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来,以前那只有工作的枯燥日子,究竟他是怎么过的?
正笑着,突然,楼月恩觉得有人在拉自己的衣袖,低头一看,却是一个瘦到脸颊都凹下去的小女孩,张着无辜的大眼看着申伯延手上的药汤。
她一把抱起小女孩。“你饿了?想喝汤?”
小女孩点点头,一脸的期望,她这辈子还没闻过这么香的东西。
“但是你身体属弱,体质虚寒,那汤不适合你,喝了会吐的……”楼月恩望了望小女孩的脸色,又探了探她的脉象,皱了皱眉,对她身体的虚弱感到不可思议。
轩辕王朝不是很强盛吗?那些官员不是一直强调天下太平?怎么随便一个小山村,人民却是如此贫瘠体弱?
“夫人!对不起啊,小云打扰你了,快下来!”一名妇女急急忙忙奔了过来,想伸手去抱小女孩,却又怕自己亵渎楼月恩这衣着华贵的外乡人,只能收回两只手干着急。
“娘,我要喝汤。”叫小云的小女孩,声音细细地道。
“那汤……”妇女自然闻到汤的香气,也是吞了口口水。“咱们喝不起的,小云来!”
然而,在小云尚未回答前,楼月恩却看着妇女,眉越皱越深。“你眼白混浊,肌肤暗沉泛黄,这是肝症的前兆……最近是不是常觉得疲累?四肢无力?这病可拖不得啊。”
“夫人是位大夫?”那妇女吓了一跳,突然朝她跪了下来。“我没关系的,请夫人救救我的公公……就是小云的爷爷,他病了好久,都不能下床了,但城里大夫嫌我们这里偏僻,都不愿来……”
一旁山村的居民听到有大夫来了,也都围了过来,一个个跪在楼月恩面前。
“夫人,求求你救救我老母亲啊……”
“夫人,我儿折了脚骨,都不能走路了……”
瞧着这一群老弱穷困,楼月恩心中很是不舍,目光不禁投向申伯延。
而申伯延同样将众人困苦的模样看在眼中,除了不舍,更多的还是对朝廷的气愤,以及身为朝廷命官却无法改变情况的无力感。
“今日就宿在这里,举办义诊。”他很快地下了决断。
“我也来帮忙。”沈禄立刻卷起袖子。申伯延与楼月恩的决定令他很是动容,身为第一谋士的他什么都懂,医术不敢说超过楼月恩,但解决一些小病痛还不成问题。
申伯延只是眉头一扬,对着沈禄会心一笑,接着也不浪费时间,很快地吩咐起已然警戒起来的侍卫及待命的侍女们。
“你们几个去帮忙,迎春,你们再煮一锅药膳肉汤出来,这材料如何调配……”他看向楼月恩,“……就要辛苦夫人了。”
“不会的,你能做这样的决定我不意外,也很开心。”楼月恩朝他嫣然一笑,突然低声凑
楼月恩真的没看过这种男人。
这几日他与她共寝,她都使出浑身解数诱惑他,好几次他都快中招,将她推倒在床上了,但明明两人已携手迈向了最后一关,他却是迟迟不破关。
电动里最后的大魔王都没他这么难打啊!
他明明……肾的方面没什么问题,她都感觉到他那男性旺盛的生命力了,可惜他总是能忍得住。她不明白,真的不明白,总不可能他在抱她的同时,心里爱的其实是个男人吧?
还是因为这一路行来他们刻意挑偏僻的山村走,一些百姓困苦贫穷的景象像讽刺着皇宫里的奢侈淫靡,让申伯延的心头越来越沉重,所以他才对那床笫之事兴致缺缺?
在楼月恩天马行空的猜测下,马车也行走了三个月,最后到达了目的地南日城——会走这么久是因为他们沿途施医赠药,开办了无数次义诊,楼月恩还因此搏得了个女神医的称号,只不过没有人知道女神医旁那个指挥若定的男人,就是当朝丞相申伯延。
南日城是南方水运陆运的枢纽之一,平时人来人往,货畅其流,相较于北方现在干旱,京城显得有些萧条的情况,这里繁荣热闹,比京城都还像京城。
马车在一间大客栈中落脚,众奴仆们先忙着在客栈里整顿,而申伯延则要了客栈食堂二楼一处靠窗的清净座位,与楼月恩居高临下地欣赏着南日城大街的荣景。
同桌的还有沈禄,这一路来的义诊,他广博的知识提供了不少助力,先前他自眨官位也要与申伯延同行的举止,也让楼月恩很是欣赏,现在他与楼月恩都能算是称兄道妹的好朋友了。
“你们这道莲子炖鸡,可有加黄耆及通草……那油淋肉排可有麻油?另外,有没有红枣茶……没有?”
两个男人有些纳闷地看楼月恩用着奇怪的方式点菜,到后来没有一道合她的意,她居然小脸一皱,将茶杯往前一推说道:“算了,随便来几道能填饱肚子的菜吧!至于汤……我另外找人拿药,你们再帮我炖。”
打发走店小二后,她伸手招来侍女,取来笔墨,洋洋洒洒地列出了一张药单。
“你去城里帮我抓这些药,最重要的是,帮我买两颗青木瓜回来,这东西南方才有的!”
那侍女领命而去,申伯延才有些担心地道:“夫人,你可是身体有恙?否则何须吃药?!”
“你能补,我不能补吗?”想到自己沦落到得喝中药“补身子”的境界,楼月恩不禁有些怨他。
申伯延自然能感受到她的怨气,但他不明白自己究竟哪里得罪她了,还以为是自己让她太辛苦。“身体虚才需要补,但我看你气色还好,难道是这阵子看诊让你累着了?”
“才不是,我没有那么娇弱,我只是……”想到自己抓药的用意,楼月恩小脸微红,啐了一声,“唉呀,你不懂啦!”
“就是因为我不懂,我才担心你,而且你情绪不太对劲,似乎对我……这事情是因我而起吗?”她现在可说是申伯延心中的宝了,他自然不会放过任何她清绪上的问题,尤其好像跟他有关。
楼月恩快疯了,这稼伙要追究起一件事来还真是不屈不挠,难道她能明白跟他说:你嫌弃老娘胸部小,老娘现在开始丰胸还不行吗?
这对夫妻正在僵持着,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沈禄忍不住噗哧一笑,表情古怪地道:“相爷,我建议你别问了。夫人方才说的那黄耆、通草、红枣什么的,还有侍女拿走的药单上,加了几味甘草、党参、白芍、菟丝子等药,一看就是温补气血,滋阴凉润的好药方,最后还来两颗青木瓜,你还不明白吗……”
他自然不方便看向楼月恩身上的某个部位,却是兴味十足地将揶揄的目光移到了丞相身上。“一切都怪相爷你的喜好,难怪夫人不得不怨啊……”
说着,他还暗示性地用手在胸前比划了两下,原本不明白的申伯延现在也理解了,不由得薄斥道:“你这家伙唯恐天下不乱,本官哪里是你说的那种人?”
“是啊,相爷当然不是我说的那种人,夫人,我想相爷只是力有未逮。在夫人未嫁进相府前,我曾见过夫人为相爷开的药方,其中几味壮肾补阳的药材,用得我都心惊肉跳呢,所以相爷并不是不为,可能是不行……”沈禄最后又调侃到了楼月恩那里去。
“不行你个头!他才没有那问题,你说的药方我想起来了,那只是‘预防性’的治疗,有些反应是正常的……”
预防性的治疗?申伯延突然想起去年楼月恩第一次到相府找他时的情景,还帮他“调整”了一下药方,那几日他喝完药都觉得冲劲十足,犹如一尾活龙,晚上批写公文都觉得运笔如飞,原来这丫头还来这一手。
“夫人,难怪我一直觉得有些奇怪,原来……”申伯延的脸色有些沉了。
楼月恩一怔,狠狠地打了个冷颤,愤愤地偷瞪了沈禄一眼,才急忙解释道:“那是……那是因为你好像很担心,我才会帮你厘清问题嘛!现在不是证实了你没问题?所以成亲那么久之后,你还……我才会觉得问题恐怕出在我身上,我只好对自己也来个‘预防性的治疗’喽!”说完,她还偷瞄了一下自己小巧的胸部。
“你放心,我没问题,你也没问题!”申伯延没好气地隐讳说道,眼下还有一个沈禄在场,他总不能挑明了说,谁叫你这丫头年纪太小,让他不能辣手催花!
“我们都没问题……难道问题在他?”楼月恩秉持着现代人的思维,立刻联想到了现代很流行的一些BL小说,立刻花容一变,瞪着沈禄。
“难怪这家伙天天跟在大人你的身边,沈禄你该不会对大人动什么歪脑筋,天天骚扰大人吧?”
原本边看着好戏边喝茶的沈禄,一口茶忍不住喷了出去,还呛到自己。“咳咳咳……又关我什么事了,怎么每回与夫人谈话我都得喷几口茶?天可怜见,我可没这种奇怪的嗜好……”
瞧他一副狼狈的模样,楼月恩才吃吃笑道:“活该!我逗你的,谁叫你要挑起这件事,挑拨我们夫妻,自己在旁边看戏!”
沈禄闻言不由得苦笑摇头,他这是挖洞给自己跳了,没事去惹这个小魔女。而申伯延一开始沉郁的心情也开朗了许多,终于被他们逗得展开了笑颜。
这家伙终于笑了啊!楼月恩与沈禄交换了一个眼神,也跟着笑了起来。这一路上申伯延脸越绷越紧,他们心中也不无担心,现在到了目的地,两人唱作俱佳的来了这一龅,也是希望他能放松一点。否则这微服出巡的正事还没办,自己就先被自己烦死了。
申伯延将两人的小动作看在眼中,心里益发感动,这两个人不惜牺牲形象、什么鬼东西都敢说出来也要逗笑他,他们一个敬他是友,一个爱他是夫,这份用心他记下了。
他心中的郁结一去,也能与两人插科打译,三人气氛正好,谈兴正浓,突然听到外头一阵吵杂之声,同时纳闷地往窗外一看——
第5章(2)
只见客栈隔壁一间名叫源荣行的大商行里,突然一个衣衫褴褛的瘦弱中年人被打了出来,那中年人愤愤不平地叫嚷道:“陈老板,我给你的都是最好的种米,却用五分钱收我一斤,你不要欺负我不懂,这些钱到北方,连一颗米都买不到……”
“吵什么?”商行里脑满肠肥的陈老板走了出来,“告诉你,这南日城就是老子的源荣行最大,价格老子说了算,你就算卖别人也没人敢收,知府到了这里还要敬我三分!老子五分钱收你一斤米已经是高价了,再吵我连一分钱都不给你!”那中年人自然不依,当街与陈老板吵得更大声。
而这陈老板似乎真如自己所说,是有些势力的,街上的行人只是远远看着,没人敢出来伸张正义。
申伯延看得眉头都皱了起来,在京城里比这陈老板钱多势大的人多了去,都没人敢这么嚣张,足见这南方官商勾结严重到了什么程度。
只是一个眼神,沈禄就知道他的意思,笑吟吟的起身往楼下去。
就在陈老板要往瘦弱中年人的身上补一脚时,一把折扇轻而易举地将他给挡住。
“你是谁?敢管老子的闲事?”陈老板大吼一声抬头,却见到一个笑脸迎人的公子哥儿,看来纨裤味十足,不由得更加不悦。
“外地人,你别以为有几个钱到南日城就可以装英雄!不该你的闲事别管,否则我……”
“否则你怎么样?”沈禄仍是笑容不减,但他身后却出现了两个彪形大汉,都是丞相府的侍卫,随便一个都有能单手举起百斤大石的怪力,那壮硕身形,吓得陈老板话都说不下去。
“哼!我……我不跟你说了!老罗你快滚!这次算你幸运,下回老子不做你生意了,看你还能跟谁哭去!”陈老板知道自己拿沈禄没办法,便把气撒在瘦弱的中年人身上,然后灰溜溜地钻回了商行,还立刻搭起门板关起门了!
“谢谢大爷!谢谢大爷!看大爷衣着是京里来的吧?为了救小的,害大爷得罪了陈老板,小的真是……”瘦弱的中年人又是激动又是愧疚,都不知道要摆出什么表情了。
沈禄却是由他的话中听出了端倪。这个中年人虽然外表穷困土气,却能认出京城服饰,还知道北方物价的情况,恐怕不仅仅是个南方乡巴佬。
要了解南方官僚贪污腐败的情况,必能从此人口中问出些什么,于是沈禄用扇指了指客栈二楼窗口,笑道:“不用谢我。帮你的人是我们公子,你只要把你知道的说出来……说不定你会有一个咸鱼翻身的机会!”
中年人姓罗,名叫罗大毛,本身是北方津城出身。由于津城是京城的外港,两城交流频繁,所以罗大毛也对京城之事了若指掌。
然而轩辕王朝在先皇时由盛转衰,由于政策的缺失,津城的物价飞涨到了极点,罗大毛一家子生活不下去了,他便想着变卖房产,移居到南方买下一大块土地,做个农户自给自足都比在北方汲汲营营快活。
结果到了南方,地是买了,家也安了,却发现这里的贪官比北方还可怕,由于天高皇帝远,南日城的林知府几乎可说是土皇帝了,贪赃枉法、欺男霸女无所不来,这种情况在新皇上任之后更是严重百倍。
原本申伯延要实施一连串新政,罗大毛即使在官商句结欺压之下,也捺着性子等着好日子,但最近又听说丞相被夺权了,那些占着茅坑不拉屎的权臣又开始横行霸道,林知府更是嚣张到了极点,罗大毛也快忍不住,几乎都想去投奔南方巫族了。
“既然你知道源荣行官商勾结不公平,为什么又要和这陈老板做交易?”申伯延拧着眉问。
“因为小的内人最近生病了,族人也有些身体不太好,大伙儿没力气耕种,田都废耕了。这样下去不行,所以小的才连种米都拿出来,想去换点钱。虽说今年南方盛产,源荣行之前还以五十分钱收一斤米,没想到现在居然剩五分钱收一斤,简直是欺负人啊!”想到自己辛辛苦苦种的庄稼像被糟蹋了,罗大毛说得怨气冲天。
“更别提现在南日城被源荣行把持,米只能卖给他们,他们这不等于强抢还不准你叫救命吗?”
申伯延的表情越发凝重了起来。“现在北方干旱,一斤米可是涨到了天价的五十两,足足是他们买价的一万倍!而南日城米只能卖给一家,等于源荣行囤积了所有廉价收购的稻米。你说今年盛产,但我记得户部的奏折却是说,南方今年稻米产量不足,所以迟迟无法将稻米北运救灾,只能坐看米价节节升高……”
“这间源荣行是什么来历,让那陈老板可以一手遮天?”沈禄听了罗大毛的话同样很火,但他更在意的是南方居然乱到连一家商行都能当大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