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地一咳,上官静气岔地以为自己听错了。“用银子……”
“砸死他。”她接话。
“为什么?”每次觉得离她更近一步了,她便会出奇招叫他招架不了,她这么想……呃,多久了?
赵若瑾脸不红气不喘的说着,“财大就能气粗呀!男人能三妻四妾,有权势的人家更不只这个数,而女人多可怜,只能从一而终,除非夫死才能改嫁,我若不多弄点钱,怎么压得住夫家,丈夫敢搞七捻三的玩女人,我就花钱请人断他的子孙根,把他的家毁得七零八散、家破人亡。”
闻言,他眼角一抽,忽然觉得某个地方疼起来。“也有洁身自好的。”
“十七哥哥瞧过?”不生二心的男人很不多,她家是有几个,其他府里的好像没看过。
“……”他语塞。是男人谁不盼着娇妻美妾、俏婢如云,鲜少有人能守着一妻终老,就连他也不敢保证自己日后会不会移情。
“十七哥哥,你是怎么进来的?我记得池子外头有人看守。”遮不住他放肆的目光,她索性不遮了。
赵若瑾有股你横任你横的悍气,维持在池中低蹲的姿态与他对望,她坦然的神情使人自惭形秽。
“小瑾儿,你忘了止莺、止燕是我的人,我来了,谁敢挡。”他一身狂妄,霸气侧漏。
谁晓得你会贸贸然出现,西南的虫子多到你待不住吗?“十七哥哥,有件事我要告诉你。”
“什么事?”骨节分明的白晰大手往温泉水里一放,轻轻搅动,小小的水流漩涡在手边形成。
“再泡下去我就要晕了。”头好昏……
什么?!上官静脸色一变。
“你……你们快调一杯蜂蜜水来……要快……”
赵若瑾话才一说完,头就低了下去,失去知觉的她身子一软滑入池底,把一旁逗弄她的上官静吓得失了血色,不管不顾的“噗通”一声,连衣带鞋的跃入池中,将昏死的娇人儿捞起。
他顾不得大手下感受到的肌肤有多滑嫩,细如凝脂,心里想着的只有救人,同时也懊恼自己太轻忽了,没注意到她染红的双颊不是害羞,而是温泉水泡过头了,她体弱撑不住。
一阵手忙脚乱后,面色稍微恢复正常的赵若瑾已在丫鬟服侍下穿上寝衣,呼吸平顺的躺在床上,泡过温泉的她皮肤特别光滑,像剥了壳的水煮鸡蛋似,水嫩水嫩地透出光泽,双颊有淡淡的粉红光泽。
小丑丫头变美了。这是盯了芙蓉娇颜看了许久,上官静有所感悟——叫他挑动皇子们内斗他好脱身的小丫头,长大了。
记忆中,那是张缺了门牙的粉嫩小脸,不难看,但也称不上丽质天生,他以为此行前来会看到一名容貌清丽的小女人,没想到她比他想象中还要美上f分,美人如玉,清媚多娇。
坐在床边,上官静看着这张面容沉静的娇颜好久好久,久到他都忘了要动,有些沉迷的抚了抚她细腻得不可思议的粉颊,目光柔如水,看不腻地想着她清醒时有多可恨,一张嘴能气死活人。
当赵若瑾舒服地睡了一觉睁眼时,屋外天色已经暗了,她想起在温泉池子发生的事,眸子闪过一抹慌色,她先看看自己的身子,见已穿上衣物,这才松了一口气。
蓦地,窗边的一道身影引起她的注意。
那是个美得叫人心动的男人,长长的睫毛往上卷翘,留下蝶翼似的阴影,微闭的眼看得出疲惫,眼眶下出现青色,但不减他的俊美,抿紧的唇像玫瑰花瓣,红得艳丽。
看到这样一张美颜,赵若瑾心跳加快,她不否认她就是个颜控,一见到美丽的事物就忍不住想收藏。
她看着他的脸,看得痴了。
“想什么?”
上官静忽地出声,赵若瑾吓了一跳地这才回过神。
“你醒了?”看他睡得沉,她不好打扰。
“本来就没睡,闭目养神而已。”放下翻了一半的书,一双长腿优雅地走至床前,他不避讳地坐上床边一张雕花香楠圈椅。
骗人,都打呼了。“你怎么进京了?”
“不先问我有没有对你无礼处?”他挑眉,似要看进她心底深处,看看那里隐藏了什么。
“我信你。”有没有事她身体清楚。
“我不信自己。”他居然没趁机占点便宜,太失策。
赵若瑾嘴角上扬。“我是你的小瑾妹妹。”是妹妹就下不了手,相信他还没那么禽兽。
“我抱过你。”现在回想实在太吃亏了,他只顾着捞人,没多看一眼汁多鲜嫩的果实。
“然后呢?”她可以不认帐。
“抱过就是我的。”一说出口,他顿感胸口舒畅。
她嗤哼一声,“看你这长相,抱过的女人肯定不少,你要一个个都纳入后院不成?少哄我这个不经事的。”
一想到自己中意的美男被人左煎右炸的吃过了,她心里不禁有小小的不快,好白菜被猪拱了。
“一个。”
“什么?”
“一个。”他指着她。
“只抱过我一个?”她先是讶异,继而不信,而后是慢慢睁大眼,细细咀嚼他话中之意,他……有二十一了吧?
在这十五、六岁就当爹娘的年代,过了十八岁就算大龄,而他不只十八了,看看人家大皇子、三皇子几个都有孩子了。
“我不喜欢被人碰。”意思是她很幸运,该感激涕零,因为她,他才破了戒,还不欣喜万分的故作娇羞。
“你有怪癖。”她一如小时候的直言,不怕得罪人。
上官静眉头一抽,真想把她歪话一堆的嘴巴缝合。“你没一句好话吗?修养差的都会被你气死。”
“想听好话找奉承你的人去,我在温泉池畔惊吓过度,尚未平复。”她不求他赏饭吃,没必要伏低做小。
幽深美目一睐,顿时光彩夺目。“喜欢我送你的玉石铃铛、玉石风铃吗?这回我带了不少紫玉……”
玉石?!她双眼一亮,变脸之快叫人傻眼。“十七哥哥,你远道而来累不累,要不要去泡温泉解解乏?我让人准备一桌好酒好菜给你接风,既是兄长,可不要跟我客气。”
“谄媚。”看不下去。
“有用就好,十七哥哥听了不牙酸,咱们什么都好提。”要说酸文她也会,只是没遇到值得说的人。
“哼!有便宜还不都让你占去了,你还想榨干你十七哥不成?”得寸进尺指的就是她这种人,有缝就插针。
赵若瑾脸皮厚度有三寸,不在乎他的冷嘲热讽。“说真的,你到底进京干什么,皇上下旨召见吗?”
“他没召见我就不能来?”他不是当年的上官静,由着皇上呼来唤去,防他如防贼。
“你无诏私自入京?”她心口一惊。
上官静冷笑地一指推她眉心。“你没听说吗?”
“听说什么?”
“皇上要为我指婚。”说什么太后不忍他孤身一人,意欲玉成好事,使其儿女有望,绵延子嗣。
山高皇帝远,他也管太多了,刚摆平皇子们又来寻他麻烦,真以为江山坐得稳当,没一点波动吗?
“哪一家?”她面上有着隐隐的兴奋。
见她眼带笑意,上官静眸深如墨。“宁家。”
“长公主府上?”驸马还有未嫁的妹妹?
“宁语嫣。”
“喔!宁语嫣……啊!等等,宁语嫣不是……她要喊你舅舅吧?”皇上还没老怎么就昏头了,这是乱伦。
长公主是静王长姊,虽是不同母也是同个父亲,她的女儿也有皇室血统,怎么也不该错配。
虽然史上也有外甥女下嫁舅舅的例子,但那是昏君所为,皇帝虽平庸但不算蠢啊,干么出昏招,近亲通婚会生出不正常的孩子,有的天生肢障,有的五指不齐……
咦,等等,这不就是皇上所要的目的吧?乱了辈分所出的孩子无一健全,那就争不了权了。
太……太恶毒了!毁了这个弟弟一生还不够,还要祸延子孙,叫人几辈子没指望,渐渐没落。
“所以我让人上兴武侯府提亲。”他看着她,眼眸中仿佛跳动着黑色火焰,既深沉,又冷冽。
“是喔!上兴武侯府提亲的确是好计策,正好避开……”她忽地一怔,舌头被猫叼了似的抖了一下。“你……你……你到我家……你跟谁提的亲?”
“老侯爷。”兴武侯不会点头。
赵若瑾嘴唇轻颤,“你提的人不会是我吧?”
“宁语嫣和你,你认为我会选谁?”显而易见。
“你……你害我……”他恩将仇报,当年要不是她救了他,西南早就没有静王。
一听她语带凝噎的指责,上官静才小有愧色的抚抚她乌溜青丝。“我也是被逼得无路可走。”
“那你干么选上我,我和你有仇?”把仇人拖下水,要死一起死,我不能活,你也死吧!
他一噎,苦笑,“我会对你好的。”
“哪里好了?一个王爷会有一个正妃,两个侧妃,四名贵妾,底下服侍的美人儿更装满一园子,有个王爷丈夫那我怎么弄死他,祸害他一家人。”
上官静一听,脸色无意外的黑了一半。“你连我也想弄死?”
“不然我赚那么多银子干什么,世上有比当寡妇更快活的吗?”不能不嫁,那就选条对自己有利的路走。
她还特地和她娘提了,她的婚配对象不用大富大贵,只要人长得不难看的小富之家,事先言明十年内不许纳妾,等正室生了儿子再讨论,私下养外室更是不可行,一经查实便和离。
其实她还是有分寸的,只要这户人家不亏待她,夫有二心便断缘,让她带着嫁妆和孩子出府,她乐于成全丈夫的“真爱”,祝福他们一生恩恩爱爱,举案齐眉,鹣鲽情深。
反之,既想要鱼又丢不开熊掌,她不介意亲手埋葬亲夫,谁对不起她,她便从谁的身上讨回来,有钱还怕买不到甘愿去死的人,为她一刀捅死负心汉。
门户低才不敢找上兴武侯寻衅,就算知道她买凶杀人也不敢声张,权势大过天,她有个好爹。
她打算得很美好,前提是,她的夫君不能是个王爷呀!不然她的计划全然无用,美好的独居生活也化为乌有。
赵若瑾是想,若嫁了个肯守着她过一辈子的好丈夫,她便和和乐乐的和他过,相夫教子,孝顺公婆,友爱小姑小叔,不与妯娌起纷争,安分守己的当她平庸的后宅小妇人。
要是真过不下去了,和离是最后的退路,你情我愿的各分东西,缘分尽了谁也不勉强,各自心宽。
最坏的情形是男人不放手,想拿礼教来压她,那就真的对不起了,她真的觉得死了丈夫更快乐。
“你有没有想过孤儿寡母会备受欺凌,家中没了能顶天的男人,走到哪里都遭人白眼。”她想得太天真了,带着一笔财富的寡妇是块肥肉,将有许多心术不正的人想往她身上割肉。
“我多买些护卫不就得了,有钱能使鬼推磨,没有男人的女人也能顶起一片天。”她不就开了米行和香药行。
上官静气闷地弹她脑门。“你连止莺、止燕都收服不了,还想买护卫?有时银子买到的不是鬼,而是催命阎罗,人心不可测,不会每个人都忠心,只要有一个心怀不轨就够你后悔莫及。”
她承认他说得有理,但她不想让他太得意。“那是我只把止莺、止燕当作会武功的侍女来用,不是杀手,我要她们的忠心干什么?时候一到就放出去了,不会永远跟着我。”
比起止莺、止燕,她还比较信任温香、软玉,她们才是打小陪伴她长大的人,情谊深厚,其他人取代不了。
止莺、止燕再好也是别人的,终有一天要还回去,她只是借用,所以她能容忍止莺偶尔的不敬,因为她不是自己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事实证明,她们确实靠不住,虽然她并非两人的正主儿,但好歹有多年的主仆之情,可是上官静一来,她们毫无二话就让开,连通报一声也不肯地任由他闯入,浑然不曾顾及男女有别,同为女子,她们不晓得名节有多重要吗?
不过,怪不得人,那是人家的正主儿,她算什么?平日肯屈就为婢已是委屈了,她还哪敢要求忠诚。
经过温泉池子那件事后,赵若瑾也有些心冷了,她没办法再像以前那样的对待她们。
背主,是相当严重的事。
骤地,上官静低笑,“可惜你不能如愿,她们还是会跟着你,陪嫁入我静王府。”
一瞪眼,她恼道:“你允了她们什么,通房?良妾?”
如果是,下一刻她们便会被逐出府,她可没那么大的雅量替人养小老婆。
“你想多了。”就只是死士。
恼意上心的赵若瑾气到肝疼,她改弦易辙的软了声调,“十七哥哥,这件事我爹娘还不知情吧?你要死就一个人去死,别拖着还想多活几年的小瑾妹妹,祖父那边我去说,就说你被门板夹到头说了浑话,那件事不算数。”
他被气笑了,拉过她纤薄双肩,咬上粉色嫩唇,厮磨了一会儿才意犹未尽的放开她。
“死也拖着你,你认命吧!王妃,我生则你生,我死……就葬在一起,你和我。”
上官静对她还有怜惜,只说葬,不谈谁先死,那是以后的事。
第八章 开始办嫁妆(1)
“祖父……”
“下棋。”
“祖父……”
“下棋不语真君子。”
“祖父,你为老不尊。”遇到问题要面对,不是逃避,他不能仗着人老装聋,用欺敌战术蒙蔽自家人。
赵老侯爷锐利虎目一瞪,把一枚黑子下在白子旁。“哇啦哇啦的叫什么,小辈无礼。”
“生饺子、熟饺子都是饺子,我是你教出来的,无礼也是跟你学的。”她索性赖皮。
“皮猴儿,这也赖给我?”他是欠了她多少,早也讨债,晚也讨债。
“还不是怪你没教我点好的,结果我有样学样学坏的,要养出一盆好兰很难,要种出一排歹笋很简单,祖父忍心毁掉亲手栽培的鬼幽兰吗?”她借兰暗喻,鬼幽兰不是兰,而是生叶不生花,花生叶全无的地狱花,只长在人骨上。
“你还鬼幽兰呢,怎么不说来自幽冥,打小就鬼主意多,拿祖父当借口搞你那些小阴谋。”那一个哪能叫神童,这个才是,偏偏怕风大浪高,躲躲藏藏的白乐,让人当傻子看。
到底谁傻了,笑人傻的人才是真傻,她躲在一旁偷笑,笑看人生百态,自个儿置身事外,避风也避雨。
就那二丫头爱蹦跶,明明两人长了一张相似的脸孔,为什么脑子里的东西装的不一样?
一个是聪明巧慧,一个是碎掉的豆腐渣,让只想享清福,看儿孙各有所成的老人家叹气摇头。
好在二丫头的脑袋瓜子就枣子大,想揽入皇储之争也有心无力,只能敲敲边鼓,要是她有她大姊的机伶滑溜,恐怕头顶这片天真有可能给她翻了,连带兴武侯府也要在这滩浑水中浮沉,选边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