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恋慕司徒易的李泌也听到了消息,一颗心七上八下的,虽然姨母跟她说过了表哥对她无意,可是她还是不死心,也听不进姨母说帮她相看了哪些不错的公子的话,只想着万一哪天表哥突然喜欢上她,没想到现在突然冒出一个程咬金。
「姨母,那个住到表哥后院的姑娘是谁啊?怎么没见过她来同你请安呢?」用过早膳后,李泌还是忍不住问了,心里有些惴惴不安。
老王妃端着蜜水喝了一口,眼角扫过外甥女一看就心虚的脸,暗自叹了口气。
「泌儿,你别动这些心思了。」她不想看到自家外甥女为了儿子变成那种心眼小的女人。
李泌捧着茶盏的手一抖,茶盖一晃掉到地上滚了滚,她的泪水也在瞬间夺眶而出,「姨母,我不甘心……我不甘少啊!」她喜欢表哥这么久了,为什么表哥就是看不上她?她到底哪里不好?哪里比不上那个姑娘?》
老王妃心疼地抱住她,拍着她的背脊,「傻丫头。」住到儿子后院那个姑娘是什么来历儿子早跟她说了,只是不方便泄露出去,外甥女再怎么不甘心,还是得认命,她也不可能硬逼着儿子。
李泌被老王妃抱着,一颗心却像坠入深渊似的冰冷,不管她再怎么难过,姨母就是不会帮她,是吗?
「泌儿,姨母同你说过很多次了,你表哥就只将你当成妹妹,姨母不是不帮忙,只是这种事强求不来,强求来的也不会是你要的。」夫妻想要和美,就是得彼此有情,儿子对她只有亲情,那是绝对不可能变成夫妻之间的爱啊。
李泌伤心地窝在老王妃怀里哭着,她知道这些道理,可是她不想放弃啊!
表哥为什么就是不能喜欢她呢?那个姑娘真有那么好吗?她就是不甘心!她要亲眼见见那个姑娘,看她到底好在哪里!
第6章(1)
「姑娘,你别动,我来就好了,府医吩咐过了,你得好好休息。」青鸣见黎真要拿热水冲茶,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上去制止。
「我只是想倒个水。」黎真觉得她实在太小题大作了。
她双手脱臼,虽然受了点罪,但休养了两天,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反倒是脖子被敲的那一下,到现在还是黑乎乎的一片,看起来吓人。
「不成,姑娘,你就好好休息,别拿东西了。」要不是黎真不愿意,青鸣跟青枝两人都想捧着碗喂她吃饭了。
捧着青鸣塞到手中的茶杯,黎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叹口气低头喝茶。
「就是她吗?」李泌站在远处的回廊下看着阳光下的黎真。
李泌的贴身丫鬟红芳点点头,「是她,据说叫黎真,部族出身。」住在王爷后院的就只有她,怎么样也不会认错的。
站得远,李泌看得不是很清楚,只能勉强看出她的身材娇小而已,「是山民还土人?怎么看起来那么像南方人?」南方与北方的身材差异虽没有说一定,但北方男女身材多高壮是真,南方则是俊挺秀气居多。
「是土人。」李泌问话的口气带着不屑,红芳垂着头应道,心里有点忐忑不安。
李泌盯着黎真好一会儿后,还是忍不住迈开脚步走了过去。
黎真坐在太阳底下,全身都被晒得暖呼呼的,徐徐的风吹在身上,让她满足地吁了口气。
「表姑娘。」
黎真听到身后传来青鸣与青枝的声音,偏过头,正好瞧见一位清秀佳人款步而来,只是佳人的表情看就知道有些不悦。
「你就是表哥带回来的姑娘?」越靠近,李泌越能看清黎真的花容月貌,比美对方是略胜一筹,但她比较白!
她的语气太过直接,青鸣跟青枝对看一眼,警戒地站到黎真身边,表姑娘心悦王爷是全王府都知道的事,千万不能让表姑娘伤了黎姑娘。
黎真眨了眨眼,这姑娘的不满嫉妒全写在脸上,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还有,她说的表哥应该是指司徒易吧?想到这里,她嘴角微翘,回道:「我是黎真,姑娘是?」
「我叫李泌,王爷是我的表哥。」李泌的表情很骄傲,撇开她的心思不谈,家族的人都是以关王为傲的。
「李姑娘。」黎真起身对她颔首。
李泌对她随便点了个头,然后直接坐在她身旁,黎真挑挑眉,没说什么,也坐了下来。
青鸣很识相地又泡了杯热茶递上去。
园子里一片静悄悄,黎真是真不把李泌放心上,只想晒太阳暖身。
李泌则是一直偷偷打量着她,坐得近,她才发现黎真真的很漂亮,五官不是绝对精致,皮肤却柔嫩光滑,也不像一般她看到的土人或山民一样,有股土气,跟她这个官家小姐坐在一块,气质却没有被她压下去。
「我要吃点心,你们三个去厨房端来。」李泌抿抿嘴,对着青鸣、青枝和红芳命道。
红芳是李泌的丫鬟,她话一落,红芳虽有些迟疑,但还是转身离开,青鸣和青枝则是动也不动,直到黎真挥挥手,她们才走开。
人都离开了,两人还是没有说话,久久之后,李泌才开口问道:「你喜欢表哥吗?」但她并没有等黎真回答,又迳自续道:「我很喜欢表哥,从我十二岁那年看到表哥就喜欢他,为了成为可以跟表哥匹配的人,我很努力地学习一切贵女应该学习的,表哥是武将,要镇守边关,所以我也学了马术、射箭……」说到后来,她的语气有些哽咽。
她不懂,表哥为什么就是不能喜欢她?她花了整整六年的时间,就只为了等表哥回头看她一眼。
「我也喜欢他。」黎真淡淡地说道。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梦中的那位少年就这么留在了她的心上,她在梦中看着他如何从一个少年变成一个伟岸的男子。
原本的好奇成了期待,期待能在梦中见到他,让她忘记难受的现实,看着他在战场上毫不怯战,一次又一次的受伤,让他变得更加勇猛,这样一个男人,怎能让人不动心?
她早期盼着能见到他的这一天,只是她只能待在寨子里等候,一天过一天、一年过一年,终于,在她二十岁的这一年她可以来见他了
他也算是她另一种的青梅竹马吧?
「我不懂你的喜欢,可是我从七岁时就见到他了,我花了很久的时间才来到他的身边。」就算以后不能永远陪在他身边,但只要能和他短暂相处,她也欢喜。
「我很高兴能见到他。」
这份特别的能力虽然带给她痛苦,但她还是庆幸的,因为这样的能力,让她可以将他挂在心上,让她想到他,就觉得心软软的,感受到幸福。
李泌看着黎真脸上带着的笑意,突然有一种心酸的感觉,也对,她就是个土人姑娘而已,以后姨母也不知道会不会答应让她进门,毕竟黎真说她七岁就认识表哥了,可是直到现在才被带回王府,而且姨母根本就没见过她。
越想,李泌也觉得她可怜,「表哥既然喜欢你,那你要对表哥好喔,有什么困难也要撑过去。」虽然不甘心,但是她也不愿意破坏表哥的幸福,如果表哥有喜欢的人,就算她的心再怎么疼,也只能给予祝福。
是个好姑娘,黎真一笑,「我会的,谢谢你。」就算想对他好,也得看时机,以现在来看,是他对她比较好,还救了她。
许久之后,等到两个人都离开了,园子里的一座假山中,赵稽贼头贼脑的转动两颗眼珠子,慢慢地往旁边瞟去。
从头到尾坐在假山中的赵稽跟司徒易把她们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赵稽眼见王爷的耳尖都红了,忍不住掩嘴偷笑。
他们并不是故意躲在这儿偷听,只是有些事情必须避开耳目在假山中商讨,偏偏就这么刚好,她们也都来了。
热气不停地往脸上窜升,司徒易完全没想到居然会听到这些话,而且黎真还直言说喜欢他?
突地,他想到她之前说过的话,她说从小就在梦中见到他,她清楚知道他身上哪里有伤,这样看来,她喜欢上他好像也不奇怪?
那他对她又是什么感觉呢?他不知道,相处的时间太短暂,只能说不讨厌她,甚至是有点怜惜她的,光看那天闯进来的人对她施展的手段,就能猜想到她这个大巫女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不过这些都是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隔天,李泌便向老王妃告辞回家了,她想,既然表哥都遇到了这样好的姑娘,她也要为自己找一个好夫君。
又过了一天,慰灵祭的日子终于到了。
祭祀战士的日子,满城皆素白,香烟袅袅,冗长又慎重的祭祀仪式结束后,隔天就是出兵的日子。
司徒易带了五百名骑兵前往小平州,为求速度,所有人都是骑马,就连黎真也是,不过顾虑到她的伤势,他让女兵骑马载着她,她只要稳稳地坐在前方就好。
从关王府所在的震州到小平州需要经过两个州,至少要花费半个月的时日,而且还要通过佛公河。
一路都是行军的状态,只有马蹄声响,没有半点人声。
苏邦先行一步出发了,赵稽则是跟一同参加祭典的童千卫将军陪同司徒易一起。
除了吃饭之外,剩下的时都在马上,直到天色都黑了以后,才在一个空旷的黄土地上扎营,四周除了一些巨石之处,并没有太多遮蔽物,最近的是一座小山,颠簸了一整天,到了晚上黎真都快腿软了。
「吃点东西。」司徒易端了一碗热汤给她,他注意到她一整天几乎都没有吃。
谢过他的好意,黎真端过热汤,捧在手心里,但她的胃到现在都还有点翻江倒海的难受,只能有一口没一口的啜饮。
「在山上的日子是怎么样的?」司徒易用木棍拨弄了一火堆,让火烧得更旺一些。
黎真没想到他会这么问,她看着天上的星星,吐出的气成了白雾,「跟其他部族过的是差不多的生活吧,日出而耕、日落而息,只是要学的东西多了一些。」
「那天掳你的人是谁?」到现在他们都只知道掳她的人应该就是九黎中叛乱的那一群,但都没有细问,毕竟她被自己族人这样对待,心里肯定极不好受。
「是江三,我们九黎现在就分成两派吧,一派以江长老为首,就是江家的后人,另一派则是大祭司阿贺达这一派,多半都是原本的九黎族民。」
「你……常被这样对待吗?」
黎真仰头,「以前还好,自从江长老的孙子出事变成活死人后,一切都变了,江长老总是要我寻找神石,总是要我妹妹做一些害人的药剂,逼迫我学习禁术咒语,虽然我的身分是大巫女,但江长老那一派其实并不是很放在心上,偶尔不听话时,还是会受点皮肉之苦。」再怎么苦,她也不肯违背心意为江长老做一些害人的事,要不是施展禁术需要她,她想江长老早就把她除掉了。
「那人是摔伤了脑子,一睡不起吗?」这样的人司徒易见过几个,战场上总是有生有死,好几个士兵好运逃过一劫不用死,却还是永远闭上了眼,徒留那些伤痛的爹娘子女。
「嗯,江长老的孙子有一天去山上采药时,不知怎地摔了一跤,从此就醒不过来了。」要不是因为江恩变成这样,也许江长老也不会这么疯狂。
知道严希可是比江恩还要脆弱,总是三天一小病、半个月一大病的,要不是因为黎婷医术精湛,严希也许就撑不过去了。
司徒易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也许真是因为如此,毕竟他与寿王还有圣上一直有一个疑问,为什么?
在前齐末年,世道混乱的时候,严家跟江家的人都没有趁机扰乱天下,抢夺霸主之位,为什么偏偏在大丰羽翼渐丰时才冒了出来,还甘犯这些大不讳的罪行,不但在京城施放手雷,甚至追杀寿王一行人?
不论他们怎么推想都觉得不对劲,要是想作乱,以往多得是好机会,为什么偏生是这个时候?如今听黎真这么一说,也许就是因为江恩的病吧。
唯一的孙子只能躺在床上苟延残喘,血脉无法延续,偏又药石罔效,别无他法之下,只好寻求鬼神之道。
原来如此,怪不得他们需要齐太祖的手稿,一切都有了笞案,一切的疯狂,原来都只为了救一个人,他们在寻找着当初帮严密延续生命的东西,等等,记得她说过,施行咒术需要……
第6章(2)
「真龙之血……指的是圣上的心头血吗?」
黎真偏头看着他,笑了笑,「什么真龙之血,我知道你在担心皇上有危险,对不对?」
司徒易点点头,「这片土地需要好好的休养生息,皇上是个好皇帝。」
大丰立朝前已经战乱了许多年了,这片土地沾染了太多百姓的血泪,岳家人是众望所归的帝王,安内攘外,对功臣也是仁至义尽,要是皇上出了事,太子年幼,势必又会造成大丰的动荡不安。
「我知道皇上是个明君,皇上不会有危险的,当初的真龙之血,其实只是一个借口而已,是江家的祖先贪心,想要更多,便编造出这个离间严密跟太祖的理由,因为他们也想当皇帝,但有严密的存在,齐太祖的皇位牢不可破,所以才利用严密想活下去的欲望主导了这一切,说什么只要有神石和禁术咒语,还有人献祭就可以了。」这些是黎真在九黎看到先辈的手记中知道的。
「献祭?」不要真龙之血,只需要献祭,那当初齐太祖的嫡长子不就是……电光石火间,司徒易了解她话中暗藏的意思,倏地转头对上她的视线。
黎真缓缓地点头,「是啊,当初齐太祖的儿子就是被拿来献祭的人。」人要是残忍起来,都不知道能做到什么样的地步。
一瞬间他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若是江家没有贪图帝位,就不会有严密的事情,若是严密能认清现实寻求别的方法延续生命,也不会有齐太祖之子丧命的事,若是九黎的祭司没有贪求权势,就不会有现在的难题,是贪念导致了这么多的祸事。
「你们没有试着反抗吗?」
「当然有。」黎真眼底一片黯然,「几年前,大祭司这一派的人曾经试过反抗,那一次的内乱,族中子弟死了近百人,我们九黎也只是千人的部落而已,而且人心易变,因为江长老的威胁利诱,很多原本我们这一派的人都倒戈了。」剩下的人,不是怕了就是不想再有人牺牲,而那些倒戈的人,见过了外面世界的繁华,又怎会苦心窝在山里当个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