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真的芝麻并不多,吃了真没差,不过是想看她会有什么表情,怎么应对,结果——非常有趣哪!
蔺垂杨心情大好,举箸夹起一块现炸的鸡块塞入口中,顿时为在口中炸开的肉汁美味,幸福的叹息。
身为一个单亲妈妈,巴珉玥非常的忙碌。
一家堂是当年在她最困难的时候,邀她一同来台湾重新开始的堂姊,与身为日裔美国人的丈夫一同经营的店。
刚开店前三年,还有堂姊一同打理,而不是巴珉玥一个人当两人用,忙得焦头烂额的,她还能将儿子放在店里与堂姊两人轮流带。
可惜一场感冒引发的肺炎夺走了堂姊的生命,原本就不多话的堂姊夫更是封闭,不愿意到外场来,总是一个人躲在厨房沉默的工作着。
所以巴珉玥非常的忙碌,她努力维持店里的环境,招呼每一个常客,为的就是守护这里。
一家堂不只是她工作的地方,更是她重新开始的地方。
有一个不喜欢对外的老板,因此很多大小事都是巴珉玥在处理,为了工作,为了钱,巴珉玥不得不牺牲一些陪伴小孩的时间。
连学校例行的家庭访问也只能让老师来店内,趁巴珉玥不忙的时候,跟老师谈谈小孩的状况。
自从桑堤亚升上小学,他的班导师便常常来店里找巴珉玥告状。“巴小姐,桑堤亚月考时交了白卷。”
“巴小姐,桑堤亚上课不专心盯着黑板发呆,叫他起来回答问题,他像没有听见,低头玩他的铅笔。”
“巴小姐,下学期都快结束了,桑堤亚还是没有开口跟班上同学说过话,我请特教班的老师来看过桑堤亚,我们建议您抽个时间,送桑堤亚去做个彻底的检作……”
巴珉玥觉得自己做得还不够好,不是个好妈妈,为了生活,分给儿子的时间太少太少,才会令人对她的孩子有误解。
她的孩子很特别,每一个妈妈都会觉得自己的孩子是世上最特别的小孩。“我的孩子,没有问题。”
在林老师婉转的又向她提起要将桑堤亚转进特教班时,巴珉玥激烈的反对,坚决否定林老师要将桑堤亚转入特教班的意见。
送走林老师之后,巴珉玥揉了揉脸,揉掉脸上的无助以及难过,她微笑走向坐在角落,始终不发一语的桑堤亚。
“嘿,宝贝。”
桑堤亚大约过了十秒钟,才抽回望着窗外盆栽的视线,玻璃珠般的双眼盯着母亲的面孔。
酸涩涌上心头,巴珉玥看着自己的孩子,这么完美的小孩……她却不知道该怎么让他融入一般孩子的生活。
是她的关系吗?因为她的工作、她的环境不允许,让桑堤亚从小就在店里长大,她还不断的对不懂事的婴儿低声哄道:“要乖,嘘,不要吵到人”,这才让桑堤亚长大之后,变成这么安静沉默的模样。
她的孩子没有问题,是正常人,是她的错,没有给他一个好环境才害桑堤亚被人误解,是她的错……
“桑堤亚,你……开心吗?”她微笑询问,不责备桑堤亚又在考试时交了白卷,也不提老师说的,他在班上种种的不合群行为。
身为一个母亲,只想自己的孩子开心。
而桑堤亚又看一眼母亲后,垂下头,握了握自己的小小拳头,不语。
巴珉玥叹了口气,摸摸桑堤亚柔软的鬈发。“无论别人怎么说,桑堤亚,你都是我最珍贵的宝物。”
听见她的话,桑堤亚抬头望了眼母亲。
“妈咪不在乎你的学业和成绩,也不在乎你为什么交白卷,我只在乎……你快不快乐。桑堤亚,你太不快乐了,告诉妈咪,要怎样你才会快乐,好不好?”巴珉玥一直告诉自己要坚强,绝对不能哭泣,有了孩子,她没有软弱的资格,可对着儿子,她有想哭的冲动。
为人母,好难……
同一时间,蔺垂杨带着妹妹在一家堂吃东西,当然多少听见了一些。“哥哥,那个小朋友……”
“嘘,吃你的炸鸡。”蔺垂杨用食物塞进想说话的小妹嘴里,不让她多嘴。“炸鸡早就吃光光了,这是生菜,哥哥,我好饿!我还要吃。”
“好,想吃就吃。”蔺垂杨向来在食物上不会制止小妹。
于是蔺紫陌离开餐桌走向了巴珉玥,甜甜地道:“姊姊,我还要烤鱼、炸鸡、薯条,还有鲑鱼炒饭。”
巴珉玥回头看向嘴巴甜的小女孩,她记得这个小女生。
数日前的傍晚,蔺垂杨带着这小女生以及一个五官俊秀的小男孩一同到店里,点了一大堆的食物,多到桌子都摆不下。
可一大两小却以惊人的速度扫光了满桌的食物,最后还加点甜食。
后来蔺垂杨每天都会带这小女生来店里吃东西,小女生非常活泼,说话伶俐,长相属于气质型,让人一看就很有好感。
即使后来知道小女生叫蔺紫陌,是蔺垂杨的亲生妹妹,巴珉玥也很喜欢她——就算她跟蔺垂杨学摔角,还把一些店里常客的小孩摔到唉唉惨叫,好几个小男生看见她就想起破碎的自尊心,搂着妈妈哭出来。
“好呀,小紫等一等,姨马上叫慎一叔叔帮你做好吃的炒饭。”巴珉玥睐了眼不动如山,默默吃东西的蔺垂杨,心想都是他的错!
小紫长得这么可爱漂亮,又是气质小美女,偏有个爱乱来的哥哥,抓她学摔角!
巴珉玥去厨房找老板,下了菜单,当她回来时便看见蔺紫陌坐在儿子面前,扰乱他正在排列的铅笔,而桑堤亚也不生气,乱了就继续排列。
见到这画面令巴珉玥微笑,可不及她多想,一波客人来袭,她又忙碌去了。
老师家庭访问的插曲就这样被巴珉玥遗忘,但第二天傍晚同一时间,林老师又气急败坏带着衣服凌乱的桑堤亚来到店里。
“巴小姐,我打你手机,你始终没接,我只好带桑堤亚来店里,亲手交给你——他今天突然跟班上男同学打了起来,对方家长非常愤怒,我认为你不能再逃避现实,你的孩子有问题,他不能再继续待在我的班级,影响其他学生上课的权益!”
下午五点多,店里的客人坐满了八成,林老师却毫不留情地当着众人的面,直指她的小孩有问题。
“林老师,我的小孩没有问题。”巴瑕强焊的护卫自己的孩子。“我的小孩我很清楚,他不是暴力的孩子,我从他小时候就教他不能用暴力解决事情,一定是发生了令他愤怒的事……”
“巴小姐,我知道一个单亲妈妈带着小孩很辛苦,当妈妈又当爸爸,可你真不能宠自己的孩子,他有问题,你真的得带他做个检查!他有可能是亚斯伯格症患者。”失去耐性的林老师在心中大大翻了个白眼,心想这种小孩就算长大开车撞死人,家长也会出来说:“我小孩很乖,一定是别人带坏他。”这样的怪物家长,多得不得了。
“我单亲,跟我的孩子有什么关系?”巴珉玥防卫的板起面孔。“林老师,在美国,你今天的言论会让你吃上官司。”
巴珉玥严厉的神情让林老师变了脸色,她缓了缓情绪,道:“校长让桑堤亚停学,在家反省一周——巴小姐,我诚心建议你让桑堤亚转到特教班,让他有更好的环境,趁他还小,现在矫正还来得及。”
巴珉玥气得发抖,这个老师怎能一而再、再而三的说她的孩子有问题,不只当着孩子的面,还在她工作的店里说这些,令她的孩子被投以特殊的眼光——她不要她的孩子被这样的眼光注视!
“该矫正的是为人师表的你吧?”
开口说话,语气嘲弄的,是每天都会来店里用餐的蔺垂杨。
巴珉玥很意外蔺垂杨竟会开口,在她希望他不要接近自己的孩子,怕他给孩子带来不良影响之后,他竟“喂,你,有没有带数学课本?”蔺垂杨指了一名高中生,向他借了高中生的数学课本,翻开课本中的范例,没有任何注解,表示老师还没有讲解到那一页。那是连续函数习题,把高中生搞混的可怕题目,蔺垂杨指了指题目,要桑堤亚解题。
巴珉玥皱了皱眉。“桑堤亚只是个小学生……”
可让人惊讶的是,沉默的桑堤亚拿起笔,快速的解开了那道题目,花不到一分钟。
高中生从参考书里翻解答,发现解题方式比参考书更为浅显易懂,当下吓掉下巴,连巴珉玥都吓了一跳,想不到她的孩子有高中生的数学程度。
“他发呆,不过是在脑中计算眼前物品的体积,他排列铅笔,那是他在玩接龙游戏,他交白卷,是因为这份试卷无法真正考验他的程度。”他对林老师说完转向巴珉玥语重心长地道:“巴小姐,你的儿子是天才,他智商超群,你一个人照顾他非常辛苦,但你得帮他,他不能在一个连天才和亚斯伯格症都分不清的老师下面学习,这会害死他。”
巴珉玥颤抖着,根本没有心思去注意桑堤亚的班导师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她看着眼前的男人,再看向自己的孩子,向来在桑堤亚面前坚强、从容不迫的她,头一回露出了慌乱的表情。
第4章(1)
“喝!杀了你!”稚嫩女孩杀气腾腾的怒吼,对着小小的沙包狠狠地击打,左勾拳、右勾拳、上勾拳,打得沙包噗噗作响,小小女孩也因自己的汗水一身湿。
一家堂一个月只休两天,巴珉玥在休假这天早上牵着儿子的手走下住处,来到了她以为自己永远不会踏进的道馆门口。
站在门口,她便听见了里头杀声震天,她犹豫了一会儿,拉开门踏进道馆里。巴珉玥知道公寓一楼的店面很大,虽然她住在二楼,但她的三房小屋与一楼的店面是不同的格局。
一楼有八十几坪,隔了两个场地,一个是教导散打、摔角的场地,另一个则是拳击场,场地非常阳春,但非常干净舒服。
对着沙包猛打的女孩,就是蔺垂杨的小妹蔺紫陌。
“欸,是姊姊耶。”蔺紫陌看见了来人惊喜莫名,停下了手边的动作,扯开嗓门朝里头大吼,“小哥哥,快出来,姊姊来了。”
“你看到人都叫姊姊,嘴巴真甜。”叼了根营养棒从简陋厨房走出来的,是才睡醒的蔺垂杨。
许多家长会把小孩送来道馆耗耗体力、学点才艺,蔺紫陌因为自家兄长年纪都大的关系,看见与他们兄弟年龄相当的女性也都叫姊姊,阿姨什么的,她是不会叫的,蔺垂杨也没有想那么多,直接走了出来。
结果看见住他楼上的巴小姐,牵着她的宝贝儿子踏进他的道场。蔺垂杨吓得嘴上叼着的营养棒都掉了下来。
“巴小姐?”手忙脚乱接住营养棒,蔺垂杨怀疑自己眼花看错了,揉一揉眼睛,以为自己还没有睡醒,眼前的女人是他的幻觉。
“小哥哥,不是作梦哟。”蔺紫陌看自家小哥那副蠢样,忍不住开口。“是小玥姊姊啦。”
蔺垂杨这才相信眼前的一切不是幻觉,巴珉玥这女人在店里虽亲切热情,但那是把他当成了客人,等出了一家堂根本没给他好脸色看过,总是摆出排拒的姿态。
不知是她主动来到他的道馆的原故,还是他方才的表情太机车,她原本淡然自若的神色变得困窘别扭,脸蛋酡红。
“巴小姐,有什么事?”他仍啃着营养棒,快速地补充营养,在课堂和课堂之间,蔺垂杨没有太多的时间满足口腹之欲。
巴珉玥想也没有想到,她会牵着儿子的手踏进这家道馆,如今这么做,只因为道馆的主人是唯一告诉她,她的孩子是天才,需要协助的人。
“我……需要帮助。”她抛下别扭羞涩,为了孩子,厚着脸皮向她曾不假辞色,要求离她跟她孩子远一点的蔺垂杨求救。
她怕、她恐惧,怕这个男人拒绝她的请求,除了他,她实在不知道该找什么管道来帮帮她的小孩。
蔺垂杨定定看着眼前有所求的女人,没有奚落她,反而流露出赞赏的神情。这女人是真的爱自己的孩子,而不惜放下自尊和自己的原则,向她厌恶的人求救。身为一个绅士,怎么能让女士为难呢?
“坐,我们慢慢谈——小紫,带桑堤亚去旁边玩。”蔺垂杨让小妹带走桑堤亚。
“好哇!”蔺紫陌眼睛一亮,向前拖着面色犹豫的桑堤亚,离开了大人们的谈话。
蔺垂杨将巴珉玥领到门口,那儿有张充当柜台的办公桌,为她拉开椅子,再用干净的马克杯倒了杯水。
“谢谢。”巴珉玥接过水杯,还没喝水润喉便立刻开口。“蔺先生看过跟桑堤亚一样的孩子吧,你……知道什么管道能帮帮他?”
早上十点钟,外头的阳光热得令人招架不住,连隔热玻璃无法抵挡这波热潮,细碎的阳光洒进道馆里。
蔺垂杨开了空调,让道馆内空气流通,他没立刻回答巴珉玥的问题,反问:“我是有管道与资源能帮他,他需要接受一连串的测试,他的IQ、逻辑能力……不过在回答你之前,我想知道你对我的反感,你对格斗技等于暴力的有趣推论是怎么来的?”他没有想到都什么时代了,还有人有这样的想法。
巴珉玥并不爱说自己的事情,尤其是自己的私事,可今天她有求于人一心一紧,她垂下眼,喝了口水才缓缓道。
“桑堤亚的生父也是名运动好手,跆拳、空手道都十分精通,但他因为暴力伤人事件入狱。”
她说得轻描淡写,可蔺垂杨听出了不同之处。
“桑堤亚的生父,曾经对你们母子……”一想到这个可能性,蔺垂杨散发出可怕的气息。
“都过去了。”巴珉玥不愿说更多,仅只如此。“我不希望桑堤亚学会自保的能力之后,再进一步的伤害别人。”
“所以禁止他接触任何可能让他学会格斗技能的因素。”蔺垂杨代她说完,而后望着眼前的女人,想了想后又问道:“那么,你问过桑堤亚,他为什么会跟班上同学打起来吗?”
提及此,巴珉玥露出了欣慰又难受的复杂神情。
“桑堤亚如果不愿意说话,任凭我怎么问也无法让他开口。他不愿告诉我为什么跟同学打架,他知道我不喜欢他伤人,从来不曾这样做,后来是他班上同学妈妈告诉我,是因为对方说了对我不礼貌的话,桑堤亚才……没能给他一个好环境,是我对不起他。”
一阵沉默在两个大人之间流转,有一段时间,这对男女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继续说下去。
蔺垂杨想安慰,偏生辞穷,也觉得自己突如其来安慰她还满怪的,而巴珉玥则足因为自己居然向她讨厌的人吐露心声感到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