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孜凡蚝首轻点。现在想想……当初自己怎么会被说动?不过--
“反正考题是我出的,他要达到目标也不容易。”她难得俏皮地嘻嘻笑着。
自从熊腾云提出“约会”以来已半个多月,他没有一次达成目标。反倒是罚写罚背的机会不少。本以为他会因恼羞成怒而不想念,没想到他什么也没说,反倒斗志高昂。
“你故意欺负学生,看他进步了,就将考题变难,原来程老师这么坏!”向来冷静自持的孜凡难得有如此可爱的一面,杜歆忍不住和她开着玩笑。
“也不是啦。”她羞窘地低喃道:“和学生出去约会,怎么想怎么怪。”
一想起和那只熊独处的时光。她竟觉得有点局促紧张。家教时间倒还好,她的心思全在课程上,阿吉通常也会待在一旁,就是下课时较为麻烦。
熊腾云说什么也不让她一个人搭车回家,坚持女人不该深夜独行。九点半是深夜?她都要怀疑这个所谓的前黑帮大哥过的是哪一种汪湖生活了。
熊家那帮人全数举双手赞成由熊腾云护送她回去。女孩子在熊家是个宝!熊老爷如是说。在熊腾云送她回家几趟后,她提出另一个建议,双方达成妥协共识,由熊腾云陪她走到捷运站搭车。
两人并肩走时,高大的他总是配合着她的脚步,那张嘴巴照例不会说出什么好听的话。她讨厌他大男人的霸气自信,却又无法忽略在他身旁所厌受到的安全厌,连她都分不清楚自己是存着何种心态了。
“他不算正式学生吧?或许来个师生恋也不赖。”杜歆见她双颊微红,突然冒出这个念头。
“不可能!”她的反驳太过迅速,显然是被杜歆的突发奇想吓到。
“也是。一个满脑草包的粗人怎么能打动咱们气质美女教师呢。”杜歆笑了笑。
“他不是草包,只是……不受管教。”她不自觉地替他辩护。他们之间……跟一只熊耶,沟通不良。怎么谈恋爱?
杜歆带着兴味观望,很好奇这两人之间的互动,于是她点头接受程孜凡的提议。
担任家教一个多月了,她发现熊腾云并不像熊老爷说的那般“笨”他只是不想念。套句他说的话——不爽读。他绝对不是一个可以让人轻易控制的男人,更休想命令他去做任何事,因为他才是自己的主导者。
所以当熊老爷看见儿子竟然捧着课文背诵时,惊喜得只差没和金管家抱头痛哭。当程孜凡周六一早走进熊家,在书房门前,熊一夫拦下她直嚷着要帮她加薪。
“熊伯伯,不用了,这本来就是我份内的事。”她当家教没多久。熊一夫就叫她别喊他熊老爷。
“这简直就是神迹啊……”熊一夫夸张地仰天一叹。
“再说下去,我就让你的神迹当场毁尸灭迹!”书房门突然打闻,熊腾云铁青着脸。死老头真的是太爱演了,惹得他超级不爽。
熊一夫咧着嘴,顿时不知该笑还是该破口大骂;死兔崽子,这样件逆老子!
程孜凡垂下脸,嘴角隐隐含着一抹淡笑。
一开始这对父子的对话常令她吃惊不已,他们的相处方式完全超脱世人认知的“父慈子孝”。然而几次下来,她发现这正是他们父子的沟通方式,两人愈吵,精神愈来劲,情感不见淡薄,反倒是自然流露出一种亲密的父子亲情。
“憋笑会得内伤哦。”熊腾云不知何时凑到她耳边,轻声点破她忍住笑意的神色。
他的靠近仿佛带来一股热浪,热气顿时泛遍全身,她不安地轻挪身子!拉开一点距离。
“死小子!竟敢对老师打情骂俏?!”熊一夫见状。脱口大喊。
熊腾云听了,难得没有反呛回去,既不承认也不否认,仅是懒懒一笑,一副“不然你想怎样”的神情。
“熊伯伯,你误会了,腾云他不是……他……”她登时芙颊排红,急于解释刚才的事。谁知一向口条清晰的她,竟无法流畅地解释清楚。
“别理他。”他才懒得理会老头那爱演的个性,直接将她拉进书房。
熊一夫见状;倒也不生气,他给了一记眼神,一旁的金管家便意会过来。
“少爷如果能娶到像程老师这么有气质的美女,那真是天作之合。”金管家果然了解他,一出口就说中他的心意。
真是这样,那-定是神迹,是秀子在天上有保佑这个笨儿子。”妻子早逝是他心中的痛。熊家男人看似霜气十足,其实是温柔专情,腾云之前只是还没遇到对的伴侣!“才会流连花丛……熊一夫心里猛然一惊!
“腾云最近还跑小郭那边吗?”一想起,他马上问金管家。
他就是知道才觉得不妙。以孜凡的个性,哪有可能容忍另一半身边围绕一群浓妆娇艳的酒店小姐。他一抬眼,见金管家担忧的眼神也望了过来。两个老人家颇有默契地同时喟叹一声。
他们对话的同时,书房内的家教课也开始了。
看着一旁写着考卷作答的熊腾云,她心里盘算着某件事。日前杜歆在她的劝诱下同意加入熊腾云的家教行列,负责数学方面。当然前提是她得先搞定这头熊--
“你需要一个数理方面的家教。”当她批改试卷时,顺口提及此事。
“不需要。”这辈子请个家教来教他读书这件事,对他而言已经够丢人现眼了,现在还得再加上一个……传出去还得了!
“只靠文科,考不出好成绩。”
“只要考上学校就好。”对于考大学这事,他仍是不以为然。没有念大学的人生就没有价值了吗?如果不是因为与她的约定,他是不可能在此乖乖就范的。
“考大学还不容易,个位数就能考上,你既然有心,总不能是太差的科系。”都请了家教,总要有些成绩出来。
“既然个位数就可以上大学,遗念什么念?你看,天气那么好,咱们约会去!”他拉起她的手倏地站起来,故意闹着她玩。瞧见她冷着脸仍坐在椅子上不为所动,他只得悻悻然地松开她的手又坐了下来。
唉!春光明媚……真浪费了这种好天气!
将批阅好的试卷还给他,她慎重叮咛:“杜歆明天会过来,你不许把她吓哭。”她会陪杜歆一道过来,顺道盯着这头熊。
不许?这辈子还真没有谁能命令他要这样、不许这样……看来她是把他吃定了?
“行!但前提是你不能再给我乱出考题。”他将刚刚考了六十九分的试卷丢在桌上,很不悦地睨着,就差那么一分……要照她这般出题模式;他到何时才能和她约会啊?
“我……哪有乱出。”一接触他指责的眼神,她有些心虚地别开视线。
“程孜凡……老师。”他加重那不怎么尊敬的“老师”二字,故意耍狠地眯着眼,手指用力地敲着考卷上那几个字--酦酸而蜗聚焉!怨愆地问道:“什么“流”酸而‘内’聚焉?这是什么鬼话?!根本不在我们这次的考试范围内,这一课根本没有教过。”最近发现她常在考题里参杂一些看都没看过的课文,不免开始怀疑她的“居心叵测”。
程孜凡先怔了一下,然后抿嘴隐隐含笑说道:“这是荀子的《劝学》篇,‘流’不是酸而‘内’聚焉,要念‘稀’酸而‘瑞’聚焉。”
念错了?一股热浪冲上脑门,那如阳光麦色般的俊容难得地浮现淡红。他暗骂自己,都要忘了上次脸红是几世纪前的事了,现在却为了不知死了几千几百年的古人的一句话而脸红!
“这些古人到底有没有概念?做事情有没有效率?尽写这些让人看不懂的鬼字,还说要‘劝学’,我看是“劝人不要学”比较快:”他恼羞成怒。
他的歪理照说总会换来她的一番训诫,然而这回瞧见他难得羞赧的神情,竟令她忍俊不禁地笑了出来。
瞧她漾起笑意的娇颜,他不禁看得出神,气消了大半。天哪!他再不出手,非男子汉也……好吧!他是男子汉,却也自认为是个绅士--
“再笑下去,我就吻你。”低哑的嗓音懒懒地逸出,幽深难测的黑眸清楚地令人感受到他话里的威胁--他不是开玩笑的!
她一惊,睁大眼地看着他。这人怎么总能将这种登徒子的话说得如此认真。还这般脸不红气不喘的?
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她双颊不争气地泛红,气恼地斥道:“你别闹了!”
熊腾云没有回应。像是在思索什么似地,许久才耸了耸肩,无谓地低喃:“反正那也是迟早的事。”
第4章(1)
这天,她因认帮杨老师代理导师班。下午打扫时间学生出了些问题,她处理结束再赶至熊家已将近八点,又在熊一夫等人的坚持下吃了一碗热汤面,才进行家教课。
“发生什么事了?”他漫不经心地问道。
程孜凡怔了半晌,心下有股冲动想跟他提及稍早学校发生的事,继而又想,怎么开口对他说?何况说了又能怎样?只是徒增他人的困扰而已。
“没事。”最终仍是摇了摇头,犹不习惯表现白己脆弱的一面。
这女人……都不晓得自己刚进门那瞬间脸色有多苍白,还说没事!就说该离她远些别去招惹,然而他偏管不住自己的心……良家妇女果真是麻烦。
“没事你会那么晚来?”重视时间概念的她不可能毫无缘故地晚到。
“有学生出了些问题,我留下来协助教官处理才会那么晚到。”她轻描淡写地带过。批改考卷时不忘问道:“上回罚写的作业呢?”
熊腾云随手群聊将作业本递过去,她接过手翻开,略为阅览。
“这字---是你写的?”初见他的字时,那独具特色的个性字体还颇令她惊艳,然而此刻摊在桌上的这篇字,只能以惨不忍睹来形容。
“人难免失手,神智不清时写的。”他故作镇定,心里却大叹阿吉的字完全是鬼画符,暗自下了决定。今年九月就把阿吉送到学校进修。
她才不信他的说辞。正欲发难,他及时阻止。
“你出题的模式我都不介意,这种偶一为之的杰作,你就别追究了。”
亏他讲得如此理直气壮。她抿着嘴……好吧!她也累了!今天就暂且放过他。
“咦?阿吉今天不在?”她像突然发现似地问道。
“今天就上到这里吧。”他眉心略蹙。看她累成这样,课都快上完了才发现阿吉不在。
“还有半小时才下课。”她打起精神说道。
“下课了。”不理会她的坚持,他将课本合上。
她真的有些倦了,虽然不喜欢被人命令控制;却又无法拒绝他的好意--唉!这男人就学不会委婉-点的表达方式吗?
“收一收,我送你回去。”见她一脸疑惑,他只好又补上一句:“我刚好有事要出门。”
理智上告诉她应该拒绝,不要跟他太过接近。然而想起下午学校发生的事……她真的累了。送她回家的提议让她好心动,于是她默默收拾课本,顺从地跟随着他。
“小凡……”走到车库,他突然轻声喊道。
小凡?她的心不由自主地坪坪然。
“不要乱喊,要叫我老师。”这般喊着她的小名……成何体统!
“出了书房门你就不再是老师。”恭敬地喊她一声老师?得了!他学生时代都没那么听话了,现在更不可能转性。
“那就叫孜凡。”这是最大的让步了,他毕竟是她的学生。
“不行,孜……很难发音。”她愈不许的事,他就愈想做。
“你……”这种睁眼胡扯瞎掰的事,他就是能说得如此理直气壮。
“来,小凡,上车。”绅士地帮她打开车门。
程孜凡瞪了瞪他,坐进车内。
“累了就闭上眼休息。”看了她一眼,忍不住关心道。
“还好。”她淡淡回道。
这女人真是不可爱,这么别扭逞强,偏他就是无法不理她。冷哼一声,他便专注开车没再说什么。
不久。手机铃声突然响起,熊腾云掏出-看,是阿吉打来的。
“喂。”他接起电话。
“什么?”听了半晌,他皱起眉说道:“知道了,负责他的安全,我马上到。”
发生什么事了?程孜凡狐疑地望向他。
“可以先到一个地方吗?”他侧过头问她。
她其实可以先下车再自行搭车回去,然而他既然答应送她回家就不会放她独自一人,在某方面来说他是很大男人的,况且她也想知道发生了什事,遂同意地点了点头。
“什么地方?”良久,她才想起要问清楚。
他观了她一眼,像是在思索要怎么回答,半晌才吐出一句。
“豪华大酒店。”
嘎?酒店?他是说笑的吧!程孜凡惊愣地眨了眨眼。
招牌上俗艳的字体--豪华大酒店--伴随着闪烁的七彩霓虹灯。本是灯红酒绿、莺莺燕燕的华丽温柔乡,如今看来却似繁华散尽、寂寥没落,对比它招牌上的字──“豪华大酒店”更有着一种美人迟暮的凄凉。
“豪华大酒店是豪哥和郭芳华大姐爱的结晶,豪哥在十几年前生病走了。”当两人立在酒店门前,他吨懒地解说道。
她杏眼峥大,还以为“豪华大酒店”纯粹是取其富丽堂皇之意,想不到还有这层典故。
“程老师第一次来这种声色场所吧?”他似笑非笑地睇着她。眼中闪着戏谴光芒。
她瞪他一眼,发现他喊她老师时往往带着椰褕口吻,一副不怀好意的嘴脸。
他噙着笑,走了进去。她杏眼左右瞧了瞧,叹了一声跟着走进去。两人一进店内,就总见-个带着醉意的声调高歌唱道:
“我无醉~我无醉无醉……”年约七十的老人家试图走稳脚步,双手胡乱挥舞着推开众人的搀扶。
“好好……无醉无醉!”一旁的小姐急忙撑住老人家跟跑的身躯。
“熊哥哥,今天就喝到这里,改天再来嘛!”另位小姐嗲声嗲气地劝诱,
“我无醉……来!呼干啦!”举起右手,一副干杯姿态。
“叔公,该回去了。”阿吉也在人群中跟着劝说。
“死……死小子,你敢……敢催我回去,砍砍……砍了你,我告诉你!”一见阿吉的脸,老人家耍狠地说道。
熊腾云见状,大步向前,酒店老板娘郭大姐在他还未走近时便出口大喊:
“腾云啊!你总算来了。”年约五十但风韵犹存的郭大姐突破人群,扭动腰肢走向他。
郭大姐拉着熊腾云的手臂,在他耳边轻声说:“快点把他带走,童大少待会儿过来。”
“六叔公,你又来白吃白喝了?”腾云笑笑说道。
六叔公?程孜凡抬眼看了看熊腾云,见他虽一脸嘻笑,眸底却泛着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