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刚刚我好像听到你在跟培元说什么『不可以』……你们是不是吵架了?」才新婚第一天就「不可以」,那怎么可以!
「喔,没有啦,是他昨天喝太多酒,我怕伤身体,所以要他以后出去应酬少喝点。」她慌张地换上贤妻良母的笑容,没想到居然被婆婆听到自己在对她儿子大小声,赶紧找个理由」拗」回来,重塑恩爱夫妻的形象。
不过婆婆没去准备住院的事,却忙着检查屋况?还有刚刚难道是她眼花了吗?她明明好像看到咻……
「这样就好,叫他少喝点是对的,呵呵呵,那我先下楼了。」
「妈慢走,我们马上下去,呵呵呵。」她恭敬有礼地目送婆婆离开。婆媳俩终于可以各自收起不太自然的假笑,并且同时在心中产生有惊无险的感觉。
回头,江春穗还故意用甜腻腻的声音呼唤老公出来用餐。「老公……」
房间里,段培元怔望着她忿然离去的背影,抿平的薄唇缓缓扬起一抹浅笑……
是的,看她这般生气的反应,加上「女人」和「喝醉酒」这些关键字,他大概能猜到她真正想说的是什么事。
原来,昨夜的春梦不是梦。所以,她柔顺地任他亲吻、爱抚,甚至羞怯地回应,全都是真的……
那么,她的毫无反抗代表什么?
想到这儿,他的笑意更深,黑眸闪现一抹幽光,心,深藏胸膛。
「老公……亲爱的……快出来吃饭饭唷。」
听见她刻意装嗲,明显作假的声音,段培元蓦然失笑,感觉瞬间从感性变搞笑,不过心头却一样暖,一样因那个女人而震荡着。
愈是了解这个女人,他愈是领悟到一个残忍的事实……
若非出自真心,要这个女人演好感情戏,真的是不可能的任务。
「好,我马上来。」
两天后,何碧珠被送进手术室里接受动脉瘤栓塞手术。这种治疗方式不必血淋淋地把头颅切开,而是从血管用白金线圆圈栓塞脑动脉瘤,阻止血液流入,达到预防破裂出血之效,不但术后恢复期较传统手术短,也可以减低患者对开颅手术的心理压力与恐惧。
手术室外,段启明与儿子、媳妇一同守在外头等待结果。
牵手三十余载,段启明对老伴的担心自然不在话下。而平时一脸酷样的段培元,此时的表情更是森冷到护士经过都会绕路而行,根本不敢冒险多看两眼平常少见的极品俊容,就怕招来「冻」身之祸。
忽地,一只秀气的小手按上他握紧至泛白的手背,掌心的温暖一下子驱散了指节的冰凉。抬头……是一张暖阳般的柔和笑脸。
「会顺利的。看,我有去帮妈求平安符喔,还抽到上上签呢!」江春穗笑着秀出另一只手里的红色符袋,期望它也能赐给他一些稳定的力量。
她一点都不怕他冷冰冰的表情,因为她知道他是太担心母亲的手术,才会神经紧绷,一脸杀气腾腾。她反而喜欢这样有感情的他,更加证明他外冷内热的个性。可是她不会叫他别担心,因为那是人之常情,换作她也做不到,只能陪他一起等待好结果。
段培元望着她手中的那枚红色平安符,心里有股说不上来的感动……
原来她昨天不用上班却消失了一个上午,是跑到庙里求了这个平安符。然后今天一大早就陪着他来医院,从头至尾不多话,只是默默陪在他身边,过段时间就会要他和父亲喝点水,劝劝不停来回走动的父亲坐下来歇歇腿,再安静地回到他身旁待着。
如果,她一直叫他不要担心,劝他放松心情,他大概只会感到烦躁,觉得她根本无法体会他此刻的心境。但她什么都没多说,只是偶尔递上一杯热茶,握住他冰冷的手……这份无声的体贴、适时的关怀,甚至此时拿着平安符的笑容,全都使他觉得感谢、窝心。
不晓得人的心灵在面临生死交关之际,是否都会变得柔软、善感一些,但此时此刻,他心里真的有种好喜欢她的感觉、用力拥抱她的冲动,随着那股无以名状的感动与谢意,缓缓推涨,如潮水般漫过心头……一道很特别的刻度,一处不曾被其他女人触及、滋暖的地方。
段培元有些讶异,这个不曾与他有过肌肤之亲的女人,却远比任何一个和他交往过的女人都更贴近他的心房,并以一种神奇的力量在那儿发光发热。当她握着他的手,温暖的却是他心中最深的一处,这般史无前例的感受,不叫神奇是什么?
他微微扬唇,愈来愈能确定江春穗与其他女人的不同之处,也愈来愈想珍惜这份不同……
他拿走平安符,没有激动地抱住她,而是将那枚包含她祝福的符袋放在自己手里,反向握住她手心,与她十指交扣。
两人一句话也没有,仅是静静对视,浅浅一笑,紧扣住「平安」的两只手,也握紧一种彼此意会的情感,暖暖地煨着两颗心……
手术的结果,正如江春穗求的签诗一样吉祥,成功。
何碧珠在手术后的第四天出院。从住院观察到回家休养的期间,江春穗都尽可能陪在婆婆身边,一下课就飞也似地离开幼儿园,帮着公公一起照顾婆婆。
这天深夜,段培元回到别墅,父母己经就寝。江春穗正在厨房里,边打哈欠边摺纸飞机,旁边还散乱一些动物造型的摺纸。
「在干么?」他看她已经换上睡衣,应该早就准备好要去睡觉了。
「李嫂说要帮妈炖补,明天一起床就可以喝,我就顺便帮她看火喽,反正我也要研究一下这些摺纸,不然明天上课哈……摺不出来就丢脸了。」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干涩的眼睛因此染上一层湿润。
他看着她发红的眼睛,疲倦的笑容,心里隐隐揪疼。
「谢谢你。」他知道她帮忙看火是不舍李嫂一把年纪还要工作到这么晚。至于照顾他母亲,这点不包括在他们的约定里,她大可不必做,但这几天她却比他这个儿子更常守在母亲身边,因为他工作繁忙,从确定母亲手术成功后,便恢复早出晚归的作息,抓紧时间想补足请假那几天延宕的工作进度。
然而,他的这颗心并没有恢复到原来的「规律」。如今即使人不在别墅,他心里也经常冒出某个人的身影,自然而然地对她牵肠挂肚,一点都没过去那种提得起、放得开,工作时绝不可能想着儿女私情的豪情气魄。
而且现在,他还正为这某个人感动心暖,真不明白她怎么如此善良讨喜……
「哎呦,客气什么呀,她也是我妈……虽然只有一年的有效期限,但我不会偷工减料的啦!」她嘻笑着,不知怎么心头却忽然一阵酸。
一年明明还很长,算算至少还有十一个月,可是她怎么现在就觉得离情依依啊……好惨,一想到要和他分开,她的纸飞机居然摺歪了……直接坠机!
超糗,她赶紧弯腰捡回来「维修」。
「如果超过一年,你也能这样保证吗?」他微笑,在她对面坐下,取过那架纸飞机摊平,重新摺成另外一款机型,前后调整机尾和机翼。
「超过一年……那是什么意思?」他们的协议不是只有一年,哪来的超过?
「就是字面上意思。」他有说形同无解,脸上挂着一抹她猜不透的笑容,抬高手腕轻轻一射……
咻……飞机轻巧地划过天际,眨眼便飞出厨房领空。
「哇塞!」她钦佩地眺望那架一飞冲天的飞机,前一刻的问号和挫折全忘在脑后。
下一秒,她竟像只训练有素的猎犬一样冲出去……
他望着那子弹般的身影,不禁抚额失笑,想到公园里捡飞盘的小狗……这就是养宠物的乐趣吗?
天,为什么这女人总能做出令他觉得趣味的反应!害他最近一直有种「娶到赚到」的感觉,连无偿出借那块土地一年,都还觉得自己是个赚很大的奸商。
「喂,你刚刚还没说完,字面上的意思是什么意思啊?」她拎着那架「居然飞得起来」的纸飞机,小小喘气,脑袋回到方纔的主题上,真的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耶。
超过一年?意思是他要延长这场交易吗?那是多久?她到底还可以在他身边待多久啊?
老实说,自从那天在医院「心手相连」后,她一直都想找个机会问问他,究竟心中对她有什么想法,如果照她自己感觉到的,这男人好像也是有在「呷意」她的样子耶……可是感情这种事,还是要经过双方确认比较好啦。况且真要问出口,她还真有些「羞羞脸」,所以才拖到现在还没个定论,不如就趁今晚月黑风高……不,是夜深人静,这种四下无人的时候把话讲清楚最好了啦……
「东西炖好就快点上楼,你的黑眼圈会吓到小孩。」他突然打断她的「绮丽计划」,丢下这句无关紧要回答,悠哉地拎起公文包上楼,留下一堆问号给心急的她。
「喂!怎么这样……话说一半就走很不道德耶!」这不是存心害她失眠,黑眼圈更严重吗?
「……那至少教我是怎么摺的嘛。」她盯着手里的纸飞机,心情挫败极了。
叹口气,江春穗满腹无奈地拆开飞机研究,脑子里盘旋的却全是跟摺纸无关的某人。
左拗右摺,她依样画葫芦……咻……
还是坠机!
呿!
「恶魔恶魔恶魔!我才不会输给你……」
深夜的厨房,传来阵阵低咒,摺纸满天乱飞,万机齐发……
这画面还真教人毛骨悚然!
第7章(1)
半个多月后,何碧珠的复原情况大致良好,就是严重的晕眩使她无法长时间下床走动,大半天还是得躺在床上调养身体。
这天,江春穗被婆婆委以重任,与丈夫共同参加一场由段启明老友主办的慈善酒会。一来是因为段启明夫妇早就允诺出席,不想对朋友失礼。二来是因为何碧珠看媳妇这半个多月来几乎每天下班都随侍在侧地照顾她,简直比自己生的儿子还孝顺贴心,所以刻意想让媳妇「休假」,出去放松一下。
何碧珠不仅给她「任务」,还附送成套配饰和发装造型,傍晚便派车将她接到高级沙龙店里梳妆打扮,然后直接送到酒会现场与段培元会合。
「你在哪里?」宴会厅外,一身笔挺西服,英姿飒爽的段培元口气不耐,左右张望,魁伟身影完全无视于周遭投来的赞叹目光,只想快点找到那个至今还不见人影的女人。
稍早他在饭店里沐浴更衣,出发前明明还跟她确认过时间,结果那个说会提早到达的女人现在却连影子都没有!
没能在预期的时间、地点见到想见的人,令段培元感到莫名焦躁,甚至破天荒地打电话找人,而非像过去那样放任那些女伴「自生自灭」,管她们要迟到多久,顶多再换个时间观念好一点的女人罢了。
哈,如果让人知道他这个社交圈里鼎鼎有名的花花公子居然正在心急的找老婆,大概不用等到明天,待会儿那个酒会里就会马上多出一则八卦话题。
「不就在你后面。」
银钤笑声传来,他立即转身……
一道清丽倩影朝他缓缓而来,原本的直顺短发多了蓬松卷度,充满律动感,随着她每个步伐轻轻漾动,显现一种带点复古的俏丽,加上薄透彩妆和小露香肩的衣着,则使她在甜美中增添一抹小女人的性感,看来格外柔媚动人,丰姿绰约。
她身上的小礼服很美,但深深吸引他目光的还是那双水灵澄澈、饱含笑意的大眼睛……
当她愈走愈近,他很满意地在那双瞳孔中看见自己的倒影,烁亮如星。
而狭长的眸,也早将她锁定其中。
「漂亮吗?」她笑盈盈地问,刚刚特地在洗手间检查了好多遍,和造型师一致认为他应该会喜欢自己这身焕然一新的模样。
呼~~其实她此刻的心情简直比披上白纱那天更紧张,因为情感方向明确,自然就想从心仪的男人身上得到一点正面的「反馈」,即使是句简单的赞美……
「嗯。」
嗯?这也简单过头了吧!
「『嗯』是什么意思?好看就好看,不好看就说不好看呀。」她笑容一垮,马上板起脸跟他讨公道。
刚才明明就有从他微愣的神情中捕捉到一瞬惊艷,为什么问他就不承认,还回答得那么敷衍?生气耶!
「好看和不好看都被你说完了,我还有什么话好说。」他轻佻眉梢,潇洒旋身,径自往宴会厅里走。
逗她那么好玩,他干么白白放弃看她「变脸」的机会?
唇角飞快地一扯,男人暗自窃笑。虽然心里的焦急全因她的出现而烟消云散,剎那转变成另一股难以言喻的快乐与轻松。虽然觉得她今天确实美得像仙女,或许真在他身上施了什么魔法,才会使他的内心一阵悸动,甚至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吻住她那双桃红色的漂亮嘴唇……
但,他却故意紧闭嘴巴,恶作剧似地不透露半点好感。
不知不觉,当他遇到「江老师」,好像也变成了一个童心未泯的小男孩,每次每次……都等着看这个小女人被弄糊涂时,不知会有什么逗趣的反应。
「什么!」她嘟起嘴,气呼呼地追上前拉着他手臂。「到底好不好看嘛?你说呀……说呀……」
他笑而不答,任她勾着手一路追问个不停,感觉……啊!就像有只鹦鹉停在肩膀上差不多,一样可爱好玩。
夫妻俩以一种「打情骂俏」的方式步入会场,旋即引来众人的注目。
江春穗慢了几拍才察觉到周围气氛怪怪的……
「为什么大家都在看我们?」她小声地问,下意识往他身上挨,心想自己今晚再美也没美到这种「万众瞩目一的程度吧。
「不晓得你老公名声多响亮吗?」他罕有地打趣,好心情的享受身边女人主动贴近自己的那份依赖感,同时对众人「有志一同」的目光心知肚明。
社交圈里早有耳闻,这场酒会是段培元闪婚后首次带着新婚妻子出席交际场合,公开亮相。事先知情的人自然都等着一睹她的庐山真面目,好奇是哪个神通广大的女人可以收服这名浪荡子,使他放荡不羁的灵魂甘于束手就擒,走入婚姻。
大概连段母都知道这点,所以今天还特别把媳妇送去精心打扮了一番,让他们小两口亮丽现身。
然而,江春穗对身边男人的这份幽默感倒是不怎么捧场……
「也是,既会玩弄女人又会炒地皮……」她冷睇那张「造孽」的脸孔,颇不以为然地酸了一下他最具知名度的名声……简直就是声名狼藉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