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第一,谁说赔了夫人不能又折兵?他就要让梁羽珊明白,两头落空是什么感觉?欺负他母妃和他的妻子,天底下还没有人这么勇敢,只不过她的勇敢得不到他的敬佩。
“大舅爷有想法吗?”燕祺渊反问。
“我本来想等“大事”结束后再处理这件事的。”
喻骅英却插话。“我等不了了,那个女人到处辱洁英的名声,现在外面传了多少小话,句句都在指责洁英不贞,礼王府要将她休离。”
听喻骅英这样说,燕祺渊冷笑,“我也等不了了,我会马上让人到处传播谣言,让京城百姓都晓得,梁羽珊用一颗还魂丹逼礼王府与梁家结亲,逼燕大少奶奶自求下堂,为求燕大少爷活命,燕大少奶奶忍痛接下和离书。”
喻明英补充,“这消息得从礼王府内部传出来,百姓才会相信。”
“没错,还要编些可当茶余饭后的小道谣言。”燕祺渊道。
“比方……”喻骅英问。
“梁羽珊只见过燕祺渊一面,心里便喜欢上了,多年来家里想为她谈婚事,她一心一意只想嫁进礼王府,即使皇上赐婚,她还是想尽办法企图嫁进礼王府,在燕祺渊与大少奶奶到庄子玩耍时,仗着她有还魂丹,买通人伺机将燕祺渊推落山谷……”
儿女婚姻,媒妁之言,她这个“一心一意”就是不守妇道、性情淫荡,为了顺利出嫁,买凶害人,这是残忍恶毒、心肠狠绝。
喻明英落井下石,“再加上几句吧,传言梁老爷想替燕齐盛拉拢礼王府,千方百计拆散燕大少爷和大少奶奶,到处传布不实谣言。”
“我也不是个没良心的,等谣言传开,我会请母妃遣人上梁府,问梁羽珊可否改变主意,倘若她愿意改变主意,礼王府便出面澄清此事,甚至给一笔银子作为补偿,如果梁羽珊固执,非嫁不可……我不会手下留情,可以拿来交换还魂丹的东西多着呢。”
“比方……”
“比方梁家上下几口人的性命。”
听燕视渊这样说,喻明英乐了,因为两人想到一处去了。
喻明英赞许地看了燕祺渊一眼,补充道:“不如趁此机会广为宣传,就说还魂丹不但救了你的伤,连你的脑子也救了。”
燕祺渊同意,他正愁找不到一个合适借口让自己恢复,恰好,梁羽珊给他搬出一个好台阶。
这个晚上,三个人在屋里密谋到深夜。
接下来的十数日,再忙,燕祺渊都顺了洁英的心思,想办法带她到处玩。
她疯狂地想把剩下的每一天都填得满满的,她要把想跟他一起做的事,全都做一遍,她要制造无数快乐的记忆,好在未来的每一天中想起……
于是她讲笑话、他也说;她跳舞、他舞剑;她唱歌、他吟诗;她说什么、他应什么,他用轻功背着她飞翔,他们凿开结冰的河水钓鱼,他们在野地里吃烧烤,他们在深夜踩着雪上山,他们在下雪的夜里坐在树梢上看月亮……
他们做很多的事,只是每次他提及“未来计划”时,她就不着痕迹地转开话题,只是每每都不顺利。
他非要说、非要谈,非要给她架构一个美到不行的未来。
他说:母妃帮我们买宅子了,离喻府很近,以后打通墙,两家就可以自由往来。
洁英笑着,心却发酸,想:肯定是母妃敷衍他的吧,怎么可能呢?燕梁两家的婚事,就等着大事尘埃落定。
他说:等大事抵定,趁你肚子里还没有娃娃,我带你去寻师父和师兄吧,我们住的地方可美着呢。
洁英还是笑着,心一样酸。去不成了,就算那里再美、再壮观,都与她无缘分。
他说:此事过后,皇上会明白,与其把东宫位置悬着,让各派人马去争去抢,不如早点定下分位,让百官们歇了心思,好好为朝廷办事。
到时,我的家底就可以让你接管了,相信我,为夫的能耐绝对不比你大哥差。
洁英笑得更心酸,这下子梁羽珊赚到了,不止完成梦想,窘困的家境也能获得改善。
男人和女人毕竟不同,他以为说得这么乐,她就会改变心思。
却不晓得她越听越难受,偷偷地,在夜里看着他的脸流泪,偷偷地,用手指在他脸上描绘一遍又一遍,偷偷地给他写信,一封又一封,每一封的重点都一样,她要他幸福。
他都知道的,她暗处做的动作他都知道。
他为她的心酸而心疼,只是……他有他的计划。
不管计划如何,他会竭尽全力守护她的幸福,一颗还魂丹不能交换她的幸福,更不能交换他的人生!
尾声
这天,京城大乱。
事情得从早朝开始讲起,据说清晨太监发现皇上沉睡不醒,急召御医进宫,一番诊治后,说道:“皇上中毒已深,难以救治。”
然后皇后接管后宫,把各宫妃嫔集中到一处,命人看管,并下令休朝一日,却对外说皇上龙体微恙。
自从皇上即位,从没因为这种原因停了早朝,因此消息传出举朝哗然。
紧接着许多大官的家眷被接进宫里,许多大臣、皇亲的府邸被御林军团团包围,进出不得,包括五皇子府在内。
根本无人知晓,此时此刻燕齐怀是否还活着。
皇上身边只有皇后亲自伺候,与其说是伺候,不如说是在寻找玉玺,内臣阁老已经聚在御书房,讨论皇上的病情与接任皇子。
家眷全拢在皇后手里,这会儿不举荐燕齐盛,还要举荐哪一位?
即使燕齐盛行事荒诞,恶行不断被爆出来,可眼下除了燕齐怀,无人能与燕齐盛的势力抗衡。
但是燕齐怀生死未卜,就算他们赌上自己的性命,想要精忠报国,也得有人可以追随。
京城里乱成一锅粥,燕柏昆等一干燕齐盛埋在军营里的人起了作用,将领肯听命的,便领着军队团团包围京中权贵;不肯听命的,一剑毙命,换成自己人,于是京畿三万兵马,将京城上下围得水泄不通。
夜深,洁英打包好行李,让天蓝把喻文、喻武和月白、虹红叫进屋里。
她只打算带天蓝离开,可以的话,她也想把海棠几个一起带走,保险的话,最好连喻文和喻武也一起带上。
只不过,喻文和喻武跟在大哥身边时日多,而虹红和喻文之间好像有那么点意思,考虑半天,还是决定只带上天蓝。
天蓝的个子够高,眉宇间有股英气,可以假扮成男人,时代不同,在这里女人不能当背包客,而出门在外一切安全为上。
上次回礼王府,金银首饰她半样没取,只带走五万两银票,有了这笔钱,够她在外头另起炉灶。
她认真盘算过,做生意她不在行,发明东西她不会,她也没打算买一堆梨园子弟回来当班头,做自己最熟悉的那一行,所以最稳妥的法子就是买田买地当土财主。
有土斯有财,中国人千百年的观念总不会出大错的。
她做足准备了,燕祺渊说过,今晚大事可成,如果她不想拖拖拉拉,和梁羽珊再度碰上,要离开得赶早。
心里当然不舍,只是……早就知道的事,磨磨蹭蹭的又算什么?
于是她置办了酒席,宴请庄子上下,厅里也摆上一桌,把喻文几个都叫过来。
洁英招呼所有人坐下,说道:“大少爷讲了,这两天过去大事抵定,咱们就要回京,大伙儿好好吃一顿吧,明儿个起来,就要忙着收拾行囊准备回京。”
她拿起筷子,天蓝跟着拿,却发现所有人都不动箸。
“怎么啦?为什么不吃?嫌弃菜色不好?行,回京后请大家到“食补”好好补一补。”
她刻意说得轻松,却隐约发现情况不对。
只见月白、虹红和喻文三人互看彼此一眼,喻文点头,其它人才拿起筷子。
“快吃、快吃,这是咱们在这里的最后一餐,到时可没这么好的野味儿。”
洁英招呼所有人吃吃喝喝,不断劝酒,她说着开心的话,逗得众人呵呵大笑,她刻意营造轻松的用餐环境,直到几个人一一晕倒在桌上……
她们离开庄子七天了。
第一天辛苦些,走了好长一段路,才雇到马车往北方前进。
选择北方没有别的原因,就是燕祺渊肯定猜不到她没往南边走。
因为他老是告诉她南方的事,说得她神情向往,他说要带她去见师父,去看看他住了好多年的地方,他们约定了许多事情都在南方。
所以,她最终选择北方。
“早点睡吧,明儿个还要早起。”洁英打发了天蓝后,坐回床上,怔怔地,想起了过去的点点滴滴。
他们成亲不算久,连周年庆都还没有过,可见得恩爱夫妻不一定到白头,而且计划永远敌不过变化。
是真的,不想嫁的嫁了;不想和离的和离了;想要天长地久的,却匆匆结束……怎么就没有一件事在合理的想象画面里?
这大概是穿越人的宿命吧,都想安安稳稳过一生,却没想到总是波澜重重,一关接过一关。
喻柔英没好下场,她也没好到哪里去,所以老祖宗有教,坏女人当不得……
她很佩服自己,居然还能够自嘲。
不过心是真的痛,痛得好厉害,想到再也见不着了,想到这一别就是永远……
那些个夜里,话说得豁达。
她总对着祺渊的睡颜说悄悄话,告诉他,只要他和梁羽珊愿意为彼此尽心,婚姻就会美满。她说人生就是这样,没道理一路顺遂,总会有些曲折,但耐下性子随缘,就会拨云见明月。
她还笑着祝福,祝他们早生贵子、琴瑟合鸣,可是……骗谁啊,明明就是难受、嫉妒,明明就是哀怨伤恸,可她非要假装,假装自己豁达轻松。
她是演坏女人的料,不是演女主角的咖,她干么勉强自己委曲求全啊?真是傻了……
所以他们成亲了吗?
除去燕齐盛,祺渊不必装傻了,对吧?
燕齐盛逼宫、祺渊救驾,他不必袭爵,就可以替自己争位,对吧?
功成名就,再度成为皇上的左右手,成为太子的好兄弟,他的未来必定辉煌,对吧?
他会因为她的离开而伤心吗?
应该会,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但男儿志在四方,断不该为一个女人而颓丧的,对吧?
这几天,洁英总是重复地胡思乱想着,天蓝问过她几次,后不后悔离开?
早就后悔了,其实从离开梁府大门那一刻,她就后悔了,只是她别无选择……
选项只有两个,爱情和他的性命,爱情诚可贵,性命价更高啊!怎么样她也只能选后者。
再次长叹,伴随长叹声响起的,是另一声幽幽叹息出现,洁英猛然起身,侧耳轻听,不见了,是她听错了吗?
苦笑,是啊,她老是幻想他还在身边,拉开床帷时,突然傻了……
一个男人站在床前,他定定地望住自己,她没有恐慌惊惧,只有泪流不停。
是他,祺渊,即使天很黑、烛火已灭,即使她看不见他的身影,但是他的气息是那样地熟悉……
两人相对,泪水奔流,从无声到有声、到强忍……她再也忍不住了,低下头蒙住自己的脸,啜泣不已。
燕祺渊再叹,他该拿她怎么办呢?
他转身点亮桌边烛火。
洁英仰头,两人四目相望,她咬紧下唇,一副想憋住什么似地。
“本来想再多惩罚你几天的,但是你再不吃饭,就只剩下一把骨头了。”
他的手指轻轻划过她的脸颊,凹了、更丑了,本来就比不上他的容貌,现在输得更严重。
“吭?”她没听懂。
“第一天,你只喝清水,第二天,你吃一碗稀粥。第三天,又喝水,第四天,还是喝水,第五天……”
她的不吃不喝让他心疼了,疼得放弃计划、疼得不管不顾的追上来。
原本想晾她两个月的,让她好好反省自己做错什么,让她知道离开他日子会有多么艰难,让她学会没有他在身边,空虚寂寞会有多折腾人。
他还安排了一出又一出的戏,让她被欺辱、被修理,还想让天蓝帮着,把那五万两偷走,可是她还没折腾到,他已经反被折腾了。
当他看到喻文传来的纸条上写着“大少奶奶今天只喝几口水,啥也没吃”时,他就坐不住了。
京城大乱过后,需要恢复秩序,事情多到烦人,可他不负责任地把事情全堆到大舅爷和父王头上,二话不说扭头就走。
因为他晾不得她、折腾不了她,他看不得她受罪。
于是他来了,快马加鞭的来到她身边。
“你怎么知道?谁告诉你的?”洁英讶然,他连自己吃了什么都知道?!
“天蓝。”
“天蓝?!怎么可能……”
“天蓝是我的人,正确说法是,除了海棠以外,虹红、月白、菊黄都是我的人。”这是他在离京前做的安排。
“不可能?她们是人牙子送来的,我亲自挑选她们的!”
“当初进喻府的十个丫头都是我的人,被喻柔英挑走的,会在最短的时间装呆装笨,碍她的眼、招她的恨,寻机离开喻府,而她们四个留下来了。”
这就是他做事的原则——滴水不漏。
从在竹苑里见到她的第一面之后,他就没想过放手。
母妃是明面上的安排,四婢是台面下的布局。
洁英懂了,所以她的秘密安排,一件件全摊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第一次,她觉得自己好呆。
“所以你早就知道梁羽珊跟还魂丹?”
“不,所有人都听你的话,为了让我安心养伤,把此事瞒得透彻,要不是二舅爷把事情透给我,恐怕我到现在还被你蒙在鼓里。”他就不会找上天蓝几个,就不会逼迫她们配合自己演戏。
“二哥?!他怎么会知道?!”
“傻瓜,你以为母妃真的会放你走?在梁家之前,她先到的地方是喻府。不过就算二舅爷没说,七师兄也打算讲了,那段日子,要不是因为我的伤,七师兄早将梁羽珊的事情告诉我了。”
也只有她,天真的以为自己真的能够隐瞒一切。
“所以……”
“所以你真的以为我会娶梁羽珊那种女人?是你觉得我太没用,还是认为我太正直,欠了谁就该还?”
不对!他就是个恶人,行事皆凭喜好。
“可是如果不是她的还魂丹……”
“了不起一命还一命,何况我买一送六,用七条命抵那颗还魂丹。”
“我听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长叹一口气,他忍不住了,坐到床侧,一把将她揽进怀里,亲吻她的额头,让她的气息再度占领自己的知觉神经,这样一来感觉好多了……
“那夜,京城大乱,由大师兄带领的五千暗卫,领着圣旨斩杀带着军队包圈皇亲臣官的将官们,并包围大皇子府,将府里的幕僚官臣一举擒获,几个师兄弟进宫,控制了燕齐盛和皇后,而七师兄替皇上解了毒,逼宫事件至此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