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她摇头,但才开口说了两个字就被他打断。
“她前几天骑车跌倒了,脚受了伤,现在走路会痛。”贺子极对医生说。
“哪只脚,我看看。”虽然她没挂号,但因贺子极的态度很诚恳,看起来又很担心,医生便开口问道。
应非絮因惊愕而呆若木鸡,完全没办法反应。
“右脚。”贺子极干脆替她回答,然后命令道:“还不快点把裤子拉起来,让医生看你受伤的地方。还是,你要我或医生帮你拉?”
应非絮神色不定的看着他。
“真要我动手?”他起身作势要蹲下。
“我自己来。”她迅速应道,同时将右脚的裤管拉了起来。
医生弯下身,将她脚踝处的袜子往下拉,露出她即使被袜子遮盖住也隐藏不了的异常肿胀的脚踝。果然,袜子一拉开,一大片黑青的皮肤立即出现。
贺子极抿紧唇瓣,不敢相信她脚伤得这么严重竟然还到餐厅去上班。
“坐下来,把鞋子和袜子脱下来我看看。”医生指示道。
“只是轻微的——”
“叫你坐下来你没听到吗?”贺子极冷凝的说。
应非絮不由自主的浑身一僵,只得乖乖坐下来,将右脚的鞋袜给脱下,让医生诊视她整个脚盘都瘀血、变成紫黑色的右脚。
“你最好去骨科挂个门诊。”医生看了下她的情况,建议的对她说。
“她的脚伤很严重吗?”贺子极问。
“瘀血肿胀的面积太大了,我用肉眼没办法确定除了踝关节外是否还有其他损伤,最好照个x光确认一下。”医生老实的对他们说。
“我知道了。谢谢你,医生。”贺子极点头道谢。
之后应非絮立刻将鞋袜穿回去,然后犹豫不决的偷瞄他,不知该不该开口将心里的疑惑问出。
他到底是谁?又为什么会知道她前几天曾经摔过车、右脚受了伤的事?
“你想问我什么?”他突然转身面对着她。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知道我前几天曾骑车跌倒的事?”既然他都主动开口问了,应非絮也不跟他客气,直截了当的将心里的疑惑提出来。
“看样子你还真是贵人多忘事。”他看着她说。
“什么?”她完全不懂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天你摔车的时候我才帮过你,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把我忘得一干二净。”一顿,他蹙眉道:“你那天到底有没有去医务室?如果有去还搞成这样,就表示医务室里的驻厂医生该换人了。”
第2章(2)
应非絮震惊的瞠大双眼,怎么也没想到他就是那天对她伸出援手的人。
那天她摔得头昏脑胀,再加上天黑路灯又昏暗,根本没能仔细看清他的长相,只知道事后美珍她们三人不断地说他长得好帅,不知道是不是公司里的人,在哪个部门上班之类的。
原来竟然就是他。
在她愕然到无言以对之际,护士前来为他的手伤上药,同时交代他回家后的护理与注意事项。
她虽然就站在旁边,却一句也没能听进耳里,因为她在想,他究竟是什么时候认出她来的,之所以要她而不让经理陪他到医院来,该不会是从一开始就打算也顺便让她来给医生看看脚伤吧?
心脏突然跳得有些快,她忽然有种脸红耳热的感觉。
停下来,停下来……她在心里对自己叫道。她究竟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呀?
她闭上眼睛深呼吸,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因为以她的情况,根本就没有多余的时间或精力浪费在作梦上头,她一定要好好的认清并记住这一点才行。
再度深呼吸两次,确定自己的心跳已恢复正常频率,也不再感到脸红耳热后,她将眼睛睁开,怎知却被他忽然近在眼前的脸吓了一跳,整个人往后退一大步。
“你干什么?”她不由自主的脱口问道。
“我才想问你在干什么?是不是脚很痛?”他蹙紧眉头,关心的问道。
应非絮好不容易平稳下来的心跳,似乎又加快了起来。
“不是。”她迅速答道,又往后退了一小步。
“不是就好。我们走吧。”贺子极假装没看见她的退缩。
“走去哪?”她不解的问。
“批价、拿药,还有去骨科挂号。”
“我不——”她话未说完就被他瞪眼吓住。
“相不相信我可以让那间义大利餐厅把你解雇?”他看着她,缓慢地开口威胁道。
应非絮难以置信的瞠大双眼,不相信自己刚才听见了什么。
“你不可以这么做。”
“我当然可以。”他好整以暇的看了她一眼,不疾不徐的回答道。
“你到底想做什么?”她问他。
“要你乖乖去骨科看诊。”
“为什么?这是我的脚、我的身体,又不关你的事。”她蹙眉道。
“如果关呢?”
应非絮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不懂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她的脚和她的身体都是属于她自己的,到底和他有什么关系呢?难道……
“我可不想下回再到你们餐厅去吃饭时你脚伤没好,又兜头淋了我一身热汤。”他对她说。
此话让出现在她脑袋里的粉红色泡泡顿时全都“啵”的一声,消失于无形。
她现在只想挖个地洞叫自己钻进去。
看样子上回摔车不仅摔伤了她的脚,肯定也摔坏了她的脑袋,才会让她站在这里胡思乱想。可恶!
“去不去?”他问她。
她迅速地看了他一眼,胡乱点个头,不想再多问。
只要乖乖听话去看完骨科,她和他就可以分道扬镳了,她也就不会再像患了花痴病般的幻想,以为他对她有意。她告诉自己。
只是……可恶!她今天到底是吃错什么药,怎么会一直想偏呢?
即使他长得再帅,即使他在她摔车时曾经帮助过她,即使他好心叫医生帮她看了腿伤,还坚持要她去看骨科,她也不该一而再、再而三的胡思乱想,因为她根本就没有时间作梦。
曾经,她也尝试过想和一般二十几岁的年轻女生一样,交个男朋友,谈一场恋爱,结果事实证明她根本没那个条件,也没有那个时间。
男生知道她家里的状况后大多会却步,即使有勇于挑战的人,最后也战死在她没时间陪他风花雪月的忙禄工作中。
总面言之,未来不知道,但现在的她,根本就没有多余的时间精力可以去作白日梦或恋爱梦。
所以——清醒一点吧,应非絮,不要再胡思乱想了,知道吗?
与其将时间浪费在这里,不如好好的想一想待会儿回餐厅后,要怎么跟经理说明道歉,让惩罚降到最轻。
唉,最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怎么老是有意外发生在她身上呢?
真是祸不单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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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道扬镳?
应非絮怀疑自己怎么会这么天真——不,与其说她天真,不如说眼前这个男人太反覆无常、居心叵测了。她实在搞不懂他到底想做什么,又或者是有什么目的,竟然要她打电话跟餐厅和公司请假,然后跟他回家去做他的看护?!
他疯了吗?抑或者是她疯了,才会出现这么离谱的幻听?
站在医院大门外,应非絮顶着冬天的寒风,目不转晴的看着眼前的男人,再一次小心翼翼地开口要求道:“麻烦你再说一次可以吗?”
“我已经重复两次了。”
没错,这的确是她第三次这样要求他,但是——
“即使如此,我还是没能听懂你的意思。”她对他说。“你要我跟公司请假、跟你回家、做你二十四小时的看护,只因为你的手烫伤了?”她不仅觉得难以置信,也觉得这太夸张。
“正确的说法是我的右手烫伤了,而且伤处多半都集中在手腕上。”他纠正她道。
“我不管你烫伤的是左手还右手,问题在于你要我跟你回家、做你二十四小时的看护,这会不会太离谱了?”她遏制不住激动的脱口道。
“哪里离谱了,这伤是你造成的,难道你不应该负责吗?”他不以为意的轻挑眉头。
“我不是陪你到医院、帮你付了医药费吗?”她尝试着与他讲道理。
“所以你的意思是,杀了人,只要帮忙付个丧葬费就没事了吗?”
“这两件事怎么能相提并论呢?”她瞠眼回道。
“都一样有后续问题。你不能只负起表面上的责任,就将之后的责任撇得一干二净。”他振振有辞。
“之后有什么责任?”她问他。“如果你指的是事后回诊的医药费的话,只要你将收据拿给我看,我就会负责到底。”
“不是钱的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
他蓦然轻叹了一口气,像是在忍耐她的无理取闹似的。“生活上的问题。生活中有多少事需要用到右手,但我的右手却因你而受了伤,行动不便,难道你不该负起责任,在我伤好之前充当我的右手吗?”
他说得好声好气,却让应非絮听了忍无可忍。
“这位先生,你的右手只是烫伤了,不是残废好吗?”她咬牙道。
“不管是残废或烫伤,右手不能使用就是事实。”
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应非絮用力的深呼吸,非常、非常的用力。她这个人很少生气,因为看尽也尝尽了人情冷暖,知道生气根本无济于事,所以,她一向不把力气浪费在生气上头。
可是现在,她真的快要抓狂了。
“我不想和你争辩了,总之你就是要钱对不对?你要多少?”她豁出去的问他。
“错,我不要钱。”他缓慢地摇头。
她再度深呼吸。“那你要什么?”
“要人。”
“什么?”她无法自己的瞠目叫道。
“我刚才不是一直在说,要你来当我的右手吗?我不要钱,我要你——跟我回家。”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她说。
应非絮哑口无言的瞪着他,总觉得他说最后一句话时好像有些暧昧。
但怎么可能?这男人看起来不像这么无聊的人,也不像是个变态,只不过他这要求实在是太过头,也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只是烫伤了右手,右手的行动稍微受限了一些而已,根本不至于会让日常生活出现问题吧。
相反的,要她请假不去工作而去照顾他,对她面言,不仅会让她的生活出现问题,连待在老家靠她薪水过活的妈妈和弟弟生活都可能会出问题。
所以,要她请假不去工作赚钱是万万不可能的事。
“总之,你要我向公司请假去照顾你是不可能的,恕难从命。”她坚决的表明道。
他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会儿,突然好整以暇的对她说了这么一句话,“即使手头上的两份工作都丢了,也恕难从命吗?”
她倏然瞠大双眼,朝他吼道:“你是什么意思?”
第3章(1)
疯子。
应非絮深深觉得自己碰到一个疯子了,但是,明知对方有可能是个疯子,偏偏她却不能拿自己的钱途冒险和他硬碰硬。
他说他有办法让餐厅将她解雇,她大可不以为然,因为她之所以能在那边兼差上班,就是因为认识了那间餐厅的老板,才有办法机动排班而不会与她的正职相冲突。
所以,以餐厅老板对她的体恤,她不认为自己会失去餐厅的兼差工作。
但是在正职方面就难说了。
公司虽然没有明文规定员工不能在外兼差!
或许有,她也不确定。
但是铁定不希望看见员工脚踏两条船。再加上公司精简成本的命令一直都在,Fire资历老的人员应该是部门最简单的节省成本办法,毕竟做同样的一份工作,新人的薪水要比老人的薪水便宜得多。
也因此,在大家都为了保住饭碗而步步为营、小心谨慎的时候,她千万不能让人抓到小辫子,否则她就惨了。
所以莫可奈何下,在丢工作与被扣全勤奖金和失掉未休、特休的津贴之间,她也只能两害相权取其轻的接受他的威胁,请假去做他的看护了。
贺子极,那个疯子的名字。应非絮光是想到他的名字,就让她气得忍不住猛捶才整理到一半的行李。
真是气死她了!
他说用不着请太多天。一个星期就够——一个星期叫不多天?!
她真的很想对他尖叫,但把柄落在他手上,她又能怎样?只能乖乖地打电话跟领班告假,还编出妈妈出了车祸这种会遭天打雷劈的借口。
她真的是很不孝,而这一切都是那个疯子害的,真的是快要气死她了。
“可恶!可恶!可恶!”她边捶打着行李边骂,却冷不防突然听到他的声音从后方响起。
“希望你不是在骂我。”
她迅速回过头去,只见原本该坐在楼下计程车里等她的家伙,现在竟然站在她承租的小套房里,让她一整个瞠目结舌。
“你怎么进来的?”她脱口问道。
“你门没锁。”他对她皱眉头。
她也皱了皱眉头。“我是问你怎么进得了楼下的大门,又怎么会知道我住在哪一扇门里,怎么进来的?”
“这很重要吗?”他问她。
她呆了一呆。
“只是上来收拾几件换洗的衣服而已,你打算要收拾到天亮吗?”他又问她。
“我只不过上来十几——也许是二十几分钟而已,你有必要这么咄咄逼人吗?”她的眉头又皱得更紧,语气也变得更不善。
“在我看来,你比较咄咄逼人吧?”
她倏然闭上嘴,背过身子继续收拾行李,不想再理他。
五分钟后,她把该带的东西全丢进行李袋里,将它背上肩,冷着声道:“我好了,走吧。”
“行李给我来背。”他伸出没受伤的那只手对她说。
“用不着。”她面无表情的说,一点也不想接受他的好意。
“跟用不用得着无关,我是怕你会带着行李跑掉。”
应非絮瞬间睁圆双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这男人是从小被人骗到大吗?竟然说她会跑掉?!她能跑去哪儿?真是欺人太甚!
“拿去!”她怒不可遏的大声说,用力的将行李扔到他手上。“满意了吗?”
“满意了。走吧,你走我后面。”
他最后一句话让她又忍不住转头瞪他。“为什么我要走后面?”
“怕你跑掉。”
忍无可忍,她终于控制不住将苦苦压抑在心里的那句脏话飙了出来。
“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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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子极一个人躲在房间里笑得超级开心,一想到她飙出那句脏话时候的模样,他就遏制不了的想哈哈大笑。
天知道他当时憋笑憋得有多难过。
她比他想像中要可爱许多,不是指她的长相,而是指她的个性。
今天不算在内的话,他只见过她三次。
一次是她喝醉,胡言乱语又苦不堪言的模样;一次是她戴着满脸职业笑容面具的模样。还有一次,则是她戴着安全帽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