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他表情有点古怪。
「是呀!就在刚刚,他教我……」呃,他们在回封地的路上,不是无名酒坊。
半年前,段玉聿与夏和若成婚,她的名字记上了皇家玉牒后,两人就要向皇上辞行,远离京城。
可是皇上不肯放人,还以身患奇毒为由要长乐王找到解药,说自己身上的毒一日不解,他便无法离开。
这是刁难,众所皆知,即使段玉聿不想插手其事,可是他也不想太早看到皇上死于非命,皇上一死,朝廷必定动荡不安,身为皇叔的他更不可能走得开,只得留下了。
段明宜嘴很硬,宁死也不肯说出解毒方式,两方就这么耗着,谁也不退让,欲耗尽彼此的耐心。
一日一日飞逝而过,关在大牢的段明宜形容枯槁、骨瘦如柴,早已失去昔日美若天仙的容貌,但是她依然唱着歌咏美人的古调,唱到喉咙沙哑也不停。
皇上和曾经的贵妃彼此折磨着,不死不休。
段玉聿却每天游手好闲,带着夏和若上茶楼喝茶,听一上午的说书,中午到酒楼里用膳,晚一点坐着画舫瞧着江上景致,接着夫妻俩一起……逛青楼。
没错,是逛青楼。
一间一间地逛,顺便和「故友新知」聊一聊,谈风花雪月,论塞外风光,言琴棋书画,话……呃,新愁旧恨。
才几个月而已,繁华似锦的京城竟萧条如死城,街道上只看到行人三两个。一掷千金的豪门巨贾,呼朋引伴的世家子弟,京里称得上名号的人物全都不见。
他们在干什么?
躲在府里避灾呀!外面有一个活阎王,谁敢出府走动。
话说段玉聿没打也没骂,和善得很,可是他一脸坏笑地往人肩上一搭,那人便感觉一股无形的煞气迎面而来,然后身子不自觉的发抖,心生畏惧,接着黄尿一拉,丢人。
京城中多贵人,众人联名请求皇上开恩,允长乐王离京,他再不走,他们要举家搬迁,让皇城形同空城。
身为一国之君,还被底下的臣子们威胁,皇上火大,故意压着不搭理,为君还被拿捏,那他当什么皇上。
可是当有人开始大动作的出京,之后陆陆续续又有十几户勋贵往外搬,皇上只好妥协。
他又扣了长乐王夫妇两个月才让他们离京,期间有流言传出,说长乐王妃有神眼,能断生死吉凶。
因为这个传言,段玉聿大怒,手刃七八十名造谣之人,并霸气十足的宣示—谁敢说本王爱妃是非,杀无赦!
虽然此事不再被提起,可私底下仍悄悄地传开,连皇上都信之三分,想将长乐王妃留在宫中。
不过爱妻如命的长乐王进宫一趟后,皇上就惊慌失措下圣旨,允两人即刻离京,不得有误。
至于发生什么事,佛曰:「不可说。」
原本段玉聿要带太皇太后出宫回封地,以尽人子之孝道,可她却说她的一辈子都活在宫中,当有始有终,就让她的最后也在深宫里渡过,他只能遗憾母子缘薄。
「咳!爱妃,你肯定是作梦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想酿酒是吧?回去在府里给你弄间酒坊,我给你打下手。」她的酿酒技巧无师自通,的确有蹊跷,不过……
并无大碍了又有何妨?
她讪笑,想起「梦里」的情景历历在目。「也许吧……大概是马车坐久了有点晕,脑子也胡涂了。」
「要不要叫太医瞧瞧?你的脸色有些发白。」她看起来比昨日憔悴,小手冰凉冰凉的。
「不用吧,就快到了……呕!」刚一说,她又想吐了,一口酸水溢到喉咙口。
「快,快传太医,把那老头给我拖过来!」他心急则乱,连连大吼,吼得天上的雁都要被吓得掉下来。
老头其实不老,也就四十出头,是太皇太后多年前赐下的太医,原本就出身于段玉聿的封地,跟着他往返京城。
「来了、来了,王爷您这脾气该改一改,万一吓着了王妃……」嗯?这脉……
「怎么了?快说。」段玉聿面色一狞。
「好像是……」
「是什么?」
太医慢条斯理的收回手。「喜脉。」
「喜脉就喜脉,你诊那么久干什么,害本王以为生了什么大病……呃,喜脉?」段玉聿怔住。
「王妃怀有身孕了,三个月。」当爹娘的居然没发觉?
「她有……孩子了?小若儿,我们有孩子了!我段玉聿也有子嗣了……」段玉聿狂喜之后是热泪盈眶,满脸激动。
「终于怀上了!我还以为我的身子不好生养……」说到这,她突然「咦」了一声,两眼睁大。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他连忙低视她的肚子,如今是孩子最大。
「我看不见……」为什么不见了?
他一听,脸色大变,「若儿,你看不见了?」
「光。」
「光?」怔了一下,段玉聿忽然明白她在说什么。
「它消失了,没有颜色。」她再也分不清好人、坏人。
「那是好事,以后有我在,没人伤得了你。」
夏和若怅然若失的往他胸前一偎。「嗯。」
「别失落,曾经拥有的或是失去的,都是为了我们的将来。」段玉聿双手环在她腰上,护着腹中的孩子。
「我知道,我只是有些不习惯……啊!我想起来夏仲亭是谁了!」她看过族谱,是她祖父指给她看。
「谁?」
她嗫嚅说出。「是……我曾祖父。」
两人互视一眼,从此不再提起,何况新生命已在腹中孕育,与其回首,不如期待未来。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