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珉玥先安排这群人休息的地方,好在道馆够大,蔺垂杨隔了一个小房间让选手一行人安置,巴珉玥就将众人带到那里去。
但蔺垂杨……她脑中还闪过方才的比赛画面,蔺垂杨是赢了比赛,但也受到对方的攻击,好几次打中他下巴,应该受伤了吧?
可想想蔺垂杨比赛的习惯,巴珉玥一咬牙,转身去面对公事。
蔺垂杨并未在意巴珉玥的厚此薄彼,因为蔺垂杨习惯在比赛结束后一人独处,回想方才的比赛可有不足之处,要改进的地方——退休了,蔺垂杨仍维持这样的习惯。
他脱下头盔、拳击手套,解着手上的绑带,抄起巴珉玥早为他装好的水,仰头便喝。
“嘶——”以口就瓶喝水时,触到了他的嘴角伤口,蔺垂杨嘶了一声,摸了摸嘴角再看手指,很好,没有血。
没有流血,就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他阿Q的想着。
他不是无敌铁金刚,战斗中也会受伤,幸好只是皮肉伤,几天就没事了。
蔺垂杨缓缓地打理自己,平缓自己的情绪,当他踏出拳击场,周身那股比赛时的严肃杀气便消失无踪。
他走到道馆门口时,没有看见巴珉玥,知道她救火去了——救那些带着必胜心态而来的选手,破碎的自尊心。
那些拿到拳王席次的职业选手们,或者是有机会问鼎拳王的年轻拳击手,其实每人强健的素质差不了多少。
成败的重点,在于拳击的技巧以及攻击的策略——这才是蔺垂杨收取高价学费,教导选手的重点。
他教学的方式是直接来场比赛,粉碎选手最自信的杀招,而后再透过训练课程调整身体的反射动作,改善拳击技巧。
至于粉碎了别人的自信攻击会造成什么后果,蔺垂杨是不管的,也懒得废话,而这时就需要旁人的从中周旋,否则他怎么教下去呢?
蔺垂杨静静的坐在道馆充当柜台的办公桌,神情放空,想着中午要吃什么。一家堂的亲子井好了,荒川慎一的新菜色,滑嫩的土鸡腿肉加上以纳豆饲养的鸡的鸡蛋,搭配特调酱汁煮得半熟淋在热腾腾的白饭上想到就饿了。
蔺垂杨恍神的想着中午要吃啥时,里头的人出来了,红发的白人运动经纪与保镖们扶着脚扭伤的黑人拳击运动员,步履蹒跚地走出来。
蔺垂杨连眼神都懒得给,迳自放空。
“我不会再输给你。”黑人运动员无视经纪人的劝阻,坚持要在蔺垂杨面前再撂话。“我明天会再来。”
意思就是认同了蔺垂杨的教学。
“你想爬到什么位置?”蔺垂杨像是这才看见了对方,露出了无聊的表情,淡漠地问。
“你的位置。”运动员仍充满了自信,并未因为输了一场不公开的比赛而丧志。
蔺垂杨笑了,轻蔑地笑了。“那你可有得忙了。”他摆出完完全全机车的上对下嘴脸。
“你——”自信满满的学员被挑衅了,当下气不过,就要上前揍人。
“我们会为你量身订作属于你的训练,你的训练计画将会非常严谨。但治好你的脚伤才是首要之事!”巴珉玥立刻跳进来灭火。“今天比赛是看你的状况,好为日后的训练做调整,晚餐前,你的训练计画Lin就会制作完成,传到你经纪人手中——明天可以稍作休息,后天同一时间再到道馆来上课,除了一天三小时的课程之外,你得找时间做到Lin安排的训练才行。”
巴珉玥从中周旋,安抚两方脾气都不好、不爱废话的男人。
她觉得累……
蔺垂杨说过请她来是解决问题,而不是制造问题的——直到那些学员们到道馆来,她才明白这句话的意蔺垂杨就是那个制造问题的家伙!
今天这种火爆一触即发的场面,不是第一次发生,巴珉玥也从一开始的手足无措,到现在直接无视这些格斗选手们从一场又一场的比赛中培养出来的杀气,就算他们再火大,眼看就要出手,她也敢跳进来阻止,笑语晏晏,轻松带过。
接触了才知道,这些身魁梧、五官凶恶的格斗运动员们不会对女人出手。
“当然你们初来乍到,时差肯定未调整过来,今天好好睡一觉,明天再休息一天,我安排了司机,带你们往返饭店和健身房,准备好选手惯吃的食物,当然,还有台湾的特色吃食……”
巴珉玥微笑着,甜蜜的笑容说着可爱的话语,将下不了台的选手送出了道馆。今天又平安渡过,真是谢天谢地!
而她回头,看见蔺垂杨像个没事人般踏出了道馆,在道馆屋檐下晒太阳。
夏天的阳光,耀眼炽热,也将蔺垂杨额头、嘴角上小小的红肿青紫映照得明显。
“你——”巴珉玥盯着他脸上的伤,神情危险。“在这等一等。”她进了道馆找东西。
“我饿了,去吃饭,你自己找时间午休。”许是知道她想干么,蔺垂杨说道。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欸,蔺垂杨,药膏……”巴珉玥进道馆里拿药膏,结果追出来,蔺垂杨已经不见了。
“这人——到底怎么长大的?”巴珉玥忍不住皱眉,想着这些曰子以来,蔺垂杨接受那些格斗选手们的挑战,上擂台对练,身上、脸上大大小小的伤不断。
可他却不懂得照顾自己,叮嘱他要上药,他左耳进、右耳出,就像桑堤亚感冒的时候,总是抿紧唇不肯吃药——样。
“孩子气。”
无奈地摇头,回道馆去找自己的皮包,将药膏塞进包包里头,也要去一家堂,想着等等看见蔺垂杨,一定要让蔺垂杨檫药。
这男人,真是令人不放心!一点都不会照顾自己!
第9章(2)
中午用餐时间的一家堂依旧座无虚席,客满状态。
可与以往不同的是店内多了些生面孔——那些生面孔令人侧目,因为他们虏色不是大家所熟悉的亚洲人,而是金发蓝眼的欧美人。
本是客满,没有空位的一家堂,当蔺垂杨踏进店门时,便立刻有两名着黑色西装的男子以最快的速度用完餐,而后结帐将位置让给了蔺垂杨。
蔺垂杨坐下来,便有个身材精实的金发白人小子,捧着自己的餐点自动坐到他面对,迳自说起话来。
蔺垂杨有一句没一句的搭话,点了他要吃的东西便专注地等待着。
“唉……”他两眼放空望着天花板,无视眼前热情洋溢的年轻选手,诚恳的说着要请他训练的话语。
蔺垂杨记得这名年轻的拳手,觉得他有潜力,对自己也够狠,他看过他几场比赛,其中有一场他被揍得眼睛都肿了,看不清眼前景象,对于比赛非常不利,但他却让医疗团队割了他发肿的眼皮放血,而后继续比赛。
当然这小子没有击败对手,而是在下一次比赛中改善了自己的技巧,击败了对手。
若是平时,蔺垂杨会认真跟眼前的小伙子聊,可他此刻没有聊下去的心情。“教练,你叹这么大口气是因为我没救了吗?”小伙子脸色发白。
“不。”蔺垂杨绝望地道。“没救的人,是我。”
小伙子完全听不懂眼前崇拜的拳王在说什么,一脸的不解。
“唉——”蔺垂杨再叹口气。
他对自己看人的眼光有自信,觉得巴珉玥能给他很大的帮助,也就花大钱聘请她。
她做得很好,是个很聪明的女孩,无论他把人惹得多火大,巴珉玥都能让对方继续学拳。
在工作上她做得很好,但蔺垂杨还是觉得,他做了一件蠢事。那件蠢事就是,他高估了自己的自制力。
他喜欢的女人就在他面前,一周五天,每天都相处非常长的时间。她尽责、体贴,照料那些选手以及随行人员,没想到连他都照料了。
每天相处,难免有近距离接触的时候,近到蔺垂杨能闻到她身上的气味。
清新清爽水果香,有点甜蜜,就像她的人一样,蔺垂杨得费很大的力气克制才没有变成禽兽。
可这女人似乎完全忘了他是男人,一个对她说过两次喜欢,说对她是认真的“身心健全的男人”。
巴珉玥绝对是上天派来折磨他的,这女人不知道是当经纪人当得太称职,还是当妈妈太习惯,竟然帮他檫药!
她纤细的手指贴着他皮肤,这样的擦药——这,让他死了吧!
“唔——”蔺垂杨坐在靠窗的位置,忍不住呻吟。“我身心太健全了。”真悲哀。
身为一名运动员,精力旺盛是自然,蔺垂杨洁身自爱,不是没有需求,只是有了喜欢的人,满脑子就是那个人。
想触碰她,拥抱、亲吻,还有更多儿童不宜的事,这女人在他身边时间越长,越是考验他的自制力。
这些压抑的自制只能往运动上发泄,因此蔺垂杨锻练自己的方式比拳手生涯时期还要严厉艰辛。
当然来挑衅的职业选手,也有被蔺垂杨藉机发泄的嫌疑。“我快就要无法相信自己了……”老天,谁来救救他?
“亚纪,蔺先生呢?”巴珉玥踏进一家堂,那种熟悉的感觉回来了,她笑着向熟悉的老客人招呼,而后询问荒川亚纪,老板人在哪里。“啊,我看见他了,我过去,你招呼客人。”
不等荒川亚纪告诉她,她便看见了蔺垂杨所在的位置前有个年轻拳手,巴珉玥记得这名选手,将蔺垂杨当成偶像崇拜,他说的话就是圣旨,老黏着人不放。
接触格斗运动,巴珉玥才明白自己把格斗与暴力画上等号有多么的盲目和无知,也明白这男人退休前那句“成为拳王不难,教出个拳王颇难”的意思。
蔺垂杨已不是选手,但他每天除却教学,仍有大量的时间在训练自己,无氧耐力训练、间歇、爆发力训练……都是运动量惊人的训练,连她看了都觉得辛苦。“坚持,被打倒再站起来,肋骨断了?比赛结束再去治,只要站在擂台上就不能倒。敌人不是对手,而是自己,自己才是自己最大的敌人,战胜自己之后,拳王?很难吗?”
有天巴珉玥跟蔺垂杨聊起来,听见他这论点觉得非常有道理。“但教出个拳王,非常难。那些痛苦的训练、残酷的比赛,你知道我看过多少怀着雄心壮志说要当拳击手的男孩、比自己更有才华更为刻苦训练的选手,在经历过第一场比赛之后消失无纵吗?能坚持下来的人,不多。
“所以教出个拳王,绝对比我自己拿下拳王这件事要难得多,我无法掌握别人的想法,放弃只是一瞬间的决定。”
如果说拳击手们对自己残忍,那么蔺垂杨绝对比他们更残忍,这也是因为他真想教出个拳王,把自己所能的、所会的,倾尽一切的教导。
在蔺垂杨身边看着他对拳击的坚持和教学的热情,也就对他越尊敬、佩服。“你跑得真快!像小孩子怕痛。”巴珉玥站在他面前,无视他一脸僵硬的神情,挖出包包里的化瘀药膏放在他面前。“自己擦吧,我得去接桑堤亚,等我回来的时候,我希望看见药膏有被使用过的痕迹——一个月了,买来一个月了,你连用都没用过!”巴珉玥对他碎念交代。
蔺垂杨看她那张关心的脸,心一热,忍下触碰她脸的冲动,僵硬地点了点头。
“嗯。”快走,别站这么近。
老天,就在他旁边,这家店怎么回事?冷气也不开强点,他热!
看时间真来不及了,她得去接桑堤亚放学,巴珉玥转身要走时,忍不住又停下脚步看蔺垂杨嘴角、眼窝的红肿。
似乎比刚刚在道馆看到的时候,更肿了一点。
也不知哪来的冲动,巴珉玥想也没想地伸手,触碰蔺垂杨嘴角的伤。“对练罢了,怎么打成这样!”
天气这么热,但她的手指带着凉意,触碰到他嘴角的小伤,蔺垂杨像被冻到般,反应很大的站起身,握住了她手。“别碰我!”
他语气粗鲁,带着恼怒,太过凶恶的语调吓坏了人。
不只是原本在店里轻松用餐的人被蔺垂杨的坏口气吓了一跳,包括被凶的巴珉玥,被这么一凶整个人呆愣。
不是因为他凶她,表现出拒绝的态度,而是她自己——她竟然想要碰一个男人,发自内心的心疼才触碰他嘴角的伤口,这样亲密的行为,她竟然做了。
有多久不曾这样的情不自禁,像个十六岁的少女——仔细一想,面对蔺垂杨,这不是她第一次的情不自禁。
她……恋爱了?在不知不觉间,喜欢上这个男人?
巴珉玥神情复杂的看着蔺垂杨,心中呐喊着怎么会?!
“我不是那意思!”见她呆愣的样子,蔺垂杨懊恼自己的过激。
是他自己自制力不足,怪她做什么呢?
“我不是讨厌你的触碰,不是。”蔺垂杨见她没有反应,只是呆呆的望着他,他焦虑了。“巴珉玥,我是男人。”
“一个喜欢你的男人,我喜欢你,我是认真的,想以结婚为前提追求你的那种认真,想跟你生小孩,给桑堤亚添个弟弟的那种喜欢。”他一急之下,嗓门有点大,说得一点也不含蓄。“我一直在忍耐。”
忍耐着,等着她准备好了,确定了、信任了,要将未来托付给他了,他才会对她出手。
蔺垂杨一直在当君子,不敢越雷池一步,忍耐着、压抑着自己想触碰她的欲望,怕一旦开始了,他就会变成禽兽。
“别引诱我。”
一点点的触碰都不行,会激起他想得到她的欲望。
“我不愿勉强你。”更不愿用暧昧的肢体接触引发出来的悸动迷惑她。
“你的意思是……”巴珉玥语气带着不确定,询问。“你太喜欢我,所以不想占我便宜?”“没错。”
“你要我别碰你,是因为你禁不起诱惑?你想牵我的手,亲吻我、拥抱我?”随着巴珉玥所说的话,蔺垂杨双阵转深,呼吸浓重了起来。
“你在考验我的自制力?”他语调压抑。
巴珉玥感觉到自己脸红了,因为害羞、喜悦……很多很多的心情,她脸红。
明明什么都没做,不过是站立着面对彼此,没有牵手、亲吻,巴珉玥却觉得他们之间的气氛暧昧得不得了。
“不,我只是想求证我心中的疑问,你……太奇怪了。”
“想珍惜尊重你,哪里奇怪?一定要找到机会就摸你抱你,这才叫喜欢你?你喜欢?”
不,她不喜欢。
巴珉玥是个年轻的单亲妈妈,在婚姻市场上她很清楚自己少了筹码。
她有过约会对象,但从来没有被这样对待过,那些吃了两次饭就想毛手毛脚的约会对象,嘴巴说着尊重她,其实根本就欺负她是个单亲妈妈,认为她急着要个依靠,就可以随意对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