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想解释,也不知道如何解释,虽然不明白董事长为何这么安排,但他相信董事长一定有他的用意。
此时,他忽然想起董事长在生前交给他的一封信,当时他还说过「等时间一到再看」,董事长所说的时间是指他过世后吗?信里一定有交代一些事情,他必须立即弄清楚,于是他转身离开,采菱立刻拦住他。
「褚袁赫,没解释清楚别想走!」
「我就是想弄清楚。」他越过采菱,急急地离开。
「褚袁赫——」采菱恨恨地叫道。
采菱无法相信,这个男人前一刻不是还温柔体贴,告诉她可以放心依靠他吗?而身心疲惫的她也想依赖着能为她打理一切的他,可是,才一瞬间,依靠却像脆弱的玻璃似地碎了,还扎伤了她。
她好难过,这几天的生离死别已经够她受的了,而他却在此刻补上一刀。她的心好痛,也好愤怒,身体不禁微微发抖着。
「蓝小姐。」终于得以插话的江律师说道:「这里还有蓝老先生留给你的一封信。」
「快给我——」采菱急急地打开,真的是父亲的笔迹。
采菱:
我实在很难想像,当你看到这封信时会有多么的难过,我好怕你是哭红着双眼、颤着手读着这封信,爸爸真的很不愿意在生命尚未结束前就写这么一封遗书,好似离开你的日子已经不远了,我想自欺欺人,永远不要写,会不会那个可怕的「日子」就永远不会来临?但是爸爸的身体一天比一天糟,如果再不提笔,我怕到时候连拿笔的力气都没有了。
只是拿着笔,脑子里全是你,心底也一声声地呼喊着你的名字,却根本无法下笔,也不知道该写些什么?该安慰你?该鼓励你?还是该交代些什么事情?
思绪很乱、事情很多,想对你说的话更多……
其实,爸爸早就知道自己的病了,别自责,我瞒着你,只是不想让你担心,不想你为了我,整天哭红眼,如果这样,我的心只会比发病时更痛。只要你开心、无忧无虑的,就是给我的最好良药。
因为你,我的生命完满没有遗憾,但对你的爱,却也让我割舍不下。我无法想像失去我,你还能不能坚强地活下去?你一个人可以把自己照顾好吗?贯虹集团这么庞大的担子怎么瓣?我不忍心喜爱无拘无东生活的你,逼自己去承担。
对你,我真的有好多好多的担心,担心得我无法安心地躺在病床上,总想着怎么做,才是对你最好的安排。
褚袁赫是个正直、责任心很重、又重情义的孩子,非常值得信任,我请他照顾你,只有他在你身边,我才能安心。所以,我做了一些安排,立了遗嘱。
也许你会对爸爸的遗嘱安排感到奇怪、不解,但别去猜疑、责怪,一切都将是最好的安排!
生命有长有短,我虽然比别人活得短了些,但换个角度想,我待在上帝身边的日子却也因此比别人久,你应该为我祝福的。
心里虽然有满满的不舍,但到了生命尽头时,该结束还是要结束。
采菱,你是爸爸在世上唯一的珍宝,我不求什么,只希望你能平安健康,更希望你远离商场的是非,做你自己,照你想要的方式去生活。别为爸爸遗嘱的安排感到不舍、愤怒,因为对我而言,你才是最珍贵的。
还有,采菱,你一定要答应爸爸,无论如何都不要委屈自己,要记得照顾自己,别再挑食、减肥,健康最重要,更重要的足一定要让自己开心!
唉……不想离开你,生命却急速地在往尽头逼近,我不知道怎么才能平复你的伤心,但我知道有褚袁赫在你身边,你一定能很快找到方法的。
采菱,别哭,给自己一个大大的微笑,就像你每天对我笑那样。你一定要活得快乐,这是我唯一的心愿!
信里面的字字句句,全是父亲对她的担心、不舍和疼爱,采菱看得心好痛,边看边哭。
只是她还是不懂,为什么父亲会把名下的公司股份交给褚袁赫?如果只是不想她接下贯虹集团的重担,或是要她远离商场是非,也不需要非得把辛苦创立的贯虹集团交给褚袁赫呀,这太不合常理了!
会不会是褚袁赫要手段逼父亲这么做的?因为父亲不得不从,又怕她想不开,所以才会写这封信安慰她?
这是她能想到最合乎常理的解释,愈是这么想,她对褚袁赫的恨意也就愈深。
她好恨他!她发誓绝对不让褚袁赫得逞,她宁愿把父亲毕生心血全都捐出去,也不要落在可恶的褚袁赫手里。
只是,她现在该怎么做呢?她无助地哭着,好气自己的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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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袁赫匆匆赶回办公室,拆开信封,信中蓝桓泉的笔迹看似豪迈,实则笔劲虚浮,看来是他在几次病发后写的——
真的很不愿意你拆开这封信,因为那表示我最爱的女儿已经失去我了,我不敢想像此刻的她有多么的悲恸、慌乱,我的离开、无法陪伴她,没有尽到父亲的责任,让我深深感到愧疚。
其实心脏毛病早在许多年前已经发现。一次无预警的昏倒让采菱吓坏了,守着我一天一夜没合过眼,为了不让她担心,我请主治大夫瞒着她,甚至往后每年的健检也都以假的健检报告让她安心,看到女儿的笑容,我的心就满足了,没有任何东西比她的笑容更珍贵。
只要在她面前,我都尽量不吃药,就怕她担心。其实,只要看到采菱的笑容,绝对比任何灵药还要有用,她是我的生命,我的一切努力全都是为了她,只要她快乐、无忧,我此生再无遗憾。
也因为如此,我不愿她涉足商场,商场上的勾心斗角、虚言假笑只会污染她的纯真、善良和热情,而且采菱也喜欢自由自在地过日子,她的个性太直,可能会得罪人而不自知,这样的性子不适合在商场上生存。
况且,贯虹饭店集团走遍布亚洲各主要观光国家的连锁六星级饭店,事业体之庞大不是外人所能想像的。我实在不忍心把这么重的担子加在采菱身上,她有她的人生、她喜欢做的事,只要她能开心地过日子,就算要我放弃一生的心血,我也绝不会有任何怨言。
因此我不得不做了这个决定——将我名下的公司股份交给你,希望你能替我好好带领集团的营运,其他动产及不动产则是我对你的感激,而我唯一的请求,就是希望你能搬进阳明山的别墅,就近照顾采菱。她从小就失去母亲,我又忙着工作,日子一直都过得很孤单,如果失去我,她会更可怜的。
你正直、明辨是非,处事冷静果断又不失情理,你是我唯一信任的人,我相信你会替我照顾采菱,也相信贯虹集团在你子上一定会发光发热。
我知道把这样的重担交给你其实不公平,但我实在不愿采菱过着不开心的日子,也期望你能代我照顾她,希望你可以体谅一个做父亲的心情,这是我最后的心愿。
蓝桓泉亲笔
这算什么?褚袁赫恨不得揉掉手上的纸张。
原来蓝采菱不是不孝,只是一直被蒙在鼓里,董事长一手替她建造了美丽的城堡、柏拉图理想世界,让她快乐得像个无忧的公主……
他实在不想接受董事长的最后嘱托,「贯虹集团」是蓝家的,他不想要、也不能要。他决定,他会用他自己的方式还给蓝采菱。
他不想被蓝采菱误会,因为光是想到她眼底的怨恨和鄙视,就令他非常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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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恨又伤心的采菱跑到关天卉家里哭诉,哭得关天卉一个头两个大,完全听不懂采菱在哭什么。
天卉心急地频频看向大门,希望最会安慰人的温心快点出现,如果温心再不来,连她都要哭了啦~~
终于,救星温心出现了,可是她却不疾不徐地换上室内拖鞋,脱下外套,然后慢慢地走近她们。
「怎么了?」温心皱着眉,因为一向乐观开朗、最不屑以眼泪示弱的采菱,竟然会哭得曦哩哗啦。
「温心——」看到温心,采菱哭得更大声。「褚袁赫为了我爸的财产,害死我爸,我恨死他了!」采菱呜咽哭道。
她的心好痛,她以为自己能就这样沈醉在他的温柔里,只要有他在,天塌下来也不用担心,可是她的依赖与信任却让他给毁了。
「可是,褚袁赫看起来很正直,应该不是这种人才对啊。」温心回忆起对这个男人的第一印象。
「全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现在事实摆在眼前,我爸还立了遗嘱,几乎把所有财产都留给他,他只是个外人,这实在太奇怪了,说不定我爸的死与他有关!」采菱好难过。
「采菱,虽然我不知道前因后果,」温心柔声道:「但你冷静想想,如果褚袁赫真要谋夺财产,又何必害死蓝伯伯?他若害死蓝伯伯,继承人也不可能是他呀!他不但一毛钱都拿不到,还有可能要吃上官司。你要不要再弄清楚,说不定另有隐情?」
「对呀,除非他娶你再逼死蓝伯伯,否则蓝伯伯的遗产怎么也轮不到他,可是他又没有娶你。」关天卉也觉得温心说得有道理。
听温心和关天卉这么一说好像有道理,采菱止住哭泣,思索她们刚刚的分析,一想到褚袁赫很可能与父亲的死无关,令她的心莫名地雀跃着,但才刚受伤害的她还不敢这么快相信他,她表情无助,忍不住又问道:「可是,如果不是他逼我爸,我爸怎么可能把遗产留给他这个完全不相干的外人?」
「可能是蓝伯伯不忍心让你接下这么沈重的担子与责任,加上蓝伯伯信任褚袁赫的能力,所以才让他接手饭店与大笔财产。」关天卉说出她的想法。
「采菱,你听我劝,蓝伯伯不是糊涂的人,他会这么决定一定有他的用意,所以遗嘱的事情就先别想了。蓝伯伯已经不在了,现在,好好过生活才是最重要的,我相信蓝伯伯一定也非常希望你能开开心心的。」温心劝她。
「不行!就算真是我爸自愿把饭店交给褚袁赫的,我也要把它要回来,它是我爸毕生的心血,我不能让它成为别人的!谁知道褚袁赫会不会像我爸这么用心地经营?万一贯虹集团毁在他手上,那员工的生计怎么办?」
采菱心中燃起熊熊斗志,发誓一定要光明正大地把贯虹集团要回来!
而且在经过好友的分析,加上父亲的遗嘱吩咐,褚袁赫暂时排除了嫌疑,她可以不用去恨他,这让她的心觉得好轻松,于是又恢复往常的冲劲了。
看到采菱志气高昂的模样,温心不忍再劝她对饭店的事放手,也许她的斗志正好能让她挨过这段伤心的日子。
「那今后你有什么打算?」温心实在很担心她。
「现在山上的别墅和褚袁赫共有,说不定他已经打算要搬过去了。」
「可怜的采菱,就要跟他住在一起了,要不要在我家附近租个房子?」关天卉建议道。
「不了。」采菱摇头。「虽然照常理判断,褚袁赫应该没有害死我爸,但是我爸突然过世是事实,蓝家产业易主也是事实,所以,无论如何我一定要留在他身边,查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因为她真的很希望父亲的死,跟褚袁赫完全没有关系,她不想有一丝丝的怀疑留在心里,那会令她如鲠在喉,全身不舒服,所以她一定要把事情弄得清清楚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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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褚袁赫透过律师通知她今天会搬进来,采菱的心里五味杂陈,看着这住了十多年的房子,过了今天,她就要和外人一起拥有它,真的很奇怪。
唉!如果当初她肯留在父亲身边帮忙,说不定就不会有现在这样复杂的情况了。
屋外的车声渐近,采菱站在大门口,褚袁赫的座车正缓缓地开过来,她盯着他,看他像个主人般地下车,步入自己的领土,当背着晨光的他步伐稳健地朝她走来,她以为自己会气得牙痒痒的,可是:心底却莫名涌起安定的感觉……
「很意外你会留下。」他以为她恨他、不愿再看到他,他心里明明很开心,但话却说得嘲讽。
他一开口,那讽刺的语气令她心底那层薄弱的安定感马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怒气。
「我留下来,是为了保护蓝家的司机和佣人不会被你欺负,还有要拿回被你拿走的蓝家财产!」
褚袁赫皱眉,以为她仍是误会他、恨他,他的心因她的误会而倏地抽紧。
不知道蓝桓泉也有留信给采菱的褚袁赫,以为多给采菱一些时间,相信聪明的她会明白她父亲蓝桓泉是何等人物,绝对不是一个可以被逼迫的人,但看她此刻的态度,想必经过这些天,她还是没想清楚,依然深深误会他。
其实,他大可把蓝桓泉留给他的遗书让采菱看,但那无济于事,虽然可以还他清白,但那也表示他必须按照董事长的遗嘱收下属于蓝家的产业。
而且如果误会他,能让深陷悲伤情绪的采菱有了生气和高昂的斗志,就算让她误会一辈子也没关系。他要的,就是这样的她,否则他的计划肯定进行不了,贯虹集团永远不可能交还给她。
「如果怕司机和佣人被我欺负,我可以换走他们。」
「不可以!」采菱为自己说错话而倒抽一口气。「蓝家的司机和佣人都已经在这里工作十多年了,每个人已经都上了年纪,如果离开,很难再找到工作。」
「我只是在成全你。」
「那个……我刚刚只是一时口快……你能不能让他们留下?」
「你在求我?」
她吸了口气,忍住气点点头。为了长年在这里工作的司机和佣人,她愿意放下身段,拉下脸求褚袁赫,因为她现在唯一牵挂的就是这群「家人」的未来。
「你不是很恨我吗?怎么还愿意让他们留在我身边?你不怕他们被我茶毒?」
褚袁赫很讶异她竟会放下姿态求他,原来她这么在乎这群蓝家的仆佣,她的善良令他动容,她的孤苦无依更令他想一辈子好好保护。
「他们跟你没有利害关系,以你的个性,应该不至于浪费精神算计他们,刚刚……只是我的气话而已。」
经过几天的相处,她大概知道他是个做事果决、非常要求办事效率的人,所以应该不会浪费精力在无谓的事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