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吗?哇,住在这里好幸福喔,每天都能吃到这么丰盛好吃的早餐。”杨靖卉笑眯了眼。
“遗憾得很,若奾平常不住这里,这几天是因为我南下台中,她才暂时住在这里帮我看家的。”林宗泓豪迈地咬了一大口吐司,顺道泼她一盆冷水。
“以后现成的吐司鲜奶冰箱里都会有,但想要吃若奾做的早餐——没有!”
“喔,对噢。若奾不住这里……”昨晚她提过,但杨靖卉一时忘了。“不过若奾,你老公真不错耶,居然舍得让你带着小宇离家住在这里这么多天,他不会想念你做的早餐吗?”
这句无心的话一出,现场顿时一片寂静,什么交谈、嬉笑,通通不见了,连小宇也低下头,默默咬着吐司不说话。
杨靖卉心虚地转动眼珠子,看看左边又瞧瞧右边,隐约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咬着小嘴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静默了好一会儿,童若奾漾开轻柔的笑容,佯装不在意地说:“我没有丈夫,我是未婚生下小宇的。”
“噢,对不起……”无意间戳到人家的痛处,杨靖卉觉得很不好意思,顿觉手足无措。
童若奾连忙摇摇头说:“没关系,反正你迟早会知道,早点告诉你也无所谓。只是……希望你不要轻视我们才好。”她苦笑着要求。
其实她并不太在乎别人怎么看待自己,她只怕儿子幼小的心灵会受伤。
“那是当然的!你这么好,小宇又是那么乖的孩子,我才不会那么无聊去轻视你们呢!”杨靖卉觉得受到污辱地低喊。
她虽不是什么造桥铺路的大善人家出身,但好歹也是个善良、有良知的女孩,耻笑一名在感情路上受创的女人,还有一个没有父亲的孩子,这种缺德的事她怎么可能做得出来?
“那就好,谢谢你。”童若奾松了口气,真心向她道谢,小宇也安心地对她嘻嘻一笑。
早餐桌上再度恢复交谈与欢笑声,杨靖卉更是卯足了劲,扮小丑逗小宇开心,她所散发出的热情与活力,就像窗外的阳光一样耀眼。
林宗泓的视线不自觉落在她身上,嘴角微微勾起。
原以为她大概跟时下一般的年轻女孩一样,爱玩又有些骄纵,想不到她如此善良、体贴,而且对孩子非常亲切又有耐心。
瞧小宇被她逗得哈哈大笑,早已忘了刚才提到他那从未谋面的父亲、让他伤心的事了。
他想,是他错估她了,或许她在这里可以适应得很好也说不定。
然而吃了饭,正式上工后,他就知道自己的想法果然是错的,而且大错特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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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呦!”
杨靖卉搬着一盆直径约十五公分的红泥花盆,像抱着一肚子卵的母螃蟹一样,困难地横向移动。
“好、好重!”这盆花怎么会这么重?这到底是什么做的?铅块?
而且这花盆好大,挡住了她的视线,害她看不到前方的路,连一小段路也走得小心翼翼的。
“糟糕……要放哪里?我看不到底下的路……好重!啊,救命——啊、啊!”
她看不到路,只能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转,结果不小心踢到摆在一旁的整排盆花,当场跌得狗吃屎。
她跌进花盆堆里,先撞翻了一堆盆花,手中的大花盆也飞出去了,像颗保龄球一样撞翻了剩余的盆花,几十盆中型盆花全军覆没,当场全倒。
“怎么了?”
“发生什么事了?”
听到她的惨叫声还有花盆的碎裂声,正在其它地方工作的林宗泓与童若奾,双双赶来查看情况。
“好……好痛喔!”
杨靖卉躺在一堆东倒西歪的盆花当中,翻倒的泥巴散落在她的身上、头发上,弄得她灰头土脸,狼狈不堪。
“……”
望着眼前的一片狼狈,林宗泓与童若奾都傻愣在当场,许久说不出话来。
“你……你到底在做什么?”林宗泓声音颤抖,几乎以为自己要气绝身亡。
她才第一天上工,所以他没有要她做什么复杂、粗重的工作,就只是搬搬花盆而已。而且那些花盆并不重,最重的大约也才一两公斤而已。
一、两公斤!
那是连小宇多花点力气,都可以搬动的花盆,而她竟可以搬到跌得四脚朝天,还砸烂一大堆正要出货的盆栽。
“靖卉,你不要紧吧?”童若奾怕她受伤,急忙上前扶她起来。
“我没关系。”杨靖卉忍着痛连忙爬起来,龇牙咧嘴地抚着隐隐发疼的手肘,一面道歉。“对、对不起!花盆都打破了……”
糟糕,该怎么办才好?
“你——”林宗泓第一次有这种眼前发黑,想要翻白眼昏倒的感觉。
“我来收拾吧!”童若奾同情地看了他一眼,随即蹲下来开始收拾善后。
“我、我来就好。”杨靖卉慌忙蹲下来,抢着要收拾,却被林宗泓一把拉起。
“别碰!”他提高音量嚷道。
“对不起,我只是……”想帮忙!她红着眼眶,眼泪都快滚下来了。
“你都受伤了,还敢去碰那些东西?”
她不怕自己笨手笨脚,反而被花盆的碎片伤得更严重?
“咦,受伤?”杨靖卉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的手肘擦破皮了,些许血丝正从破皮处缓缓渗出。
原来他叫她别碰,是因为怕她再度受伤,不是对她厌烦不耐。
“若奾,这里先麻烦你,我带她去擦药。”
“好,你们快去吧,这里交给我就行了。”
林宗泓点点头,随即拉着杨靖卉直奔办公室。
他从橱柜里找出药箱,准备替她消毒擦药。
“手伸出来。”林宗泓先取出消毒用的双氧水,粗声命令道。
杨靖卉有些畏惧地看着那个瓶子,印象中擦双氧水好像很痛耶。
但是刚才惹了祸,他一定很生气,她也不敢不听话,只好缩着脖子,乖乖伸出手来。
一看到混杂着泥土的伤口,林宗泓眉头蹙得更紧,夹起棉花沾满双氧水,就往她手上抹去。
顿时,恐怖的尖叫声回荡在林氏种苗店里,那惊悚的惨叫声,让正在看故事书的小宇也忍不住跑出来查看究竟。
“我在替你消毒,你干嘛叫得好像我拿刀砍你一样?”林宗泓捂起了耳朵,满脸痛苦地闭起眼。
“可是……真的很痛嘛!”杨靖卉眼眶里含着泪泡,满脸委屈地看着他。
她是金枝玉叶,从小到大什么苦头都没尝过,哪怕只要擦破一小块皮,照顾的褓母、佣人也全会被骂得狗血淋头,所以没人敢让她受一丁点皮肉伤,也因此造就她很怕痛的毛病。
而今她擦破好大一块皮,再加上双氧水的刺激,当然会痛得忍不住惨叫啊!
“这点痛,就像被蚊子叮了一小口,只是一点小痛,那有痛得那么厉害?”见她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他忍俊不住好笑。
“你还笑?”好坏心!“真的很痛耶!”
“好好,那我帮你吹一下总行了吧?”他无奈地摇摇头,张嘴替她吹气。
他认真地连吹了好几口气,疼痛立即舒缓了不少,杨靖卉抿起嘴偷笑,他怎么像哄小孩子一样哄她?
她的心底不自觉浮现一丝甜甜的感觉,有种被宠爱的甜蜜感。
以前家人的过度保护,只让她觉得烦躁又难以忍受,但是他对她的关怀却完全不一样,让她很感动。
见她不再喊痛,他取出碘酒,准备进行第二次上药的动作。
杨靖卉好不容易舒缓的小脸,一见到碘酒,立刻又皱成一颗包子。
“我不要擦碘酒,那也好痛。”
“你没得选择!”林宗泓敲了下她的脑袋瓜,低斥道:“碘酒是很好的消毒药水,可以避免你的伤口受细菌感染。”
“可是……”那好痛耶,呜,不知道装可怜有没有用?
“深吸一口气,忍耐一下。”他迅速地将沾了碘酒的棉花往她手肘上抹过,带来些许刺痛。
“噢!”大概是经过刚才双氧水的震撼教育太刺激了,再遭受碘酒的攻击,她也只低喊了声,没再发出恐怖的尖叫。
林宗泓满意地点点头,继续用另一块沾了碘酒的棉花再次替她擦药。
擦上碘酒,让伤口保持干燥,就算大功告成了。
“好了。”他收回夹子,扔掉上头的棉花,然后开始收拾医药箱。
“谢谢你。其实你涂药的技术很好,不太会痛耶!”她稍微夸他几句,以兹感谢。
林宗泓勾起唇,淡淡地微笑道:“这几天你小心一点,别把伤口弄得更严重,知道吗?”
“知道啦。”杨靖卉不以为然地噘起小嘴。“我像那么粗鲁不细心的人吗?”
他认真地上下打量她,然后说:“就是因为觉淂像,所以才会这么说啊。”
依他看来,她很有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来。
“你——哼!”杨靖卉气嘟嘟地噘起小嘴,不理他了。
见她孩子气的表现,林宗泓笑着摇摇头。
明明是请了一位员工,怎么好像捡回一个孩子似的?
天知道,她还会惹出多少麻烦要他善后呢?
唉!
第三章
“啊——”
美好的一天早晨,照例由杨靖卉的尖叫声开始。
“吓!又怎么了?”
林宗泓笔直从床上跃起,睡眼惺忪地套上衣裤后,飞快打开房门,往发出尖叫的地方冲。
“怎么回事?”他冲进厨房,只见满室狼藉,而发出尖叫声的罪魁祸首正站在瓦斯炉前,睁着滴溜溜的大眼睛,无辜又可怜地瞅着他。
“我……我想煎蛋吃,但是没想到油喷出来,溅到我手上,我好痛好痛,一时慌张就把锅铲丢出去,没想到锅铲正好打中洗碗精,结果洗碗精飞出去,撞破放在旁边的盘子,盘子摔到地上,全部打破了……”
“……”林宗泓无言地望着她,真不知道她何以能活到现在?
明明只是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事,她就是有办法弄得很危险又很复杂?
真是服了她了!
“算了!这个我来弄就好,你帮忙烤几片吐司,可以吗?”那是最保险的,她总不可能连吐司都不会烤吧?
“好,啊……可是吐司要烤几分钟?还有烤箱该怎么设定?”
“……”很好,她真的连烤吐司都不会!
林宗泓无力地翻翻白眼,不知道该不该庆幸自己找到一张白纸,连教都不知道该怎么教的超级生活白痴。
最后,他只好请她去倒两杯鲜奶,那是唯一不会出错的工作。
吃完林宗泓所准备的简便早餐——煎蛋配吐司,没多久送完儿子上幼儿园的童若奾也来了,三人正式开始一天的工作。
有鉴于杨靖卉搬花把自己弄伤,林宗泓不敢再让她去干这些“粗活”,便让她到办公室里帮忙接电话,做一些数据输入等工作。
但是谁知道,即使这样也会出错。
“喂,林家种苗园您好!”电话进来,杨靖卉兴奋地接起电话。“啊,您要订盆栽?好的,您要什么盆栽?买多少?等——等一下……”
对方叽哩呱啦念了一大串,她赶紧抓了张便条纸,开始忙碌地记下。
但是对方说的很快,再加上那些花名她不是很懂,所以又抄又问,忙得满头大汗。
好不容易,她手忙脚乱地写完对方所说的订购项目,挂上电话,她骄傲地看着那张“订单”,准备立刻去告诉老板,让他好好夸赞她一番,她想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哪知道,正在喝水的林宗泓看到她写的那张纸时,满嘴的水当场喷出来。
“这——这是什么?!”
“怎么了?”童若奾见他目瞪口呆、面色错愕,也不禁好奇地走过来,看看订单上写了什么。
她不看还好,一看之下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有、有什么问题吗?”他们的反应让杨靖卉知道自己又做错事,只是不知道做错什么。
“有什么问题吗?”林宗泓模仿她无辜的声音,差点失控大吼。“当然有!”
他真恨不得把她揪起来用力摇晃,看能不能把她摇得聪敏一点。
“我能不能请问你,什么叫做‘大言童’、什么又叫‘洋提假’,还有‘便夜牧’是什么?”
“就——就是一些花啊草的嘛!像这个便夜牧,嗯……我想应该是牧草的一种吧?”
“不是啦,是大岩桐、羊蹄甲和变叶木,还有,变叶木是一种灌木类植物。”童若奾啼笑皆非,执起笔,在一旁注上正确的名称。
“算了!你别忙其它的工作了,先把这几本书给我看熟。”
他把好几本厚厚的花卉植物图鉴扔给她,那个下午她唯一的工作,就是看熟那些以往很陌生的植物名称,并且好好地记住它们。
一个人离乡背井在外工作,并不如预期中的轻松简单,她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一切得从头开始。
然而遭遇到种种挫折,好强的杨靖卉不但没有灰心丧气,反而更加认真工作,努力学习,因为她不愿轻易向自己、向别人认输,所以她发愤图强,发誓要赢得林宗泓的尊敬与夸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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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泓,花已经搬好了,还有什么要做的?”
“若奾,我来帮忙好不好?”
“这个月的订单我已经全部建文件输入计算机了。”
“我来帮大家泡茶吧……”
从那天起,就经常能看见杨靖卉忙碌的纤细身影穿梭在林氏种苗园之间。
不是辛勤地搬花,就是接电话、写订单,不然就是到园子里替花浇水,再不然就是到苗圃里帮忙照顾幼苗、拔除杂草。
她未必做得最好,但却是最认真的,总是抢在任何人前头找事做,她的努力大家有目共睹,原本很怀疑她到底能不能胜任这份工作的林宗泓,也逐渐被她的冲劲与努力打动,开始信任起这个年轻女孩。
为了随时照应她、知道她是否需要帮忙,他比以往更加密切地关注她,停留在她身上的视线,变得比以前更久了。
或许是习惯成自然,盯着她看久了,他在不自觉中养成一种习惯,只要她一出现,他的目光就会自动锁定她。
现在就算她不需要关注的时候,他的视线也会情不自禁落在她身上,只是他自己并没有发现。
“欸欸,小姐,不是那样种的!”林宗泓走进苗圃里,看见杨靖卉尝试着种铁线蕨,用力拍击额头,一副快昏倒的表情。
“这种铁线蕨的嫩茎很脆弱,你这样会让幼芽全部折断的!”老天爷呀!
“那要怎么种,你教我呀!”杨靖卉不怎么高兴地噘起小嘴。哼哼,好心帮忙还被他嫌?
“我示范给你看——喏,像这样先挖洞,然后小心的把幼苗放进去,接着轻轻覆上培植土,再浇点水就成了。就是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