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楼雨樱如此,项幽凌忍不住对她投以同情的目光,天真无邪的她以为楼雨樱不该将情感再浪费在那兰阳皓身上,因为她明白那兰阳皓爱的人是自己。
“你说什么?你不是他,又怎么会知道他爱的人不是我?阳皓哥对我百依百顺,只要是我要求的,他绝不会不答应,还有,你别想怂恿阳皓哥把我嫁出去,然后将他一个人占有已有,我不会让你称心如意的!”
项幽凌见楼雨樱瞬间像是变了个人似的,露出彷若女夜叉般的神情,连忙对她说:“姊姊,你别这样,有什么话可以好好说啊!”
项幽凌见她神情不对,出于直觉地想往后退,可这时楼雨樱却突然从胸怀里掏出一把匕首,然后将刀柄硬塞入项幽凌的掌心里。
“你做什么?”项幽凌大骇地喊了声。
却见楼雨樱露出诡谲冷笑,包覆着她的手,力气大得惊人,竞令项幽凌一时无法挣脱,然后楼雨樱紧握住她的手,支配着她以锐利的刀峰光芒横划过那已好了八分的疤痕上,留下了一道血红。
“啊!”楼雨樱尖叫一声,松开握住项幽凌的手,然后继续痛叫着。
这情景令项幽凌怔愣傻眼,一时骇住的她,一只手握住匕首,呆愣地无法有任何行动,只觉眼前一花,一抹浅蓝身影在她眼前晃过,定睛一看,竟是那兰阳皓。
他上前察看楼雨樱,焦急唤道,“樱妹,你怎么了?”
“呜呜……阳皓哥,我好痛……”楼雨樱霎时嘤嘤哭泣着,将身子投入他怀里,一副悲凄的模样。“凌妹妹她……她竟拿刀伤我……她见我脸上刀疤好了大半,又见你十分宠爱我,就吃醋嫉妒地愤而拿刀再度划伤我。”
项幽凌怔愣地听着,总觉得楼雨樱这番话忽远忽近的,不甚真切,双眼因惊吓而瞠大,听见她的指控,这才意识到她的手还握着楼雨樱强塞在手里的刀柄,她蓦然松手,刀子落地的铿然声响引来那兰阳皓回首一瞥。
“阳皓……”项幽凌语气惶然无助,脸上有着惊慌。
但她这个神情与语气却令那兰阳皓误会了,尤其楼雨樱脸上那沭目惊心的鲜血痕迹,令他忿怒不已地瞪向项幽凌。
他这一瞪与眼里的指责,令项幽凌心上像被压了一块百来斤重的石头,身子如柳絮般飘浮不定。
她那苍白气息与无助神情,令随同而来的季子妍睐了那兰月轩一眼,随即很快地上前扶住她的身子。
“子妍……”项幽凌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
项幽凌神情里明显的求助意味令季子妍万分不舍,这几天医治完楼雨樱后,她总会到琉璃阁与项幽凌谈天,两人一见如故,相谈甚欢,尤其项幽凌天真无邪又可爱吗,心地又善良。眼前这事透着古怪,但见那兰阳皓一时被愤怒所蒙住眼睛,而指控地瞪着项幽凌,令她感到万分不舍。
有时,眼神比言语更加伤人哪!
尤其,那兰阳皓是项幽凌所爱的男人,他这样的举动简直是在宣告他不信任项幽凌的人格!
季子妍伸手环住项幽凌的肩膀,希望给予她一点安慰和温暖。
“子妍,麻烦你过来替樱妹看看。”那兰阳皓只瞥了项幽凌一眼,很快便将焦急的目光望向季子妍。
季子妍颔首,眼神望向那兰月轩,那兰月轩很快地要人把季子妍的药箱拿过来,季子妍上前来到楼雨樱面前,要她坐下来,然后替她上药。
这时,那兰阳皓欲上前走向项幽凌把事情问个清楚,楼雨樱却紧紧攒住他的衣袖,见他俯首,便用着一双楚楚可怜的水眸凝睇着他,眼里充满乞求。
“阳皓哥,别怪凌妹妹,她天真不懂世事,只是好心地想看看我脸上的伤,一时没顾虑到我的自尊和心情。”
“就算如此,她为什么要拿刀划破你的脸,伤了你好不容易快好的伤疤?”那兰阳皓望着楼雨樱,因为焦急,一时也没有察觉到整件事的诡异之处,只挂念着楼雨樱不能再受伤,否则他就太亏欠她了。
“只因阳皓哥太宠爱我了,凌妹妹一时吃醋,她认为你应该最宠爱她,我也不该,竟幼稚地和她在这点上起了争执,她一时不甘,才会如此做,你别太苛责她。”楼雨樱如此说着,眸中却闪着诡谲幽光。
殊不知,她眼底的异样与狡猾全都落入季子妍眼里,但季子妍依然不动声色地继续替她上药,抹上冰肌玉肤膏。
那兰阳皓拂袖甩开了楼雨樱的手,大步来到项幽凌面前,望着她惊慌茫然的眼,他痛心地说:“凌儿,我万万没有想到你会这么做,我以为你和樱妹相处融洽、形同姊妹,你怎能对她如此残忍?既已知她为我如何牺牲,你又怎忍心对她这么做?”
他句句指责、谴责的眼神彷若锋利的刀刀般,刀刀划过她的心坎,是那样地痛、那样地难以承载,从不知哀伤为何物、从不知泪水滑落脸庞是何滋味的项幽凌,悄然落下了眼泪,却浑然未觉。
“我没有。”项幽凌重重地对他说出这三个字,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
那兰阳皓望着项幽凌脸上那如雪股毫无血色的容颜,她眼里对他投射的受伤情绪与脸上的晶莹泪水,令他蓦然一震,“凌儿,我相信你善良天真,断不会做出这种事。”
他的话让项幽凌有如身在冰窖中、寒冷湿透的心染上了温暖,有如身处朝阳般的天地之间,“阳皓……”
项幽凌话语未竟,那兰阳皓便伸手握住她的肩膀。“可是,我也不会错估女人因为醋劲而做出平常不可能做的事,凌儿,我不是告诉过你,不需为樱妹吃醋,况且,半个月后,我们就要大婚了,你又何苦对樱妹这么做?”
项幽凌仿若被闪电击中般瞪视着他,“终究你还是不信我?”
“我不是不信你,而是事实摆在眼前。”那兰阳皓对楼雨樱十分信任,他断然以为楼雨樱不可能在他面前做戏,更不可能伤害自己,所以,他痛心地认为项幽凌是因为吃醋而做出这种事来。
项幽凌愤然甩开他的手,挺直胸脯,支撑着自己摇摇欲坠的身躯。“我真的没有对她这么做,一切都是她自导自演的。”
生嫩的她直言地将事实说出,让那兰阳皓不可置信地瞪着她。“樱妹为何要这么做?”没有理由啊!
“因为她爱你。”项幽凌再也受不了那兰阳皓质疑的目光,于是大声地对他说,见他不信,她又道:“否则你以为她当初为什么要舍命救你?当然是因为她自始至终都爱着你,你这个笨蛋,不相信我就算了!”
“凌儿,你何必编这个谎?只要你承认你吃醋,然后向樱妹道歉就行了啊!”那兰阳皓不相信她。
“你这个大笨蛋!”见他就是不肯相信她所言,她伤心地怒骂一句,转身跑掉。
此时,阴霾罩顶的乌云间瞬间落下倾盆大雨。
“阳皓哥。”楼雨樱见那兰阳皓怔然望着项幽凌离去的背影久久不动,脸上尽是伤痛,她心中护意满盈,楚楚可怜地叫了一声。
听见叫唤声,那兰阳皓身子蓦地一震,回过神来,望向楼雨樱。
“大哥,先进屋里去。”那兰月轩在一旁提醒着那兰阳皓,同时牵着妻子的手率先进入樱阁里避雨。
这趟他们前来,是要为楼雨樱再做治疗,不过,看这种情形,楼雨樱这女人没有这么单纯,只是一直深深对楼雨樱感到愧疚的那兰阳皓似乎并没有看出她深沉的心机。
第9章(1)
天空划过一道闪电,雨狂暴地倾泻而下,从进宫以来,项幽凌还未遇见过下雨,雨滴毫不留情地击打在她身上,让她浑身湿透,雨水顺着她的衣裳下住淌流,使得她浑然已成一个雨人。
她不停步地继续在雨中行走,不时滑倒的她,泥泞遍身,但她反复地爬起再行,这时的她心中只感觉到悲痛与绝望,他竟然不相信她?
“小姐!小姐……”
耳际隐约传来小盈和彩屏的惊呼叫声,一把纸伞很快地撑在她头上,而彩屏则握住她的手臂,牵引着她往琉璃阁的方向走去。
“小姐,你怎么淋得这么湿呢?也不避避雨,要是生病了,这可怎么办呢?”
只见雨中的项幽凌泪流满面,凄楚的脸、空洞的眼情,令小盈和彩屏互觑一眼,有些不知所措,更有着担忧。
两人眼神交流,决定先带她回去换下一身湿衣。
当两人带着她进入琉璃合,正欲进入寝殿时,项幽凌却突然挣脱彩屏的牵握,站在雨中,仰起螓首,任由雨水打在她的脸上。
“小姐,你别这样吓奴婢呀!”彩屏见状,心里又慌又急,连忙伸手再去抓握项幽凌的手。
项幽凌怔怔地望着彩屏,空洞的眸渐渐聚焦,直勾勾地盯着彩屏,似喃喃自语,又似在对她低诉着自己的心情,彩屏仔细倾听,却觉一阵鼻酸,眼眶也跟着红了起来。
“若是有一种爱,有一种痛,无法得到,也无法割舍,那就让这场雨帮我释放,帮我解脱吧!”
然后,她突然浑身似是被抽干了力气般猝然软下了身子,彩屏和小盈惊呼一声,小盈将纸伞丢弃一旁,帮着彩屏一起扶着项幽凌回到寝殿。
彩屏连忙唤来宫女和小厮送热水进来,又唤人煮姜汤,这才转身帮着小盈替项幽凌换掉一身湿衣。
两三个小厮的动作很快,一桶又一桶的热水被提了进来,倒进了大浴桶中,不消多久,浴桶就被注满了热水。
待小厮全部退下后,其中一名宫女对她们说:“项姑娘由我们来服侍,你们俩浑身也都湿透了,快去换件衣服吧!否则要是着凉了,可就不好了。”
闻言,彩屏和小盈互觑一眼,然后再望了项幽凌一眼,项幽凌这时似乎已回过神,她对两人道:“你们就下去换衣服吧!”
“是。”彩屏和小盈这才福了福身,退了出去。
“你们都下去吧!我可以自己来。”项幽凌对她们说,身子已浸入热腾腾的浴桶里。
“是,那么奴婢在外面候着,项姑娘要是有任何需要,只要吩咐一声就行了。
“嗯!”
项幽凌懒懒应了一声,然后缓缓阖上眼,将螓首垂放在曲起的膝盖上,听着暴雨打在屋檐上,滴答作响,心里乱纷纷的,头脑云时一片空白。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她隐隐听见外室似有交谈声,但身心感到极度疲倦的她,在昏昏沉沉中听得不甚清楚。
突地,她抬起螓首,迷蒙中,只见高大俊朗的那兰阳皓站在自己眼前,浓眉微蹙,弯下身来,大掌探入水里。“水都凉了,为什么还不起来?”
听见他温柔的苛责声,脸上那关怀的神情,如梦似真般地令她抬起纤手,慢慢抚上他的颊,“你……”
才说了一句话,她纤手一抖,连忙缩了回来,望着他的水眸里有着惊疑,她这样的表现令那兰阳皓脸上掠过一抹痛楚与心疼,他伸手将她从水里给提抱起来,一掌往后接过彩屏手里的大布巾。
“凌儿。”他嗓音瘠哑地低唤,将大布巾紧紧裹覆着她湿淋淋的娇躯,将她抱了起来,转身抱着她在椅上坐了下来,让她坐在他的膝盖上。
那兰阳皓头一抬,瞥了彩屏一眼,彩屏会意地将姜汁放在桌上,然后退了下去。
项幽凌感觉到他的大掌在自己赤/luo的肩膀上游移,她像是倏然回神般地在他腿上挣扎着,他不放,她嚷道:“让我下来!”
那兰阳皓心痛他是那个伤了她的人,见她神采不似往日般精神活跃,眼神不再闪跃着天真,顿时手一松,她立刻跳下他的膝盖,远离他的怀抱,直到离他一段距离,才用警戒的眼神望着他。
那警戒、伤痛的眼神令他心如刀割,他站了起来,不由自主地朝她伸出大掌——
她却突然像是受不了地大喊。“够了,你站在那里就好,不要再过来了!”
她犹如受伤的野兽般低吼着,令那兰阳皓黯然神伤,黑眸幽幽复幽幽,十分深邃复杂地盯着她,似诱哄般地温柔低语。“我不过去,但不管你有多气我,把这碗姜汤喝下去,嗯?”
他已听闻彩屏的报告,对项幽凌后来之举与所说的话感到十分心痛又心疼,他怎么可以伤她至此?她是他爱的人啊!
闻书,项幽凌慢慢走了过来,端起姜汤,正要远离他,他先踏着大步离开,“不,我离你远一点,你坐下来慢慢喝。”
见她依言坐了下来,脸上却还是有着对他警戒的神情,他任由心痛蔓延,语气真挚诚恳地对她说:“凌儿,对不起。”
他道歉的话令她一震,她将喝完的汤碗搁在桌上,慢慢抬眸盯着他,“你知道你为什么对不起我吗?”
“因为我不信任你。”
他毫不迟疑的回答令项幽凌红了眼眶,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着,见状,那兰阳皓大步定向她,一把将她揽入怀里。
霎时,项幽凌像个受了极大委屈的孩子般在他怀里哇哇大哭着,一只手还在他的背后用力捶着,宣泄着自己的委屈与悲愤,哽咽抽泣地控诉着。
“你坏、你欺负人……呜呜……你怎么可以不相信我?”
那兰阳皓心里如释重负,他知道她原谅他了,也愿意理她了,他伸出大掌拍了拍她的背。“好了、好了,乖,都是我不好,你别哭、也别气了,嗯?”
项幽凌将脸上的眼泪、鼻涕全数抹在他的衣服上,负气地道:“人家就是要哭,你管我!”
“乖,我不是要管你,我是心疼你,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哭,我有多心疼。”
她蓦然抬起被泪水洗涤得晶亮灿目的眸,噘起朱唇道:“你要是真心疼我,会这样欺负我吗?”
“是是是,凌儿,对不住,都是我不好,我不该怀疑你。”他拍了拍她的背,她埋首赖在他的胸膛里,他一把抱起她,来到床上。
他将她置放在床铺上,俯望着她,伸手轻抚着她的芙颊,每一下都充满着怜爱。“凌儿。”
“阳皓,我真的不知道姊姊会因为爱你而甘愿自毁容颜来诋毁我,我真的被她的举动给吓到了,你知不知道刚才你不信任我,让我难过到好想干脆死去算了!”
那兰阳皓眸光充满怜惜与爱意,俯首吻上她的朱唇,再抬首对她说:“对不起,我不会再让你这么伤心了。”
那兰阳皓眸底藏着最深的懊海和遗憾,如果时间可以倒转,他断不会再那样伤她,尤其刚才季子妍替楼雨樱把脉后,发现楼雨樱身子骨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差,而且脸上和左侧胸口的伤疤都已快痊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