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盼到你出现了,真是太好了!请跟我来。”六点半,准时来接文希娣下班的翟羽,一踏进公司就被哭红眼的何菲菲带往祖古的豪华办公室。
他一进入,当场傻眼,偌大的办公室里从祖古、何菲菲到阿潘,个个如丧考妣,把眼睛哭得红肿似核桃仁。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一丝不祥爬上他心头。
“希娣她、她……哇!”何菲菲才止住的泪水又开闸。
“希娣怎么了?”
“她、她的人跟车都不见了。”何菲菲悲痛垂泪。
“什么时候的事?”他神情镇定,眉宇间无一丝紊乱。
“两点多的时候。希娣姐说她要去婚纱会场看布置的进度就走了;过了一个小时左右,我有事要联络她,她的手机却一直无人接听,我只好打给装潢的监工请他代为转达,一问之下,才知道希娣姐根本没去。”阿潘眼泪汪汪,接下去会说:“我赶紧告诉祖古老板再通知菲菲,等我把希娣姐交代的事情都做完,就火速赶回公司,跟大家一起分头打电话找人。只是,得到的答案都说没看见希娣姐。”
“翟羽,本来我以为这是随机掳人时间,后来听阿潘说希娣有跟她提到自己遭恐吓一事,我猜想,希娣的失踪应该跟‘疯狗浪’脱不了关系。”祖古打破沉默,拿手帕按了按湿湿的眼角。
“您的猜测不无可能,因为我收到的恐吓信上面的确是署名所谓的‘疯狗浪’。”
“所谓?翟检察官的用字跟语气似乎有所保留?”阿潘泪盈于睫,出奇冷静地注视着他。
“阿潘,你的感觉很敏锐,我的的确确对恐吓信是不是“疯狗浪”所寄打了个大问号。”
“如果不是‘疯狗浪’寄的,有谁会那么无聊寄这种恐吓信吓人?”
“你应该听过‘嫁祸’这两个字眼吧?”
“你这是在暗指……主谋者另有其人?”阿潘急不可察地揽了揽眉。
“很多事情不能光看表相,不然很容易被误导,让真正的主谋者逍遥法外,一定要大胆假设小心求证才行。”他鹰车似的锐眼盯着阿潘。
“从你笃定的神情看来,似乎心中已有特定对象?”阿潘不着痕迹的试探着。
“你说呢?”他意味深长的睇了眼阿潘,别过脸转向何菲菲——
“菲菲,麻烦你陪祖古女士前往辖区派出所报案,我回去后会主动介入侦办。”
“好。”何菲菲擦干眼泪,满怀希望的问:“阿羽,希娣她一定会回来的,是不是?”
“是!她一定会平安回来。”他默默在心中加了个……但愿。
八点二十分,翟羽跟数名警察以及监识人员分别站在BMW轿车周围。
“没错,这是文希娣的车子。”在翟羽指认之下,监识人员立即展开地毯式搜证。
“翟检察官,根据报案的民众说,这部车子从下午就一直停到现在,都不见有人来取车,觉得十分可疑才打电话报警。”一名警察上前告诉他。
“除了发现车子之外,还有没有看到什么?”
“没有。报案的民众表示,他的母亲午觉醒来时,车子就已经停在家门口。”
“嗯。”翟羽走过去问监识人员:“有没有收获?”
“有!车子座位底下留有一条沾着乙醚的手帕以及一卷胶带,应该是歹徒在匆忙间留下的。”
“很好。希望能够借此采集到指纹,以利破案。”乙醚、胶带……翟羽一想到文希娣可能遭受到的残酷对待,神情转为凄怆,抬头望着合昧的天空,不住地在内心呐喊:
“希娣!你在哪里?”
第10章(1)
“翟检察官,我不懂,你有话要问我,昨晚为何不直接在公司问,竟要发传票传我来地检署?”阿潘话说得客气,却不看听出心中对此颇为不满。
“我这么做是基于两个原因。第一,昨晚,你们担心希娣的安危伤心落泪,哭成一团,我担心在那种氛围之下,所提的问题会得不到完整的答案;第二,我以证人的身份传唤你,你在这里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会被记录表下来,并且加以查证,若发现不实,你得负最高七年的伪证刑责,所以,等一下你千万要据实回答。”翟羽睁着一对彻夜未眠、布满血丝的眼,不疾不徐的告诉阿潘。
“最高七年的伪证刑责?你这是在恫吓我吗?”阿潘下意识瞄了一眼一旁做记录的书记官。
“恫吓?不,你误会了,我只是在善尽告知的义务。”
“谢谢你的告知,我保证会实话实说。”
“很好,非常感谢你的配合。”翟羽先礼后兵,开始提问:“这次婚纱秀是租用国际会议中心的场地?”
“是。”
“那么,你可知希娣开车前往会场的路线?”
“嗯,我知道。”阿潘点点头,加以解释:“因为,我们公司时常租用国际会议中心走秀,所以身为希娣姐助理的我,常常搭她的车一起前往。每次希娣姐总是在刚过信义路四段后,转进一条单行道巷子走捷径到国际会议中心。”
“是这条巷子吗?”他递上警方从路口监视器侧录下来的照片。
“没错!就是这条巷子。”阿潘注视着照片,说:
“从照片可以看到希娣姐的车头旁边横躺在一辆摩托车……啊!我明白了,一定是‘疯狗浪’的手下早就守在公司外面,当希娣姐从停车场开车出来就被盯上,一路尾随,然后制造车祸趁机抓走希娣姐。”
“你的话前后矛盾。”翟羽冷眼睇她,眸里精光乍闪。
“哦?哪里矛盾了?”
“既然你说‘疯狗浪’的手下一路尾随希娣的车子,那么,制造车祸时理应从车尾撞上去,怎会是逆向冲出撞到车头呢?从现场研判,分明是歹徒早就守候在巷子口,等希娣的车一切尽巷子,立刻冲撞过去。只是,我感到纳闷,歹徒从何得知希娣要前往国际会议中心?又怎会知道希娣开车的路线?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有人提供讯息。”
“你这是在……怀疑我?”
“我没这么说,你大可不必这么想。”
“喏!给你。”阿潘打开皮包,拿出一张摺得方方正正的纸交给他。
“这是什么?”他接过去打开看,上面写的密密麻麻。
“我是希娣姐离开公司时最后接触的人,所以我主动将我昨天下午的行程,包括去哪里做什么与谁见面说些什么,以及对方的手机号码通通写在纸上,你可以一一查证。”
“原来这是你的不在场证明。阿潘!教唆者通常都隐身幕后不会出面,除此之外,还会有天衣无缝飞超完美不在场证明。”
“翟检察官!你们检察办案不是讲究有多少证据说多少话吗?如果你怀疑有教唆者,就拿出证据揪出来啊!而不是一味地含沙射影。”
“我一定会揪出教唆者,而且正在这么做。不然怎会请你来作证理清案情呢?好了!今天,到此结束,若有需要再请你过来。”
“好!我会随传随到。”阿潘松口气起身,急欲结束这令她细胞不知死多少的谈话。
“阿潘,我若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我们第三次见面谈话,你今天的表现比起第一次临检被带回问讯跟在‘苏菲亚珠宝店’偶遇时的惊慌失措 ,简直不可同日而语。想必你对于要到地检署作证,已事先做足了心理准备,才能表现得如此镇定吧?”
“作证不就是实话实说,哪需做足心理准备?”阿潘笑着往外走。
“说得好,呃……我差点忘了告诉你。”
“什么?”阿潘站在门口回头问。
“今天凌晨三点多,‘疯狗浪’在睡梦中落网,正在押解回台北的途中。”
“真的?”阿潘大惊失色。
“你不知道?电视新闻台的整点新闻都重复播出好几遍了,你居然不知道?阿潘,等‘疯狗浪’押解至地检署,我会针对你一口咬定是他派手下抓走希娣一事跟‘疯狗浪’问个清楚明白。好啦!没事了,你请慢走。”
“……”阿潘脸色苍白得吓人,拖着瘫软的双腿,步履维艰的离开,翟羽马上打电话给市刑大队的李组长。
“李组长,我这招‘引蛇出洞’已经让洞里的蛇开始不安,可能会有所行动,你的人一定要盯紧她,不能有任何差池……我静候你的好消息。 ”
当工人贴上最后一块瓷砖,涂水泥抹平缝隙后,一座新坟立在夕阳里。
“完工了!你们把工具跟剩下的水泥、瓷砖通通搬到小发财车上就可以先骑车回去,我烧柱香再走。”阿火师指挥着工人。
“好。”工人们应了声,纷纷动手把圆锹、铲子……等工具放进一只大帆布袋里,再抽紧袋口扛在肩上,越过一座座坟头,朝停在距离百来公 尺远的小发财车走去。
“阿发仔!你也过来一起向坟主上个香。”阿火师眼看收拾得差不多了,浴室点燃几柱香,分一半给阿发仔,两人面向墓碑举香顶礼膜拜,阿发仔侧过身取走阿火师手上的香,一并插在坟前,袅袅轻烟为新坟增添一抹凄清。
“功能圆满,我们走吧。”阿火师沿着狭窄的墓道走到前头。
“阿火师,上回您不是说要把孙子带在身边学造坟,怎么一整天下来也没看见他的人影?”阿发仔紧跟在阿火师背后。
“别提了!我孙子说干我这一行没前途,他才不想学。我听了,觉得也对啦!现在绝大多数的人都采用火化进塔的方式,很少土葬了。唉!想想以前跟着我造坟吃饭的工人少说也有十几二十个,哪像现在只剩下三个;再这么下去的话,我这一手造坟的技术想传承都没人肯学,注定要失传了。”以前阿火师的儿子宁可在市场卖鱼,弄得一身鱼腥味,也不肯跟他学造坟,现在连孙子也当面拒绝他,令阿火师唏嘘不已。
“造坟这工作,夏天要顶着烈日暴晒,冬天则要饱受刺骨寒风,再加上需求少,所赚有限,笨蛋才要学哩!”
“你这个猴死囝仔!竟敢拐弯抹角在骂我笨蛋?”阿火师吹胡子瞪眼。
“我敢骂您,不天打雷劈才怪!”阿发仔嬉皮笑脸否认。
“呵……我谅你也不敢。”阿火师呵呵笑了起来,两人边走边聊,很快快就走到小发财车旁边,阿火师打开车门一屁股坐进去。
“对了!我们彪老大要我转达,请您晚上来家里泡茶下棋。”
“好啊!你回去告诉他我一定去。”阿火师满口答应,忽想起了什么,从车窗探出半颗脑袋。
“阿发仔!摩托车要骑慢一点。”话刚落,阿火师随即踩足油门,把货车开得飞也似的离去。
“真是的,自己飙车还叫我骑慢一点。”阿发仔嘴里碎碎念的跨上老爷机车。噗噗噗!从山顶绕着陡峭的弯道下山,骑着骑着……肚子忽然一 阵剧痛,痛得他龇牙咧嘴。
“好痛!好像要拉肚子。”阿发仔放慢车速,东张西望,瞧见前面路边有一棵大树——
“不行!快要拉出来了,干脆到大树旁边的草丛里就地解决。”阿发仔停下摩托车,抱着肚子急急忙忙跑到草丛里,脱掉裤子蹲下去……
“什么味道?好臭!”被塞在铁桶里一天一夜的文希娣又渴又饿,疲乏无力的陷入虚脱状态,一闻到从洞孔吹进来令人作呕的阵阵臭味,赶紧捏紧鼻子,继而一想——
“这……好像是粪便的味道?莫非附近有人?”她精神一振,顾不得臭味熏鼻,把眼睛贴在洞口找寻……啊?有了!她看见两条O形腿在距她 几步远的地方整衣穿裤子。
“救命啊,救命啊!”她饿到没力气,加上铁桶有效阻隔声音,所发出的求救声微弱得几乎听不到。
“奇怪!我好像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喊救命?”阿发仔以为自己听错了,不自觉的挖挖耳朵、清清耳屎。
“救命啊,救命啊!”她像溺水的人好不容易抓到一块浮木,不放弃地拼了命喊。
“不是好像,而是真的有人在喊救命。”阿发仔四下张望,可四周除了被风吹得像波浪般起起伏伏的草丛外,就只有一个生锈的大铁桶,哪里 有人?
“我该不会白天见到鬼吧?”阿发仔从事殡葬业,死人看多了,一副没在怕的歪着脑袋低估:
“奇怪,电影里头的鬼都嘛事说:还我命来,还我命来。哪有鬼喊救命的?这只鬼会不会太逊了点?啐!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不管 了!还是走为上策。”
“救命啊!救命啊!”文希娣看到他转身要离去的背影,急的耗尽全身的最后一丝力气用脚踹铁桶,使铁桶发出“咚咚”巨响。
“从铁桶里发出来的声音?”阿发仔掉头抬脚踢了踢铁桶:
“如果是你在铁桶里喊救命的话,就请你再喊一次。”这回,阿发仔整个人蹲下去把耳朵紧靠着铁桶听仔细。
“救我!”
“阿娘喂!铁桶里真的有人。小姐!我这就去拿工具来撬开桶盖救你出来。”救人如救火,阿发仔三步并作一步,飞奔过去打开摩托车椅盖, 取出螺丝起子跟榔头,再火速折回铁桶旁,用榔头使力敲打铁桶锁头,所引发的剧烈回音震得铁桶里的文希娣耳膜差点震破,连忙捂住耳朵咬 牙忍受强烈震动的不适感。
“小姐!锁头已经被我打掉了,接着要撬开桶盖,你再忍一忍,很快就可以救你出来了。”阿发仔把螺丝起子对准桶盖的凹缝使劲撬……
“啵”一声,桶盖应声弹开来。
“奥!好新鲜的空气。”文希娣爬出铁桶,挺腰抡拳轻轻捶打蜷缩太久而发酸发麻的腰椎,接着贪婪地像鱼一样张嘴大口大口呼吸充沛的空气 后,向她的救命恩人鞠躬道谢。
“谢谢你救了我!”
“不必谢啦!”阿发仔怪不好意思地说:“没想到拉肚子也可以救人一命。”
“咦?你……你不是阿发仔吗?”文希娣一眼就认出他来,惊喜得扯开笑。
“你认识我?”
“是啊!我们曾经在‘小林台式餐厅’见过面,你还说你马子阿香是我的粉丝。”
“真的?我真的这么说?”阿发仔不禁怀疑自己的女朋友阿香是不是眼睛脱窗,不然怎会是眼前这个披头散发、脸颊乌青、嘴巴红肿、浑身脏 兮兮女孩的粉丝?
“你真的想不起来?我是文希娣呀。”
“如果你是那个第一名模文希娣,那我就是布莱德彼特。”他笑着消遣她。
“那天晚上你喝醉了,难怪会想不起来。”她颇能理解的进一步提醒:“当时你拿着玻璃杯找我签名,接着又想强迫我去跟你的彪老大敬酒, 为此,我们起了口角冲突,后来才知道彪老大跟翟羽检察官彼此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