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很甜、很好吃,你快吃看看。”他连声催促道。
“那——我也吃罗?”
杨靖卉拨下一片橘瓣送进嘴里,一尝之下大为惊奇。没想到这么小的橘子,却是出人意料的甜美多汁。
“唔,好甜!真的好好吃喔,一点都不酸耶。”只要吃到美食便会露出笑容的杨靖卉笑眯了眼,雀跃得像个孩子。
“我是尝试按照爱媛县的气候去作调节培育,没想到竟然也种植成功了!这项技术将来要推广出去,以后想吃这么美味的蜜柑就不需要特地到百货公司的超市去买昂贵的进口水果,一般老百姓也可以轻易在街角的水果店买到。”林宗泓斗志高昂地道。
“如果真是这样就太好了,那你就变成造福人群的大英雄啦!”她边说着,又往小嘴里塞了瓣甜美的果肉。
“你喜欢的话,就多吃一点吧,这里还有好几颗。”林宗泓将剩余的几颗蜜柑全塞进她怀里。
“我不用那么多啦,我吃不完的……两颗还你,你吃啦!”她有些羞涩地将两颗蜜柑塞回他的大掌中。
他一定也又饿又渴,她舍不得。
林宗泓不再推辞,但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蜜柑,却说:“不然这样好了,我把这两颗蜜柑留下来,给若奾和小宇他们也尝看看。”
他将蜜柑收在一旁的柜子上,免得不小心压坏了。
第五章
听到童若奾的名字,原本开心微笑的杨靖卉,脸上的笑容突然僵了。
嘴里的橘子甘美多汁,但心底深处却有股酸涩的感觉,涌上她的心田。
“你对他们可真好!”她忍不住酸溜溜地道。
“欸?”
“不管你走到哪里,都会想到若奾,就算去台中,也会记得替小宇带一盒太阳饼。老实说,你喜欢人家对不对?你打算趁着小宇的爸爸不在,大献殷勤,想乘机掠夺若奾的芳心,对吧?”
杨靖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回事,但心底就是觉得有股酸气化不掉,让她好难受,忍不住坏心地逼问嘲讽,想看看他慌张的样子。
“不……不是啦!”林宗泓果真慌得手忙脚乱,脸色涨得通红,张大嘴结结巴巴,连句话都说不清楚。“我没有那种想法……我对若奾不是……啊,也不是……我对她是……但是她……小宇……”
“说、重、点!”杨靖卉气闷地大吼。
“我是很喜欢若奾,但是她说有了小宇,她不会再随意接受他人的感情,我知道她还忘不了小宇的父亲,所以也不勉强她,只要能当她的好朋友,在背后默默守护她,我就满足了!”他一鼓作气,半秒也不停顿地把话说完。
“……很好,简单明了。”
垂眸沉默片刻,杨靖卉扯开一个难看的敷衍笑容。
“靖卉……”
她的样子看起来有点怪怪的,他也不晓得该说什么好。
“你的诚意很感人,继续加油,总有一天若奾一定会被你感动的。”
她快速地说完,随即张嘴打了个呵欠说:“我困了,想先睡了,晚安。”
她双手环胸抓紧身上的夹克,往后靠在墙上闭上眼睛,没一会儿便动也不动,似乎已经熟睡了。
“这么快?”林宗泓笑了,自己也感觉有股倦意袭来。
他伸伸懒腰,打个大呵欠,也跟着往后倾靠向墙,开始与周公打交道。
就在他缓缓陷入沉睡后,身旁他以为早已睡着的人却突然张开眼睛,望着摇摇晃晃、忽明忽暗的灯泡发愣。
好难受……
知道童若奾还是一直在他心底深处,她心里好难受。
她不明白心里传来的阵阵剌痛是怎么回事?
难道说……她喜欢上了林宗泓?
哈,怎么可能!他那么老土,穿着一点都不时尚,成天只跟泥巴为伍,相貌还算不错,但根本不是她素来欣赏的那种文质彬彬、都会精英型俊男。
她喜欢他?这是天方夜谭吧!
但是……
她摸着自己的胸口问自己:那么这种难受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呢?
她悄悄转头偷觑林宗泓,他已然熟睡,鼻端发出沉重而缓慢的呼吸声,让那张黝黑刚毅的面孔,显得稚气不少。
仔细一看,他的鼻梁好挺好直,挺得让她想去偷摸看看,里头是不是偷垫了什么东西?
她脑子里想着,没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等听到林宗泓微微发出睡眠被打扰的不耐呻吟,才发现自己的手不知何时爬上他的脸,正在他黝黑但光滑的脸蛋上逛大街。
“噢!”她急忙缩回自己的手,但是低头瞧了瞧,不由得眷恋地贴在心口上,依恋着舍不得放开。
看来是真的……
她真的喜欢上这个只会种花莳草的男人。
不是什么科技新贵,也不是什么银行理财员、经济保险员,或是医生、律师这些女孩子心目中最佳的老公人选,而是一个可能一辈子也赚不了什么大钱的花农。
就算他正直、诚恳、善良、体贴、温柔、尽责……他还是一个花农!
要是几个月前,她一定不肯相信,自己会爱上一个花农。如果那时有人敢安排她与这样的对象相亲,她可能会叫对方自己嫁。
不是她现实势利,嫌人家赚得少、没钱途,而是这样的人与她向来习惯的奢华生活实在相差太远,有如云泥之别,而且那时候她迷恋的对象,可都还是那种西装笔挺、提着名牌公事包的社会菁英呢!
可是,时间会改变化一切。
住在这里,与他朝夕相处,慢慢感受到他对她的好,也慢慢看见他的优点,让她不自觉动了心。
她原本只打算在这里暂时借住一阵子,等找到其他去处,就会立刻离开,但没想到,自己竟不知不觉真心喜爱上这里,等有天猛然回神,她才想起好友薛玲玲应该早已回国了,但是她却完全忘了这件事,甚至一点也不想向她求救。
或许那时,她就已经喜欢上他了,只是自己一点都没察觉……
“唔……”身旁的男子动了动,发出不安稳的呓语。
杨靖卉淡淡一笑,红着脸,将身体慢慢移向他,更大起胆子,缓缓将脑袋瓜靠在他宽阔的肩膀上。
一种温暖、熟悉的安心气息,扑鼻而来,她漾开了笑脸,又往他身上蹭了蹭,找到一个舒适的地方,才舍得闭上眼,也跟着沉入甜甜的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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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早,一阵奇异的声响.将林宗泓从睡梦中惊醒。
他茫然地睁开惺忪的眼,愣愣地看着四周,这才想起自己在温室里。
他首先注意到,风雨已经平息,四周一片宁静,看样子台风已经过境,他顿时大为欣喜。
紧接着,他发现自己浑身酸痛。
一整个晚上,他睡得并不好,因为姿势不对,他浑身僵硬疼痛,而且感觉肩膀特别沉重。
肩膀?
说到肩膀,他才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压在他的肩上,纳闷地低头一看,随即逮到元凶。
“靖卉?”他不知她是何时黏到他身上来的,还大剌剌地将头窝在他的肩上,睡得十分香甜。
瞧着那张恬谧的秀丽容颜,他不自觉瞧呆了。
他几乎不曾见过这样的她,平常见到她,若不是跑来跑去、忙进忙出,就是正在说话、大笑,很少见到这么安静的她,就好像看着另外一个和她相似的人。
原来……她真的挺漂亮的!
当然,他一直知道她好看,但是因为平常她总是处于活动的状态,很少有机会见到安静的她,现在仔细一瞧才发现,她真是个清丽的小美人呢!
弯弯的眉,秀致的鼻,小小的红唇像樱桃,还有那雪白的肌肤……他忘我地将手贴上她的粉颊,感受那芙蓉花瓣般柔嫩的触感。
这一刻,他竟舍不得移动身躯,只为了不想干扰地香甜的睡眠。然而……
砰砰砰!
那声响又来了。
“有人!”林宗泓立即涨红脸,飞快抽回自己的手,活像是做坏事被逮着的孩子。
但他太激动了,不但抽回手,还跟着移开身体,忘记有人正靠在他身上熟睡。
“啊!”他一抽开身,身旁熟睡的人儿顿失重心,差点狠狠摔得倒栽葱,他赶紧稳住她的身体,免得她倒下来。
“怎、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杨靖卉倏地从睡梦中吓醒,坐起来,揉着眼恐惧地问。
砰砰砰!
外头又传来敲击声,这回声音更大了,还隐的听到焦急的呼唤声。
“宗泓?靖卉?你们在里面吗?宗泓?靖卉?”
“是若奾?我们得救了!”
杨靖卉欣喜地睁大眼.立刻跳起来。
“若奾!救命啊——若奾,我们在这里!快来救我们呀……”
杨靖卉迫不及待地冲向门口,林宗泓则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淡淡苦笑。
为什么他心里,会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呢?好像……若有所失似的。
这种空虚的感觉是从哪里来的呢?
没一会儿,前头传来杨靖卉清脆的叫喊声。“宗泓,快来!倒下来的树太大,若奾一个人搬不动,不过她去找人来救我们了。”
林宗泓敛起苦笑,重整情绪,然后怏步朝门口走去。“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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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童若奾是跑到最近的住家,请求他们的帮助,一共集结三人之力,才把那棵横倒在温室门前的小叶揽仁移开。
“喔,若奾!谢谢你,我好爱你——”
杨靖卉获救后重见天日的第一件事,就是扑上前紧紧抱住童若奾,猛亲她的脸庞,吓得童若奾脸红又心跳,以为杨靖卉对她有什么非分的意图。
“你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多亏你勤劳跑来上班,我们才能得救,不然想到还要再被关在里头一整天,我就快疯啦。”她像只聒噪的小麻雀,吱吱喳喳说个不停。
其实,她并没有不喜欢被困在温室里,相反的,兄要待在里头,便能够和林宗泓独处,即使没东西吃、没水喝,她也甘之如饴。
不过……他的心里已经有人了。即使她再怎么霸道自私、胡闹纠缠,也挤不进他心里,况且她从来不是那么自私霸道的人。
这个念头使她伤心,所以她宁愿赶快离开,也好过在里头看着他与她相对,心里却想着另一个人。
然而她的话,却让林宗泓的眼眸略暗几分。
她说待在里头让她快疯了?虽然待在里头确实不舒适,但是两人相陪作伴,倒也不觉得特别难过,她为什么觉得自己快疯了?
难道是因为她讨厌他,所以有他在身旁,反而令她如此痛苦?
她不喜欢和他在一起?
这个念头像是一把钻子,不断钻刺他的心,让他觉得格外难受。
只要想到她可能不喜欢他,甚至讨厌他,就让他难以忍受。
他从不知道,被人讨厌竟会是这么难过的事。
“真是太糟糕了!你们怎么会被因在里面呢?幸亏早上我发现风雨停了,又担心这里的情况,所以特地过来看看,不然你们不就要被多困一天了?”童若奾也替他们捏一把冷汗。
“是啊是啊,如果真是那样就糟透了,太感谢你啦!”杨靖卉哈哈笑着,不断用力点头。
见她一直强调被困在里头有多糟糕,好像与他独处是多么不堪的事,这让向来温和的林宗泓突然觉得有股闷气直冲上来。
“我倒认为,被困在里头也没什么不好!”
“咦?”
他冲出口的言词,让两个女孩一起诧异地转头望向他。尤其是杨靖卉——
“不是吗?”他语调冷淡地反问。“我们平常都住在舒适的环境里,享受着现代化的电器用品,难得有机会脱离这样的环境,尝试过着原始人的生活,我倒觉得也不错,并没有那么糟糕吧。”
“唔……是啊,你说得对……”杨靖卉呐呐地点头,突然对自己夸张的反应觉得有些难为情。
林宗泓直勾勾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抛下一句话后转身离开。
“你们先休息一下,晚点开始帮忙清理善后!”
童若奾错愕地看着林宗泓离去时僵硬的背影,觉得他好像在闹别扭,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他耶!
到底怎么回事?
“那个……若奾,宗泓生气了对不对?”杨靖卉怯生生地问童若奾。
“嗯,好像是耶。”童若奾纳闷地点点头。这也是她第一次见他发脾气,真稀奇。
杨靖卉听了立刻垂下脑袋:心里好懊恼好懊恼,沮丧得想哭。
他是不是以为她是那种光会抱怨、只知道享受、吃不了半点苦的娇娇女?
呜……她真的不是那个意思啊!她只是觉得……如果不说点什么来淡化那种暧昧的感觉,她会继续沉沦下去的。
她只是不想让自己在他与若奾面前出丑罢了。
“你别在意,宗泓不是这样情绪化的人,或许是台风打坏了温室和这么多花卉树木,他心里难受才会这样吧!或许等会儿就好了,你别怪他。”童若奾赶紧安抚她。
“我没怪他,我只是……”怪自己。
杨靖卉低着头,继续沮丧。
童若奾想到刚才林宗泓离去时望着杨靖卉的眼神,倏然一惊。难道他……
莫非被困的这晚,他们两人当真有了意外的发展?脑中冒出这样的揣测,让她忍不住勾起纤巧的菱唇。
如果真是如此,那就太好了!
不管他是不是在生气,有反应总比没有反应好,至少证明,在他的心目中,靖卉是愈来愈有分量罗!
惹得林宗泓不高兴,杨靖卉一直忐忑不安。
不过幸好稍晚林宗泓调适好心情后再出现,又恢复了以往的平和,说话语气也不再僵硬,这让杨靖卉好高兴,比得到什么大奖还开心。
其实他就算生气也一点都不可怕,既不会大吼大叫,也不会骂人,她也不晓得自己为什么那么怕他不高兴。
以前在家里,就算老爸或三哥发火大声咆哮,她都有胆子吼回去,半点也不畏惧,怎么他才稍微板起脸,她就担心得坐立不安呢?
难道,是因为她比较在乎他?
不过,不管怎么样,他不再生气是最好了,她也乐得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继续缠着他嘻嘻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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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灾过后满地疮痍,让大家忙坏了,光是收拾就来不及,更别提重整与复原,天知道那还需要多少时间?
“嘿——哟!”
负责整理庭院一角的杨靖卉,努力推着横倒在草地上的树干与枝桠,将这些七横八竖的杂木聚集成一堆,等着林宗泓来处理。
嘿哟嘿哟,她正在努力搬木头的时候,探进枝叶里的手指冷不防磁触到某个柔软、有温度的物体。
而且,隐约还听到细小的吱吱声。那是——
“妈呀!”她吓得缩回手,尖叫着跳起来,两只又圆又大的眼睛,直瞪着藏匿着可疑物体的茂密枝桠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