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仙琪闻言立刻止泪噤声,在被子底下抹干泪水。
「没……没有啊。」
「起来一下好吗?我有话想对你说。」
欧仙琪迟疑了片刻,暗忖,该来的还是要来。于是掀开被子缓缓地坐了起来,准备接受他提出离婚的要求,哪知--
「生日快乐!」
欧仙琪愣愣地看著眼前这束差点被她踩烂的花束,好半晌才抬头看他。
「给我的?」
唐若华点头微笑,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
「忘记了吗?今天是你生日,因为你不喜欢甜食,所以我没买蛋糕。这是一个小礼物,希望你会喜欢。」
欧仙琪呆呆地接过花束和礼物,作梦也没想到生平收到的第一束花,竟然是她相识不多久,而且还是骗来的老公所送的,心里的感受除了震撼还有感激,喜悦的泪水不禁夺眶而出。
「谢谢!我好高兴,谢谢!」
「谢什么。」唐若华抬手轻轻拭去她颊上的泪水。「这是应该的。」
欧仙琪这会儿简直是从地狱升上了天堂,满怀无限欣喜的心情拆开礼物,是一对纯手工打造的金耳饰,那美丽的枫叶造型,隐约可见的脉络,是那么的精致栩栩如生。
「好漂亮!」
「喜欢吗?」
「喜欢!」欧仙琪细细地审视著它。
「我有个同学是金饰设计师,我请他帮我设计打造的,因为我们结婚的时间太匆促了,所以也没有准备什么首饰送你。」
欧仙琪抬眼看他,那迷人的黑眸深处有著一抹歉疚之色,为了不让他将此事长挂心上,遂以不在乎的口吻道:「没关系,反正我也没送你什么,咱们这就互相扯平了。」话落将耳饰送到他面前。「帮我戴上去。」
唐若华摇头,轻轻抚著她细嫩的耳垂。
「还是你自己来吧,我怕笨手笨脚地弄痛了你。」
「好。」欧仙琪抱著花束坐到镜台前,小心翼翼地将花束摆好,才取出耳饰戴了上去。
唐若华轻手帮她将长发拨到肩后,露出个满意的笑容。
「还满适合的。」
欧仙琪觉得它简直是美极了,转首不解地问:「为什么要送我礼物?」
唐若华一下子就被问倒了,想了想才答:「送生日礼物还需要理由吗?」话落顿了顿。「因为我爸爸每年都会送我妈妈生日礼物,感谢妻子一年的辛劳,所以我想每个当丈夫的都应该这么做吧。」
欧仙琪凝视著忠厚得有些傻气的他,心底有个声音在呐喊著:绝对不能放弃他,无论如何都不离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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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石贝柔竟然发现女儿勤劳得出乎意料之外,不但不需去七催八请就起床,而且还主动地将客厅打扫得干干净净,家具也擦拭得纤尘不染。不仅如此,脸上还挂著盈盈的笑意,不若前几天摆出好像人家欠她几千万般的臭脸。
「怎么了?今天为什么这么勤劳?」
在一旁替水族箱里鱼儿换水的荷玉和菊玉,立刻接口齐声说:「因为今天太阳打从西边出来。」
欧仙琪不在意她们的打趣,俏脸上依旧挂著笑意。
「因为我昨晚作了个美梦。」
石贝柔点点头疑信参半,突然发现女儿耳上戴著一副相当精致秀气的金饰,趋近细看。「你这对耳饰很漂亮,什么时候买的?」
「若华送的。」欧仙琪桃腮微晕,笑容灿然。「昨天是我生日,他还送我一束玫瑰花,红色的哟!」
石贝柔柳眉微皱,欧家向来是不替小孩子过生日的,所以对这种琐碎的小事比较不在意,苦思半晌才点头。
「对!昨天是你生日,没错。」转眸看见她那嫣然巧笑中,洋溢著满满的幸福。「他为什么要送你这么贵重的生日礼物?」
欧仙琪遂将唐若华昨晚所说的话转述一遍。
石贝柔听后抿抿嘴,当头泼她一桶冰水。
「你有做什么值得让他感谢的事吗?」
欧仙琪笑容倏敛,抿紧了朱唇,瞪视了老妈好一会,才低语。
「以后我会努力地做。」
石贝柔点头。
「既然如此,那我们现在去菜市场吧。」
「去菜市场做什么?」
石贝柔睨了她一眼。
「你该不会认为青菜、鱼肉会从菜市场长脚跑到家里的冰箱吧?」
「当……当然不是。」欧仙琪以前的确是这么认为的。突然,她想到一个主意。「我今晚要亲手做消夜给若华吃。」
「啊!糟了!唐大哥的性命危险矣!」荷玉却突然惊叫起来。
「一定要先叫好救护车才行。」菊玉也马上接口。
两人的-搭-唱直把欧仙琪气得秀眉高高扬起,杏目圆睁。
「你们两个欠揍啊!」
荷玉不怕威胁,朝她扮扮鬼脸。
「敢揍我,回来就向唐大哥投诉。」
「你……」欧仙琪只能干瞪眼怒视著她,上次唐若华曾要她不要老把「揍啊!扁啊!」挂在嘴边,这个小妮子八成是看准了她对唐若华的温柔毫无反击能力,才会如此大放厥词。
「好了!别跟小孩子斗嘴了,进去厨房把菜篮提出来。」石贝柔命令著。
欧仙琪依言进厨房提出平日女佣上菜市场买菜所使用的菜篮子。
「我们走了。」
菊玉走到门边目送她们离开后,才回头问荷玉。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跟大姊头顶嘴,我真替你捏把冷汗。」
「为什么不敢。」荷玉慢慢将干净的水舀进水族箱里。「有唐大哥当靠山,有什么好怕的。」
菊玉偏头想了想,又问:「你不怕大姊头先揍了你之后,回头再狠扁唐大哥一顿?」
荷玉哈哈大笑两声。
「她舍得才怪!她疼唐大哥都来不及了,哪还会动手打他。你忘了吗?通常大姊头想揍一个男人是不需要太多理由的,欧大哥不是也挨过她的拳头吗?大姊头若不是爱唐大哥的话,那上次我们所做的事,她为什么只是闹闹别扭就算了?若换成他人,也许就得住院观察了。」
「这个嘛--」菊玉被她七弯八拐的话,给弄得思考回路已经有点秀逗了。「应该好像是这样吧!」
荷玉睨了她一眼,把换水的用具收好,要头脑简单的菊玉来想这种有点矛盾,又有点复杂的问题,实在太难为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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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欧仙琪每天都心烦意乱地过日子,原因无它,只因唐若华已经连续多日晚归。他下班后没有马上回家,直到晚餐前才进家门,晚餐过后又一头钻进书房,直至很晚才回房睡觉,她多次想进书房去问话,无奈老妈也同时在使用书房,进去只有挨骂的分。
为了想问他最近都在忙些什么,她还想了各种旁敲侧击的问话,无奈在他回房前她已让周公先召走了,等她醒来时,枕边人早已上班去也。
今晚,她泡了杯浓郁的咖啡,准备等到他回房。轻啜一口香气四溢的咖啡,强忍心烦就想抽烟的念头,因为答应过他要戒烟的。
这时,门外响起了两声轻轻的敲门声。
「进来。」
门打开,唐若华探进头来。
「仙琪,我要回家-趟,今晚不回来了。」语毕就欲关上房门。
「等一下。」欧仙琪连忙下床,跑到门边问:「你回家做什么?」
「我要回家去整理一些东西,明天下午我回来再告诉你。」唐若华伸手揽过她,在唇办上轻啄一下。「晚安。」
欧仙琪怔愣地抬手轻抚双唇,除了结婚典礼那次,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吻她,唇上似乎还残留著那柔软的触感和醉人的温热,直至门关上了才让她如梦初醒般的回过神来。
突然,她打开房门追了出去,奔到大门外正好看见他坐上一部红色的小汽车,在昏暗的灯光下隐约可见驾驶座上是个女人,而且还是个长发飘逸的女人。
欧仙琪只觉脑中一片空白,什么也没办法思考,木然转身犹如一缕游魂般回到房间,爬上床蒙上被子让满心的凄楚化成两行热泪。
什么回家一趟?都是骗人的!原来是要和别的女人过夜,还要明天下午才回来告诉她,是要向她炫耀旧情人比她更温柔、体贴吗?
为了不愿失去他,难道只能眼睁睁地让他重投旧情人的怀抱?她实在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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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下午,唐若华匆匆忙忙地回到欧家,到书房将该带的文件准备好,回到房间正打算准备衣物时,欧仙琪却怒气冲冲地进来,劈头就问:「昨晚你究竟去哪里了?」她实在忍不住了,非把事情问个清楚不可。
唐若华一脸不解地反问:「我不是告诉你,我要回家一趟。」
「可是……可是……」欧仙琪紧握拳头,非常努力地压抑满腔怒火。「可是,我看见你坐上一个女人的车子。」
「她是我表妹,也就是托儿所园长的大女儿,她昨晚刚好有事要去找我爸爸,所以就顺道送我-程。」
「你骗人!」欧仙琪哪会相信他的解释。「你把旧情人说成是表妹,别以为我就会相信你,不要把我当成三岁小娃娃!」
唐若华满心无奈地看著她,为什么老婆会突然变得如此不可理喻呢?昨晚通宵整理资料,现在根本没有精力和她多做争辩。
「她真的是我表妹,改天我介绍给你认识,好不好?」
「我才不要认识你在外头的狐狸精!」欧仙琪终将所有的怨气,一股脑地宣泄出来,将以前所见与所想的全部串联在一起。「我知道你外头有许多旧情人,你每天都利用下班之后偷偷地和她们幽会。」
唐若华在心里大呼冤枉,闭著眼辩解著:「我没有什么旧情人,更没有和什么人去幽会,请你相信我,好吗?」
「全部都是我亲眼所见,还想狡辩!」欧仙琪怒吼过后,转身往外跑。她怕忍不住满腔怒气,会对他动粗。
唐若华本能地追上几步,但随即又停了下来,出国的事迫在眉睫,而且这种事又非三言两语解释得清楚的。两相权衡取其重,还是先整理衣物准备去搭飞机吧,误会等回来再说,也许等她气过之后就没事了也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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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仙琪离开家后便沿著红砖人行道快步疾走,走了一段距离后脚步渐渐缓了下来,最后在路旁一张供休憩的镂花铁椅边停下,坐在椅子上垂头沉思。
脑中浮现的是他那和煦迷人的笑容,温和的性情,她做错事时婉转相劝,纠正她时的轻柔细语,容忍她的无理取闹……想著想著,眼眶不禁湿润了起来。
她抬手拭去即将溢出的泪水,笑著自语:「就算他在外面有十个八个女人又怎么样,反正法律只承认我和他的关系,大不了找人去警告那些狐狸精不就得了,相信没有几个女人敢和我抢老公的,这有什么好烦恼的嘛,真是的!」语毕为自己绽开一抹宽心的笑容,起身往回定。
哪知,正当她走至家门前时,却看见唐若华西装笔挺,提著一只大皮箱坐进一辆计程车里。一时之间尚未来得及反应,计程车已启动驶进车道,等她回过神本能地追上前几步,车子却早已隐没车潮中不知去向了。
欧仙琪心中只有一个疑问,那就是--他要去哪里?
碰巧这一幕也让返家的兰玉和荷玉瞧个正著,荷玉故意重叹一口气。
「唉!唐大哥终于『看破』喽!『包袱款款』回去『后头厝』。」
欧仙琪闻言,血色于一瞬间从脸上褪去,颤著朱唇缓缓地转首看她,用空洞的声音问:「你刚才说什么?」
兰玉和荷玉被她苍白的脸色吓了一大跳,荷玉嗫嚅著说不出话来,兰玉却连忙摇手解释。
「她只是开开玩笑而已,没有那么一回事啦!」
欧仙琪却不理会兰玉的解释,转身往屋内奔进去。
这时,欧伯竫夫妇和菊玉、梅玉从另一个方向走过来。
石贝柔看见站在门外窃窃私语的兰玉和荷玉将事情的经过述说一之。
石贝柔听后回头与丈夫交换个眼神,也朝屋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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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仙琪回到房间,第一件事就是打开衣橱,当她看见他原本挂在里头的衣服少很多,而且置于柜顶的大皮箱也不见了,霎时间,一股莫名的死惧直袭心头。她颓然坐倒在地毯,上想到荷玉所说的话,颗颗热泪如断线珍珠般,不断地由眼角涌落双颊,最后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
随后进屋的六人,才走到客厅就厅见由房里传来的哭声,惊得六人连忙走到房门外一探究竟。
石贝柔进到房间,站到女儿身前俯视著无视一切啕嚎大哭的她,冷冷地问:「哭什么?难听死了!像鳄鱼在哭一样。」
门外的四玉初次见到大姊头大哭的模样,个个睁大眼睛张大嘴巴,原来大姊头也会哭得像玩具被抢走的小孩般可怜,待听见石贝柔的话,菊玉转头问荷玉。
「你听过鳄鱼的哭声吗?」
荷玉猛摇头。
菊玉不死心地转向欧伯竫问:「欧伯伯,鳄鱼都怎么哭啊?」
欲伯竫被问得一愣,片刻朝房内一点头。
「大慨就像这样吧。」
菊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欧仙琪抬起犹如带泪梨花般的脸庞,哽咽地答:「若华走了。」
石贝柔闻言没有丝毫同情之色,冷冷地说:「他能忍受你这么久,已属难得了,今天他会离开,都是你的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欧仙琪双手扯著长发,像个耍赖的小孩般哭嚷著:「不管啦!我要若华,我要若华啦!」
「人家若华不要你了!」石贝柔双手插腰,朝她大吼。
「哇!我不管啦!」欧仙琪更是加大声量痛哭,那哭声堪称鬼哭神号了。
石贝柔暗叹一口气,转身朝站在门外的五人一挥手,然后离开房间带上门,让女儿在里面哭个够。
欧伯竫边朝客厅走,边轻咳-声,唇边竟绽开一抹喜悦的笑容。
「仙琪哭得好可爱。」
老公的心态有点问题,石贝柔睨了他一眼后才轻叹一口气。
「希望她哭过之后会有所觉悟。」
「觉悟什么?离婚吗?,」欧伯竫突然有点怅然,他也觉得唐若华是个难得的好女婿。
石贝柔摇头。
「我可不认为他是个会把婚姻当儿戏的人,也许他是要到外地出差几天。不过,这样也好,正好给小琪一个反省的机会。」
房间里,欧仙琪坐在地毯上直哭得声嘶力竭,才慢慢地爬到床边,抱起他的枕头,嗅著那上头残留的熟悉味道,任泪水颗颗滴落在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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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欧仙琪换上一套端庄素雅的窄裙套装,怀著极端紧张的心情走出房间。
正在客厅看报的欧伯竫,见女儿垂著头要出门的模样,遂问:「大清早的,你要去哪里?」
「我……我要去接若华回来。」欧仙琪语毕快步往外走。
欧伯竫只是摇头叹气,没想到女儿竟真的相信女婿是回去「后头厝」,暗暗忖度她到婆家也许会扑个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