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咱们动作要是不够快,岂不是被你们“黄竹三君”捷足先登了?”另一名老者哼道。他身著青衣,朝露教地位以衣色划分,越趋近蓝色地位越崇高,可推测这人必是朝露教长老护法之类的领导者。
眼见来人一言不合,似是起了争执内讧,柳熙斐四人目光交接,极有默契的——
“大家闭气!”一阵蓝烟随即由花珏手中散出,只见水蓝色烟雾迅速包围住花珏四人。
“有毒!”
侠豪堡、朝露教与黄竹三君均有志一同的向后退去,远离那道蓝烟。
而蓝烟出现不过短短一阵,随即散去,侠豪堡一个沉不住气的门人立即跳出来道:
“哼!原来水榭门的人尽是蠢如猪之辈,毒烟有色,我等只需暂时闪避,唯一中毒的是你们哪!而今烟雾已退去,就让大爷我赏你们一刀痛快,省得毒发吧!”
此时烟雾尽散,四人身影清晰可见,伤势依旧严重,但四人神色已缓,不若方才紧张。
“蠢如猪?风炽,刚才他说谁蠢如猪?”花珏笑问,额上青筋浮出,眼底杀意尽现,即使脸上多处伤痕,仍不减其美貌。
“是你。”风炽亦怒极反笑,凉凉回应著花珏,一双眼也是充满恨意的瞪著这些闯入水榭门的恶徒。
瞪了风炽了眼,花珏笑言:“诸位,我花珏人美性情好,此刻愿不计前嫌,劝诸位莫再有动作,否则莫怪取你们性命。”
众人闻声皆愕然。
“哼!小姑娘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各位切莫被他们骗了!”
那名朝露教长老率先斥道,或许是老眼昏花,一时之间竟然混淆了花珏的性别。
“是啊,别被骗了!”
“杀啊!这不过是骗人的话!”
“杀了他们,大家就可平分水榭门内的金银珠宝哪!”
众人又是一阵喧哗,争先恐后地冲上前去,然而不出几步,竟一个个喷出鲜血,颓然倒下,不住地抽搐。
“哼!活路不走偏要求死。“水榭烟云”岂是如此简单之毒物?你们谁瞧过有色的毒物?若要下毒当然先求无色无味,使人毫无防备,既然有色必定有诈,这蠢如猪的究竟是谁还不知道呢。方才的蓝烟是解药,我还怕你们不退呢!”花珏冷笑道,骨子里残忍的一面尽露,巴不得多杀几人为师父陪葬。
“花珏,风炽,别再恋战,快走!”见人数瞬间少了大半,柳熙斐把握时机想撤退,他催赶著此时已被恨意蒙蔽了的花珏与风炽。就算毒死了数人,依他们目前的伤势还是难以全身而退,更何况,他总觉得那朝露教长老的神色不对劲。
“哼!这点小毒也想害著咱们“朝露教”?连你花座使都无法办到的事,小姑娘未免将我朝露教看得太过简单!”果不其然,那朝露教徒分明全都没中毒。
“呜!朝露教果真名不虚传,祁长老,求求您快帮我们解毒啊!”一旁的侠豪堡分堂主见状立即求援。
“解毒?”那名朝露教长老嗤了声,“怪只怪你们“侠豪堡”太笨。无用之人留于世上何用?这水榭门宝物都是我朝露教的,是要献给我们教主的,你们休想分一杯羹!”如此一来,他祁庆在朝露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日子就要来临了!只要他将宝物双手呈贡给教主……运气好的话,他甚至可以留下一点……
“你!朝露教怎生如此歹毒!”那人一脸下敢置信。
“好说。我朝露教乃真小人,与你侠豪堡这伪君子不过就是半斤八两,严堂主何需骂人损己呢。”侠豪堡素日打著仁义勇的旗帜,今日还不是与他们同流合污,他早就看这表里不一的侠豪堡不顺眼了。
“好,”叫严堂主的当机立断说道:“只要你朝露教救我侠豪堡的弟兄,今日我侠豪堡绝不与你朝露教抢水榭门秘宝,只要你快救我弟兄!”
“哟,这会儿又扮演起侠义满怀的侠豪堡啦?我真感动哪!要我救你?也成!”见侠豪堡众人眼睛一亮,像是望见了一线生机。祁庆邪邪一笑,紧接著道:
“不过得等我解决眼前这四人,届时撑得到那时候的人我一定救!”
“可恶!祁庆你——”
无视那严堂主又骂了什么,将侠豪堡人留下,祁庆率领朝露教徒又一涌而上,柳熙斐一伙人来不及撤,只好再度硬著头皮交手……
第十章
虽然勉强击退七人,柳熙斐身上的伤又更多更深,急促的气息、逐渐僵硬麻痹的右手,使他明白自己今日要护著喜容离开有极大的困难。
而眼见少主哥哥左肩再度因护著她而被来人划上一道深深的血口,喜容的眼泪再也无法克制的簌簌落下。
“血,好多血……呜!少主哥哥与容儿身上都是血……呜呜!”
“容儿乖,待会儿换下衣服就干净了,我让花珏护著你出去好吗?”衡量眼前情势,自己若是拼死一搏,再由风炽与花珏护著,勉强可让他们三人有一线生机……柳熙斐在心中已有盘算。
“不要!容儿要陪著少主哥哥!”喜容大眼蓄满泪珠,一双小手更是揪紧柳熙斐的衣襟。
她心里明白,今日一旦分开,往后就再也见不到少主哥哥了!不要!不要!她死都不放手!
“少主。快离开!我们撑不住了!就让我断后吧,您与花珏速速离开!”风炽奋力砍杀两名朝露教徒,好不容易来到柳熙斐身旁低声道。
“不可能!风炽,你左臂已断,我们若这么做你岂不是必死无疑?”柳熙斐断然拒绝。
“不要!不要!容儿也不要风炽留下,呜呜……要走一起走,呜呜……”听到风炽的话,喜容又是一阵哭喊。
正当三人一阵混乱,一名朝露教徒从风炽身后跳起,举起大刀,用力一斩——
“风炽!”
一旁的花珏见状吓得肝胆俱裂,因距离遥远他来不及赶到,只能大声叫道,希望风炽来得及躲过。“风小子,当心!”随著鸟座使的叫声,一只雄鹰破空而下,狠啄那名偷袭者的手,那人一阵痛缩,手里的刀因此掉落。
及时赶到的鸟座使与月座使,轻易地解决了风炽的危机。
“小子们没事吧?”随手解决两名挡路的人,鸟座使叫道。
“谢鸟座使与月座使,你们也没事吧?”柳熙斐问道。
“嗯。”随口应声,月琴专注于眼前迎面而来的敌人。
“哼!我鸟座使岂是那么容易就被打倒的人?少主你未免太瞧轻我了!更何况我还有这些朋友们呢。”他吹了声口哨,引来更多的鹰群。
但饶是鸟座使如此故作轻松,众人心底依旧明白——这一波波无止尽的敌人,若不想个方法,再拖下去情势极为不利。
鸟吞日当机立断,绕至月琴身旁,对她说道:
“小琴,你听我说,我明白你此时心中充满著愤怒与恨意……但我拜托你,先将之放置一旁……孩子也是你打小看到大的,先救孩子吧!”
“……”她先是沉默一阵,直视著他,像是要看穿他对内情究竟明白几分似的,见他一双眼干净澄澈的回视,不敢看他的反倒成了她自己了。
她心中是藏有深仇大恨,但他可明白自己这些怨怒是向著谁?
别过头。她淡声道:“你别再说了,先担心自个儿吧。”
无奈鸟座使执意要她帮忙,“不……小琴,你分明也清楚,今日若不有所牺牲,咱们全都无法离开这儿的……看在咱们的交情上,你答应我,带著四个孩子活下去……”再度解决两人,他压低嗓子说道。
“听我说,后山木屋里有个暗门,你等会儿带著孩子逃去那儿,按下机关后,便再也无人可进去,里头的饮水食物够你们躲上个把月了,之后时机对了,再顺著密道走,那是通往山下的路……你答应我,护著孩子们离开好吗?”
“……”月琴仅是不断杀敌,对他的话充耳不闻。
“小琴?”他执意要听到她的回应。
“……”
“小琴,你答应我?”时间不多了啊,再这样下去,大家全都会死在这儿的。
“……”月琴瞪著他,还是不愿回答,唯有犹疑的眼神透露出些许犹豫。
吞日,若是你明白今日一切都是我引来的、皆定我刻意造成的,你还会要我护著孩子们吗?你还会相信我吗?
“小琴,我相信你!”像是知道她的犹豫、她的混乱与矛盾,鸟座使仅是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清楚地说道。
“……走!”闻言,月使心一狠,护著四名孩子往后撤。
“鸟爷爷!”喜容在柳熙斐怀里不住的往后看,“婆婆,鸟爷爷不跟我们走吗?爷爷……您要丢下容儿吗?爷爷!爷爷……不要、不要……为什么你们人人都想留下?爷爷……您跟上、跟上啊!”
“鸟娃儿,别哭了,你要爷爷一辈子记住你这爱哭样儿吗?小琴,帮我照顾丫头!守著少主啊!”鸟吞日对著他们离去的背影大声叮咛道。
他其实什么都清楚,他知道小琴本名叫什么,也明白这样的要求对小琴有多么为难,只是、只是他也清楚她骨子里是多么善良的一个人,所以他赌自己的决定是对的。
他一直注视著月琴离去的身影…
像是听到他的叮咛,她身形略略停顿,再微乎其微的点了个头,然后护著这一群孩子远离这场血腥。
他细细的、牢牢的记住她离去的身影,再小心翼翼的收进心底。
最后,眼见他们可以平安离去,他才轻轻的说:“还有,希望来生我敢对著你说“嫁给我”……”随即一笑,轻啐道:“啧!都什么时候了,还想这风花雪月!我果然是孩子们口中的疯癫老头啊!哈哈!”
而后牙一咬,他回头面对那些杀不尽的贪婪人,豪气的笑道:
“来吧!我鸟吞日今日死守水榭门,若要追上小琴与少主,先踩过我鸟吞曰的尸首吧!哈哈!”他吹了声响亮的口哨,招来更多的雄鹰。“唉!老朋友们,拜托你们了!”
那日,被柳熙斐护在怀里的喜容,眼中最后的景象是浴血的鸟爷爷,难得正经展现高超武艺的鸟爷爷、平日与鸟爷爷在山上一同斗弄、喂食的鹰儿们、与那群笑得丑陋的江湖人……
她不敢不愿不想看下去,却又好想记住鸟爷爷的身影,于是她忍著惧怕还是一直看一直看……
少主哥哥轻功极好,走得好快,所以,鸟爷爷的身影就算她再怎么努力盯著,仍是渐渐缩小,终至再也瞧不见……
然后,沿途的柳儿、杏儿、花姨、风伯伯惨死的尸体也是如此地映入她的眼帘,再…消逝……
她的泪珠像断了线的珍珠,一颗接著一颗落下,来不及滴落便被吹过的风擦掉……
她好想请风儿像吹干她的泪珠一般,也吹走这一切……
将这一场恶梦吹走吹散,让大家都忘了吧……
禁不住惊吓、担忧、惧意、难过……过多的情绪充塞于她的脑海,终于,眼一黑,她昏倒在柳熙斐的怀甲。
“……哥哥,少主哥哥,少主哥哥你醒了!”
一睁眼是刺目的光线,眼睫眨了几下适应后,映人眼帘清晰的身影是喜容担忧的神情。
她的秀眉紧皱、面容苍白,一双明亮大眼既像睡眠不足,又像是哭过一场后的红肿,直到他醒来,这一张愁容小脸才勉强破涕为笑。
蓦地,柳熙斐瞠目紧张道:“容儿,你唤我什么?”
“……少主哥哥。”她轻声道,眼角还闪著泪光,嘴角却绽出一朵笑花。
“你想起来了?”
自从那事之后,容儿再也不穿浅色衣裳,怕血、讨厌任何的庆祝、不爱热闹,而且还忘了水榭门的一切。
最重要的是,幼时那老在耳畔边打转著的“少主哥哥”娇甜嗓音,从那之后,再也听不见了。
刚刚,刚刚她却说出口了!他心里一个激动,伸手欲扯过她紧紧搂住——
碰!
伴随著重物碰撞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是花珏带笑的声音:
“哟!我的呆呆小徒,怎么少主一醒,你就开心的拿头撞床哪!虽然你那颗小呆头平日也没啥作用,摆著也是挺可爱的,何苦加个肿包?”
“……”明明是少主哥哥害的……死花珏,趁著她疼得口不能言就胡言乱语,等会就知道!喜容揉著头想著。
“容儿,你还好吧?”柳熙斐担忧的问道。
方才心里激动,倒忘了初醒的自己气力不足,才会在扯过容儿后无法控制力量的使她撞上床板无力阻止。
“……还好。”只是很痛罢了,但她不想让少主哥哥在重伤之余还得担心她。“少主哥哥,那一帮贼人我们已经处置好了,我与花珏让他们服下“忘忧散”,他们会忘了水榭门与柳庄的一切。”她顺道补充那日的后续结果好让少主哥哥安心静养。
“嗯……那月使……她呢?”确认过她没事后,柳熙斐随之而来的问题,令在场的两人稍稍舒坦的眉宇又紧紧拢上。
“关在牢里,由风炽看著。”提到月使,花珏一整方才嘻笑的神情,严肃地道。
“……唉!”柳熙斐轻叹,“别太折腾她了…”
“少主?”
“少主哥哥……能让我见一见月婆婆吗?”喜容轻声道。
担忧,愤恨、不解、难过、不敢置信、迫切期盼等种种对月使的复杂心情全写在脸上。
之前担忧少主哥哥,所以守在他的床边照料著,如今见他苏醒,她想去探探月婆婆,亲口对她问一句——
为什么?
似是明白她的心情,柳熙斐仅是沉默,过了一会才对她说:“再怎么样,她毕竟是这七年来陪著咱们的月使,你若是不忍就别去了吧,别勉强自己……”
“少主哥哥,我不会因此就性情大变,只不过婆婆伤你至此,我同时也不可能若无其事地敬她如昔,只有你、只有你是容儿万万不能失去的那一个……”
当时她是这样坚定的回少主哥哥的。就因为如此,她才一定要问清真相,但此时前往的脚步却有如千斤重。
不想面对月婆婆哪!若说当年的鸟爷爷是无条件的溺爱她。那这七年来月婆婆便是同时扮演著严父慈母的角色,教她如何将至亲与仇人划上等号?
再如何不愿,她也已到达柳庄地牢。
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她第一次进来的晦暗地方,竟是为了月婆婆……
一见是她,风炽先是深深的注视她一会,而后帮她打开大牢的铁链。
“婆婆……”她轻喊。
才过了几日,月婆婆竟似苍老了数十岁,但她身无外伤,想必是风炽还敬她是月使而未多加折磨,仅是将她囚禁于此。
此时她静坐在地上,瘦弱的身影丝毫无行凶后的慌乱,沉定又安稳地闭目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