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不会,你想干什么?”
见他的神情有点紧张,公孙若慈笑了笑,“你别怕,我又不想刺王杀驾,就是想帮你在皇帝面前说几句好话,可惜没这个机会。”
“你有这份心,我就谢谢了。”他故意将谢意说得很淡,然后用手一指身边的一处酒楼,“饿不饿?要不要进去吃点东西?”
她这才恍然大悟似的捂着自己的肚子,“我说我的肚子怎么叫了一天呢,我已经一天没怎么吃东西了,就你那几颗荔枝,根本填不饱。这里有什么好吃的?是你请吗?那你可不要心疼钱,我很能吃的。”
怀素起初还以为公孙若慈是在说大话,等到七、八盘菜几乎都被她一人风卷残云地吃完之后,他才相信她的胃口果然异于常人。看不出她小小的身子,竟然有这么大的饭量?他瞧着她吃得满嘴油腻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你在离愁谷的时候,也是这么好的胃口吗?”
“没办法,有时候我研制毒药,一做就是数日,肚子饿得咕咕响,看到吃的就想连盘子一起吞下去。”公孙若慈拍拍自己满足的肚皮,斜睨着他,悠然说道:“你娘应该是个顶尖儿的美人,看你笑起来的样子还真挺魅惑人的,你娘当初也是用这种笑容魅惑了皇上吧?”
这句话说中了怀素心头的隐痛,他眉心一抖,轻声说:“我不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你……”
她还在好奇地探询,怀素的脸色却已冷若寒霜,喝了一声,“若你吃完了,我们就赶快走吧。”他虽然很少给她好脸色,但也很久没给她看这种冷脸了,公孙若慈楞了楞,她向来冰雪聪明,猜到这问题应该有些内情,一时间又无法知道答案,真是抓心挠肺地干着急。
眼看怀素已站起来去付了帐,她只好也跟着起身。
两人一前一后刚走到门口,迎面差点撞上一人,那人退后了一步,颇有些惊喜地轻呼,“八……怀素。”
公孙若慈眯起黑眸!那是一个妙龄女子,年纪看起来比自己大了几岁,身材高眺窈窕,面容秀美可亲,一身的书卷气,衣着也很是得体,一看就知道是出自大家名门。
怀素看到对方微怔了下,“苏小姐,好巧。”
那女子脸红了,垂下头,“别老叫我‘苏小姐’,听起来……很生疏,叫我颖君就好了。”
“那太唐突了。”怀素岔开了话题,“这么晚了,苏小姐还到外面走动?”
“家母病了,想吃这里的水晶丸子,所以我亲自来买,反正我家离这里不远,走两步就过来了。”
“这种事情让下人去做就好,何必苏小姐亲力亲为。”怀素随口客气了几句,然后回头对公孙若慈道:“走吧。”
公孙若慈冷眼旁观两人的互动,闻言后对那位名叫苏颖君的女子嫣然一笑,“颖君姊姊,那我们就先走了。”
苏颖君一直没有注意怀素身后的公孙若慈,蓦然被这么个娇媚姑娘这样亲昵地称呼,楞了楞,还不知道该怎么响应,或是怎样结识她,就见对方已经挽着怀素的手臂出去了。
怀素感觉到公孙若慈挽着自己的胳膊远比刚才还要用力,连她的身子都贴他贴得很紧。
“怎么了?”他低头看她,她的红唇如一点蔻球,挑起来翘翘的,非常好看。
“刚刚那个苏颖君……是不是喜欢你?”她拉长了声音,音调更是妩媚。
怀素一怔,然后一笑,“胡说八道什么!人家是大家闺秀,她爹是户部侍郎。”
“大家闺秀跟皇子,这不是很配吗?我看得出来,她是喜欢你的,否则怎么会一见你就脸红?那你呢?你心里喜欢不喜欢她?”
他对她的问题嗤之以鼻,“你的脑子都在乱想些什么啊?!”
公孙若慈一把拉住他,两人定住了脚步,她再笑咪咪地道:“你的心里若没有她,可曾有别人?”
他哼笑问:“这与你有什么关系?”
她面色灿然的仰起脸,“若你的心里没有别人,那么,从今往后,就把我装进去吧。”
怀素陡然楞住,脑子里乱乱的,一时间无法完全理解她的意思。
她的纤纤手指点了点他的胸口,无限渴望地说:“我想住在这里,但是不愿意和别人分享。若是这里没有别的女人,那地方会很宽敞,我就搬进去喽,你可不许说不行。”
“你……什么意思?”他瞪着她。
她皱皱眉,狠狠掐了他一下,“我的意思是——我喜欢你!笨!你这个死人脸,一定要女孩子说得这么明白吗?”
怀素的心头卜通直跳,白皙的面庞一下子涨得通红,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第5章(1)
怀素向来不喜欢什么踏青赏花,但是因为公孙若慈要来,他就陪着一起来了。没想到宣化公主的面子这么大,不仅他来了,连太子皇融、二哥琮鸣、三哥坚白、五哥清越、六哥延希都一并到场。
怀素将公孙若慈塞在车内,反复叮嘱,“不要没事就往外跑,一会儿我会和七姊说,让她过来看你。”
“还怕我被你三哥看到?”公孙若慈看透了他的心思,嫣然笑道:“看来你挺关心我的生死的,嗯,也不枉我说我喜欢你。好吧!我就在这里等着,只是你可不许丢下我去和别的姑娘亲近。”
“什么和别的姑娘亲近,我又不是老六那样的人。”自从那天公孙若慈告白,怀素有好几日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说话,连看她一眼都觉得别别扭扭,倒是公孙若慈落落大方,全然没有女孩子该有的羞涩扭捏。
“哼,说起你那个六哥,我到现在想起他都会作呕,他一会儿要是看到我,又胡言乱语什么,你可要及时过来救我,否则我乱出手伤了人,你不许生气。”
怀素急忙警告,“你要是不想我倒霉,就赶快将你那些鬼心思收起来,出来赏花你还带着毒药到处跑?”
“我习惯了,一介弱女子,没点防身的本事,可不是要被男人欺负吗?”她说得理直气壮。
他挑起车帘,向外看了看,然后跳下马车招呼了一声,“三哥!”
坚白独自骑着一匹马,向这边扫了一眼,做了个手势,招呼他过去。
怀素走近,坚白也已下了马,站在他身边低声说:“听说了吗?老六最近频频去逛青楼的事情。”
“我已经亲眼见到。”怀素回答。
坚白精神一振,“哦?那好啊,回头要在父皇面前参他一本。”
“三哥,父皇不会理会这种小事的。”怀素沉声道:“老六的那种脾气,父皇难道还不了解吗?三哥听说的事情,父皇也肯定能听到,但他不是皇嗣,又向来散漫,父皇早就对他不抱希望,三哥就是去说几句他的坏话,父皇也只会挥挥手,一笑了之。”
坚白定定地看了他半晌,长声一叹,“大概我最近太急躁了,还没有你想得明白。算了,这事先放一边去。那天我吩咐你的事情,你和那丫头说过了吗?”
怀素回答,“她的心思纯净,我怕她一时间说漏了嘴,坏了大事,所以没有挑明。不过我已经在府内给她备下一间屋子,任她随意调弄毒药。等时机到了,我会按计行事的。”
坚白点点头,一笑,“这事情我就交给你办了,如今能让我信得过的人似乎越来越少,怀素,你可别辜负我的期望。”
“老三老八,别在那边说你们的悄悄话,一起比比骑马如何?”二皇子琮鸣是个武将性格,挥着鞭子在那边呼喊着,吆喝二人。
坚白低声道:“我不惯骑马射箭这一套,还是你去应付老二吧。”
怀素回头看了眼自己的马车。
坚白看破他的心思,扬声问:“莫非你将那丫头也带来了?”
“七姊和她是朋友,之前特意写信问我是否知道她的下落,想邀请她一起来赏花,我也就顺便带人来。”怀素故意说得很淡。
他在坚白面前向来没有谎话,但是提起公孙若慈,却总觉得心头不安,而公孙若慈对自己的那番表白,也不好和坚白转述,只好匆匆交代后就牵过了坚白的马,去和琮鸣比试马术。
公孙若慈在车内待了一会儿觉得很无聊,也没把怀素的交代太放在心上,掀开车帘就走出马车,结果迎面差点撞到坚白。
“这位是……威名赫赫的三皇子殿下吧。”她夸张地屈膝行礼,抬起头,对视上坚白冷冰冰的眼神。
“姑娘倒是个福大命大的人。”坚白注视着她,“但是记得做人不要太得意,小心闪了腰,摔了跟头,毁了你这张如花似玉的脸,可就不好看了。”
公孙若慈本来憋了一肚子的话想丢给坚白,但是刚一开口就被对方冷嘲热讽地砸了个眼冒金星,气得肺都要炸了。
恰好宣化公主也看到她了,连忙过来拉住她的手腕笑道:“若慈,你真是个神出鬼没的家伙,一转眼这么多天你跑到哪儿去了?那天出宫也不和我说一声。”
“配你要的东西,总要出去找一找嘛。”公孙若慈一边和她说笑着,眼波一直四处流转,寻找怀素的影子。
“你找谁呢?”宣化公主也顺着她的眼神看去,然后了然地诡笑,“该不是找怀素吧?怎么?我们这里最无趣的怀素居然打动你的心了吗?”
“是啊。”公孙若慈毫不避讳地点头,一点都不会为此故作羞涩。“我就是喜欢他,他怎么到现在还没成亲?”
“你真喜欢他?”宣化公主本来是开玩笑,没想到她回答得那么坦白痛快,不禁皱了眉,“你喜欢谁不好,怀素那个脾气啊,油盐不浸,除了三哥的话,没有谁能让他放在眼里。至今没有姑娘嫁他是姑娘们的福气,你可别往这个火坑里跳。”
“嫁给他就是跳火坑?那我还非要跳一跳不可了。”公孙若慈总是笑得很灿烂,可如今她这笑容却让宣化公主有点心惊。
“我劝你还是离他远点,我实话告诉你吧,这皇宫里为了个太子的位置,个个争得头破血流,你可不要掺和进来,怀素的位置……可不那么风光。”
“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公孙若慈很凤兴趣地拉着宣化公主躲进马车里去。
宣化公主叹了口气,慢慢讲述关于怀素的事,包括他那离奇的身世,以及他在皇子中不冷不热的地位。最后她说:“兄弟姊妹当中,没有几人拿怀素当回事。怀素十三岁的时候曾经大病一场,是三哥当时拚了命找太医名药,才把他的一条命救下,从那以后,怀素就铁了心跟着三哥了。”但是三哥想要把太子挤下去继承皇位,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怀素这条路会走得很凶险,你看四哥、六哥,向来不把他看在眼里,跟着他只能吃苦,不会享福。“
宣化公主一番苦口婆心的谆谆教诲,不仅没有说得公孙若慈改变心意,反而让她也轻轻叹了口气,“原来他过得这么苦。”
她现在明白怀素为什么一天到晚少有笑容了,皇室之中的倾轧倒还罢了,只是这个诡异的身世,会让他一辈子都背着来历不明的标签,难以在众人面前抬头。
“既然没人怜惜他,那就让我去怜惜他。”她忽然嘴角噙着一丝笑,坚定地说。
宣化公主楞住,望着她的笑容,还以为她疯了,“我说了这么多,你怎么越来越死心眼儿了?”
“我就是个死心眼儿的性格,你若还想让我帮你调配那个秘方,就要帮我。”
公孙若慈半威胁地眨着眼睛。宣化公主沉吟了片刻,问:“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现在还没想到,只是如果我有事找你,你可不许躲着不帮忙。”
宣化公主叹口气,“好吧,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我会尽量帮你,只是……你自己也要掌握分寸,这京城里可不像离愁谷,事事你说了算。
“这里的大人物,一个比一个能只手遮天,别看我是公主,好像有多尊贵,我要在宫里生存下去,也只有一个办法!做个睁眼瞎的胡涂虫。只要你别太精明,就没人会在乎你的死活。你明白吗?”
公孙若慈嫣然笑道:“晓得了。”
她掀开车帘,又一次跳出车厢,刚刚站住,就听到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这么巧啊!”
她眯起眼,侧目看去。
“怀素,跟着老三有什么好的?过来帮我吧。”琮鸣忽然在马背上转移了话题,“如果你是看太子不顺眼,其实我也是。但是我和老三可不一样,老三在户部的位置都未必能坐稳,这些天太子和老四连手找老三的麻烦呢,老三要是倒了,你也没有好日子过,还是趁早到我这边来得好。”
怀素沉吟着,他没想到连向来看起来是个粗人的二哥也会有这么多心思,但他只是沉默了一阵后,便笑了笑,“二哥,多谢你的好意,但是我是不会丢开三哥不管的。如果你是要我陪你骑马射箭,我乐意奉陪,若是为了别的事情,我只好告辞了。”
琮鸣对着他挥了挥胳膊,“你还真是个死心眼儿,骑马射箭这种事,玩玩儿就罢了,我找你来当然是有要事和你商量。
“前两天父皇问我是否该派个皇子去巡视一下边关驻防,好历练历练。我想了一圈,觉得派你最合适。众兄弟中,除了我,就你的武艺最好,但是我也要和你打个招呼,免得你以为是二哥故意陷害你。”
怀素颇为讶异琮鸣的安排,正如二哥所说,去边关巡视驻防这种事情,可好可坏,说好了,是代天子巡视,是钦差,很威风,按说轮不到他这么一个户部的小差官去干。说坏了,在外面风吹雨淋的辛苦倒是其次,重要的是,如果干得不好,回来就是一顿责骂,脸上无光。
见怀素半晌无语,琮鸣笑道:“这事你可以考虑考虑,晚些时候给我答复就行,我明天也好在父皇面前交差。你也不必多想,我让你去做这个钦差可是为你好,难道你愿意一辈子在户部做个小官吗?”
“官大官小对于我来说本无所谓,都是为这片江山的稳固而已。”怀素一边应付着琮鸣,一边向后看去。几位兄长都闲散地站着,或三人或两人一组,各自聊着各自的事情,而他的马车前……却有一高一矮极不相称的两个身影站得很近。
因为距离比较远,他只能依稀看到那个矮的身影是属于公孙若慈的,那另一个穿杏黄色皇服的皇子是哪一个?
正在困惑时,只见那两个身影竟然一起上了马,并辔朝与他相反的方向驰去。
他眉骨一沉,丢下正苦心教诲着他的二哥,说了句“抱歉”,就策马奔了过去。
第5章(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