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氏不舍的替女儿擦了擦脸上的泪,“娘哪里舍得你,但你是咱们墨家唯一还未出嫁的嫡女,咱们府里除了你,没有人可以代替你出嫁了啊。”若是可以替换,她早就安排其他的庶女嫁了。
墨清雅靠在母亲怀里抽抽噎噎的啜泣,钱氏怜惜的哄着她。
母女俩丝毫没有察觉,这寝房里还有其他“人”在。
不久前一时兴起跑来钱氏屋里的君媚儿,此时玩味的勾着嘴角,骁着脚坐在桌上,看着她们母女相拥而泣。
她托着腮,悠哉的轻启粉唇,“瞧她们这模样,既然不想嫁,不如我好心的来帮帮她们。”
半晌后,墨清雅红着眼走出母亲住的跨院,君媚儿也穿墙而出。
墨清雅走在回自己寝房的路上,突然被墨清菊给拦下。
“六姊,你让丫鬟们们先退下,我有话要跟你说。”
墨清雅冷淡的回她一句,“我现在没心情与你说话。”
墨清菊走上前,在她耳边低声道:“是关于你的婚事,我想到了一个办法,可以让你不用嫁给夜容央。”
墨清雅惊疑的看了她一眼,略一沉吟,挥手屏退丫鬟们,顾不得追究她是如何得知自己不想嫁给夜容央的事,心急的问道:“你快说你有什么办法!”
墨清菊轻快的吐出四个字,“李代桃僵。”
墨清雅一愣,“李代桃僵?你是说找人替我出嫁?但这能瞒骗过夜家吗?”
“只要你依我所说的来做,就绝对能成。”墨清菊信心满满的说道。
“可若是日后夜容央发现咱们骗了他,那该怎么办?”
“那时木已成舟,他还能怎么办?”
“万一他拿墨府出气呢?”墨清雅虽不愿嫁给夜容央,却也不想给墨家招来祸事。
“放心,他不会为了这种事拿墨府撒气。”她先前才去夜家探过,发现那夜容央压根就不愿娶妻,这回是被他娘给逼迫才不得不娶,至于娶进门的人谁,依她看,他八成丝毫不在意。
墨清雅被她说得十分动心,“七妹,你真有办法能帮我?”
墨清菊一脸胜券在握的表情,“没错,要真出了事,我负责。”
“好,那你说该怎么做,我都听你的。”墨清雅在走投无路之下,决定豁出去相信她。两人交谈片刻后,墨清雅提步离开。
此时一抹红色虚影从墨清菊的身子飘出,笑吟吟的离去,留下宛如刚睡醒、神情恍惚的墨清菊。
她揉了揉眼,奇怪自己怎么会独自站在廊桥上,一脸纳闷的走回自己住的小院。
墨清雅与夜央容的婚期定在三个月后。
这段期间,墨清暖除了去向墨老夫人请安之外,鲜少离开小院。
自打得知自己的身世后,她再无怨言的听从孔静的嘱咐,装傻扮笨,隐忍退让,平日里不是看书,便是在小厨房里熬制药膏,想多赚点银子。
眼见再过不久就是墨清雅的出阁之日,墨清暖早上跟着墨清荷姊妹俩去墨清雅房里叙了会儿话,便回到小厨房里做六神膏。
这种药膏主要是由六神花所制,能消炎治牙痛,对蚊虫叮咬、创伤也有奇效。
上个月药铺的掌柜打算将她们母女做的药膏卖到外地去,让她们多做些,因此过了中午之后,孔静也来小厨房帮忙。
这药膏的配方是尚家祖上传下来的,为免配方外泄,母女俩做药膏时都会屛退下人。孔静一边帮女儿将做好的药膏分装进药罐里,一边说道:“今儿我过去夫人那里,她说等忙完六小姐的婚事之后,接着便要替你和清菊议亲了。”
墨清暖将事先放凉、已凝固的药膏一只只盖上盖子,收进一个小布袋里,漫不经心的回道:“终于轮到我和七姊了呀,七姊应该早就盼着了吧!”
她原本对自个儿的终生大事也有些期盼,但在知晓自己并非墨家的子女后,那样的期待已淡去不少。
不管怎么说,墨家养她到这么大,这些年来也没短少她吃用,对她有养育之恩,以后会被安排嫁给谁,她听之任之就是。
孔静望向女儿,柔声道:“娘嫁进墨家时没带多少嫁妆,不过这些年来咱们卖药膏挣下的银子,娘会全留给你当嫁妆。”
她毕竟不是知府夫妇的亲生女儿,义母为她置办嫁妆已是仁至义尽,她只有心存感激,这些年她也常托人捎带她做的药膏和为他们配的药膳回去给他们。
墨清暖拒绝道:“娘,那些银子你留着傍身,这些药膏我也会做,成亲后,我私下里悄悄做来卖就是,您用不着担心我。”说完,她收起最后一只药罐,却瞥见君媚儿忽然穿墙而入。
虽然孔静瞧不见君媚儿,墨清暖还是找了个理由将她送出小厨房,“娘,我很喜欢您帮我做的发簪,要不你帮我再做几支吧!”
孔静柔笑颔首,“好,我也帮你再做几身衣裳。”女儿约莫明年就能出嫁了,她盘算着得多替女儿准备些新衣裳。
第二章 意外代嫁(2)
待孔静离开小厨房后,墨清暖看向笑睇着自己的君媚儿,淡淡的问道:“姊姊这么高兴,莫非是有什么好事?”
君媚儿点点头道:“是有桩好事。”她这么辛苦的帮这丫头,等事成之后,这丫头可要重重的答谢她。
“是什么好事?”墨清暖随口又问。
“还没成,不能说。”君媚儿瞧见摆在一旁没用完的六神花,忽地怔忡了下,“这是什么花?”
“那是六神花。”
君媚儿上前拿起一朵红黄相间的六神花,隐约觉得自己似乎在哪儿见过,突地,她的脑海中闪过一亩药田,药田一隅就种了这种花。
她宛如听见自己问道:“这是什么药草?”
耳边似乎响起了一道温润低沉的嗓音,“这是六神花,摘采下来晒干后,泡在酒里一个月,可以消肿止痛,也可以做成药膏涂抹。”
君媚儿喃喃说道:“我好像认识一个人,也像你一样会熬制药膏,可我怎么样都想不起来那人是谁。”
见她眉头越拧越紧,墨清暖安抚道:“别急,想不起来就慢慢想,早晚有一天能想起来。”
君媚儿下意识觉得这人似乎对她很重要,失神的拿着六神花,一动不动的苦思冥想,但一直想到夜幕低垂,她仍是什么都没想起来。
随着树梢上的绿叶逐渐转黄凋零,很快来到夜容央与墨清雅大婚之日。
清晨时分,墨清雅坐在闺房里,自打梳好头,上完妆换了喜服后,她就不时朝着房门口望去,似是在等着什么。
须臾后,墨清雅蹙着黛眉,扯了扯一旁早早就过来的墨清菊,压低嗓音问:“怎么还不来?”
墨清菊正要回答,忽见房外进来一人,努了努嘴,笑道:“喏,这不是来了。”
墨清雅抬眸瞥去,脸上登时一喜,向下人吩咐道:“你们先下去,我有几句话要同九妹妹说。”
墨清暖纳闷的望着她,不明白一向与她不亲的六姊有什么话想与她说,一早就让人把她给叫过来,她原本打算稍晩再同清荷姊妹一块过来。
待下人都退下后,墨清雅没搭理墨清暖,而是向墨清菊使了个眼色。
墨清菊随即走向墨清暖,笑吟吟的道:“九妹,事情是这样的……”她来到墨清暖跟前,拿起手里的绢帕在她面前挥了下,就见墨清暖陡然间眼神呆滞,一脸木然。
墨清雅上前,好奇的看了墨清暖几眼,“她真被你用药给迷住了?”
“没错,快把你们两人的衣裳换了吧。”
“她不会半途突然醒过来吧?”墨清雅有些不放心的问。
墨清菊信誓旦旦的道:“你放心,等她清醒过来,都生米煮成熟饭了,这夜家不认也不成。”
闻言,墨清雅快速脱下了身上的吉服,再拆下那些珠钗首饰。
墨清菊将从墨清暖身上扒下来的那件灰绿色衣裙递给墨清雅,让她换上,而后墨清雅梳了个跟墨清澜一样的随云髻。
两人接着再帮墨清暖换上吉服并梳头上妆。
墨清暖宛如木头人般,一动不动的任由她们施为。
半晌后,墨清雅拿着手绢,掩着脸、低垂着头,顺利的离开寝房,没被任何人识破身分。
墨清菊抬手往墨清暖的面前一挥,瞬间,她的脸竟变成了墨清雅的脸。
少顷,下人进来后,一名婆子细心的再次检查新嫁娘脸上的妆容有没有不妥之处,便忙着指挥其他下人清点稍晚要带到夜家的物品。
两名心腹丫鬟隐约觉得自家主子似是有些不对劲,但是也不敢多问什么。
加上墨清菊在一旁提醒道:“六姊心情不好,你们别去烦她。”
这下更没有人怀疑什么,因为这屋里的下人都知晓,自家主子并不想嫁给夜容央。墨清菊走出墨清雅的闺房后,闭上眼,身子微微一晃,下一瞬,犹如自梦中醒来似的,神情恍惚迷茫。
她瞅了眼所站的地方,纳闷的低喃道:“嗯?我怎么会在这儿,我不是要去六姊那儿吗?”
不久,夜家花轿前来迎亲,但夜容央并未亲自前来,替他来迎娶的是他的一位表兄。对方委婉的解释道:“容央今晨身子忽有些不适,无法亲自过来,姑母便让我前来替他迎娶。”
对此,墨之应与钱氏心中不悦,将女儿嫁给夜容央他们已是百般不愿,没想到夜容央竟还不亲自前来,这不啻是不给他们墨家面子。
墨氏夫妇脸色难看,但碍于夜容央的身分,并未多说什么,在喜娘扶着盖着喜帕的女儿出来后,夫妇俩劝勉了她几句,便由着儿子送女儿上花轿。
大喜之日,敬忠侯府贺客盈门。
在花轿抵达夜家后,夜容央才到门前接了新娘子,他俊美的脸上神色冷淡,没有一丝喜气,彷佛今日要成亲拜堂的人不是他。
坐在喜堂上首的方氏看着新娘子在喜娘的搀扶下,与儿子一步一步走进喜堂,朝他们夫妇俩磕头,她欣慰的抹了抹泪,终于完成儿子的终生大事,给他娶了个媳妇,总算了却了她一椿心事。
在儿子和新进门的媳妇送进洞房后,她笑呵呵的忙着招呼前来贺喜的一众亲友们。
殊不知夜容央来到喜房前,便直接拂袖走人。
喜娘错愕的忙喊道:“二公子,仪式还没完呢,您要上哪儿去?”
夜容央只回了两个字,“茅厕。”
喜娘和其他下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也不好再阻止他。
然而等了大半天也不见新郎官回来,喜娘忍不住嘟囔道:“该不会是跌进茅坑里了吧?”
她差了个下人去茅厕找人,结果没找着。
方氏得知儿子拜完堂后就丢下新娘子一人径自离开,也没在喜宴上露面,顿时着急又气恼,她私底下吩咐下人找遍府里上下,却都不见新郎官的人影。
最后为了不让这事传出去,夜家以新郎官急着进洞房为由,让夜容善代替夜容央招呼来贺喜的宾客。
喜房里,新嫁娘罩着红帕坐在喜床上,端坐了大半夜,似是累坏了,不知不觉睡倒在喜榻上。
喜娘见状,心忖这新郎官迟迟不见人影,还不知今晚会不会进喜房呢,便没让人叫醒新娘子。
没人见到从外头飘进来的君媚儿,倒是她听见陪嫁丫鬟们窃窃私语谈论着新郎官不见踪影的事,她皱眉骂道:“这夜容央搞什么,丢下新娘子不理跑个没影,那我今儿个的这番安排岂不白费了?要是让我找着他,非揍他一顿不可!”骂完,她赶紧飘了出去,要去把新郎官给抓回来。
离开前,她思及施用在墨清暖身上的迷幻术已快失效,那种迷幻术短期内无法再施用在同一人身上,她回头朝屋里的喜娘和丫鬟下人们吹了口气,迷昏了她们,省得待会儿她们发现今日出嫁的是墨清暖而非墨清雅。
君媚儿离开不后久,墨清暖幽幽醒过来。
发现头上罩着块帕子,她抬手揭去,看了看四周,惊觉自己竟置身在一间陌生的房间里头,她惊骇得瞪大双眼。
这是哪里?寝房里四处贴满喜字,这应当是一间喜房,问题是,她怎么会在这里?
她惊疑不定的下了榻,踩到曳地的裙摆,踉跄了下,险些摔倒,扶着一旁的床板站稳后,瞥见自己竟穿了一袭红艳艳的喜服,更是惊呆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这是在作梦吗?
她满脸迷惑,不经意的一瞥,就见丫鬟婆子躺了一地,一动也不动,她吓得倒吸一口凉气。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里究竟是哪里?!
她记得今天是六姊出嫁的日子,一大早六姊便叫她过去,可是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事?她怎么全都想不起来……
墨清暖猛地一惊,脑海中掠过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这里该不会是……敬忠侯府吧?!而这间寝房该不会正好是夜容央和六姊的喜房吧?!
她的目光从躺了一地的丫鬟婆子身上扫过,认出几个眼熟的,正是嫡母为六姊安排的陪嫁丫鬟。
她抬手狠狠捏了下自己的脸颊,嘶,会痛,她不是在作梦!
她她她竟然穿着一身喜服,来到了这原本该是六姊待的的喜房里?!天哪,谁来告诉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到底是谁在搞鬼……鬼!
思及什么,她倏地抬目怒道:“君媚儿,你给我出来,这事是不是你做的?”
里里外外寻了大半夜,四处都找不着新郎官的君媚儿再次回到喜房,正好听见墨清暖在找她,笑吟吟的飞到她面前落下。
“哟,丫头,你醒啦!”
“你给我说清楚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会在这儿?”墨清暖满眼喷火的怒瞪着她。
“怎么样,很惊喜是不是?不过这新郎官跟你拜完堂后就跑了,也不知去了哪儿,连个人影都没见到。”君媚儿没好气的埋怨道。
墨清暖气得跳脚,“惊喜?!我要被你给害死啦!你快点带我走,把我六姊换回来!”君媚儿无情的拒绝她的要求,“那怎么成,我好不容易才让你代替她嫁进夜家,岂能再把你换回去。”
墨清暖气恼得想咬死她,“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这么害我?”
君媚儿两手横胸,不满的沉声道:“丫头,我没害你,我这是在帮你。你和夜容央拜过了堂,你如今已经是他的妻子了,是夜家的二少夫人,你可别不知好歹。”
得知墨清雅不想嫁给夜容央时,她便想到了墨清暖,横竖以她庶女的身分,日后也嫁不了什么好人家,加上对她那莫名的亲近之意,她难得生出一次好心,想帮墨清暖谋得这桩好婚事。
她这人素来随心所欲,这么一想,便着手做了。
没想到自己费心安排,墨清暖却如此不知感激,还怨怪自己是在害她,这是什么道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