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说到这儿,月塔蜜手里的蜜饯全祭入五脏庙了。
张十五忧心忡忡地看着公主,说实在的,并不是公主饿坏了,而是公主天生嘴馋,一刻没吃点儿小零嘴是会胡乱发脾气的,“公主,这两包干粮也不知够不够你撑出王宫,不如让奴婢再替你去多准备些干粮来。”
“不必,不必,天色已亮,你快快帮本宫将箱子盖上,然后快快离开这儿,动作快一点,万一被人发现,你我都逃不出去了。”月塔蜜可不想坏了大事,催促张十五快快钻回地道里,不愿费心思去猜接下来可能会有的后果,要不然胆小的她准要缩头了。
“是,公主。”张十五沮丧地欲转身时,发现箱子的锁坏了,“啊!公主,糟了啦,这箱子的锁被我弄坏了啦!”
“张十五,你真是笨耶!你把箱子锁起来,我出了宫要怎么溜出去呀?”真是不教不成材啊!月塔蜜一脸悲情。
“对呀!还是公主英明,奴婢这就把锁给带走。”说的也是,张十五连忙把箱子给盖回去。“咦?不对啊!公主!”
张十五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又把箱子打开,大叫道:“万一你想上茅厕怎么办呢?啊!我想到了,我记得前阵子牙奶娘拿来了一大箱尿布,说是中原皇帝进贡来着……小小公主和小小王子们用得还挺舒服的耶,都很少哭闹了哦,搞不好还有剩,我找找看!”张十五四下寻找,“有了!在这里!哇!好多啊!多拿几片好了……”
张十五抱着一小捆尿布回头找公主。
看着眼前的尿布,月塔蜜脸都红了,“张十五,你要我包尿布?”
“好过尿在身上吧?公主将就一下呗!反正又不会有人知道公主包尿布,除了你知、我知……”
“好了,好了!”月塔蜜飞快取走尿布,塞进箱子里,“行了,关箱。”
“是。”张十五听话地合起箱子。
箱子里忽然就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贪吃却胆小的月塔蜜有些害怕地道:“好暗哦!”
“公主,你在里边还好吧?热不热、闷不闷呀?”张十五的声音隔着口箱子,闷闷地传了进来。
“不热,呃……其实有一点点闷啦,不过不打紧,这点儿小苦,你公主我还顶得住,你别管我,办正事要紧!快把王印封条贴回去,要小心,不能留下痕迹。”月塔蜜硬是逞强地道。
张十五把封条贴回去之后,又道:“公主,你要尽快把太子给找回来呀!奴婢等你好消息……”
“知道啦!快走!快走!”月塔蜜隔箱催促着。
“好啦……”
张十五打开地下通道,才步下第一节阶梯,便依依不舍地回过头去望了箱子一眼。
“公主,请保重啊!”张十五泪奔地冲下地道,“呜呜,我苦命的小公主啊!呜呜……”
半晌,地道合闭,要不了多久,张十五的呜咽声就不见了,还原一室的宁静。
这下换伸手不见五指的月塔蜜要呜咽了。
“呜呜……要死了,怎么这么黑啊?好可怕哦……呜,不怕,不怕,有东西吃,月塔蜜公主就变得天不怕、地不怕了。”月塔蜜不停猛啃干粮来壮胆,只要有得吃,月塔蜜总是会比较安心,食物是她的安定丸。
只是里头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空气又单薄得可怜,要不了多久,月塔蜜就有些后悔了,想不到“天衣计划”想来容易,做来却没比抓蛇轻松,然而,她只要一想起已失踪多日的太子,牙一咬倒也忍下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感觉到有人把箱子从地上抬在半空中。
“哇!”月塔蜜的身子被荡得摇过来又翻过去,吓得她连忙把干粮一丢,撑开四肢手忙脚乱地架在箱边,心里却止不住抱怨而喃喃自语地咒骂起来。
闪烁的光线由箱底下的小洞洒在月塔蜜的脸上,月塔蜜连忙眯起一只眼儿,压在小洞上,视线透过底下的小小缝儿偷偷望出外边,视线有限,月塔蜜只看得见人们行在地上的靴子。
“咦?这箱怎么没上金锁?”箱子上方倏地传来男人的疑问。
糟了!月塔蜜的心口猛地惊跳了一下。
“喂!你做什么?”又有男人发出惊叫声,“贡礼岂可偷看?万一被人发现,咱们全都得人头落地呀!你快去找把锁来,不能让贡品外露。”
幸好……月塔蜜松了一口气,随后想想又不对,他们一旦把锁扣上,等于绝了她的生路,因为一会儿出了宫,她要如何悄悄地离开这个鬼箱子呀?所以……不能锁呀!
月塔蜜在心里急得大吼大叫,又怕被发现,也不敢真的抗议出声。
小洞的光线忽明忽暗,偶有小风兜进箱子里,把她眼儿吹出湿润。
月塔蜜整个人蜷缩在箱子里,被一闪一闪的光芒刺得眼儿既酸又痛,最要命的是,她被这样来来回回地摇过来、荡过去,脑袋已被折腾得很晕、很想吐。
倏地,摇晃感停了,刺眼的光芒不见了,晕眩感也渐渐退去。
箱子外边似乎有种不寻常的寂静与祥和,经过好长一段时间,月塔蜜才听见礼部尚书爷爷的声音响起。
“乌孙国王有旨,本朝司官颁赐物授于大陵贡使前,请大陵贡使按本朝礼仪,上前跪受。”
大陵贡使上前跪受领贡。
“再传乌孙国王御旨——请大陵贡臣于归国前,前往兰若寺,王上已备牲酒果蔬,侍郎就馆筵燕,并,所经省会皆飨之,钦此。”
“谢乌孙国王恩泽。”大陵贡使跪拜谢恩。
闻言,月塔蜜松了一口气,又眯眼一笑——
哈,成了!
第2章(1)
天啊,前一刻月塔蜜还乐得要命,这一刻,月塔蜜马上又后悔了。
好像她这一辈子都专干一些会令自己后悔的事耶!她想。
“可恶!居然推不动!唔……要死了!究竟是哪个笨蛋上的锁?唔……好饿唷……我会不会饿死哇?”
被困在箱子里头出不来的月塔蜜,实在恨不得自己拥有盖世神功,能一掌击开箱盖,破箱而出,偏偏——
“天哪……”因食物吃完了,肚子饿得十分难受的她不禁痛苦呻 - 吟。
一旦月塔蜜肚子饿,服侍她的人都要遭殃了,偏偏窝在箱底里的月塔蜜找不到出气包。令她意外的是,如此完美妥善的“天衣计划”竟然会失败,果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不管啦!她落此田地,实在不愿被张十五笑说她是在活该找罪受,而且她现下实在也没那个闲工夫顾虑那么多,先求救再说,不然恐怕要饿死了!
“砰砰砰!救命啊!有没有人啊?快开箱啊!再不开箱就要出人命啦!砰砰砰!”月塔蜜用仅余的力气胡乱拍打着箱盖。
非常时刻再也无暇去顾及她这么一敲将要发生何等可怕后果,就算立刻会被送回王城,月塔蜜也得认了,总而言之,她就是不愿被饿死在这小小空间里,好说歹说,她也是堂堂一个公主,怎么可以死得这么难看呢?
“咦?慢着!”才想着,外头便传进男人沉闷如声响雷的疑惑,“听,什么怪声?”
太好了,听见就快开箱呀!月塔蜜兴奋地等待着、期待着。
外头沉寂了片刻,才有贡使出声答道:“回欧阳吹尘护卫大将军的话,好像是砰砰声呢,咦?不对,还有女人的声音呢!”
欧阳吹尘护卫大将军?!
哇哇哇!这啥怪名字啊?月塔蜜真是搞不懂中原的风气,没事取个又臭又长又难记的名字做啥呢?瞧她闺名——月、塔、蜜,她真巴不得能够大声念出来给大陵国的大将军做做榜样,简简单单三个字,好记又好听,他们在取名字时真该学学他们乌孙人才行啊!
那被称为欧阳吹尘护卫大将军的声音更沉了,“奇怪,声音究竟打哪儿冒出来的?”
“这里啊!我在箱子里啊!”做什么大将军啊?对声音方位的分辨能力竟然这么差!笨蛋!月塔蜜又好气又好笑地在心里咒骂。
这会儿外头沉寂得更久了
“听见没?好像真的有人在说话耶!”
“说什么?”
“好像说……‘窝在江子里’,什么意思啊?”
什么?哪个兵那么呆?是耳朵包了层皮,还是长茧啦?难道是她汉语发音不标准吗?月塔蜜懊恼地捶了一下箱子。
“哎唷!痛死我的小手啦!”月塔蜜吃疼地缩回白白肥肥的小嫩手,塞进小嘴儿心疼地吸吮着,“呜呜……臭汉人!若让我出去,准要你们一个个吃不完、兜着走!”
抬贡的车夫们顿时呆住,猛地吓出一身冷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听见没?又有怪声了!”
“真的来自地底下啊!”声音发抖。
“是呀!这么说……传说是真的吗?”另一个也在抖。
“什么传说?”
“传说乌孙妖怪特别多,会不会……”开始有人危言耸听了。
欧阳将军的声音很有气魄地再次响起,“一派胡言!这世间根本就没有什么妖怪!再说,有本大将军在此坐阵,天大的妖魔鬼怪也不敢靠近咱们一步!”
“欧阳将军呀,你有所不知,乌孙不比咱们中原,传说这儿别个没有,吃人妖怪最多,你要是不信,咱说桩怪事给你听,就是那个啊——”
“吼!”月塔蜜失控大吼,火大地拚命拍打箱盖,“混帐!忽略本宫的存在也就算了,还敢把我当成妖怪,该不会活久嫌腻了吧?”
“哇啊啊!果真是妖怪啊!好可怖!好可怖啊!”外头的众呆子们一个个吓得惊慌失色,迭声惊叫。
“快逃命啊!”
“救命啊!我不想被妖怪吃掉呀!”
“冷静!”马鞍上的欧阳吹尘威武地振臂下令。
众呆子立刻闭嘴,忽来的宁静却显得附近周遭格外地恐怖冷清。
良久——
“砰砰砰!砰砰砰砰……”
“啊啊啊啊啊!快逃啊!”
片刻之间,吓得如惊弓之鸟的呆子马车夫们竟如鸟兽散,不顾一切后果地丢下贡品,逃得一个都不剩。
欧阳吹尘和他所领的二十四骑全愣在原处,呆呆望着被搁得东倒西歪的贡品,久久回不了种。
半晌,一骑回神后大喊:“敢问将军!现在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我……”欧阳吹尘悄悄把视线投向一名黑衣骑士。
黑衣骑士眯起细眸,撇着近乎刚毅绝情的薄唇,慢条斯理地道:“将军认为可以原谅吗?”
“不可原谅!”欧阳吹尘怒发冲冠地咬牙咒骂:“该死!”
中原最高统治者——刘宇,也就是他欧阳吹尘的皇上,今日一身劲装,乔装成骑士,暗伏在二十四骑当中,随他进贡乌孙。
马鞍上的皇上,即便乔装,气迫依然威武不屈,让人望而生畏,微微一蹙剑眉,俊容上的神情便盛满了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
当然,直至目前为止,除了欧阳吹尘之外,尚无人知晓刘宇的真实身分。
而欧阳吹尘自然会保护皇上的身分与安全,不敢有任何闪失,否则依皇上的性格……是啊,关于皇上的臭脾气,早已远近驰名,与生俱来的领导天赋与战场霸主该具备的狠劲与果决,足以让人闻风丧胆,欧阳吹尘岂敢违背皇上圣意?即便皇上没下令诛杀,欧阳吹尘也不敢掉以轻心。
想不到这群不知好歹的家伙,竟敢在皇上面前冒犯他欧阳将军的威严,还敢不服从他的指令!让皇上亲眼看到他是如此的无能,奉旨护送的贡品全被那群不服从军令的呆子撞得东倒西歪,而呆子逃得一个都不留,这下他心中的怒焰就好像滚滚沸腾的火山般爆发了出来!
拉起缰绳,抬起神情凛冽的俊庞,欧阳吹尘那双炽烈的黑瞳转而投入其中一名将士的眼里,“立刻去把人给我追回来!”
“是!将军!”那将士匆忙领了十六骑迅速追赶逃逸的车夫。
“砰砰砰!砰砰砰砰!”
这时,怪异声又再度传进众人耳里,不只欧阳吹尘听见了,就连刘宇也听得一清二楚。
众将士们微愣,好半晌,似乎忽然间意识到强烈的危机,将士们齐步跳起来哇哇大叫一番后,齐心协力地上前把落在地上的贡品迅速搬运到马车上,然后推着载满贡品的马车拚命往前跑。
马车底下的四个轮子,喀啦喀啦地响个不停。
“欧阳将军!快逃命啊!”
欧阳吹尘愤而脱去身上大袖翩翩的缁布冠,一身劲装,策马追上,“放肆!你们急什么?慢点!小心把贡品撞坏了!”
喀啦!喀啦!喀啦!马车颠簸得更厉害了。
这下不妙啦!
箱子里的月塔蜜头好晕呀!再继续下去怎么得了?她简直快要吐了,假如正在颠簸中的马车再不停下来的话……她真的、真的会受不了的呀!
“砰砰砰砰砰!”月塔蜜急得把小手都拍红了,这群呆子就是只会没命地推着马车拚命往前跑。
月塔蜜快吐了。“快停下来啊!我——要——吐了……嗯……呕——呕——呕——”
月塔蜜连吐三番,吐完后真是虚弱到差点儿没死掉。
她眯起湿润的眼儿,因不肯死于非命,双手还是忙个不停地拍打着箱盖,异想天开地企图把箱盖给打破。
谁知道她拍得愈急,马车跑得愈快,那群呆子将士以雷厉风行之神速往前一路猛冲,就只为了逃离传说中的妖怪——她的追逐!
就这样——
吓傻的呆子将士们冲冲冲!
被鞭子狂策的马儿跑跑跑!
载满贡品的马车颠颠颠!
可怜的月塔蜜公主吐吐吐!
欧阳吹尘追追追!
一大匹人马就这样胡里胡涂地冲出了乌孙与中原之间的边界,通过了长城,进入中原范畴。
一入中原,前方一块大招牌立刻映入眼帘,众人抬头一瞧,发现原来是一间边塞大客栈,闪烁着迷人光芒的大招牌上,镌刻着“鎏金驿栈”镶金大字。
将士兵丁们嘴里大喊三二一,马车猛往客栈里一送。
“喀裂!”撞破了两扇雕花木门不打紧,马车上的贡品也哗啦啦地倒了一地。
前不久才被月塔蜜吐出来的秽物,立刻没头没脑地往身上浇了下来。
唉!可怜,狼狈,有够悲剧!月塔蜜简直快哭死了。
呜呜呜……惨翻了!狼狈不堪的月塔蜜再次吐个没完没了,只见她被撞翻了身,由于空间过小,咚一声又弹回原处,这下连哭都哭不出来了,因为撞到鼻梁,整个人差点儿没痛昏过去,晕到快掉渣了。
“哎呀!我说各位官爷啊!你们是怎么搞的,我的风水门楣这下子全被你们给撞坏了!”掌柜的脸都绿了,气急败坏地跑上前来指着众人骂个不休。
“呼呼呼!方才真是好险啊!差点儿被妖怪吃掉了!”士兵们一个个虚脱无力地倒在地上抹泪加拭汗,大喊好险,完全不理会正火冒三丈的大掌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