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在这方面你是个鬼才,能力无庸置疑。不过,我想知道的是,你有没有不小心留下任何线索,让对方可以追踪到你?」
「绝对没有!」容朝安信誓旦旦,肯定的说:「我对自己的能力很有信心,我绝不会……噢,天哪!我犯了一个大错误!」
看着他的脸色倏地变得难看,加上他最后说的话,不禁让其它人心一沉。
第2章(2)
东方A的声音再度响起时,似乎显得异常冰冷。
「计算机黑客就跟惯窃或连续杀人犯一样,喜欢留下自己独一无二的记号,向公权力挑战。容协理,你是不是留下自己的『签名』了?」
在场的其它四人同时看向容朝安,只见他颓丧地点了点头。
「恐怕我年轻时的狂妄自大,在今日铸成大错,我的黑客程序里会自动留下我的『魔王』签名——一个戴黄金皇冠的骷髅头在咯咯大笑。如果对方可以破解我的密码,然后从我的『签名』追溯回来到我的计算机,那表示对方的计算机知识一点也不输给我。」
一阵沉寂之后,东方A才镇定自若地说:「那你恐怕还要负另一个责任,不管定时炸弹被安装在世上哪个地方,这颗炸弹是经由你的计算机,由你亲自启动的,换句话说,你现在变成了一名『恐怖分子』了。」
这话一出,邢家父子哑口无言,芮筱嫣伸手捂住嘴,容朝安仍在懊恼自己的疏失,至于楚绮瑗却是低声啜泣起来。
东方A打破沉默地说:「大家立刻行动,派出所有的人力资源去追查,我们必须在七十一个小时之内,停止定时炸弹的倒数计时,或是找到炸弹的安装地点,想办法把炸弹拆掉!I am watching you(我在监控你们)!在通话完毕之后,笠维,你可以把面具摘下来了,各位保重!」
「笠维?!」容朝安和楚绮瑗异口同声叫了出来,两人的目光立刻看向那副闪亮的钛合金面具。
在他们问出任何问题之前,芮筱嫣抢先开口说:「笠维,你好好跟他们说清楚吧。刚才东方A提到人力资源时,我立刻想到了杰克,我们需要他立刻飞过来,这样我们就可以得到MI5的协助。另外,我还想到一个人……」
「谁?」邢笠维纳闷地看着她。
「情报贩子左绍华。他说过只要价钱合理,什么样的情报他都可以弄到手。」
「对,包括恐怖分子都可以雇用他。」邢笠维提醒她。
「虽然我们对左绍华的认识不深,但我们曾救过他一命,我相信他会帮我们的。」芮筱嫣语气很笃定。
邢光东这时也开了口:「笠维,筱嫣说的没错,我们现在需要来自各方面的人力资源,来协助我们调查,任何一点蛛丝马迹,都很可能帮我们去阻止定时炸弹爆炸。」
邢笠维点点头,芮筱嫣立刻联络左绍华,邢光东则是打电话向警方报案。瞥了眼僵立在一边的容朝安和楚绮瑗,邢笠维抬起手,小心翼翼地卸下脸上的金属面具。
「表哥,绮瑗,我不是笠恒,我是笠维。你们最好坐下来,因为我接下来要告诉你们的事,或许你们会觉得匪夷所思,但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接着,邢笠维巨细靡遗地告诉他们整个事情的经过。
「两年前,我和笠恒在伦敦地铁爆炸里受了重伤,救难人员把奄奄一息的我们送到圣玛丽医院,但我们伤势过于严重,随时都有失去生命的危险。
「我和笠恒在被救醒后,才知道因为我们的伤势严重,若是照一般的医疗方法,根本就没有治愈存活的可能。
「原来在炸案发生之后,英国国家安全局MI5在调查自杀炸弹客的身分时,意外发现邢家是国际闻名的企业家族,在东南亚国家也有设立厂房,其中有合作往来的巨商富贾中,不乏涉及国际恐怖组织活动的『黑名单』人士。在确认过邢家并无任何涉及恐怖活动的嫌疑后,MI5的人反过来和我父亲协商一件被列为最高机密的协定。
「若我们两兄弟可以被救活,MI5要我父亲答应日后以雄厚财力支持并加入亚洲的反恐活动,也就是我们邢家从此都要听命由一群年轻企业家所组成的反恐组织——『防恐特煞』,该组织听命于一名神出鬼没、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首脑人物『东方A』。
「东方A不但提供情报线索给MI5,藉MI5在其中扮演『中间人』,来传达任务命令给防恐特煞们,也和国际反恐联盟有密切的合作关系,其目的是要阻止亚洲的恐怖分子和其它地区的恐怖分子连成一气。
「在我父亲答应加入『防恐特煞』组织后,我和笠恒立刻被秘密送到美国国家航空暨太空总署NASA的太空医院里,接受最先进精密的手术和医疗。
「我们兄弟在经过一连串的治疗后终于捡回一条命,只是我失去了左眼,但笠恒却失去了左半边头盖骨,还有四分之一的脸被毁容。在这之前,我父亲也答应了东方A透过MI5要我们兄弟使用同一个身分存在这世界上,一个用『脑』,另一个用『身体』致力于摧毁恐怖分子行动,有如分形遁身法,混淆恐怖分子的判断。
「因为我对商场经营很了解,东方A决定让我『消失』,从此我用笠恒这个对经商不熟的二世子身分活下来,减轻恐怖组织对『鸿碁集团』的注意,并和恐怖分子在商业上虚应合作。
「至于笠恒,他的个性好动敏捷、放荡不羁,只要经过一段时间训练,就成了实际执行任务的好干员。
「我和笠恒在医院里醒来后才知道这件事,虽然我们强烈抗议过,但这根本不是我们所能决定的。我父亲为了救两名儿子的性命,不得不答应MI5和国际反恐联盟的任何要求……」邢笠维云淡风清的将两年前发生的悲剧说明清楚,在经历过那么多风风雨雨后,他已经能够调适心情了。
容朝安一直盯着表弟那张熟悉的俊脸,在邢笠维卸下面具之后,他才知道笠维左边蓝灰色人工眼球是多么明显,也才知道笠维左眼眶下有一道成十字交叉的疤痕。
突然地,他悲愤地吼了起来:「我为你的死哭过,你知道吗?你、我,还有人在香港的乔治.欧,我们曾被企业界称为『三剑客』,你跟我不仅是表兄弟关系,还是事业上和生活上的知心好伙伴,我们是一个team!这两年来,我和乔治因为你的『死』伤心难过,尤其是乔治,他以为幸免于难的是笠恒,开始对假扮笠恒的你产生一种疏离的敌意,你到现在都没告诉他真相?」
邢笠维忍住起伏的情绪,平静地摇了摇头。
「我们和东方A在做的事,已经超乎了个人感情和生命的范围,为了大我,我们必须在小我上做某种程度的犠牲。表哥,我很抱歉现在才告诉你,但请你相信我真的不是故意要隐瞒你的。」
「你和姨丈骗了我两年,我以为我失去了一个至亲的表弟……」容朝安还是难以释怀。
芮筱嫣这时已打完了电话,柔声地说:「朝安表哥,如果这可以减轻一些你内心的苦楚,我可以告诉你,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真相的。那时我也很生气,觉得笠维怎么可以让我以为他在地铁爆炸里死了,但是后来我想通了,如果这个世界没有和平,我们的生活随时会受到恐怖分子的威胁,那么谈其它什么都是没有意义的。」
她的话安抚了容朝安不少,他急急问道:「那么笠恒现在人又在哪里?」
开口回答的人是邢光东,他的声音充满情绪起伏地说:「我们已经两年没看到他了,只知道他一直在执行派给他的秘密任务。他好像只是以行动来报答东方A和MI5把他从鬼门关救回来,但同时也愤世嫉俗,怀恨在心,因为被救回来的他却……」他哽住了,再也说不出话来,强忍着不让两行老泪在这些晚辈的面前滴落下来。
楚绮瑗在和容朝安交往三个月以来,第一次伸手握住他的手,柔声劝道:「朝安,我们还有一颗定时炸弹要解决,事关重大,我们必须先抛下这些私人感情和感觉。」
容朝安的情绪因为她的第一次接触而变得缓和,他愣愣地看着楚绮瑗明亮秀丽的美眸。他突然觉得好累,好想永远沉浸在那一对明眸的温柔之中,向一片碧蓝的宁静湖游去,攫住一场美梦,永远不要醒来……
他多么希望这个世界没有这么多的不完美,但是,他,一个不完美的,在爱情上交白卷的宅男,却遇上了她,一个也不完美的,被某种心结纠缠而罹患病理性洁癖的女孩,然后他们谈起一场恋爱。
如果她的手牵住他的手,是她朝完美的梦想所跨出的第一步,那他还有什么好怕的?恐怖分子、定时炸弹所带来的沉重感,突然在这两手交握的一瞬间,全化为勇敢面对的坚毅力量。
事情既然是由他而起的,他怎能让这么美好的女孩跟他一起承担责任,该要他扛起的,他绝不会推卸!
第3章(1)
台北的夜晚 62:28:14
将近十个小时之后,显得虚缈的白日过去了,当夜幕落下,繁星有若晶钻镶在薄纱般的夜空中时,笼罩在容朝安和楚绮瑗这对恋人心上的,也是一层像覆着尘埃的薄纱,让他们心底有着新的恐惧,也夹杂着一丝新的愉悦。
在这十个小时里发生的所有事情,像是电影情节般,显得那么的不真实,让人感觉好像等电影散场之后,一切又会回归平凡,问题是,实际上这却是一场不知何时才会停止的恶梦。
在「鸿碁集团」总裁邢光东接获可靠消息,知道有炸弹威胁,向警方报案之后,警方立刻派出防爆小组处理,也由于「鸿碁」的厂房范围较大,警方向军方请求支持,因此军方派遣了一组经过特殊训练的爆破专家,并调度两只由知名的澳洲反毒组所训练的狼犬相助。这两只狼犬,除了可以嗅出极微量的毒品,同时也可以嗅出任何爆破物所使用的火药和易燃化学药品。
接下来漫长的五个小时里,「鸿碁」在新竹科学圔区内的两公顷占地,在军警合作之下,从一厂、二厂到总部办公大楼,以及摆放存货的仓库,几乎作了一趟地毯式的捜查,只差没有把地皮掀起,或把建筑物的钢筋水泥一块、一块地分卸开来。
下午三点的时候,「鸿碁集团」的大门口出现了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名新闻记者。TDN的头牌记者利绣沄,上次曾在「鸿碁」周年庆的宴会上闹场,最后被撵出去。
她透过门口的警卫,递了一张手写的留言给邢光东。
社会大众和贵集团的股东们都有知的权利,而一名记者只是做他该做的工作,把信息和消息传播出去。上次在贵集团的周年庆上,我的独家专访却成了「独漏」;而今天军、警总动员,疾奔贵集团总部,我想,邢总裁应该没有理由拒绝我的采访吧?
利绣沄这么做只是孤注一掷,但是她没有料到,邢总裁只考虑了半个小时便决定放行。
身为包打听的「刀子嘴男人婆」,她认为这次她铁定会拿下明天新闻的独家头条!
最后的结果是,军警双方均确定,「鸿碁」总部和两大厂房并没有任何遭到破坏或秘密安置定时炸弹的迹象。
当容朝安和楚绮瑗离开科学圔区时,天边已出现了第一颗寒星。
在高速公路上,容朝安一边开着车,一边握着楚绮瑗的手,一直不肯放开,彷佛他守住的是个童话故事,怕一放手就又回到残酷的现实世界里。
他们因为这一天下来所发生的事而沉默着,然而两人心中都觉得,今天两人之间的发展像是立了一记新的里程碑,暖暖的情愫在心中回荡,像慢慢绽放出美丽的花朵。
直到车子下了交流道,进入台北市区,楚绮瑗才清了清干涩的喉咙,轻轻地开□。
「你这样开车不会很危险吗?」
容朝安这才有些腼腆地放开汗湿的手,他带着歉意,以自嘲的口吻道:「我还怕最大的危险是牵你的手,会害你因此而全身长红疹。」
「会发生的话早就发生了。」楚绮瑗云淡风清地这么说。
她不愿继续在意着这件事,只希望两个人能够自自然然、毫不刻意地越过一道又一道的心墙,一阶阶的往天堂的方向走去。
「也许是今天发生的大事,让我觉得更接近你了,但是,我心中仍然感到内疚,是我引发那颗定时炸弹的。」
容朝安郑重地看着她,沉稳地道:「是我教你按那个键的,如果你继续内疚下去,那只会一次又一次地提醒我因为一时大意而铸下大错,留下了一个让恐怖分子有迹可循的『魔王』签名。」
「对不起……」楚绮瑗喃喃地说。
容朝安刻意把话题岔了开去,故作轻松地开口建议,「我们俩从中午到现在,除了咖啡之外,根本没有吃任何东西,我们先去中和的夜市吃晚餐吧,吃完我再送你回家,我想你一定很累了。」
楚绮瑗没有响应他的话,只是若有所思地低声道:「让我真正感到累的,是世事无常;人的一生中总是有那么多的秘密和变量,那么多的不确定和不一定……」
容朝安突然有种如履薄冰的感觉,他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你说的好像不是今天发生在『鸿碁』的事,也好像不是在说你我之间的关系,是吗?」
楚绮瑗轻轻摇了下头,然后把五味杂陈的脸别了开去。
看着车窗外不断向后飞掠而逝的霓虹灯,她的声音显得有些感伤。
「我只是觉得,你今天心里受到的冲击一定很大,邢伯伯和笠维竟然可以守着一个秘密,骗了你和周遭所有的人两年之久。我想,当笠维把真相告诉筱嫣时,筱嫣一定觉得她的世界像是天翻地覆。然后,我最信任的知己筱嫣,也开始瞒着我这件事……」
容朝安顿时心一提,有些气急败坏地道:「绮瑗,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你也知道这其中有很敏感的因素和苦衷,让他们必须对所有亲友三缄其口。」
「我知道,我明白……」虽这么说,楚绮瑗的心中仍旧纷扰。
容朝安连续转过几次脸来睇视着楚绮瑗,最后,他的双眼直直地望着前方的道路,半是试探地问道:「你说得好像自己曾感同身受,难道你有什么难言之隐,或是遭受过什么心灵上的创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