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湘闻言,小脸红通通的像是快着火。“我……他……”她羞得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想狠狠地踹袁穷奇一脚。
“姊,有什么关系,喜欢一个人就是想跟他粘在一块,况且你不是要嫁给袁大哥了吗,亲一下有什么关系?”祝涓压根不以为意,因为在杏花镇时她已经看过太多了,有时姊撞见了总会骂道德沦丧,可是她真的觉得没那么严重。“你肯亲袁大哥就代表你心里有他了,这样很好啊。”
第十六章 开诚布公(2)
“我问你,睿王有没有乱亲你?”丢开羞人话题,她正经地问着。
“没有。”
祝湘松了口气,庆幸齐昱嘉还知分寸,知道祝涓尚未及笄,就算论及婚嫁也不得胡来。
“可是我有亲他。”
才刚松下的那一口气,瞬间梗住她的喉口。“祝涓……”
“我喜欢齐大哥,虽然我喜欢闹他,但我是真的喜欢他,因为他对我真得很好,疼我宠我,在我孤立无援的时候,是他救了我帮了我,所以他是可以依靠的,他不是关逢春那种混蛋。”祝涓一派边境姑娘的豪爽作风,不见丝毫扭捏。
祝湘头痛地张口欲言,终究还是闭上了嘴。
这个妹妹真要让她操心了……可是,这样很好,祝涓值得她为她操心,而今她又找回了爹娘,一切完美得教她觉得自己像在作梦。
而这一切,都是袁穷奇给予她的,所以……算了,今晚的事,她就大人大量地原谅他。
“姊,袁大哥亲起来是什么感觉?齐大哥的脸颊很嫩呢,亲起来……”
“祝涓……别说了。”够了!这种事是能拿出来讨论的闺房私语吗?她从没和曹瑾娥那般亲密过,更没有足以谈心的姊妹淘,这种话只会教她难为情地想挖个洞把自己埋了。
看来,她有必要好生教导祝涓女诫才成,虽说不用全盘接受,但里头有些基本女德还是得好好教她。
翌早,祝湘起了大早,拿了几样药材给秦氏,尤其是孔进才送的参,要她天天切上一片泡茶水喝。
更不忘对杨安平叮嘱着记得保暖,膳食得更养生,留下了几道祝涓拿手的养生膳食食谱,最终才依依不舍地告别两老,允诺着会回来一道过年,绝口不提这趟回京之行有多么险恶难行。
可杨安平岂会不懂,只能再三嘱托袁穷奇,千万别让他刚得知女儿移魂重生,随即又失去她。
那离情依依看在齐昱嘉眼里,怎么看就是不对劲,袁穷奇看出他的疑心,于是在启程前往四台城时,对他道出一切,但要他保守秘密别让祝涓知道,就怕祝涓难过亲姊早已不在人世。
齐昱嘉惊诧不已,却也总算理解为什么祝湘的谈吐气质压根不像边境姑娘,再者她也懂得太多,早教他觉得不对劲,却又无法正确地道出不对劲之处。
一路上,齐昱嘉对祝涓如往常般拌嘴,唯有在行经驿站时才会稍有收敛。只因每个驿站上皆有东厂番子驻守,掌握着南来北往的地方消息,而通行时,只要亮出铜钟令,果真是连话都不用多说就能放行。
就这样一路由西往东,从四台城过了三合郡,历经四大城三大郡,来到了离京城最近的平朗城。
在平朗城歇了一晚,翌日启程,赶在掌灯时分前进入平朗城与京城之间的唯一一座驿站。
也许是最靠近京城的驿站,南来北往的商旅特别多,这座八里驿站早已发展成市集,热闹繁华的程度更胜于边境城镇。
也不知道是不是商旅太多,导致刚要进驿站,路都给堵了起来。
“欸,那是戏班子吗?”祝涓掀开车帘,指着隔壁的马车。
祝湘望去。“嗯。是戏班子没错。”大概有五辆车子,马车篷缘还悬挂着戏班子的小招牌,马车外还有几个男人做小厮打扮跟在马车旁。
“回避!端王世子到!”后头突地有人高声洪亮地喊道。
祝涓没见过这种阵仗,头都伸出马车外,直朝后望去,就见约莫数十尺外有一辆马车,但引她注意的是马车前至少有二十来个侍卫,甚至有两个已经飞步朝他们这里而来。
“姊,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祝涓,别乱指。”祝湘想也没想地将她拉进马车里,随即又朝前头道:“袁穷奇,赶紧回避。”
齐昱嘉连忙拍拍他的肩,对着他低语着。
袁穷奇眉头微拢,看着前方,一见有空隙,立刻驱马向前。也许他们扮成东厂番子可以逃过东厂的追捕,但肯定逃不过端王世子那双眼,毕竟他们和端王世子可是有数面之缘。
马车缓缓地往左边靠拢,齐昱嘉和袁穷奇则是别开脸,不想和端王世子打照面。
然,就在端王世子的马车进入驿站时,不慎撞上了戏班子的第一辆马车,教两辆马车都剧烈地摇晃了下。
一会,端王世子的马车,有人掀了车帘骂道:“在搞什么?!害本妃的手磨伤了,你赔得起吗?”
“世子妃息怒,是因为那辆马车挡住了。”马夫指着戏班子的马车,就见戏班上走下一个美若天仙的姑娘。
曹瑾娥抬眼望去,听见身旁的端王世子高惟庸赞叹地道:“美人,好一个冰肌玉肤的天仙美人。”
曹瑾娥冷冷地回头,就见高惟庸嘿嘿干笑着,摸摸鼻子把目光移到一旁。
“来人,把那辆马车给挪走!”曹瑾娥朝外头吼着。
“是!”几个侍卫立刻上前,动手要将马车移到一旁,马车旁那位被高惟庸喻为天仙般的姑娘赶忙要戏班老板出面缓颊。
“把她的脸给我划花。”曹瑾娥冷眼下令。
“……是。”侍卫略带迟疑地应着。
就见几名侍卫立刻钳制住那位姑娘,另一人抽出长剑——
“住手!”
祝湘手持铜钟令,硬是挡在那位姑娘面前,坐在马车内的曹瑾娥不满地眯起眼。“大胆,你是哪来的小太监?”
祝湘深吸口气,缓缓抬眼,对上记忆中那张恨极的脸,她压抑着怒火,试着扬开笑脸,压低声嗓道:“奴才是司礼监的太监,奉总管之命前往平朗庆王府取物,路经驿站暂宿一夜。”
曹瑾娥微眯起眼,心想既是司礼监的太监,再不满,也得给齐贤一些薄面。“所以你是打算替那位戏子出头?”她口气稍缓地问。
“世子妃,美人总有益处。”祝湘垂着脸,意有所指地道。
“是吗?”曹瑾娥哼了声,随即朝前头骂道:“还不走,碍在这儿做什么?全都是一群不长眼没脑袋的饭桶!”
开道的侍卫只能忍着气往前继续开道,让端王世子的队伍可以直朝驿舍而去。
“多谢公公。”戏班子的人赶忙迭声谢着。
“不用多礼。”祝湘朝他们微颔首,随即快步朝路旁走去。
“祝湘,你真是太冲动了。”祝湘一坐上马车,齐昱嘉便不甚认同地道。“管那闲事做什么,要是累得咱们被认出,岂不是要功亏一篑?”
“你怎么这么说话?姊姊这么做并没有错,是那个人太过分,明明是他们的马车撞了人家马车,却要划花人家的脸,这天底下有这种道理吗?”祝涓忍不住替祝湘帮腔。“要不是姊姊走得快,我早就去了。”
“祝涓……”齐昱嘉头疼得紧,这说来话长,想解释也不是一时半刻说得清。
“睿王,往后不会了。”祝湘淡声道。
她知道齐昱嘉担忧的是什么。曹瑾娥是绝对认不出她是谁,但肯定认得出齐昱嘉和袁穷奇,所以他们自然要避,否则一旦被瞧见,恐惹事端,毕竟端王世子也是齐贤那一派的。
齐昱嘉没再说什么,反问:“咱们还要住进驿舍吗?”看端王世子的队伍进入驿舍,教他有些犹豫。
不等祝湘开口,袁穷奇已经噙笑道:“当然得住驿舍,否则不是更惹侧目?”
“要是被撞见了怎么办?”
“放心,八里的驿舍分成南北馆,他们必定是住进有大房大院的北馆,咱们待在南馆不会与他们打照面,而且明日一早,咱们立刻出发。”
齐昱嘉沉吟了声。“也只能这么着了。”
等端王世子的人马全都进了驿舍北馆,他们才从东边小侧门进入,驿官一见他们的打扮,再加上身怀铜钟令,立刻备了上房让他们休息。
用过膳后,祝湘坐在房里发呆,脑海里翻飞的皆是曹瑾娥那不可一世的嚣张傲慢嘴脸,不敢相信事隔三年多,她越发放肆,那端王世子妃的架子压根不比后宫嫔妃逊色,教她一口气憋在心里。
“祝湘。”
门外传来袁穷奇的叫唤声,她起身开门,就见他扬着笑,教她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
“你在开心什么?”她感觉不到今儿个有发生任何令人开心的事。
“祝湘,我有个想法,你要不要听听?”
“什么想法?”
“方才睿王陪着祝涓逛市集去了,我送他们出驿舍,结果瞧见那戏班子就投宿在对面的客栈,所以我就跟那戏班子班主聊了下,想跟他们借个人。”像是怕隔墙有耳,后续他附在她耳边低语着。“……这么做,你觉得可好?”
祝湘微扬起眉。“你……”她该要怎么说?天底下怎会有人如此懂她,明白她的心思,甚至还替她安排好了?
“不过,至于曹瑾娥那边,你就得要自个儿安排。”
祝湘想了下。“但要是事情闹太大,引人注目,那该怎么办?”
“要真是如此,咱们就趁夜赶回京城,反正不过剩下几十里路。”袁穷奇无所谓地耸着肩。
祝湘轻笑了下,心想着该怎么处置曹瑾娥,眼角余光瞥见房舍外栽种了数种花草,教她心念一动。
“我知道要怎么做了。”且让她试试曹瑾娥是不是真的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违天逆伦恶女。
第十七章 狼狈现形(1)
八里驿舍以一座弯月池为界分为南北馆,通常要是同时有数位官员入住时,就以身分较高者入住北馆。
“司礼监的小太监求见?”刚用过膳,准备沐浴的曹瑾娥眯起丽眸瞪着通报的贴身丫鬟。
“是,世子妃要见他吗?”
曹瑾娥想了下。“让他进来。”
“是。”一会,丫鬟便领着祝湘入房。
“奴才给世子妃请安。”祝湘压低声嗓道。
“挺像个懂规矩的奴才。”曹瑾娥哼了声,望向祝湘手中捧的漆盒。“你手上拿的是什么东西?”
“娘娘,奴才略通医理,观娘娘面容,面带红潮却似心郁难解,桃花水眸稍嫌无神,怕是有血瘀之症,难以怀胎。”祝湘说得煞有其事,可事实上据她所知,曹瑾娥原本就是个月事不顺的姑娘,曾多次调理却依旧无效。
曹瑾娥闻言,像是被踩中痛处,恼怒骂道:“你这个狗奴才,是谁让你在这儿胡乱生谣造事。”
“娘娘息怒,奴才前来正是要向娘娘赔罪,所以献上这后宫嫔妃珍爱的御品。”她不疾不徐走向前,压根没将曹瑾娥的怒火看在眼里,将漆盒搁在桌上打开,室内随即飘散着一股花香。
“这是……”
“月季花。”祝湘笑眯眼道。“娘娘,宫中嫔妃入浴时,最爱在池里洒上这月季花,不但香味清雅,更因为这月季花具有活血之效,不但是花瓣,就连这根茎都可用,要是日日泡浴时加入这花跟茎,能让皮肤滑腻如凝脂,亦可养颜不衰。”
“当真?”曹瑾娥半信半疑地问。
她听过后宫嫔妃个个驻颜有术,但碍于身分,少有机会和后宫嫔妃攀谈,难以打听出消息。
“不知道娘娘晓不晓得宫中有座香花殿,殿外栽种着四季以香味取胜的花儿,其中就有各种品种的月季花。”
听他说得言之凿凿,曹瑾娥不禁有些心动。她坐上世子妃这位置已有三年,可肚皮却不争气,连半个子都没有,要是靠泡浴就能得子,甚或养颜美容,又有何不可?“你可以退下了。”
曹瑾娥摆摆手示意祝湘退下,待祝湘一走,她迫不及待将漆盒里的花根茎全都丢进早已备妥的浴桶里,宽衣解带地泡着香花浴,觉得这香气馥雅,随着热气烘得她浑身舒畅,相信这肯定是后宫的秘术。
但,不知怎地,她总觉得房里的烛火有些摇曳,晃得她头昏,可门窗紧闭,哪来的风?
曹瑾娥疑惑抬眼,突见窗棂微动了下,她不由开口喊道:“萍儿?”
外头无人回应,而窗棂动了下,缓缓地朝外拉开,曹瑾娥见状,正要开口低斥,却见窗外那张脸——
“曹瑾妍?!”她失声尖叫着,几次要站起身,却都脚软得一直滑进桶底。“来人啊,萍儿、翠儿!”
她狼狈地挣扎着起身,抓起搁在屏风上的布巾就往身上裹,可那阴森森的身影还在窗外,那黑眸猩红地注视着自己,教她不住地失声尖叫,管不了自己不着寸缕,推开房门,赤足往外奔跑。
“来人啊!快来人,救命啊!”她不住地喊着,可长廊上竟不见半个人,她的贴身丫鬟和侍卫全都不见人影。
就在她死命地往前奔跑时,悬在廊檐下的灯火瞬间全都熄灭,无月的夜色里到处晦暗骇人,她不住地瑟缩着,不懂早已死了三年多,不曾入她梦的曹瑾妍为何会突地现身在此。
“曹瑾娥……我的好妹妹……”
幽森森的嗓音在身后响起,吓得曹瑾娥发疯似地尖叫,继续拔腿狂奔,一路上跌跌撞撞,裹身的布巾掉了,摔得满身伤她还是不管,直朝有亮光的弯月湖而去,远远的,她总算瞧见了侍卫,尖声喊着,“来人,快来人!”
那侍卫闻声回头,她正要开口,却见那张脸竟是曹瑾妍,而一旁还有个丫鬟,回头个个都是曹瑾妍的面容,一张张七孔流血的面容,吓得她一把将人推开,发狂似地往前跑。
她高声喊着救命,瞥见高惟庸就在前头,教她不禁哭喊着,“世子爷,救救我!”
高惟庸闻言,吓了跳回头,赶紧将身旁的人藏在身后,连忙问着,“发生什么事了,瑾娥,你这是……”他一回头,整个人都傻住了,只因曹瑾娥竟不着寸缕地跑至跟前,守在弯月湖这头的侍卫丫鬟,甚至巡逻的驿卒全都瞧见她这狼狈荒唐的行径,一个个傻了眼。
“救我、救我!”曹瑾娥视他为浮木般,紧紧地搂住他。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高惟庸一头雾水,从未见她如此失态,想要脱下外袍给她搭上。
“不要拉开我,不要……”她哭求着,紧握住他的手,却瞥见他身后有个人,那身影,那穿着打扮——“啊,曹瑾妍!救命啊救命啊!”
她吓得直抓住高惟庸,惊惧万分地扯着他往后退,岂料后头就是湖畔,她一失足整个人掉进了湖里,连带拖下高惟庸。
冰冷的湖水浸得高惟庸直打颤,不住地喊着,“杵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点救人!快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