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你别把他灌醉,到时你要负责把他拖回家。”包家卫对况鹰杰说,他心知肚明豪心情不好,豪和他妹吹了,从南部回来就一直像个闷葫芦,问过他和糖心的事,他都不哼一声,打不出个闷屁来,可想而知,他们结束了。
包家卫同情地看史哲豪一眼,唉!失恋的男人真的很惨,简直有口难言,受伤自己背。他自己就是例子,他心里爱著的女人也是一声不响地就到美国去了,什么原因也不说清楚就走,实在可恶之至。
男人不是没血没泪,而是传统的价值观里,男人必须顶天立地、强势有力,就算感情受伤,还得硬装作若无其事。
“卫,你少说废话。”史哲豪暂时离座,到柜台去点了三瓶威士忌,拿回桌位来,放到桌上,打开后立刻换掉包家卫和况鹰杰杯子里的啤酒,改斟上呛辣的烈酒。“你们别婆婆妈妈的,给我喝,今天我们三个一定要来个不醉不归。”
包家卫瞠目结舌,这小子是存心想醉倒。好吧!就陪他一起醉。
“来,干杯。”包家卫先喝掉—整杯。
史哲豪自己也喝干,他非把“包狠心”逼出自己的脑袋不可,但他只准自己放纵一晚,明天起,他又是一条英雄好汉。
况鹰杰有酒胆可没啥酒量,他举杯,浅尝即止,想保留点体力,待会儿得送这两个醉汉回去。
半夜一点——
史哲豪真的醉了,他不晓得自己怎么回到家里的?他躺在自己的床上,头痛欲裂,整个胃像在翻搅,隐约中他听到有个人在对他说——
“豪,你不会是真醉了吧!要是你醉到听不见我说话,那我就不说了。”
况鹰杰拍拍史哲豪的手臂问著,他先把睡著还不停呓语的包家卫拖回家,再把不承认醉的史哲豪也拖回家,他就知道这两个人喝得那么猛,肯定需要他这个努力保持清醒的伙伴。
“你给我说,说清楚。”史哲豪揪住眼前模糊不清的人影。
“好好,你别激动,我知道你心情不好。”况鹰杰拉下他的手,拍拍他的脸,要他保持清醒。“你听好了,糖心一定是认为你惹上我店里那些美眉,到底你和她们有没有那回事我不清楚,但是糖心已经听到那些风声……”况鹰杰说出当时的情况,并奉上良心的建议。“我听卫说你到南部去追糖心,我劝你用不著追了,像糖心那样的好女生,你光用一张嘴想取信于她,实在是……太草率,也太为难她了,你得用行动来表现,如果你还想要争取她,一定要听我说的,用行动表现出她是你独一无二的爱,女人最吃这套了,你知不知道,听到了吗?”
“唔……”史哲豪听到了,那一字一句都敲在他沉重的脑门上,无论是谁在对他说,他都很感谢,因为他一时还无法完全放下包狠心,有人好心地对他提出解决之道,终于能让他安心地睡著……
“我回去了,明天收假,我一早就要回部队。”况鹰杰替他盖上被子,离去。
待史哲豪醒来已是翌日的中午。
他在床上坐起身,甩甩沉痛的头,昨晚他似乎听到有人跟他说了一些他从来都不知道的事。
说糖心误会他和服饰店的美眉有暧昧,教他要争取她、要当她是唯一的爱……
是神吗?他努力地回忆,那神的脸长得有点像大鹰……
他甩头,是梦吧!他和服饰店的美眉一点关系也没有,他当她们是小妹妹,偶尔逗著她们玩而已。
那些话应该是他潜意识里发出的讯息,他还爱著她,所以下意识里还希望自己有机会唤回她……
不,才刚接受她移情别恋的事实,心里难免还割舍不下她,但他已经决定放弃她,不屑她了。
他说了,他退出了,在那一刻他们就结束了。
等他退伍后,他会把事业摆第一,绝不再轻易把心交出去。
她敢把他的真心踩在脚下,就别怪他对她无情。
第5章(1)
四年后——
冬季的台北又湿又冷,蒙蒙细雨惹人愁肠。
包糖心下了班,搭捷运回自己的小公寓。
她大学毕业后回到北部,在台北市的贸易公司找到一个秘书工作,为了上下班方便,她的父母又为她在台北买了一间公寓。
她不再住永和的家里,就为了避免遇到史哲豪,自从在南部最后一次见到他后,她再也没有见过他。
说她刻意回避他也好,说她想图个安静也罢,总之不见面是好的。
但是关于他的各种消息,她始终都知道,这得拜大哥之赐,他总是有意无意地谈起豪,说他们的合伙事业做得有多成功,外销的冷冻麻辣锅和冷冻包子有多畅销,从去年起他们就分家,拆伙了,因为国外的订单大增,厂房里的生产线不敷使用,豪另外在汐止设厂,营运顺利。
其实她最想知道的是,这几年来他有没有交别的女朋友?什么时候会结婚?
想起这些问题她会心酸酸的,以他的个人魅力如今又加上董事长的头衔,身边应该是不缺女人吧!
这些年来,她不曾放不过他,他仍惹她牵肠挂肚,总会想起在南部的那个夜晚,他离去时那愤怒又消沉的背影,忍不住为他哭泣。
虽然她努力地试著去接受别人,下班后的约会常常满档,期待自己能走出情伤,可是他根深柢固地盘踞在她心上,教她完全无法忘怀,又怎么可能认真地再投入爱情里。
追求她的男友一号,二号、三号……都对她很好,她却只跟他们维持淡淡的友谊,但那并不是爱情,她明白,那不算爱……
“爱太深会让人疯狂的勇敢……”
她的手机响起曹格的歌,是她的一号男友阿鲁打来的,他在警界工作,是个很善良的人。
“是我。”她接了。
“糖心,你饿了吗?我今晚不用当差,我们一起吃饭。”阿鲁约她。
“不用了,我……晚上和同事约好了要去逛街。”她心情很差地找了借口搪塞,此刻她人已在捷运上,很快就到家了。
“喔,真的啊,那明天好吗?”阿鲁不死心。
“再看看吧!”她无法预测明天的心情,是否适合跟他出去。
“喔,那好吧,明天再打给你了,bye!”阿鲁没有勉强她。
“bye。”包糖心结束通话。
刚关上的手机又响起——
“你说过牵了手就算约定,但亲爱的那并不是爱情……”
这首歌设定的是二号男友阿志来电,他是贸易公司的男同事,为人风趣,很好玩,常逗她开心。
此刻她却心烦得不想理任何人,手机持续地响著,她无奈地接听了。
“什么事?”
“糖心,晚上去夜店玩,我去接你。”阿志兴致勃勃地说。
“我头疼,想早点睡。”她拒绝了阿志。
“头疼,是不是感冒了,要不要去看医生?”阿志很关心地问。
“我会看著办,你不用担心。”
阿志思索后说:“这样啊,那保重喔!”
“嗯。”包糖心跟他道再会,随即按掉通话,才想关机不被打扰,又有一通来电进来,这次是焦俊恩,她不得不接听了。
“糖心,怎么电话一直在通话中?”焦俊恩问。
“公司有些事,还没弄好……”她淡淡地说,没有作多余的解释,她这些“男的”朋友们,彼此都不知道彼此的存在,要是不了解的人会以为她乱搞男女关系,但她绝对不是,她只是很努力地想在他们之中找到心里想要的一份感觉,但时间愈久,她愈失去动力,因为他们身上都没有她要的,他们都没有像史哲豪一样吸引她的特质。
“我公司办旅游要去香港三天两夜,你一起去好吗?”焦俊恩怀抱著希望地问她。
“我不行,工作太多,忙不完。”她不会跟他去遥远的地方,这些年她从来不给他任何搞暧昧的机会,她不肯跨越自己心里的鸿沟和他有更亲密的接触,只愿意维持好朋友的关系。
“那今晚要不要一起吃饭?”焦俊恩在电话那端翻白眼,对她,他已经快失去耐心了,苦追了那么多年,他什么甜头也没尝到。
“我吃饱了。”
“那……”他找不出新的花样来吸引她了,这女人不要钻石,不要他亲亲,他不知道除了和她手牵手,一起看星星、看月亮,还能干啥?他心里想的并不是这些风花雪月的东西,他要热烈的男女之爱,要是她再不认真,那他就要放弃她了,最近他看上了公司的会计小姐,约了她几次,彼此感觉不错。
“我们分手吧!”焦俊恩想听她有什么反应?
“好。”包糖心没有考虑,他有他的自由。
“我说真的。”焦俊恩气她居然答得那么干脆。
“嗯,谢谢你这些年来对我的好。”包糖心很理智地说。“那……就这样了。”
焦俊恩说不出话来,心里有些不甘心,却又觉得没必要再追著她,浪费他的时间。“嗯,就这样。”他也下了决心不再理她,挂了电话。
包糖心看著手机,心里想著,跟焦俊恩分开她竟一点也不痛,和豪分开时,她却心痛到失了魂!
这之间的差别只在一颗真心,她没真正爱过焦俊恩,或者其他人。
那些男的朋友对她的追求,从来不曾让她感到快乐,偶尔她会和阿志去夜店狂欢,偶尔她会跟阿鲁一起吃饭看电影,但她并没爱上过他们。
她十分自律,守身如玉,对他们从来没有非分之想。
一份真正的爱情,应该是强烈的、义无反顾的,可以无怨无悔地交出自己的……
那就是他们和史哲豪之间的差别,她曾无悔的想对史哲豪交出自己,她见了他心会怦然,时时都想黏著他,凡事替他著想……
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什么都觉得浪漫、觉得心动,有了他,一切都变得幸福而美好。
但那些男的朋友们,没有人可以带给她这些感觉。
要是史哲豪对她很专情,那她一定会一生都守著他,可是偏偏他不是……
车到站了,她下了车,走出捷运站,自嘲一定是天气灰蒙蒙的缘故,才会令人这么忧郁,有那么多感触。
这种天气,最适合简单地度过一个人的晚餐了。
她撑伞走向离此不远的黄昏市场,买些食材回家煮。
黄昏市场里人不多,她沿途买了一些蔬菜、富有多醣体的菇类,想做一道蔬菜泡饭,没有留心路口有一双惊讶的眼睛正注视著她。
她继续逛,又买了点水果,慢条斯理地循著原路走出来,在路口看见有卖野姜花的推车,写著一把五十元。
她想买一把回家,满室生香可以转换心情,便朝卖花的走过去。
“你好……买花啊!”卖花女低著头说话,模样古怪。
“我买一把。”包糖心取了一把花束,掏出一百元让她找。
那卖花女接过钱,从腰间的包包翻出一枚五十元铜板找给她,一直低著的头,始终没抬起来过。
包糖心发现了,心想这卖花的大概是颈椎有问题,她认识不错的医生可以介绍给她,不过名片在家里,得下次才能带来给她。
“你都在这里卖花吗?”包糖心收起铜板,好意地问她。
“不……不一定啦!”卖花女支吾地说,很难为情地略微抬起脸来。
包糖心见到她的第一眼感到很眼熟,好一会儿才认出她来,她不就是以前在大鹰哥店里顾店的辣妹之一?
“你……不是包子店的小姐吗?好久不见了……”卖花女苦笑著,抬起头来,从包糖心走进市场她就看见了,没想到她还来跟她买花,让她整张脸都不知要往哪儿搁才好?
“你现在不在大鹰服饰帮忙了?”包糖心淡声问,她从没忘记那些辣妹们在她心底投下的震撼弹,但她不怪她们,该怪的是史哲豪太多情,这是他令她最失望的地方。
“对……对啊,我嫁人后就离开那里了,现在在帮夫家卖花……”昔日的辣妹今日已嫁人了。
“对不起,包子店的小姐。”她突然冒出一声道歉。
包糖心感到唐突,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道歉?
卖花女僵笑了声说:“以前我们服饰店里的店员都好嫉妒你喔!你家的包子那么有名,家里又有钱,你气质又好,又是大学生,豪还跟你订婚……店里的那些女人一知道都受不了,因为大家对豪太著迷了,全都在暗恋他,所以我们就计划说等你有朝一日来店里买衣服的话,就合演一出戏破坏你和豪,没想到……你们真的闹分手了。”
包糖心努力想听清楚她在说什么,她的意思是……豪当兵之前,她去买衣服时所听到的是她们演来给她看的,是假的,根本没有那些事吗?
“豪的吻真的超正的……我喜欢他抱我,他体格无人能比……他应该是我们的……”
她依稀还记得她们愤愤不平的声音,而那些都是子虚乌有的事?
“真是对不起,以前我真的很幼稚,我也有加入,虽然心里一直感觉这样做很不对,实在太超过了,可是大家都演了,我不演的话就显得很不合群,在那里生存,没办法不听她们的……”买花女表情超尴尬地诉说著当年的荒唐事。
包糖心脸上血色尽失,心突然被怞空了。
对卖花女而言,这些事都是过往云烟,才敢当面对她提起,是认为时空的距离拉长了,那些事已没意义,所以才说的吧!但对她来说,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那天所听到的,她的记忆鲜明得像是昨天才发生……
“都已经是太久以前的事了,我没印象了。”她为了不让对方难堪于是婉转地说,其实她被伤的、失去的,全都弥补不回来了。
她因为她们的嫉妒把史哲豪放掉,她宁可躲起来也不愿到港口送他去当兵,他到南部找她,她更说她从来不爱他……
她拚了命地拒绝他,最后发现竟是自己上了当。
当年所听闻的事,竟只是假戏一场。
她懊悔沮丧不已,她宁可不知情,一辈子误会下去,或许她就不会像现在这样难过得快死掉。
“我走了,这花……很香。”再不走,她会痛苦到昏倒。
“再见了包小姐,你真是大人有大量,要常来买花喔!”卖花女看她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很感激地说,头也敢抬高了。
包糖心眼神空洞地走离市场,整个人茫茫然的,脚步沉重,耳朵听不到所有的声音,她心里有股强大的力量在催促她——
快去找史哲豪,得向他说对不起,告诉他,她还深深地爱著他、想著他……
但她凭什么?她找不出一个好的理由,更不敢厚著脸皮去找他。
她是个人云亦云的女人,白痴透了,别人说什么她就信什么,像她这样的人,怎有资格谈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