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耶,不过他偶尔会打电话回来报平安,大概一个礼拜会打一次。”“怎么会搞到这么严重?!”余巧宣听完,整个人顿时变得茫然。
“宣宣,你怎么会突然跑回家?昨天我还帮你签收了好几箱货运寄回来的东西,你不待在台北了吗?”
淑枝阿姨从年轻的时候就在小桂坊工作,她也是看着余巧宣长大的,就像余巧宣的亲阿姨一样。
“对啊,我想说还是回家来帮老爸好了。”
“咦?可是我听老板说你在台北想办法筹钱耶,他说现在只能靠你了,只要你成功完成任务,我们就不用再担心了。你现在突然回家,是表示你成功了吗?”淑枝阿姨露出喜出望外的表情。
“呃,没有,我失败了,对不起。”余巧宣不好意思地说。
哎,她不但一事无成,而且还半途而废,简直是失败透顶。
“这样啊。”淑枝阿姨难掩脸上的失落。
“没关系啦,阿姨,这个办法行不通,我们还可以想别的办法啊!”虽然余巧宣这样安慰淑枝阿姨,但其实她心里也很慌,不知道还能怎么办?
“嗯,好。”淑枝阿姨为了不让余巧宣担心,强打起精神露出了一个微笑,“你还没吃晚饭吧?进来里面,阿姨煮好料的给你吃。”
自从余荣桂跑路离家之后,宜兰小桂坊的生意重担几乎都落在淑枝阿姨身上,她其实是住在隔壁乡,但为了能在这个非常时期帮余荣桂打理好小桂坊,这阵子她都住在余巧宣家里。
“谢谢阿姨,这段日子真的辛苦你了。”明明是他们家的事,却连累了资深员工。
“不要这么说,我们家以前也受到老板很多照顾,大家都是一家人了,遇到困难的时候就团结互助,不要分什么你们我们的。”淑枝阿姨搂了搂余巧宣的肩。
“嗯。”余巧宣点点头,眼眶微微泛红。
目前就暂时走一步算一步吧。
明天开始,先跟淑枝阿姨一起好好打理民宿再说,至于钱的事情,她只好再想想看还有没有其他的办法。
只不过隔天马上又发生了一件让余巧宣更不知所措的事情。
“不在?怎么可能?你叫他马上给我出来。”一个彪形大汉带着一群男人堵在小桂坊民宿的门口,要余巧宣把余荣桂交出来。
“我说他不在就是不在,你们不相信,我也没办法啦!”余巧宣凭藉着一股与她娇小身躯成反比的过人勇气,站在门前与这些大男人展开周旋。
稍早她跟淑枝阿姨才刚帮客人做完早餐,突然就有一堆讨债的闯了进来。
“不在是不是?好,没关系。”带头的彪形大汉转过头去,跟身后那群男人说话,“进去给他们好看一下。”
“是。”他身后那群男人异口同声地回答。
“喂!你们要干什么?喂,我要报警了喔!”余巧宣娇小的身躯完全抵挡不住这群像浪潮般一拥而上的男人,她被这些男人或推或撞,最终家门还是失守,让他们全部闯了进来。
这些男人一进了民宿玄关,就开始大肆破坏,有的翻桌子,有的砸花瓶,还有人拆了墙上的挂钟,原本温馨可爱的民宿,瞬间变得满目疮痍。
“好了,停。”带头的彪形大汉一声令下,其他人马上停下动作,随后他又转过身来对余巧宣说:“今天只是给你们一点小教训,所以我就随便砸几个东西意思意思一下,下次我再来的时候会带油漆,你要嘛把人交出来,要嘛把钱交出来,不然你们这间民宿就真的会很“好看”了,知道吗?”
彪形大汉撂完狠话,便转身跨出门口,他大手一挥,其余那些凶神恶煞也随即跟着他离去。
这时,余巧宣突然听到楼梯间传来一个女房客跟淑枝阿姨的对话。
“到底发生什么事?怎么好像有人在砸东西是不是?”女房客着急地想要下楼一探究竟。
“没什么啦,就是外面在整修,你先等一下……”淑枝阿姨企图阻止女房客。
“这、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这样?”不过淑枝阿姨没能来得及阻止,最后还是让这名女房客看到了惨不忍睹的画面。
“不好意思,因为我们跟别人产生了一点误会,对方太急了,没等我们解释清楚,就先做出不理智的行为。”余巧宣随即走上前去,强打起精神,露出了一个略显疲态的笑容,跟这位受到惊吓的女房客解释。
现在这个状况要硬拗成是在整修,绝对说不过去,可是也不能让客人知道他们有债务危机,因此余巧宣只好避重就轻,想出一个模棱两可的说词。
“这样啊,不然我们就住到今天好了,我去收拾行李,等等就退房。”说完,女房客就飞也似的跑回房间去。
“欸,小姐、小姐!”淑枝阿姨心急地想留下女房客。
“没关系啦,淑枝阿姨,要退就让她退吧,其他房客你也让他们退一退,这几天的订房都不要接了。”余巧宣沉稳地说。
“不要接?这怎么可以!”听到余巧宣下这种决策,淑枝阿姨都急了,“我们现在正缺钱还债,如果宜兰的总馆不做生意,那一个月大概会少十几万的收入耶!”
“但问题是,这些人今天敢这么做,明天就有可能做出更可怕的事,我们钱不赚没关系,可是绝对不能波及无辜的客人,让他们受到伤害。讨债的事情还没解决好之前,总馆只能暂时无限期休业。”
虽然才刚经历完一场惊心动魄的浩劫,但庞大的压力与余巧宣与生俱来的责任心,让她此刻反而显得异常冷静。
“这样喔……好啦,我知道了。”淑枝阿姨听余巧宣这么分析,也觉得很有道理,因此就不再继续反对。
“还有阿姨你也是,等一下帮我把楼下收拾好,你就先回家吧,在我还没有打电话通知你之前,都不要过来,知道吗?”
“不行啦,你一个人在这边,我会担心啦。”余巧宣就像是她自己的女儿一样,她怎么可能放余巧宣一个人在这个危险的地方。
“别担心,等一下我也会上台北投靠朋友,所以你就放心回家吧。”
“这样喔……好啦,你如果去台北,我也比较放心。”
随后她们便委婉地跟民宿内的房客解释现在的情况,然后帮他们办了退房手续,接着余巧宣就跟淑枝阿姨开始打扫惨不忍睹的一楼接待处,直到晚上七点才整个打扫完毕。
“阿姨,你要骑慢一点喔。”整理工作结束后,余巧宣一边送淑枝阿姨到外面,一边叮咛淑枝阿姨骑车回家的路上要小心。
“好,你也是,要去台北的话,赶快收拾行李,不要太晚出门。”
“嗯,我知道,阿姨拜拜。”目送着淑枝阿姨骑到外面的大马路后,余巧宣这才转身进屋里,不过她并没有如同她承诺淑枝阿姨的那样,立刻打包上台北,因为她根本就不打算走。
说要去台北,只是为了让淑枝阿姨放心,事实上她是准备留守在民宿的。
今天有人在,那些讨债的就这么嚣张了,要是没人在这里,说不定他们连房子都敢烧。
更何况她老爸还会打电话回来呢,如果她不在家等着,要怎么接到他的电话?
潜入馥桦的作战计划因为她的感情用事失败了,她必须快点让老爸知道这件事,等他回台湾,他们再一起想想看还有什么办法。
第7章(2)
“唉,我还是太冲动了吗?”余巧宣叹了口气。
现在回想起来,要立刻偿还完家里的负债,好像真的非得卖掉民宿不可了,可是决定离职的时候,她为什么会觉得他们还有其他的路可以走呢?是因为当时纪于恒对她的好让她冲昏了头,还是她真的太天真了?
从小到大,她的父亲就一天到晚借钱给人家,但这二十几年来她所遭遇过最惨的处境,也不过就是“三餐多蔬果,少鱼又少肉”而已,所以她一直没有对这次的债务抱有太大的危机感。
不过今天她总算知道,原来欠地下钱庄一千万的后果竟是这么可怕,之前没能把握机会威逼纪于恒出手收购,他们家还真是渡不了这道难关。
说到纪于恒,余巧宣发现自己最近好像常常想起他,尤其是在她离开馥桦,再也看不到他之后。
“不知道他最近好不好?”余巧宣看着窗外的月亮,遥想起远方牵挂的那个人。
她要离开前给他惹了一个大麻烦,不晓得后来有没有造成他的困扰?还有她写给他的小纸条,他有没有好好保存,照着做呢?
刚才她送走所有人,独自转身进屋的那一刻,其实她突然有一股想要紧紧抱着纪于恒大哭一场的渴望,只不过她不能在这个时候被软弱击溃,所以才拚命把这股渴望压抑了下来。
“算了,别再想他了,赶快靠自己振作起来吧!”
余巧宣关了民宿主建筑物内所有的电源开关,准备走往位于民宿后方的别馆……也就是他们自己的家,这时,她突然发现大门外面好像有一个人影在窜出余巧宣随即隐身在黑暗中,小心翼翼地透过窗户观察外面那抹人影。
就着昏暗的路灯,她看出那是一个男人。
余巧宣心头一惊,她直觉想到是早上那群讨债的人又来了。
“这次只有一个人是不是?好,本小姐跟你拚了!”余巧宣蹲低身体走到柜台内拔下墙上的小型灭火器,接着她就带着灭火器,悄悄地从后门出去,再蹑手蹑脚绕到大门前,来到那个男人的身后。
“你这个王八蛋,看招!”
余巧宣高举着灭火器,准备往男人的头上敲下去,只不过杀气外露的她随着这声吼叫,早已被对方掌握了自己的行踪,只见灭火器即将击中男人的那一刻,他及时转过身来,一手夺去她手上的灭火器,另一手则准确地扣住她两只手腕,接着一个用力,便将她这个人锁进怀里。
“你、你想干什么?我警告你,快点放开我喔,如果你想侵犯我的话,我一定会当场咬舌自尽给你看的!”余巧宣在男人的怀里奋力挣扎着。
她以背对的姿势被男人锁在怀里,既看不到他的真面目,也猜测不出他的企图。
“余巧宣?”突然,男人在余巧宣的耳畔叫了她的名字。
而这一声呼唤,成功地让余巧宣安静下来。
纪于恒,余巧宣难以置信地转过身来,果然看见那张让她殷切思念的俊脸。
“你在干什么?为什么会拿着灭火器……”纪于恒的话没能说完,因为下一秒,余巧宣整个人便飞扑进他的怀里,将脸埋在他的胸膛,紧紧抱着他。
“怎么这么暗啊?”纪于恒跟在余巧宣身后,摸黑跨过门坎进到屋内“因为我刚刚把这里的总电源关掉了,你等我一下。”
余巧宣开了灯,屋内瞬间恢复光亮,而这时也隐约看得出她的双颊有些许未退的红潮。
刚才在大门口发现来人是纪于恒的时候,她竟然忘情地扑上去抱住人家,等她回过神来,才惊觉自己的失态,赶紧从他身上跳开。
余巧宣捧着自己发烫的小脸,不知道她怎么会突然做出这么不知羞耻的事。
“对了,你刚刚说,这个地方是?”纪于恒将这个童年时期曾经住过一段时间的房子环视一遍,然后不动声色地开口试探余巧宣。
“是我大阿姨开的民宿。”余巧宣赶紧重复一次她刚才瞎扯出来的答案。
“所以你在这里是?”余巧宣的答案让纪于恒微微眯起眼睛,不过他仍没有表露太多思绪。
“帮她顾店啊,他们全家出国旅游了,临时找不到人帮忙,我只好辞职来帮她顾店。”余巧宣回答的同时,眼神不断往旁边飘移。
她怕一旦对上纪于恒的双眼,就会立刻被他看穿她的心虚。
“喔,原来是这样。”纪于恒没有继续追问,只是假装了解地点点头。
昨天他从人事部李姊那里问到了余巧宣的个资,不过李姊念给他的地址却让他大感困惑,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余巧宣曾经跟他说过她是嘉义民雄人,但她的户籍地址却是在宜兰。
在没有其他线索的情况下,纪于恒只能先到这个地址一探究竟,只不过他万万没想到,李姊给他的地址,竟然会是“这个地方”,这个他童年时期住过一段时间,并且在他的生命里留下深刻记忆的宜兰小桂坊。
虽然距离上一次来到这里已经是将近二十年前的事了,但是刚才出租车一驶进外面的田间小路,他马上就认出了这是哪里。
原是为了找寻余巧宣,最后却意外回到小桂坊,纪于恒的脑子里开始慢慢浮现了许多疑问,而这些疑问随后也在与余巧宣如此“出人意表”的重逢中,汇聚成一个巨大的谜团。
这女人必定有什么事情瞒着他!
过往和余巧宣相处的画面一一浮上纪于恒的脑海。
他想起她跟踪他去孤儿院的事,想起她总是喜欢在他的办公桌附近探头探脑,还有她明明就住在宜兰,却刻意隐瞒身份,骗他说她是民雄人。
不过让人不解的是,为什么她对他做出这么多怪异的举止,却从来不曾让他感觉到任何恶意呢?
说来也奇怪,他摆明就是被她戏弄了,但他却没有任何愤怒的感觉,或许是因为终于又见到她了,也或许是意外发现她很有可能就是当年那个小女孩,所以他一点都不生气,反而还有一种淡淡的喜悦。
那些谜团就先摆着吧,他不急,既然她被他找到了,就别想逃出他的手掌心。他有把握早晚会让她把事情交代个一清二楚。
“对了,总经理,那个……你怎么会跑来这里?!”相较于纪于恒的胸有成竹,余巧宣倒是显得有些惶惶不安。
刚才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她一时感动过了头,竟然没有意识到他的到访有多不寻常,现在她冷静下来了,才发现大事可能不妙。
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还是他看穿她进馥桦的企图了?不然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
“既然你已经不是馥桦的员工,就别叫我总经理了。”纪于恒微微皱起了眉头。
现在再听她用“总经理”这个生疏的称谓叫他,竟让他觉得有点不舒坦。
“喔。”余巧宣怯怯地看了纪于恒一眼,“好吧,那……纪于恒,为什么你会突然跑来这里?”
“当然是来兴师问罪的。”纪于恒毫不犹豫地回答。
“兴、兴师问罪?”余巧宣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对啊,有人突然莫名其妙规定我不能这样、不能那样,结果我乖乖地听她的话,但稍不注意,她竟然不告而别跑走了,你说,难道我不应该来找这个人兴师问罪一下,看她为什么要这么无情吗?”纪于恒挑着眉,嘴角扬起一抹令人难以揣测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