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要多久,你才会醒?”韩宕会在心里问。
琉衣的心回答他:“我也不知道——”
两人的对话就像这样子。
信二的“疗力”只能愈合原本已有的身体组织,但开过刀割除变性部位的心脏,则不是他所能疗愈的。琉衣目前的状态,就像刚出生的小baby,醒来之后还得长期服药,持续追踪,但总的来说,她已经不会再像之前那样,随便一激动就会要了她的命。
“你就不要大为难葛诺医生,他又不是病人,他只是照他的常识、他的专业做出当时对他最理想的处置。”
但韩宕不这么认为。
因为“心”之力,他从葛诺心里“听”见了许多他没跟琉衣详细解释的医疗秘辛,包括她现在仍然昏迷,葛诺也得扛起大部分责任,若不是手术当时他打了太多强心针剂。
“不用帮他说情,我就是不喜欢他。”韩宕发誓,在琉衣还没醒来之前,他绝对不会让葛诺好过!
“好啦!我们就不要再提葛诺医师了,每次一说起他,你的声音就会绷得好紧——”说到这,琉衣心念突然停下,只不过下一瞬,韩宕就说话了。
“我也很想你。”
他将自己的脸贴在琉衣手背上,一边抚著她的脸颊一边喃喃说著:“我跟之前没两样,因为每天都有依你的要求准时吃饭,所以没有比较瘦、也没有比较胖。”
“我感觉不到你,即使可以跟你说话,听得见你声音,但定我的身体就定没有办法告诉我,你的手摸起来是什么样子的,是暖的还是凉的……”
“没关系,我会形容给你听——啊,毅堂钟声响了,还记得那个教堂吗?我们进去过。”
“当然记得。我还记得我们逛完教堂,你就带我去搭贡多拉——还唱了情歌给我听。”
“Wise men say only fools rush in.But I can't help falling in love with you……”
不待琉衣要求,韩宕便已低声唱著。琉衣的心安静地听著,一直当最后一句“For I can't help falling in love with you”唱完,两行眼泪,突然无声无息地滑出琉衣闭起的眼眶。
韩宕伸手温柔地将它拭去。
“我爱你。”琉衣的心颤抖地说。
韩宕闭上眼,将琉衣手贴在他心窝处。半晌,才见他回道:“我等你醒过来,亲口对我说出这三个字。”
尾声
那是一个温度适中的午后,韩宕随意在威尼斯城走了一会儿,不到一个小时,便见他拎著一束花与水果,踱回大运河旁边的豪宅。
一进门,便见琉衣房间门户洞开,看护妇用著口音极重的英语喊著:“上帝保佑!”
韩宕表情一愣,丢下手里的水果与花,便三步并作两步冲进房间。
“怎么了?”
一进门,只见一名看护妇捂著脸喜极而泣。而原本躺卧在床上的琉衣,则是半坐起身,目光炯炯地看著他微笑。
他不敢相信。
韩宕傻愣愣抬手揉了揉双眼,直到抬头确定醒著的琉衣仍在,他这才大喊一声,快乐地朝她奔去。
“你醒来了,你醒过来了!”
两人紧紧相拥,藉著身体直接感觉对方的存在。看护妇已悄悄离去,把房间留给相爱的两个人。
琉衣手指轻轻滑过韩宕肩膀、脖子,抚过他一头长发然后来到他脸颊。韩宕退开一点好与她相视,两行眼泪突然从琉衣眼角落下。
“你骗我,明明都变瘦了,你看你,脸颊肉都下见了。”
“我等著你来把我喂胖……”韩宕用鼻尖磨蹭她掌心。
“我会的,等我身体更好一点,我要跟陈妈学一手厨艺,一定会把你养得白白胖胖,跟个雪人一样。”
韩宕忍不住皱起眉头。他已经开始在脑子里幻想,胖成了个雪人的他的模样。
“怕了吧!”琉衣笑咪咪。
“淘气。”韩宕佯怒似的轻拧了下她鼻头,又觉得舍不得,便将唇凑上,在鼻子两侧轻啄了一个吻,藉以抚慰。
琉衣半眯著眼感受他嘴唇的温度,当韩宕要将身体退开时,她突然伸手搭著他的肩膀,目光注视他的唇办,将自己唇贴向他。
“琉衣……”
两人嘴唇贴合,温柔地碰触、轻吮对方的唇办。能够这样吻著她,抱著她,感觉她的温度……韩宕直觉自己像在作梦一样,一颗滚烫的眼泪沿著他眼角滑落,沾湿了琉衣的脸颊。
韩宕突觉羞赧,想转头回避,但琉衣却将他脸扳回来,模仿他先前的举动,在他眼睛下方各亲了一下。
她抵著他额头看著他说:“我不会再离开你了。”
韩宕微笑,微笑,然后伸出手,再一次紧紧地抱住她。
是夜,琉衣在看护妇的帮助下,在上好的四脚浴缸中泡了一个好舒服的澡,洗去了一身酸痛。换穿上韩宕帮她买的睡衣,方打开浴室门,便见已换好睡衣的韩宕正守在门外。
他朝她行了一个宫廷大礼——一手搁在胸前,一手送到她面前,俯首低声问她:“请问我有这个荣幸,抱我的皇后上床休息?”
琉衣笑著点头,将自己手搭在韩宕手心。
韩宕一弯腰,打横将瘦伶伶的琉衣抱起,接著像捧著什么珍贵宝物,轻轻地将她放到床铺上,还拉来柔软的羽绒被将她盖上。一场手术,把原本就瘦削的琉衣折腾得更加清瘦,感觉一阵风来就会把她吹跑了似的。
韩宕从另一侧爬上床,帮她调了一个舒适的角度,伸手将她搂在胸前。
听见他胸口沈稳的心跳声,琉衣唇畔浮现一朵柔美笑靥。
他捏捏她几可见骨的瘦弱手臂。“等过两天你胃口变好,我一定要想办法把你不见的肉给补回来不可。”
一听,琉衣脸上顿失笑意。她念头一转,韩宕就“听”见了。
“傻瓜!我不是在嫌你。”
“不用安慰我——”琉衣将脸埋进他胸口低声说:“我刚才照过镜子,知道自己看起来是什么样子……”
“最美的女人。”
“只有你会这么说。”琉衣忍俊不禁。
他摸摸她脸颊,头倚在她发顶上低语:“也只有你会遵守约定,坚持陪在我身边。”
这句话,让两人突然想起那几近生离死别的一刻,琉衣不由自主将身体偎得更近,而韩宕,则是突然握住琉衣的手,仿佛想藉此确定,眼前两人的相倚偎,是真实的,不只是梦境。
从琉衣偎贴的这个角度看去,可以看见韩宕隐藏在薄被底下结实的肌肉线条,琉衣怀念似地拾手抚摸著,从他的小腹慢慢下移——奇妙的是,随著她手指触碰,原本均匀隆起的薄被中央,多凸了一个奇怪“东西”。
琉衣眯眼一笑,正打算一采究竟,上方突然多了只手抓住她。
“不行。”韩宕说。
“为什么?”琉衣嘟嘴。
“医生说你至少要再静养半年。”
“我只是想——”
“就是不行。”韩宕抓来她两手安放在他胸口,他早就“听”出她心底的企图。傻子才会束手就擒,任她捉弄。“乖乖睡觉养身体,别在那胡思乱想。”
哼。琉衣挑眉窃笑,以为他可以“听”出她心里意念,她就拿他没辙了?嘿嘿!错了。
琉衣表面上乖乖照韩宕吩咐不再轻举妄动,可是却在脑子里想著他的裸体,想他和她第一次袒裎相见的情形……
察觉到她思绪的韩宕,蓦地发出呻吟。
“你这个小坏蛋,还故意逗我——”韩宕一把将琉衣抱高,和她四目相对。看得出他眼里的欲念,琉衣一下脸红了。
他脚勾住她腿,用他亢奋的男性轻轻磨蹭她大腿。
“你明知道我多想要你,我不让你碰,是担心我会控制不住,你不知道我忍得多痛苦。”
“对不起嘛,因为我也想要你……”这念头可是支撑她返回人世的强大力量,曾经一脚进了鬼门关的琉衣,在听见韩宕声音之后,蓦地想起她这辈子,还没跟她深爱的男人做过一场货真价实的爱——她不甘愿啊!
“想到还得等上半年——”
“傻丫头。”韩宕看著她,忍不住又冲动地吻了她。明明说要克制自己,但是——
“我好想、好想要你——”韩宕耳语,阵阵热气吹人琉衣耳际,琉衣浑身酥软 地发抖著。“但是现在不行,再过一阵子,为了我们的将来。”
这些话啊,还真不知是要说给她听,还是用来提醒他自己。
察觉到这一点的琉衣忍不住笑了。她捧著他下颚,软声说:“到时,我要你爱我,一整夜都不停。”
“你分明是在挑战我的自制力——”韩宕露出苦恼的表情。
琉衣在他怀中扭著身体撒娇,韩宕则是深叹了口气,再度将她搂进怀里。
“韩宕,我们会永远永远在一起,对吧?”
“对。”
“还要一起去很多国家?”
“对。”
“还要跟陈妈学会厨艺喂胖你?”
“对。”
“还要跟你其他几个好哥儿们见面?”
“对。”
两人就这样一问一答,直到睡意袭脑,但不管琉衣问他什么,韩宕通通都答应。
“我发现,你真的很爱我,对吧?”
这个问题,让已经合上眼睛昏昏欲睡的韩宕蓦地张开眼睛。他斜眸朝琉衣看了一眼,她其实早睡了,这会儿,她是在说梦话。
韩宕微笑,随即在她额上印上一个轻吻,然后伸手和她手紧紧交握。
“这点无庸置疑,你知道我多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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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韩宕爱情与厨师食补的通力合作下,不过半年时间,琉衣不但补回了失掉的体重,整个人的神采气色,也比先前未开刀时要变得光彩耀人。在葛诺的复诊下,确定她开刀的心脏已然可以承受长途飞行,韩宕与琉衣终于回到阔别已久的台湾。
潘瑟亲自开车载著陈妈与陈伯过来接机,一见脸颊变得红扑扑的琉衣,陈妈当场掉下眼泪。“小姐,我看看我看看……噢噢,太好了!真的是太好了。”
“好了陈妈,别哭了。”琉衣拿出手帕帮陈妈擦眼泪。
陈伯伸手与韩宕道谢。现在在两个老人家眼中,韩宕地位可比天神,不但治好了琉衣心脏病,还让她变得如此快乐,神采飞扬。
潘瑟将一行四人载到北县的莺歌,韩宕先前订下的房子早已装潢完毕,所有家具什物都已安置妥当。四人抵达家门,才刚把行李卸下来,潘瑟便拉著韩宕到旁边,悄声说了些话。
韩宕皱起眉头。“一定得现在?”
潘瑟点头。“事态紧急。”
韩宕不耐地大吐了口气。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才刚下飞机回家,屁股还没坐热,几个人就忙著找他去开会,真是他X的圈圈叉。
“给我三分钟。”韩宕撇开潘瑟,走到房间找琉衣,她正打开行李箱,分类整理带回来的东西。
他低头朝她脸颊一亲。“对不起,我得马上到会所一趟,聿凯他们几个说有紧急事件,非要我过去处理不行。”
“我知道了。”琉衣摸摸韩宕脸颊,可以从他表情看出他多不情愿离开。“去吧,路上小心。”
“你也是,累了就休息,我处理完事马上回来。”
一个多小时车程,韩宕与潘瑟抵达阳明山麓的“五方会所”,银色休旅车才刚开进大门,便看见中屋的总管一睑紧张地朝他俩跑来。
“会长,有您的电话,是服侍琉衣小姐的陈妈。”
韩宕急忙接趄。“我是韩宕——”
只听见电话那头的陈妈焦急地说:“韩先生,不好了,小姐被坏人绑架了。”
“怎么可能?”韩宕心头一沉。
“我也不知道啊,刚才你出门,小姐就说要去院子那边的烧窑看一下,结果去好久没回来,所以我就开始找,但是里里外外就是没看到小姐。我刚去门口,结果在信箱里面发现一个空白信封,里面有张宇条写说‘谷琉衣在我们手上’,然后就是一个地址——”
“念出来。”
陈妈说:“幽雅路十八号。”
这地址好耳熟——韩宕心想。
“怎么办、怎么办?”陈妈哭了起来。
“不用担心,我一定会把琉衣带回来的。”韩宕铁青著脸将电话还给总管。
潘瑟忍不住关心地问:“怎么回事?”
韩宕将事情经过大概说了一逼,此刻他心早已飞到幽雅路十八号去,到底是什么人这么大胆,竟闯进他们家绑走琉衣,真是可恶至极!
“今天的会议我没办法参加,该怎么处理你们就看著办吧,”
韩宕要潘瑟下车,潘瑟却摇头表示他要随行。“两个人多个照应。”
“也好。”韩宕点点头。
潘瑟打电话要他副手调查幽雅路十八号是什么地方,得到的答案竟是北投的春天酒店。听到这个答案,韩宕反应和潘瑟一样,都为之一愣。
韩宕想到的是——该不会是哪个黑道大老,想用琉衣当条件,逼他点头同意什么提案……
如果是这样——韩宕捏紧拳头,他一定会叫他付出最惨痛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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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酒店——
“漂亮极了!”向采苹后退一步欣赏,忍不住赞叹。向采苹还是第一次见过这么适合穿白色礼服的人,象牙白色的古董嫁裳套在琉衣身上,感觉就像天使一样。
孟夏弯下腰帮忙拉颐裙摆,而方舞则是用她的巧手,在琉衣头上缀上一朵朵羽毛缀成的小花。
“这个这个,我特意带来送你的。”桑柔从相通的房间冲进来,她不像采苹或者方舞有双巧手,但是她可以利用她的“智慧”,祝福琉衣与韩宕今后“性”福满满。她将手上的精装书交到琉衣手上,几个女人一看封面上斗大的中文字,顿时窃笑出声,尤其是琉衣,脸颊更是瞬间烧红。
“兰之欲”,哇!还真是好大一份礼呢!
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
“你们好了没有?时间差不多了——”
孟夏起身检查,然后满意地一点头。“好了!”
“帝释来了!”聿凯喊著。
几个女人一听,急忙拉著琉衣往大厅跑去。
“快快快——”桑柔催促。
“小心一点,别把她头上的花弄掉了——”向采苹追在身后提醒。
“花!捧花!”方舞用著蹩脚的中文说。
“牧师呢牧师呢?”孟夏大叫。
大出韩宕所料,眼下这场“绑架”,不是被什么黑道大老唆使,而是眼前这群娘子军精心策划——她们包下春天酒店,挑选婚纱,还请来牧师与乐队。下任帝释韩瑞充当伴郎,这会儿儿穿著笔挺白西装,英姿潇洒的立在大厅等待婚礼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