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得好像闯进了别人家……”
“里头人早都搬了,要维持这么一座大宅非常不容易,先前奢华过度的威尼斯贵族家产差不多都已经掏空,现在就专门租给旅客当出租宅邸,像这样的屋子,威尼斯到处都是。”
“租这房子很贵吧?”琉衣忍不住问。
韩宕微笑地揉揉她头发,不答反问:“喜欢吗?”
“当然喜欢啊!能够这么近距离地欣赏这些画作跟雕塑,可是我梦寐以求的事。之前我就常跟陈妈说我要出国玩,可是找不到适合的旅伴,陈妈就不肯答应。她担心我一个人上路,会遇上什么突发状况,然后找不到人帮忙……”
“很合理的担心。”
“哼!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转头白了韩宕一眼后,琉衣朝他招招手,“陪我去探险。”
韩宕起身,主动牵起琉衣的手,陪她一间房一间房慢慢逛著。
两人最后踏进房间主卧室,房间中央靠墙处有一座罩著透明白纱的四脚大床,就像童话故事中公主睡的床一样。走遍六个大房间后琉衣也累了,她朝床上一躺,伸了个懒腰,可以暂时休息一下的感觉真棒。
“好像在作梦一样。”
韩宕不说话,只是坐在她身边,睇看她陶醉的表情。
琉衣张眼说话。“我刚突然想到,你说你之前待在台湾的时间不多,那你平常人在哪?”
“不一定,英国、泰国,日本,美国,聿凯、信二他们都有准备我的房间,有需要我随时可以过去。”
“住他们家?”
“对。”韩宕点头。“可以说是他们家。”
“这样啊……”琉衣突然面露不豫神色。
“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突然想到之前你说,你从没想过要帮自己买栋房子。哎呦,
就只是一种感觉,我在想,你住过那么多国家,怎么没一个地方能够吸引你待久一点呢?”
韩宕没说话,琉衣爬起觑瞧他表情。只见他一脸无表情,感觉好像戴了一张面具似的。“你生气了?”琉衣碰碰韩宕脸颊,却被他反手搂进怀里。
“没有。”
“可是你表情怪怪的。”
“我只是在想你说的话。”
“我说错了?”
“没有。三昴在她额上的下颚轻轻一摇。“你只是再次提醒我你的重要性。”
琉衣一愕,直觉地想抬头注视韩宕,却突然被他伸手按下。
“不准抬头。”
“为什么——”琉衣正想抗议,韩宕却选在这时候开口说话。
“直到遇上你之前,我发现,这世上这么多国家,还真没有一个地方,可以吸引我长久驻足。”
琉衣突然明白韩宕为何不准她看他——他会害羞,因为他现在要跟她坦白一些心底话。
琉衣不再挣扎,安静地听他怎么说。
“比起潘瑟、信二他们,虽然我拥有的比他们更多,但我却比他们要没有安全感。我一声令下可以召集所有人马,动用集团所有资源,但我却一直觉得没有归属感。”
琉衣沉默了半晌,问道:“或许是因为你拥有‘心’之力?”
她真聪明。不用他提,她就已经知道答案了。
“我信赖潘瑟他们,但我不是他们心目中的唯一。我可以从他们心绪流转间很清楚地听见,甚至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原来他们心里是这么想的。”
一感觉韩宕搁在她头上的手掌失了劲力,琉衣立刻乘机转过头来盯著他。两人双眼对上,韩宕忍不住伸手想捂住她脸。
他觉得脸颊发烫,他的脸一定红了。
“不要。”琉衣顺势将他手掌抓来搁在心窝。“我喜欢听你说你重视我,我更
喜欢看你说你重视我的表情。”
韩宕表情很不自在,但心里同时也觉得温暖。原来被人彻底接纳的感觉,竟是如此教人满足。
“我会把你刚说的话牢牢记在心上。我是你的家,不管你今后得因公到哪个国家,记得,世界上某一个角落,住著一个谷琉衣,她所待的那个地方,会永远张开双手迎接你回来。”
“可要说到做到。”韩宕盯著她看。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琉衣举起右手发誓。
她认真的表情好可爱,韩宕笑著将头抵住她额,轻轻点头。
“我相信你。”
第八章
这栋横跨大运河的豪宅有一大特色,就是有座可以远眺整个大运河的阳台。坐在铺著白色椅布的柔软单人椅上暍著咖啡或茶,一边欣赏底下运河风景。穿著条纹T恤的“贡多拉”(Gondola)船夫一边摇橹,一边引吭高歌,琉衣听得有趣,忍不住探头张望。
看见一张娇美小睑好奇地看著自己,唱歌的船夫怎么会不表现得更加卖力。从底下角度瞧不见琉衣身旁还有人陪伴,热情大胆的船夫突然间停下摇桨,就停在阳台下,看著琉衣大唱情歌。
“O Solo Mio, sta infronte a te……”一唱,原本手端杯子暍著咖啡的韩宕眉头倏地一皱,把杯子往盘上一放,一八三公分的身形一出现,原本含情脉脉的歌声恍若被掐住喉咙的黄莺,悠扬歌声瞬间冻住。
“你听——嗯?!”本来还想献宝要韩宕听歌的琉衣突然问发现没了声音,回头一看,底下哪里还有船夫的踪影。“他怎么走了?他歌唱得不错,我还想叫你听呢。”
韩宕冷哼一声。她竟在他面前称赞别的男人不错?!
“怎么了?脸臭臭——”
“你知道他刚在唱什么?”
“不知道。”她哪听得懂义大利文。
“O Solo Mio, sta infronte a te,他在赞咏你是他的太阳,他是在对你倾吐他的情意……”
韩宕话还没说完,琉衣就知道错了,扯著他衣袖撒娇。“对不起嘛,我不知道,我怎么会晓得那个船夫会突然这样子……”
“好在你没坚持要叫他回来。”韩宕一边说话,一边将琉衣揽进他怀里。
两人四目相对,琉衣当然看得出韩宕满脸护忌。
“大醋桶。”她轻刮他脸颊羞他。
这种话韩宕才不承认。“我只是不喜欢其他人觊觎我的女人。”
“我的女人”这四个字——教琉衣听得心头甜丝丝,她爱娇地将脸靠近韩宕肩头。
韩宕目光落在她粉嫩的红唇上,最后还是忍下住受吸引地将嘴贴上。
轻轻地摩挲、触碰,舌尖轻探著她下唇,然后滑进她唇齿问,与她舌尖逗弄交缠……直到琉衣双腿发软地瘫在他怀里,韩宕这才栘开唇办,改吻著她汗湿的太阳穴,等待她紊乱的心跳逐渐缓和下来。
就在这个时候,琉衣突然掉下眼泪。
“怎么了?”韩宕低头审视她脸。
琉衣抬手擦去眼泪,然后轻摇摇头。“糟糕了,我觉得我变贪心了。”
“怎么说?”
“你的吻——”琉衣伸手触碰韩宕唇办,眸光迷离地低语:“我还想要。不是像刚那种浅尝辄止,我要更浓烈,可以让我身体一下紧紧缩起来的那种吻——我还想躺在你臂弯里,一整夜,缠著要你抚摸我,给我像上次一样的那种感觉。”
“会的。”韩宕点头。“你的梦想绝对实现。”
“其实我好伯,你对我越好,我越怕。我怕眼前这一切,我将来会再也没有机会看到。”要来威尼靳见葛诺医生动手术,是她自己决定的,但总会有某些时刻,她会担心,万一结果是失败呢?
她的担心,何尝不是韩宕的忧虑。
“其实——”
“嘘。”琉衣不让他说出口,伸手将他嘴捂住。“我还是坚持要去。虽然我很害怕,但是一想到,如果我不跟老天爷这么赌一次,我刚说的那些,就真的只会是一些梦想——我不要,我很坚持,它一定要实现。”
“既然你这么说,这件事就这样决定。”他面朝外头一撇,问:“我们到外头逛逛?”
“好啊。”琉衣将手插在韩宕勾起的臂弯里,雀跃地问:“要先到哪去?”
“圣马可广场(Piazza San Marco),那里有个非常漂亮的圣马可教堂(Basilica di San Marco),包管你会喜欢。”他手一点琉衣鼻头,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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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尼斯真不愧“亚德里亚海之后”这封号,一走出门,放眼望去尽是精雕细琢、历精百年岁月依旧光采耀人的古老建筑。
以聿凯帮他们所租的宅邸为圆心向外拓展,整整三天时间,韩宕带著琉衣走过许多小桥,看过许多景点。他们在美丽的里奥多桥(Ponte del Rialto)逛精品店,上总督府欣赏当今世界最大的油画——《天国》,爬钟楼尽揽威尼斯城风光,喂圣马可广场上的白鸽……
此时的他们,就坐在威尼斯特有的贡多拉船上,靠在韩宕身上欣赏逐渐西沈的夕阳。
远远的,传来船夫爽朗豪迈的歌声。
“我发现威尼斯船夫都很爱唱歌,而且歌喉都还不错呢!”
韩宕半眯著眼听了一会儿,然后摇头,一脸不以为然。“你的耳朵也太不挑剔。”
“噢!”琉衣转头有趣地看著韩宕。;忌思是你有更好的选择喽?”
韩宕只是用高傲的眼神睨了她一眼,然后转头,用流利的义大利文跟船夫说了两、三句话,船夫听了,突然回头朝岸边吆喝了一声。
岸上有了回应。
一艘载著人的黑色贡拉多缓缓朝船靠近,背著手风琴的乐师一跳上韩宕他们的船,便开始跟韩宕用义大利文叽哩咕噜地交谈起来。
里头琉衣只听懂两匀——
乐师问:“Can't help falling in love?”
韩宕点头。“Yes。”
乐师“嗯嗯”地点了两下头,然后拉开风箱,手风琴那带点忧伤的明亮声音响起。琉衣好奇地看著乐师,本以为乐师会开口唱歌,结果没想到,前奏结束,竟是她身旁韩宕开口唱著——
Wise men say only fools rush in
But I can't help falling in love with you
Shall I stay
Would it be a sin
If I can't help falling in love with you
Like a river flows surely to the sea
Darling so it goes
Some things are meant to be
Take my hand,take my whole life too
For I can't help falling in love with you
Like a river flows surely to the sea
Darling so it goes
Some things are meant to be
Take my hand,take my whole life too
For I can't help falling in love with you
For I can't help falling in love with you
——Elvis Presley
韩宕的声音明亮醇厚,平常讲话声音就好听,尤其又唱起情歌,更是教听者为之骨酥肉麻。
琉衣仰起头凝视韩宕,唇角含著笑意。随著歌词一句句,韩宕唱作俱佳地表现,唱到“river”,就斜眸瞥一眼船边的大运河,唱到“Take my hand”,他就牵起琉衣的手放在心窝,唱到“For I can't help falling in love with you”时,他更是把脸贴到琉衣面前,深情款款地注视著她。
这首猫王原唱的“can't help falling in love”琉衣不是第一次听,但头一次觉得,这首歌这么好听、这么动人。
渐渐的,韩宕的歌声吸引来其他搭乘贡拉多船的乘客。黑色的船儿纷纷停下,隔著少许距离聆听他悦耳的歌声。搭船听乐师唱歌对威尼斯游客而言,早已是稀松平常的事情,但乐师伴奏,男人唱歌对女伴示爱,而且还唱得这么情意动人,倒还真是有史以来第—次。
一曲结束,韩宕朝琉衣微微一鞠躬。琉衣毫不吝啬地给予极热烈的掌声,船边其他乘客也是。尤其是与情人一同搭船的女人们,更是忍不住投予琉衣嫉妒的眼神。
只是沉醉于彼此凝视中的韩宕与琉衣,才无暇理会身旁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太棒了!歌王,这我这辈子听过最美妙的声音。”
韩宕朝琉衣一睨。她这张嘴,越来越会说话——不过,他喜欢。
“你之前学过唱歌?音好准噢!”
开玩笑!唱歌哪需要学。韩宕高傲地昂起下巴。“我高中是吉他社社长。”
“难怪!嗯,不对……”琉衣警觉。“那你之前不就常抱著吉他跑去唱给别的女生听?就像电视上演的?”
“呃——”韩宕表情尴尬了下。这种事,他不能说他没做过。
“不、公、平!”琉衣佯怒地拍著大腿。“不准其他男人对著我唱歌,就准你自己唱歌给别的女生听,抗议、抗议!”
“那好久了——”
“我不接受这种理由!”琉衣故意耍赖闹他。“不然你说,你要怎么补偿我?”
韩宕想了一下。“除了找男人看著你唱情歌之外,我什么都依你。”
他这条但书实在好笑,琉衣忍俊不禁、醋桶就是醋桶,不管是在台湾还是在威尼斯,始终如一。
“我才没那么无聊,我只是要你答应我,从今以后,不准再唱歌给其他女生听,你的歌声是我的,”她伸手碰碰他喉咙。“贴上标签了。”
还说他爱吃醋哩!韩宕白她一眼。“小醋桶。”
琉衣朝韩宕扮了个鬼脸,笑咪咪地接话。“刚好啊,你这个大醋桶配我这个小醋桶,正可谓‘天生一对’!”
说不过她,韩宕没辙地点著头。“是是是,你说得都对。”
“好开心噢!比我这辈子作过的梦,还要像梦——”琉衣倚偎在韩宕怀里喃喃低语。“害我都舍不得睡觉了。”
“这样的日子还多著。”韩宕亲吻琉衣发顶,一边轻挲著她脸庞。“我们会像这样子,永远永远,一辈子在一起。”
韩宕的话敦琉衣心底一抽。她不敢眨眼,只怕一个不注意,眼泪就又从眼睛里掉下来,直过好久,才见她轻轻地将头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