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院请了大夫,她自然得到讯息,不出半分动静便是想看看陈氏打算怎么接招。
知道陈氏有孕时,她气得摔坏一个琉璃盘,那是皇太后赐下的东西,可见得当时她有多窝火。她以为陈氏够胆量,敢偷偷把避子汤给倒掉,以为当时赏给各房的“妇科良药”她有所提防,没想到,怀孕居然是假的?
王爷曾立下规矩:侧妃未产下子嗣前,侍妾不得有孕。于是每回完事后,她便让下人给婢妾们备下避子汤,事实上那并非避子汤,而是绝育药,只消多吃上几帖,此生就再无怀孕可能。
不过这一年,皇太后催得紧,不得不停下药,她还特地请来宫里最有名的御医开药方,从府外买来药材,在几个侍妾合力监督下,熬制成丸分送给各房。
她这般热热闹闹地演上一场,表面目的是想让众人看见她受到皇太后的压力,为王爷的子嗣尽心尽力,而背后则是在药丸里加了料,让挂羊头卖狗肉的妇科良药彻底断绝了他人想替王爷生下子嗣的念头。
柳氏自身有严重的寒症,之前找过几个大夫,都没能对症下药,好不容易寻访各地名医后,终于找来一个有能耐的,开下药帖、日日进药,身子养了一年多才略略见好,本想着再过不久自己就能为王爷开枝散叶,没想到王爷专宠叶茹观,而陈氏怀孕的消息传来……
她在愤恨叶茹观同时,也震讶陈氏的野心,谁知……呵,忍不住,她又抿起嘴角,扬起眉头,轻声微笑。
“主子打算怎么做?”璃芳轻捏着柳氏的肩膀,低声问。
“有孩子自然是要生下来,王爷子嗣艰难呢。”她冷笑道。
“主子……”璃芳不解主子的想法。
“如今王爷专宠叶茹观,清风苑、明月楼又无法见缝插针,听说紫萱亚花全被一把火烧了,盖上新荷塘,那里的下人月银也不经我的手,便是想在那里捣鼓点事儿也困难。”
“晴芳、兰芳还在里头。”
“我何尝不知,可那两个没脑子的,药带回去多日,至今还没传出半点动静,若不是我离不了你,当初,我就让你进清风苑。”她的话让璃芳心头一震,脸色微绯。
“可是陈姨娘肚子里面没东西,怎么生孩子?”
“过几天我备个礼,你帮我送回娘家,我会修书一封,让母亲替我在族人中寻找和陈氏孕期差不多的孕妇,多给些银子,待孩子生下就送进王府。”斟酌数日,她想出这个主意,不算顶好,却也进可攻、退可守。
“这是混乱皇室血脉的大罪呐,主子,您要不要再……”
“顾不得啦,我再不做点事,怕是这辈子要让叶茹观给踩定了。”她一浑手,她的心意已定,没有讨论的必要。
“主子打算养那个孩子?”
“我不养,难不成让叶茹观养?不,我得好生养着,王爷重视子嗣,这又是王爷的第一个孩子,自会经常往返景平居探视孩子,届时,我才有机会再服侍王爷。”
眼底闪过一抹算计,只要王爷不时刻待在清风苑,她总会逮到机会,她不信叶茹观的命就那么大,一次、两次死不成。
何况自己的身子已经大好,孩子,只要她能真真确确怀上一个,那么在王府里、在皇太后跟前,她才算是站稳了脚。
“可大夫说过,主子的身子已经痊愈,可以为王爷产下子嗣,若抱来的孩子乖巧听话就罢了,假使养到一只白眼狼、或他投了王爷眼缘……主子别忘记,府里袭承爵位的可不是大爷。”
璃芳话说得隐晦,却恰恰打中柳氏心中隐忧。
她眼睛微微一眯,透露出阴狠毒戾。
“你又不是不知道,小孩子很容易生病的,一不小心就死去的大有人在。”何况没有孩子,她怎能勾来王爷,又怎能怀上孩子?
唉,当女人呐,难!谁爱一条肠子绕绕弯弯,若不是情非得已……
璃芳明白主子的心意,虽说手段毒辣了些,但如今王爷专宠王妃,而主子的身分本就低了些,想扳回一城,不使手段怎么可能。
“奴婢明白了,立刻下去备礼,回一趟柳府。”
璃芳才走到门口,守门的丫头就上来禀事。
“禀主子,陈姨娘带着喜鹊姑娘求见。”
终于来了?还以为她还能撑多久呢,笑意刻上脸颊,柳氏轻轻放下茶盏,低声道:“让她进来。”
景宁居里,夏氏读着赛燕送来的信,红了眼眶。
他要她争宠,要她打压柳氏、铲除叶氏,要她在齐穆韧耳边吹枕头风,让齐穆韧支持他。
这样的要求呵……她怎能不怀疑,齐看宾还爱着她、在乎她?她还是他心底那朵小红花?倘若她还是他心底最重要的女人,他怎舍得她陪伴在别的男人身边?
是不是,他身边有了小紫花、小黄花、小粉花,她这朵小红花再不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赛燕离开前看见她的泪水,低声问:“主子,您会为大皇子做这件事吗?”
她苦笑,回答:“做,怎么不做,我已经走到这等田地,还有半分退路?”
夏灵芝当不了齐宥宾心目中的唯一,至少要成为他深刻的记忆,至少日后他端坐在那把龙椅上头时,会记得是谁奉献出自己的一生、爱情、希望、幸福替他挣来的。
她傻吗?
是啊,傻得严重、傻得彻底、傻得无药可医,可是在草原见他第一面时,她便明白,自己无法不为这样一个经天纬地的男人犯傻气。
怎么办呢?她就是爱上了,有怨,却无悔。
她不甘,可是除了用自己的爱情来成就他的梦想,她已经找不到第二条能接近他的路。
赛燕带着满意的答案,窜上屋顶。
夏灵芝明白,赛燕也同自己一样,是个沉溺于爱情却无法自拔的可怜女人。齐宥宾,你这辈子要欠下多少女人债?
“主子,陈姨娘往景平居去了。”贴身丫头蔷薇进屋回话。
“知道了,你下去歇着吧,我这里不用人服侍。”
这屋里,她与谁都不亲,几个婢女与她保持距离,她防得严密,不教自己有半分把柄落在旁人手上。
陈氏往景平居去了?
夏氏缓缓吐气,她也是个伶俐心肠的,赛燕才停药几日她便发现自己身子不一样,连连请来几个大夫号脉,可,没了那药,哪里还有喜脉可把?
陈氏在自己这里得不到任何话,便转而向柳氏求助?
很好,若柳氏把事闹大,闹出陈氏和文氏、方氏一样,身子已经坏掉再无生育可能,齐穆韧便是再迟钝,也会怀疑到柳氏头上,至于那些“妇科良药”还攒在自己手上呢,证据出手,柳氏还能不倒?
若柳氏不闹,将错就错,那么……夏灵芝微勾嘴角,事情只会更大、不会小……
夏氏看向镜中的自己,真是奇怪,分明是含着笑容的脸庞,怎么会教她看出满脸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