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太可怕了,那东西太丑了,我不要看,我不想看……”
鲁大山错愕的望着她奔跑逃离的背影,心情很复杂,有些恍然,有些无奈,但更多的是困窘。“还说要圆房呢,才看到就吓成这个样子。唉,早知道这招可以阻止你,我是不是一开始就该站起来……可是……我一定要拿这个吓人吗?”
不出綦菡所料,瘟疫在短短几天便扩散开来,原本空出的房舍都成了暂时的医舍,可是这无法带给大家有什么预防及时的喜悦,因为瘟疫从感染到发病,有大约十天到一个月是看不出任何症状的,如今在短时间内这么多人发病,代表他们并不是被丁母所感染,很可能是自己早就染上,只是到现在才爆发。
很有可能还有更多的人已经染病,只是没发病,而这种认知也造成了某种程度的恐慌,导致人人自危,除了一些热心帮忙的村民,还有那些患病村民的家属,其余大多数的村民都被要求待在家里,没事别出门,毕竟就算往外逃,应化城里也在闹瘟疫,能逃到哪里去?
其中最焦虑的便是柳宿了,他的家产全在这水源村里,虽然不是每个村民都信服他,可是因为多次主导村子里猎物庄稼运送到应化城的工作,油水也捞了不少,村子里越多人生病,代表他的收入就会变少,教他如何不担心?
“不如把那些生病的全赶出去算了!”柳宿咬着牙道。
几个柳宿的狗腿子聚集在他家里,美其名是为了疫情想办法,事实上都在讨论如何才能保留自己最大的利益,把对自家人的伤害降到最低,至于其它人死不死,干他们屁事?
其中一个狗腿子一听,有些迟疑地反问 “可是那些病人都有家人,赶出去可能是十几户……”
“如果不当机立断赶走那十几户,我们村子里还有多少户要遭殃?”柳宿理所当然地反驳。
“就算把他们赶走,万一剩下的人发病怎么办?”另一个狗腿子也忧心忡忡地道。
“那就继续赶,我们水源村不能留下任何一个病人。”柳宿的脸色都狰狞了起来。
“可是鲁大山一定会阻止……”有个狗腿子欲言又止。
“敢阻拦,就连鲁家一起赶出去!”柳宿独断地道,他已下定了决心,什么都不能改变。
除了利益上的考量,他最怕的还是这种不知道治不治得好的病会落到他头上来,如果能斩断越多传染的可能性,自然越好。
众人不敢再质疑,却也没有附和,气氛一阵凝滞。毕竟他们也害怕自己被传染,但更怕的是万一真的自家有人发病,那么自己便会成了被赶出水源材的一员。
依附这样的村长,真的是一件好事吗?一些还算理智的狗腿子,忍不住深深省思起来。
在一片安静之由,外头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接着一名村民跑了进来,满头大汗、一脸惊恐地对着柳宿说道 “柳……柳村长,快来啊!你家孙子倒在村口了,看起来也像是染了瘟疫。”
柳宿顿时脸色大变,连忙拔腿狂奔而出,其余狗腿子也是又惊又惧地跟上,在传话的村民带领下,很快的来到了村口。
一个年约十岁的孩童倒在村口,口吐白沫全身抽搐,那便是柳宿的孙子柳强,柳强身旁还站着一些村民,但因为知道可能是瘟疫,根本没有人敢太靠近他。
就连柳宿也因为心中有所顾忌,居然在距离孙子两步之处就停了下来,焦急又惊慌地跳着脚。“怎么会这样?强儿,你你要撑着啊!一定是那些病人传染给你的!”
他看向围观的人,不客气地吼道 “还不快救救我家强儿,都杵在那里做什么?”
一名村民面有难色地回道 “村长,这可是疯疫啊,不能随便碰的。”
一名早就对柳宿心生不满的村民,还故意嘲讽道 “要不村长你亲自把柳强抱到鲁家的医舍去不是更快?”
柳宿一听,脸色又青又白,想骂些什么又理屈,依旧只能站在原地跳脚。
“快快快,都让到一边去,鲁大山和綦大夫来了!”
一个村民远远地叫嚷着,众人赶忙让开一条路,连柳宿都转忧为喜,期待地看着鲁大山及綦菡。
由于綦菡成功地稳住了许多人的病情,到现在水源村虽然多人发病,却没有一个死亡,她的医术也获得了众人的肯定,大伙儿都改口叫她綦大夫,以示对她的尊敬。
只有柳宿出于对鲁家的芥蒂,总是想方设法想对付她,也从不承认她有什么真功夫,可是到了这个节骨眼,他也不得不依赖綦菡及鲁大山。
“你们怎么走这么慢?赶快救救我家强儿啊!”不过他的语气仍是很不客气,毕竟心里那一关仍是过不去。
綦菡及鲁大山没有理会他的不善态度,迳自来到柳强身边,两人很谨慎地没有随意触碰他,但是光这么用看的,綦菡便柳眉直皱。
“这的确是瘟疫。这个孩子,是目前年纪最小的,只怕他要撑下去会比较辛苦……”
“你说什么?你敢再胡说,我就把你赶出村子!”柳宿无法接受这样的说法,怒骂着,“你若无法医就滚!我家强儿……我送到大城去!”
他这般无理的态度,其它村民再也看不下去了,议论纷纷——
“村长,应化城也在闹瘟疫,你送柳强去也是送死啊!”
“就是,綦大夫的医术,比应化城里那些老大夫要强得多了,不只是瘟疫,前几日我家孙儿伤风感冒,吃了两帖綦大夫的药就好了呢!”
“村长你说话得客气点,到时惹怒了綦大夫,不治你家柳强,柳强就死定了。”
众人七嘴八舌,说得柳宿恼羞成怒却又不敢再骂,涨红着脸瞪着众人。
此时,原本一直沉默的鲁大山突然沉声道:“这是吵架的时候吗?先救人再说!把人抬去医舍。”
此话一说完,众人都闭上嘴了,鲁大山平时虽然老实可亲,但威严的时候散发出的气势,也是让人不敢放肆。
綦菡见他又为自己挺身而出,被他的英姿给迷住了,差点都忘了她是来救人的,回过神来后,她急忙要去扶柳强,“对对对,先救人。”
鲁大山马上阻止了她,没好气地瞪着她道 “是你再三叮嘱我要小心的,怎么自己忘了呢?以后这种事我来就好,我可以染病,但你不行。”语毕,他从怀里掏出一块布,布上事先淋了烈酒,他将布绑在口鼻上,接着才弯身抱起柳强,也不管柳宿的皮应,便快步往医舍走去。
綦菡这才发现自己的疏忽,暗骂了自己一句,随即小跑步跟上,一边说道 “大山,我……我方才只是一时忘了,可是你说错了一件事,你也不可以染病。”
鲁大山微微停步,转过头望着她,那眼神中有着一种难言的情绪,像是一种大海对着河川的包容,也像是暖阳对着花朵的呵护。
“因为我知道,就算我病了,你也会治好我,我有责任要保护你的安全。”扔下这么一句动人心弦的话,鲁大山便抱着柳强往医舍去了。
綦菡望着他的背影,感动瞬间充塞了她的心,她什么话也说不出口了。
他有责任保护她的安全,因为他是她的夫啊!他虽然没有说过,但他是喜欢她的吧?她如此告诉自己,那种动情的甜蜜,让她的心儿满满暖暧的,还晃呀晃的,像是浮在水里的生鸡蛋,晃太大力怕破了,但那涟漪却不断扩大。
不管他们的夫妻之名是否如鲁大山所说是有些蹊跷的,但在这一刻,綦菡知道,她真的爱煞了她的相公。
第3章(2)
瘟疫在大夏国西南肆虐了好几个月,疫情似乎只是被压抑住,却没有消除 ,所以西南地区的百姓都是人人自危,唯独一个独立又偏僻的小山村——水源村与人不同。
几个月来,水源村染病的村民不但没有增加,甚至有些症状比较轻微的,都已经痊愈了,且加入救人的行列,如此一来那些染病的人得到更多的照顾,病也好得更快。
当然,这一切都要归功于綦菡及鲁大山,如果没有她的妙手回春,这一次水源村大概也就跟被屠村差不多了;至于鲁大山,在綦菡忙着救人的时候,他主导了所有其它支援协助的事情,甚至连医舍里的许多病人,都是他亲手一个个抱进去的,众人对他的感谢完全不亚于綦函。
这日,最后一个病人,也就是村长家的柳强,终于能自己站了起来,走出了医舍,鲁大山与綦菡是最后离开的两个人,当他们步出原本的丁家,抬头看到天上的阳光时,都有种再世为人的感觉。
“呼,终于结束了。”綦菡吁了口气,笑容却相当灿烂。
“我说过你根本不适合做家务,你是个天生的大夫,我们这个村子全都受惠于你呢!”鲁大山也微笑着。
他的喜悦绝对不下于綦菡,一方面他是水源村当地人,自然看不得村民受苦,另一方面,綦菡在这次危机中找回了她的自信,这才是他希望看到的她。
“我们要回家了吗?”綦菡内心被幸福充塞得满满的,她已经不在乎自己做不来一个妻子的本分,他让她觉得无论她是什么模样,能不能干,都会在她身边。
这段期间,她与他几乎朝夕相处,虽然都是为了病人,但她觉得自己更了解他了,虽然他的外表老实憨厚,做事却是一丝不苟,对她的保护,甚至超过了对他自己。
“是啊,回家。”鲁大山也好久没有看到家人了,这阵子他们夫妻辛苦,但他娘及妹妹也是日日担惊受怕,并不好过。
两人有说有笑地回到了鲁家,但在进到院子里时,便被眼前的大阵仗吓了一跳。
原本空荡荡的院子里竟然摆了好几桌酒席,而且几乎全村人都坐在桌前了。
一见到他们两人进门,众人立即大声欢呼,鲁大娘带着鲁旦笑吟吟地走过来,将两人拉进席中。
“全都在等你们呢!怎么这么久?”
“娘,这是……”鲁大山有些傻眼,与綦菡交换了一个眼神,皆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鲁大娘微微一笑。“这是村子里的人感谢你们这些日子救治病人,让大家的家人都能康复,特地设宴庆祝啊!就等你们了,怎么知道你们这么久才回来。”
鲁大山百思不解,下意识抓了抓头,“这是应该的……为什么要庆祝?”
此话一出,众人简直为之绝倒。这可是救命之恩啊!这根大木头就这么轻描淡写的带过,教他们的感谢付诸流水,岂是可以接受的?
村民们忍不住七嘴八舌的说——
“大山啊,或许你觉得是应该的,但是对我们意义不同啊!若非有你和綦大夫,我家相公可能已经病死了,我们全家还靠他养活呢!”黄大婶首先开口道。
“是啊是啊,我娘也是吃了綦大夫的药,才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回来,否则我丁原就要变成孤儿了。”丁原更是感慨万千。
他这半是打趣的话,又引起了一片笑声。
鲁大娘笑着摇摇头,招呼着众人,“快坐下来吧,大家一起吃,一起喝酒,都等这么久了呢……”
一下子,气氛热烈了起来,虽然柳宿硬是不露面,还有一些倾向他的村民也没来,可是柳宿原本人缘就不太好,众人也不是太在意,反而因为这样,这顿饭还吃得更开心、更惬意。
这时候,巷口卖豆花的李老头有了些酒意,笑呵呵地突然问道 “大山啊,你和綦大夫成亲这么久了,怎么不想着生个孩子?鲁大娘还等着抱孙呢!”
闻言,鲁大山一口酒差点喷出来,呛得他满脸通红,哑然无语。
綦菡老是追着他圆房,他躲都来不及了,还得亮出“兵器”来吓走她,这能生什么孩子?
李老头见他困窘,笑得更是得意。“真可惜啊,你们是在外地成的亲,否则我们不闹翻你的洞房才怪。”
“我们没有成亲啊!”
綦菡突如其来的这么一句话,让原本闹烘烘的庭院瞬间安静了下来。
“啊?”李老头以为自己听锴了,还用小指掏了掏耳朵。
綦菡见大伙儿好像被她吓到了,有些不好意思地补充道 “我是说,我没有拜堂的印象……”
毕竟她失忆了,失忆之后第一个见到的人就是鲁大山,而两人是夫妻也是从他口中听到的,她根本想不起来自己有没有和他拜过堂。
可是这话听在众人耳中,只觉得不可思议。
知道一切内情的鲁大娘连忙说道 “唉呀,因为当时战乱,大山与菡儿成亲一切从简,才会没有拜堂。”
“那怎么行?那不成了私订终身了?”李老头皱起眉头。“好歹也要喝个合卺酒。”
“是啊,喝了合卺酒,代表你们永结同心,这可省不了。”其它人也跟着起哄。
鲁大山最怕的就是这个,浓眉深深皱起,在众人的热情下勉力说道 “不用了吧……”
“怎么可以不用呢,这不是委屈了我们綦大夫?”刘婆婆突然站起身,一副摩拳擦掌、兴致勃勃的模样。“来来来,我来替你们主持,我儿女双全,人家都说我有福气,就让我主持你们的合卺酒吧。”
刘婆婆来到两人面前,其余村民们也都围拢了过来,饶有兴致地等着看热闹。
綦菡红了脸,带着几分新嫁娘的娇羞。
鲁大山的睑色却是越来越难看。“我还是觉得不需要……”
刘婆婆才不管鲁大山说什么,眼见桌上有道菜刚好是汤圆,她便舀了两碗放到两人面前,“来来来,吃下几颗汤圆,日后圆圆满满。”
綦菡娇滴滴地拿起调羹,乖巧地吃了几颗汤圆,旁人马上欢声鼓噪起来,但鲁大山硬是愣在那儿,表情深沉不知道在想什么,动都不动。
鲁大娘在背后偷偷推了儿子一把,但鲁大山似是毫无所觉,不吃就是不吃,这下子气氛有些堪尬了,鼓噪声也渐渐平息下来,众人都用狐疑的目光在他身上扫来扫去,纳闷为什么会这样。
不过刘婆婆不愧经验丰富,马上笑着打圆场,“咱们的新郎官害羞了呢!唉呀,大山这孩子就是老实,这么一点事儿就顶不住啦?”
旁人一听,随即跟着大笑起来,算是把这件事情混了过去。
接着刘婆婆又斟了两杯酒,说道 “合卺合卺,今后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永不分离!来,端起酒杯,手腕交叉喝一口!”
綦菡毫不犹豫地端起酒杯,水亮亮的大眼满是期待地望着鲁大山,但鲁大山却丝毫没有要拿起酒杯的意思,像根木头般杵着,神情越见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