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听过。”好奇怪的姓氏。
“季涟氏本为南国土族,骁勇善战,当年父皇能得夏楚,全仗有季涟一族扶持。父皇登基后,却对季涟一族忌惮起来,母后为保族人安危,自封‘南国主’,接管族长琥珀指环,将族人安置在庆州一带居住,暗中形成与朝堂相当的潜藏之势,不为图谋,但求自保。母后临终前,仍担心皇兄对族人不利,又将指环交给了我,希望我能替她守护。不过皇兄倒似乎误会了……”
“原来如此……”苏巳巳恍然大悟,“这么说那次帝姬坠河,有可能是……”
“嘘,”赵玉惑却点点樱唇,“有些话心知肚明即可,说出来反而成为祸害;总之那枚指环你好生收藏,将来肯定有用。”
“帝姬……”苏巳巳刹那感激得无法言语。
“别谢我,我也是为了自己的肉身,”赵玉惑轻抚了一下她脸庞的轮廓,“居然如此美丽,从前我怎么没发现?你要好好珍惜,让它完好无缺地活着。”
虽然她们是素不相识的两个人,但这一刻却彷佛灵魂交融,变成世上最要好的姐妹,亲昵无比。
“帝姬,我们……真的不再换回来了?”曾经她还想过要找到月媚的师父,为她们施换魂之法。
“既然都觉得现在的日子过得很好,为什么还要换回来?”赵玉惑摇头浅笑。
“我只是……”苏巳巳咬唇,“还不习惯他叫我……玉惑。”
偏偏贺珩又不喜欢唤她“娘子”,总是在暧昧时分宠溺地叫着这个名字,让她有些不自在。
“玉惑不好听吗?”对方越发好笑,“我觉得巳巳就满好听的,每一次他这样唤我,我都很高兴。就当是你的一个别名,听惯了就好。”
没错,既然交换了身份,交换了一切,一个名字又有何不可?从前看不开的,这一刻都变得天高云清,随风逐散。她该庆幸上苍给了她俩这次短暂的相会,彷佛人生的一个句点,一个起始。
第7章(1)
贺珩觉得自己快要醉了。
他是从来不会醉的,今天也不知怎么了,只想把自己灌得昏昏沉沉,什么也不愿去想。
门扉轻轻开启,他知道她回来了。
其实撑着一丝清醒的意志,就是在等她回来吧?心中有种隐秘的恐惧,生怕她一去不复返。
“夫君……”她来到桌前,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杯子,“怎么喝了这么多?”
贺珩闻声绽笑,朦胧中视野呈现她的如花容颜,满是关切紧张的神情。
她回来了,他该庆幸,还是担心?
父亲意欲谋反一事,他究竟该如何是好?
他实在不忍东窗事发后,她夹在兄长和贺家之间痛苦为难……
“为什么你不等我呢?”只听她努嘴道:“说好了我一会儿就回来,你却驾车先走了。”
“我害怕啊……玉惑,你真的不懂吗?”他伸手揽住她的腰,轻轻叹息。
她的身形似乎一僵,随后柔软舒展,伴随着浅笑。
“傻瓜,我不是回来了?”她的小手抚上他的后颈,缓缓摩挲着,“已经这时候了,你还不信我?”
只一阵摩挲就让他感官皆是酥酥麻麻,胸中激荡起欲望……
“你说的,真不后悔?”他仰头看着她双颊微红,或许因为回来得急,有些微微娇喘。
“这一世都不后悔。”她似在承诺,声音虽然很低却听得真切。
“玉惑……”他把头埋在她的腰间,吸进她身体的馨香,栀子花的味道。
无论如何,这一刻他可以沉醉,什么也不必去想。
这样,暂时就够了。
他的唇触到什么丝丝滑滑的,原来是系衣的绸带。
遥忆那时候在温泉池边替她更衣的情景,整个人如火烧般有什么衔上额前,轰然将他最后清醒的意识摧毁。
他嘴一张,咬住那衣带,齿间一勒,带子应时而断。
“贺珩……”苏巳巳不由得害羞,“你……干什么?”
“你说呢?”他浅笑,伸手将她衣领一剥,本就单薄的衣衫顷刻落脱下来。
“不要……大白天的……”她捶捶他的肩,却被他一把握住玉腕。
“别说大白天,就是露天我也这么干过……还记得吗?”他笑意更浓。
温泉池中的景象映现她眼前,当初他也是这般一步一步将她逼得无路可退……苏巳巳只觉得脸蛋儿如火烧,话语堵在喉间,什么也说不出来。
“玉惑,你最近像是更加丰盈了……”他的大掌探入禁地,抚慰她的饱满,让她一阵轻颤。
她双腿不由得一软,整个儿倒在他的膝间,缩入他的怀中。
“贺珩……不要、不要在这里……”她担心地望着四面开启的窗户,阳光白花花地照进来,随时都会有人来人往。
然而他却像是没听到,继续挑逗着她的神经,折磨她的意志。
“帝姬的寝阁哪有人敢擅闯?”他继续手下的放肆,婉蜒自如地弄皱她一方裙裾。
苏巳巳轻呼一声,羞涩隐忍地咬住自己的手指头。
这副模样真让他怜爱。虽然亲密结合已经那么多次了,她仍像处子一般腼腆得让他心动。
他喜欢她身体泛起的淡淡粉色,唯有在她激情涌动时才会呈现。
然而,他又忍不住嫉妒。
一想到她把初夜给了另一个人,他就想施力将她征服。
说不介意,其实在说谎吧?
以前他是可以不介意,因为那时不曾像现在这般迷恋她……爱之越深,想要的更多。
“坐、坐下来……”他忽然发号施令,握着她的纤腰往下强按,彷佛胸中有一阵恨意未除,要以此来发泄。
“不……疼……”她搂住他的脖子,低吟一声似在求饶。
“乖……”他吻住她的唇,濡湿的舌进往里深索,不让她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唔……”她的眸中迸出泪花,彷佛真的到达了承受的极限,身子一阵哆嗦。
但这样的反应更加催化了他的欲望,他毫不怜惜地逼进她的花径,带出她一串无法自持的呻吟。
“玉惑,你是我的!”他摇动她的纤腰,狂速而猛烈,“说,你是我的……”
“呵……我是……”她的眼泪顺着双颊,沾到胸前,“是你的……”
“我是谁?”他仍不知足,进一步逼问。
“夫君……”
“我是谁?”这样的回答显然不能满足他,身下加快了力道,几乎让她崩溃。
“贺珩……贺珩……”她终于哭出声来,倒在他的肩上如虚脱一般,气力顿尽。
这刹那他全身一震,似乎骤然清醒过来。
看着她全身上下斑驳的红迹,她凌乱的发丝,倾泄的泪水,他的心里一阵悔恨。
从前那个温柔备至的他到哪里去了?为什么这几日总是心神不宁,区区几杯酒就能把他变得像邪魔一般失了定性?
这一生他也不曾如此急躁烦乱过……只因害怕跟她分离吗?
贺珩将那仍在战栗的小小身子抱起来,缓步搁至床榻前,覆上绸被。他用手指轻轻替她梳理发丝,像触碰晨曦的花办小心翼翼。
“你怎么了?”苏巳巳再笨,也察觉到他的不对劲。
本来从寺中回来她应该高兴的。因为终于可以无后顾之忧与他此生长相厮守在一起,为何他却变得如此焦虑?
“贺珩,我跟慕容真的不会再有什么了……”他是在介意这个吗?如果只是这个,她倒不怕。
只担心还有什么更机密的要事瞒着她。这一刻,连她都可以感觉到山雨欲来风满楼。
他没有立刻回答,仅只微微一笑,唇间轻触她的额头。
“只是醉了。”他避重就轻道。
很明显,他在说谎。
她似乎睡熟了。
方才那般折腾使得她几乎昏了过去,现下睡得这么熟也是正常。
他最喜欢她沉睡的样子,像婴儿一样纯净无瑕,黑长的睫毛偶尔微微一动,让他亦心间一动。
贺珩披衣坐起来,垂下帐子确保她安睡,而后独自踱出门外。
这个时候已是午夜,府中上下皆已歇息,对他而言倒是可以释放心神的时候。
他缓步走到园中,吸进一口午夜的花香,彷佛沾着露水凝重的气息,比白昼馥郁千百倍。
“出来吧,我知道你在。”背着树影他淡淡道。
树影摇曳了一下,彷佛在犹豫,半晌树影中走出一道人影。
“给公子请安……”一个女子的声音。
“月媚,你进京不该先跟我打个招呼吗?”贺珩语气冷冷,不怒自威。
“公子……”那女子正是月媚,此刻她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眼中泪光点点,“月媚只是想念公子……”
“那么,你现在看到我了,可以回去了吗?”他似丝毫不为所动,只睨了她一眼。
“公子为何忽然对月媚如此绝情?”对方彷佛满腹委屈,“月媚到底做错了什么?明明公子答应接我进京,却临时反悔……”
“你真不知道?”贺珩眉一挑,反问道。
“月媚委实不知。”对方无辜地瞪大水漾双眸。
“因为……你自作主张。”他终于道出答案。
她擅自更换帝姬床褥一事实非他所指使,但那当下为不让帝姬挂心太多,他选择不道破,如今再来同她兴师问罪。
“原来,公子是指那件事,”她微微笑地承认,“不错,月媚那次擅自替帝姬更换床褥,不过是想让她记住公子的恩情罢了。”
月媚早已听闻帝姬芳心另有所属,甚至连身体都给了那男人,早已非完壁。
那夜贺珩和帝姬第一次圆房,她趁贺珩离房后,使出奇门遁甲之术避开隐卫耳目潜入房中一探,发现床褥上果真什么红迹也没有。
一个不洁的女人怎么配得上贺衍!她越想越心有不甘,才出此下策。
第7章(2)
“恩情?”他似乎对这个词不解。
“对啊,她已非完璧之身,公子还对她惜之若宝,这不是恩情是什么?”语调中似有一分恨意。
“既然两情相悦,就谈不上谁对谁有恩,”他望着天边弯月,负手而立,“况且我并没有让你告诉她……你应该,也不全是为了我好。”
“月媚承认是出于嫉妒。”泪光盈盈的女子坦言,“月媚对公子的一片深情,公子难道看不出来?”
她缓步上前,柔荑轻轻抚上他的背脊,充满挑逗与妩媚。
“我已是有妻室的人,”贺珩却退开一步,冷冷将她的手一推,“可惜。”
“公子从前待月媚可不是这般!”她显然震怒,“为什么?公子曾说过你与她之间,不过相互利用。”
“月媚,你看这花间的露水,”他却平静地答道:“什么时候落下来的,什么时候润湿了花办,我们从不知道……感情,也是如此。一开始相互利用,但到后来渐渐的就变了。”
他爱上赵玉惑了,从起初佯装的深情,到今日的相濡以沫,一切超出了他的掌控。
他觉得自己应该认命,也欣然接受这样的结果。
“公子,难道你忘了吗?忘了从前你向她示好,她冷酷拒绝过你,她心里一直有人呀!”月媚一把抓住他的腕。
不错,他是忘了。他彷佛也失去了记忆。
现在的他,一看见她那张天真无邪的脸,就把从前的所有不快统统抛到九霄云外。
那个爱着慕容佩的赵玉惑,对他而言已经死了。现在的她只是他的爱妻,他要执手相伴一世的人……
“月媚,回庆州去吧……”他轻轻的叹了一口气,“那所宅子归你了。找个好人家,当你的嫁妆。”
绝望的她退开一步,细细打量他,泪水拂面而落。
“公子,你真决定了?”月媚的声音细到极点,“只愿你别后悔……”
后悔?呵,或许这世上很多事都让他后悔,唯独爱上她,他无怨无悔。
苏巳巳已经好久没有进宫了。今天赵阕宇专程派人来接她,她感到并非兄妹叙旧这么简单。
宫里的气氛有些不对,似乎加派了许多守卫,她就算再没见识,也能察觉到跟从前不一样了。
而赵阕宇则更加反常,此刻正是早朝时间,他却坐在彤霞殿里专程等她。
虽然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苏巳巳却觉得这样的他暗藏诡谲。
“皇妹好久不见,也不念着为兄,”赵阕宇道:“罚你在宫里多住几日,陪陪朕这孤家寡人!”
“皇兄还差人陪呵?”她浅笑道;“听宫人们道,最近俪妃娘娘十分得宠,皇兄在她宫里住着都不愿出来了,臣妹就不打扰了吧?”
“可惜俪妃最近不理会朕了。”他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
“怎么?与臣妹有关吗?”苏巳巳仍旧莞尔。
“与朕那妹夫似乎有点关系。”他似在打哑谜。
“贺珩与俪妃似乎并不相识吧?”心间不禁一紧,知道这话并非毫无来由。
“可贺家与俪妃的娘家,却关系甚密。”
听闻俪妃为周丞相之女,若相府与将军府来往过密,这说明了什么?
苏巳巳再不懂得朝堂之事,也能体会这其中的暗示。她的双颊瞬间苍白,洪水猛兽般的恐惧向她席卷而来,退无可退。
那不祥的预感竟成真了。她就说平白无故的,睦帝怎会召她入宫。
“有一笔军饷原来是拨给西北的,结果被贺世勋擅动了,而周丞相便是暗中给他调配之人。”赵阕宇沉下脸来,直直盯着她,“这军饷调派的小事本来我这做皇上的从无须过问,不过最近流言四起,朕甚感不安才派出探子追调,想不到……这贺、周两家连手谋反,已是不争的事实。”
谋反?
一直以来她最最害怕的事,终究发生了。虽然她曾经祈祷一切可以悬崖勒马。
她嫁入贺家,就是希望能避免这一切,然而她的力量如此微弱,彷佛萤火之光照不亮夜空。她甚至都来不及有任何举动,就……
“请皇兄看在臣妹的份上,饶了贺家吧……”膝下一屈,她跪叩道。
如今之计,唯有指望睦帝能顾念兄妹之情,法外施恩……但这冷绝的男子,可能吗?
“玉惑,你真是傻了!”睦帝叹一口气,轻抚她的发丝,“从前咱们兄妹连手对付贺家之事你不记得也就罢了,怎么新婚前为兄对你的嘱托,你也忘了?”
“臣妹没有忘,那颗药丸臣妹一直带在身边……可是贺珩他确实没有……”连声否认,却被睦帝一语打断。
“给周丞相传递书信的,就是贺珩。”赵阕宇冷冷道:“皇妹说他与贺家谋反没半点瓜葛,谁信?”
她不信,死也不肯相信。难道他从没想过,一旦谋反,他们夫妻两人该如何相处?种种恩情终究会化为泡影……他舍得吗?
反正,她是舍不得。
苏巳巳胸中一阵涌动,有什么窜到喉间,吐出一汪酸水。
“玉惑,你怎么了?”睦帝伸手扶住她,眉间呈现一抹关切。
毕竟他们也是兄妹,还算有几分亲情……她淡淡笑了。
“皇兄,看在你未来小外甥的份上,饶了贺家吧……”这是她最后的杀手镧,除此之外,她再无他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