫?”在她的预测里,按照他的脾气,定会气怒地离开才是,怎么可能还愿意做情敌的护卫?
“他比较喜欢本王。”赵冼锋大言不惭地胡诌。留下焦铭,他还是有所顾虑,但只要她能开心,他就能忍耐。
喜欢他?!她闻言对天翻了个白眼,狠狠出脚。
“啊!你为何又踩我?”他表情迷惑地问:“为何你踩我,我痛,你不痛?难道替身咒失效了?”
淡淡一笑,苏遥卿撇撇嘴,“替身咒依然有效,可对于我这个施法人无效。”
唯有她伤他,不会令她以身相替。
“原来是这样。”赵冼锋沉下眉锋,若有所思。
“赵冼锋,你不提我倒忘了,那晚……那晚……”那晚他居然用那种手段让她昏昏睡去,浓情蜜意的纠缠令她说不出口。
“那晚?!哪晚?”他心中一清二楚,就是装傻给她看。
“下流,你……”她总被他吃得死死的,没有办法反击。
“卿儿,我错了,我愿用它来赔罪,你是否接受?”那只嵌金的玉牌,在他指尖摇晃。
她一见,眼泪猝然流下。
“别哭、别哭,”见到她的眼泪,他连忙爱怜地拥她入怀。“已经很久了,今日我将它还给你,从此让它与你形影不离。”
微微推开她,他将玉牌挂到她的颈子上。
“当年赠你玉牌时,就承诺要娶你过门,如今我的誓言就要实现。”他在她的耳畔轻轻呢喃,修长的指尖小心翼翼地拭去她脸上流往伤口的泪珠。
这块久违的玉牌,再次回到她胸前,彷佛以往的阳光、承诺、羞怯、幸福都移至今日,她觉得胸口好甜好甜。
“我答应你,即使我死,这块玉牌我也将它带入陵墓。”苏遥卿坚定地对上他的眼,哽咽地承诺。
“笨丫头,别哭了,否则会对伤口不好的,你不想大婚之日脸还得包得像个馒头吧?”他宠溺地抚着她乌亮的秀发,低沉地轻哄。
“御医说,会留下疤痕。”她不太在乎容貌,在落雁院时,就因为外表出众引来多少风风雨雨,如今失去,她也不觉得可惜,只是担心他会在意。
他……会吗?
“那又何妨?我看过你小时候的样子,那时你还是个小丫头,倔强又拗脾气,我也见过你风华绝代的笑颜,以后还要看着你慢慢长出皱纹,添了白发,不管是何等容貌,我都爱你。”紧搂怀里的人儿,他心如刀割的说。那伤,是为他而受,他除了疼惜还有无数的自责与愧疚。
“你也会老,也会变成走不动路的老公公,到那时候我依然会守在你身边,永远。”稍稍推离他温暖的怀抱,好仔细端详着他,她有些吃惊,他的眉宇间全是疲惫和沧桑。
她替他受了伤,而他,受的却是心伤,担忧害怕啃嘱着他的心。他们注定要一辈子这样纠缠下去。
苏遥卿伤好之后,王府内盛大举行一场婚礼。时值向晚时分,新郎在前堂大宴群臣,而新娘在红光映天的寝房内,掩在盖头下傻笑着。
这一夜,简直像梦一样美好。
第10章(2)
哐,雕花木门被推开。
他来了吗?虽然两人早已同床共枕,但她此刻胸中还是撞击得厉害。
“七王妃,是我。”一道上了年纪的女声传来,苏遥卿立即嗅到一缕脂粉香。
这不是……宫中某个太妃?今日她听小红说,宫中的人都来喝喜酒,难道那群顽皮的老太婆们也来了?!
“七王妃,本宫就不耽误你了,只是想问你说的傀儡戏哪里有得瞧?”对方压低声音,鬼鬼祟祟,想必是偷跑而来。
“呃?!”在她的大喜之日居然问她这个?!
但苏遥卿隔着红盖头,还是耐心地把路线告诉对方。
话音刚落,那太妃就急急忙忙地掩门而去。
没想到——吱呀,门再次被推开。是他吗?他待完客了吗?苏遥卿有些局促地交握着纤指。
“七王妃,是老身。”又来一老太妃。
她不住在心中腹诽。
“七王妃,近日在宫中听说你妹妹遥熏大开赌局,我也要赌上一把。”说着,老太妃塞了五千两银票到她手中。
“我妹妹又开赌局了?”这死不改悔的赌鬼!苏遥卿拚命提醒自己不要发火,今天是她的好日子,这帐,以后再跟苏遥熏算去。
“你不知道?我听宫中太监说,你妹妹在汴梁城里开赌局,赌她此次是生男生女。”赌局还满大的,到了一赔一百的地步了。
她忍,她一定要忍!苏遥卿面色僵硬地咬着牙。
“我赌她这次生儿子,记得帮我下注哦。”来去匆匆,这太妃接着没了踪影。
不过一盏茶的工夫,门又推开了,听那细碎的脚步声,八成又是哪位太妃有求于她。
“我的乖媳妇,是我。”皇太后满面堆笑地进来,当然,隔着红盖头,她看不到苏遥卿有些发青的脸庞。
“太后,这是——”她想提醒这群爱玩的贵妇,这是她的新房。
“媳妇,这是一万两银票,我赌你妹妹此次生千金。记得哦,你一定帮我下注哦。”皇太后拉着她的手亲热地道。
完了!连皇太后都下注了,如果妹妹要是生下儿子,太后震怒,苏遥熏就是猫有九条命也不够砍的。
“媳妇,我向皇儿提议,让你过些时候入宫跟我们玩,可皇儿不答应,你再劝劝他。”皇太后摇摇苏遥卿的手,像个小孩般的撒着娇。
“太后……”
“还不改口。”
“呃,母……后。”她紧张到有些结巴。
“总之,你快劝劝皇儿,跟我回宫玩“大唐聂隐娘”,听说你的琵琶乃汴梁一绝,本宫也想一饱耳福。”
“母后。”含有威慑力的嗓音终于出现,拯救洞房江山。
“啊!皇儿,母后过来看看新媳妇,不打扰你了。”讪讪一笑,即匆匆离去。
长长地吁了口气后,苏遥卿只觉眼前一亮,大红盖头从她头上被拿下。
接着,头上沉重的凤冠也被细心的除下。
“累了吗?”赵冼锋体贴地笑笑,抱起娇弱的新娘子让她坐在自己大腿上,接着拿起莲子、花生、红枣、桂圆喂起自己和她。
“你总算是来了。”苏遥卿娇嗔地瞪他一眼。
“这几年,别看朝中乱烘烘,可后宫太平,母后没了敌手,难免寂寞,才染上爱玩的毛病。”他无奈的解释。
她软绵绵地靠着他宽厚的肩头,心中浮现无限的满足与快乐,“我宁愿用荣华富贵,来交换与你的天长地久,包括生命。”一个人孤独的活在世上,享受荣华,还不如那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生活。
“好了,果子都吃完了,来,与我饮下这一杯,你我从此不离不弃,做一辈子夫妻。”他端着醇香女儿红,勾起她的纤臂,眼色含笑,一饮而尽。
她也随他饮尽美酒,两杯酒皆被饮尽。
“好,大礼已成。”赵冼锋眼底有一丝诡异。
满面绯红的苏遥卿,晕陶陶地靠在他身上,显出难得的娇羞。
“既然大礼已成,我是你的夫,你是我的妻,出嫁从夫的道理你懂吧?”他放慢说话速度,一字一顿地问。
她仰起螓首,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既然要从夫,那我今晚就有一个要求。”
岂知,这个要求竟让两人夫妻失和。
新婚之夜,赵冼锋令众人大感意外地搬出洞房,几日之间,他与苏遥卿两人皆都不理睬对方,弄得底下人不但一头雾水,还个个急如热锅上的蚂蚁。
“王妃,爷在书房里,孤枕独眠的好不凄凉,况且——”小春子前来求情,可这话还没说完,就被乍响的琴声给打断。
对小春子的话,苏遥卿充耳不闻,继续替她的琵琶调弦。
“王妃,你别这样,你听小春子把话说完……”
“哼。”她才不要听,那人居然在新婚之夜提出那种要求,她说什么都不会答应。
“王妃,王爷到底是哪里得罪你了?你要罚他睡书房?你可知皇上知晓此事,一定会抓小春子去打板子,皇上与王爷乃同胞兄弟,小的这次死定了。”
“小春子,这不干你事,即使皇上降罪,还有我。”她不受动摇,沉静地睇着哭得眼眶中泪花乱转的小春子。
“王妃,你不要哄小的开心了。”这位主子冷是有点冷,不过心地还是满善良的。
“如若皇上降罪,我定会说出原委,届时皇上不但不会发怒,反而会赞同我的作法。小春子别哭了,下去吧,让我好好弹我的琴。”今日她弹的曲子坚定凝肃,彷佛是要借着这乐音,告诉住在书房的赵冼锋,她绝不会退缩。
此时远处的书房中,赵冼锋非常无奈地向前来问罪的小红摊开两掌。
“你听这琴声,你的主子多坚决,她根本不给我机会。”
“王爷,你是男子汉大丈夫,王妃再如何惹你生气,你都要包容她啊。”小红吓着嘴责问。
“她犯任何错,我都会原谅她,可就是此事,不容她拒绝。”赵冼锋深深地叹口气。他早就知道卿儿脾气硬,哪里知道,她倔起来比岩石还硬。
“那你就去求王妃啊,叫她听你的。你听听王妃的琴声多么生气,一定是你不好啦。”
“哎!小红,我极爱王妃,你说,我能看到王妃无故受伤,坐视不理吗?如同上次脸伤那般?”他循循善诱的道,想起上回的事他仍心有余悸。
小红那笨笨的脑袋,想了半晌才极肯定地点点头,“王爷,你说得没错。”
“为了杜绝那种事情再发生,我请求王妃放弃一些,退让一些,这也是应该的吧?”
小红又想了会,接着重重地点点头。
“所以,你觉得是我的错吗?”他苦笑地眨眨眼,瞧着一头雾水的小红。
“我好像是明白了,又好像什么都不明白。”反正笨就是笨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