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话好好站着说,不要靠过来!”因为熊沂蓓太逼近,郭德民将她推开,深恐她气怒之下动手打人。
看到那男子推人,曹季海眉一皱,加快脚步赶到三人身边。
“三位似乎有点不愉快,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呢?”曹季海温和的拦在熊沂蓓身前,方才远远的看不清,现在他认出来了,这位粗鲁推人的竟是蓓莉的男友,和他勾肩搭背的辣妹却不是蓓莉,这是什么状况?
黄小姐眼一亮,清秀帅哥啊!
“你是谁?我们在处理私事,要你来插什么嘴?”郭德民仰头怒瞪面前比自己高半个头的英挺男人。
“我无意插手,是希望你们好好谈,大家都是文明人,没必要大呼小叫,也没必要动手动脚。”曹季海瞅了被自己护在身后的女人一眼,平心静气的继续排解纠纷。
“你们两位对她一个,不觉得太过分了?你还推这位小姐……”
身后冷冷的嗓音,打断正在主持正义的他。
“你少管闲事,曹季海。”熊沂蓓并不感激他来解围,这是她的私事,她不想要半生不熟的他介入。
曹季海一愕。“你认得我?”
他这才仔细瞧清这位小姐,干枯的长发随便扎成马尾,眼皮浮肿,蜡黄小脸上还有斑斑泪痕,惨不忍睹。
不,他肯定自己不认识她,但他看得出她神色凄惨,也看得出这对男女正在欺负她,光是这点,就足够教他挺身而出了——
且慢,她无礼的口吻有点耳熟。
他眯眼,重新打量这娇小女人,虽然双眸只有先前的一半大,五官也不那么立体分明,但那口鼻的角度,确实有点熟悉——
“……蓓莉?”曹季海震惊,是她吗?这副形容枯槁的模样,和录音那天粉嫩美丽的她,简直是天壤之别。
“是这女人想打人,我怕她伤害我的朋友,才推开她!”郭德民振振有辞。
“什么‘这女人’,你说话放尊重点!”熊沂蓓更大声的吼回去。
“别这样,有话好好谈。”曹季海连忙将想冲上去的她挡在背后。
“你是什么东西?你非管不可吗?”郭德民恼羞成怒,他双手握拳,挺起胸膛,挑衅地向曹季海顶过去。“你想打架吗?你想打架吗?”
“等等、等等!”变成夹心饼干的曹季海为难的喊停,他反对暴力,眼看难以和平解决,他拿起手机拨号,道:“二哥,有人要揍我。”
不到一分钟,熊沂蓓就看见那魁梧男人去而复返地走出大楼,来到曹季海身边。
这种冷天气,这位仁兄只穿一件衬衫,单薄的衣物正好显现出他肌肉发达的体格,这绝对是宛如天神的体魄,而且是“战神”等级。
曹亚劭双臂环抱着壮硕胸膛,觑着矮自己一个头的郭德民。“请问,你找我三弟有何贵干?”再怎么客气的口吻,从那高人一等的体魄说出来,都像是无形的威胁。
郭德民二话不说,拽起黄小姐逃之夭夭。
“谢啦,二哥。”曹季海拍拍兄长的宽肩。
就知道请出二哥有效,一般人见了这副在工地锻炼出来的钢铁体型,拳头还没伸出来就软了。
“你不是回去了?怎么在路边跟人吵架?”曹亚劭不解的问,同时注意到弟弟身边有个陌生女子,他才瞄了那狼狈模样一眼,就被弟弟挺身遮挡住,那姿态有着浓厚的保护意味。
“这位是我朋友,我正要送她回家。”面对二哥好奇的眼神,曹季海以眼神示意他别问。“我马上要走了,你赶快回屋里去吧。”
第3章(2)
坐上曹季海的车,熊沂蓓神色苍白,不发一语。
车子发动上路,平稳的驶上冷清的马路,逐渐加速,冷寂的冬夜景致飞掠过她空洞的眼眸,她木然望着窗玻璃,倒影中的自己神情悲伤,胸口阵阵抽痛。
事实摆在眼前,是郭德民劈腿,有了美艳年轻的新欢,所以不要她,种种哄她的冠冕堂皇借口,都是粉饰的欺骗。
又怎样呢?早就分手了,得知这些不堪的真相,她更没有回头的理由,熊沂蓓拼命说服自己不要在意、不要留恋,却阻止不了眼中渐渐蓄积的伤心泪水。
曹季海稳定的操控方向盘,不时偷觑身边无声饮泣的女人,她和男友发生什么事,他大致猜得到。
他面色静然无波,内心忿忿,刚才真不该召唤二哥现身,直接赏那男人几拳就是了。他暗咒那男人,又为她不值,被那种劈腿的渣男当街糟蹋,有什么好伤心?她该庆幸早点看清那混蛋的真面目,拯救了自己的人生啊。
她却泪流满面,伤痛得好像全世界都弃她而去,录音那天对付他不是挺犀利的吗?不是知名言情小说作家吗?怎么在自己的感情里头,却这么傻?
才一周,她瘦好多,眼眶凹陷,好憔悴,被他半拖半拉地带上车,她失魂落魄地毫不反抗,连他两次问她住哪儿,她都恍惚得听而不闻。
“你住在哪儿?”他第三次轻声问。
她一震,此刻才意识到自己并非独自一人,她迅速抹掉失态的泪,机械的报出地址。
一言过后,车内复又沉默。
他焦躁的握紧方向盘,想说点什么,却不知该说什么才恰当,他们的交情只有数小时,想出言安慰,怕交浅言深;要漠不关心,他做不到,天知道他根本无法对她伤心的模样视若无睹,但他除了将她平安送返家门,什么也做不了。
就这样放她回家吗?他今晚是送二哥的物品过来,便要去赴朋友的约会,现在却无法丢下她,想象她在这种寒冷夜晚,独自舔舐情伤的痛楚,无人陪伴安慰,一种沉甸甸的愁涩情绪轻扯着他胸膛,有些疼。
他再次打破沉默。“你家附近有什么卖吃的店?”瞧她这副干巴巴的模样,他猜她最近都没有好好吃饭。
虽不明白他为何这么问,熊沂蓓还是报出自己熟悉的那些店。“有两家自助餐、一家麻辣锅、简餐店、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中式早餐店……”
“你最喜欢哪一家?”
“那家中式早餐店,他们的咸豆浆、萝卜糕、烧饼夹油条都很好吃。”提起她最爱的美食,她胃里却像装了铅,一点胃口也没有。
“嗯,就去那里。”
不是说要送她回家吗?熊沂蓓茫然,看着眼前男人理所当然的宣布:“我还没吃晚餐,让你请客吧。”
“我为什么要请你?”她莫名其妙。
“因为我送你回家,请一顿晚餐不为过吧?”
她又没求他送她!
她秀眉轻扬,眸中闪过一丝不忿,念在他是为她解围的“恩人”分上,硬憋住不以为然的言语。
曹季海见状,只是微微一笑,问道:“早餐店的地址?”
这家中式早餐店的生意确实不错,正值晚餐时间,店里坐了七成满,有不少人携家带眷,全家出动,也有吃惯了传统口味的老夫妻,恩爱同桌。
曹季海点了咸豆浆、萝卜糕、烧饼夹油条,全都堆在熊沂蓓面前,他饮着豆浆,嗑鲜奶馒头配竹笋肉包。
熊沂蓓不再哭泣,情绪却依然不佳,她慢慢的进食,咸豆浆暖了肠胃,精神也好多了。
“这里真的挺好吃的。”曹季海闲话家常似的聊着。
“是啊。”她随口附和。
“这豆桨很浓,好香。”
“老板说是每天新鲜现做的,他还有跟我聊过做法。”
“喔?真不错,这里东西便宜又好吃,我食量不小,点了这么多,也才花一点钱,很划算。”
“嗯啊。”她点点头,两人就在这种有一搭没一搭的轻松气氛中用餐。
跟一个刚看过她大吵大闹发飙的男人,这么和平的对坐着吃烧饼喝豆浆,感觉有点奇怪,可是他的态度自然得让她尴尬不起来,他没有很八卦的追问,也没有刻意安慰她,就只是默默坐着,陪她吃晚餐。
有时,若无其事,是最好的体贴。
初次见面时不算相谈甚欢,此刻他贴心的举止,让她意外,也有点不适应,却又真实感到他带来的暖意,在心头轻轻激荡。
不过,别以为她没发现,他不断在偷看她,刚才在车上,他偷偷从后视镜打量她,现在审视的目光则频频从竹笋肉包后边飘过来,那双清亮墨眸的存在感太强了,她很难不发现。
数不清第几次被他偷瞧,她干脆抬头迎视他,直接问:“你是没看过失恋的女人吗?”
曹季海无辜的耸肩。“我是在纳闷,你和录音那天的样子差好多,要是在街上碰到你,你不开口说话,我九成九认不出来。”
尤其是那深邃无辜的双眼皮,变成下垂无神的单眼皮,整个长相也幡然一变,从梦幻美女作家变成呆滞的大婶。
“我今天没化妆。”她一语道破他感觉差异的症结。
“化妆有差这么多?”他啧啧称奇,真是长见识了。
“你现在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很愚蠢?”看她素着脸,憔悴的在大马路上和前男友吵架,与鲜嫩的对手争风吃醋,想起那失控的丑态,她自己都觉可耻。
“不要擅自揣测别人的想法。”
意思是他没那么想吗?她皱眉瞧着他的淡然神情。“至少是觉得我很丑很可怜吧。”
“失恋了嘛,哪个女人还漂亮得起来。你很爱他吗?”
“现在是很恨他。”她苦笑,没察觉他语气变得低沉而试探,似乎格外在乎她的答案,她捏紧拳头,坚定道:“我想报复他!”
泪已流干,取而代之的是熊熊怒火,郭德民以为他能抱着软玉温香平安抽身,不必对他恶劣的劈腿行径负责?绝不!她不会让他好过!
他不甚热衷的问:“怎样报复?”
“我要把他劈腿的行为公诸于世!”她愤慨的拍桌。
“噢。”他笑了,镜片后的墨眸亮亮的,表情略带嘲讽。
“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为了比你年轻、比你漂亮的辣妹甩了你,这就是你想要的报复?”
她一时语塞。“……当、当然不是,我是要让大家知道他负心的真面目,你知道他怎么跟我提分手的吗?他假借要接家里事业的名义,用一张机票打发我!他别想太太平平的接棒!我要把这些都说出来!”她气愤难平,只想用尽一切办法,让郭德民痛苦难过。
“嗯,郭家是纺织界有头有脸的人物,媒体肯定会追逐这条新闻,说不定还会编出‘小作家无法嫁入豪门,挟怨报复’之类的报导……”他二度无谓的耸肩。“身为作家,你当然想象得到记者会怎样写,要是你想清楚后依然要这样做,我没意见。”
她再度语塞,对,怎么看都是自己会白费功夫。“可是……我不甘心!”
“可是,报复没有意义。”他冷静的指出。“报复一个已经不在乎你的人,等于告诉他,你还在乎他,你希望他以为你忘不了他吗?他可能会因此得意洋洋哦!”丨
“当然不是!可是……”她也知道这么做很不理性,对自己毫无帮助,可是……她不甘心,不甘心啊!她紧紧咬唇,感到痛苦和忿恨,那样的难以释怀。
“你可以试着这样想!”他望着她,温和的语气不再有讽刺,却流露出一抹淡得难以察觉的疼惜。“多去恨他一分钟,就是剥夺掉你让自己快乐的一分钟。恨他越久,你的快乐就相对萎缩得更多,这是个恶性循环……”
“我现在实在无法有那么豁达正面的想法。”她苦笑。
“那么,想一想你自己说过的话,总做得到吧?”
“什么话?”
“‘爱情是神圣的感情,也是两人交心的美好体验……’巴拉巴拉,就是你上节目说的那些。老实说,你大部分的歌颂,我都不认同,我只认同那些负面的形容:爱情是狭隘的、苛刻的。瞧瞧你为它变成什么样子,我更看不出它美好在哪里……”被她瞪了,他却微笑。
“但即使爱情很难捉摸,劈腿的男人很可恶,你依旧可以当个美好的人,不是吗?”
她心房一撼,怔然无语,只因他最后那句话,当他暗示她是个美好的人,她气愤阴暗的情绪,彷佛都被点亮了。
为什么他的肯定,在她耳中格外有分量?
她怔然,有点迷惘,更迷惘的是,她以为他不赞同她的言论,原来他竟记得这么清楚吗?又为何他牢牢记着她的话,会教她觉得……有点高兴?
因为高兴,嘴角不自觉的弯起,却又对这莫名的感觉无措,她有点局促。“我以为你不屑我那番话呢。”
“也没到不屑的地步。”他故意斜眼睥睨她。“只是不以为然罢了。”
她笑了,此刻被他嘲弄,没有针锋相对的感觉,只有互开玩笑的轻松感,心情也好多了。“听你刚才的语气——莫非,你欣赏我吗?”
他不否认。“被我这样优秀的人欣赏,想必令你觉得备感荣幸。”
“是啊,我祖上积德,上辈子烧好香,今晚才碰到你拔刀相助。”若非他路见不平而插手,她以一对二的结局不知会有多悲惨,真的,她心怀感激。
“你这么夸我,我受宠若惊,你还是跟我呛声吧,我比较习惯。”看她双眼还红肿着,却被他逗得咬着烧饼,闷闷的笑,一抹浅笑在他唇畔舒展开来。她这模样,真孩子气。
“前几天,我跟酆畋问了你的电子信箱,写信给你,你收到了吗?”
她摇头。“我这几天都没开电脑。信里写什么?”
“我有个计划,想邀你加入。”
“什么计划?你想做生意要募资?等等,该不会是直销吧?你找我吃饭,莫非是想借机收买我当下线?”之前有个国小同学就对她用过这招,重逢的欢喜马上灰飞烟灭。她就知道,他也不是无条件陪她吃饭散心的。
她可真多疑啊,他莞尔。“我没打算做生意,也不是直销,你回去看信就是了,细节都写在信上了,好好考虑再回复我。是很有趣的事。”
“你要我请客,就是想谈这事?”她不解。“既然我只要收信就会看到,没必要特地找我说吧?”
她单纯的疑问,却触动他没有深思过的动机。
他默然把玩着豆浆空杯。
是啊,这事并不急,他是顺口提起,因为猜测她没有好好进食,便带她来填饱肚子,打着要她请客的旗帜,掩饰迂回的关心……这微妙的心思,令他不自在,避重就轻的解释。
“我怕你老是不开信箱,看不到信,提醒你一声罢了。”
“这计划有这么急啊?”她以为他急于得到她的回复。
“不,不急……”送她回家,还可称之为绅士的义举,假借请客之名的照顾,却已超过了点头之交的分际,他迷惑了,察觉到这急于保护的心思,这种巧立名目的关怀之中,似有不寻常的情感,悄悄抽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