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我是外客,你不方便见。」
「他才外人呢,理他去死!爹,我们进去。」苏玲玲一脸愤然的挽了父亲的胳膊就往里走。
「还是爹的玲玲乖。」
「那当然,我只有一个爹嘛。」
苏家父女父慈女孝,相亲相爱的走进了晋王府。
「你还只有一个丈夫呢。」突然,有人发出不平之声。
父女俩抬头就看到不知何时过来的晋王,正面色不佳的看着他们。
苏玲玲歪头抿了抿唇,嘀咕了声,「如果你肯写封休书,我还是可以有第二个的。」
这样惊世骇俗的话,让见惯风浪的苏老相爷也忍不住趑趄了一下。果然他太放任这丫头了,这话……
耳力极好的晋王及几位靠得较近的侍卫,都把那句不大却也不是很小声的嘀咕听进了耳中,登时所有侍卫有志一同的后退了不只一步。
「王、妃,」龙骥云一字一顿,字字阴沉,「你、说、什、么?」
「啊,爹,今天天气真好,我钓鱼给你吃好不好?」苏玲玲像没事人一样对自己父亲说。
老相爷十分的配合。「好啊。」
「苏玲玲——」
她很无辜的看过去,「什么事,王爷?」
「你——」
「爹,王爷最近火气很大,咱们还是避着点吧。」
「你给我站住!」龙骥云难得失了风度,吼了出来。
看到从来没有失态至此的晋王,苏老相爷笑得很开心。还是他的宝贝女儿有办法,这些日子以来从这里受的鸟气总算出了。
「总之,那个东西你这辈子都别想看到!」当了他的妻,今生今世就是他的人了,他绝对不会放手。
「那也不一定。」她一脸不以为然,「王爷不写,我还是可以从别人那里弄来看的。」
「有道理。」苏承远附和。
「苏丞相——」
老相爷很是无辜的摊手。「玲玲只是说看休书,并没说是要看王爷写给她的休书。」
偏偏最近心情极度不爽的王妃没想就此打住,拾眼扫了丈夫一眼,仍旧用他听得到的声音咕哝,「可我只想看他写给我的休书。」
顿时,龙骥云面沉如墨,苏相爷则淡定自若的摸胡子装陌生。
「好了,爹,我们不要跟无关紧要的人站在这里,咱们钓鱼去。」
「好。」
看着苏氏父女和乐的相携从自己面前走过,龙骥云确信自己脑里某个名为「理智」的弦,断裂了。
*
善妒?
惧内?
苏玲玲的手指微微颤抖,表情似笑非笑,眼中火苗不断燃烧。
「咦,女儿你不知道吗?」苏承远一脸诧异。
「不知道。」她硬邦邦的回答。
早知那晚会变成传闻起因,她一开始就不会贪恋阳光温暖而睡到外头去,这样也不会被那个现在「惧内」的男人缠上,然后累死自己还弄坏了名声!
「那你为什么跟王爷闹别扭?」老相爷不理解了,他还以为是因为女儿无法忍受这种诬蠛而抓狂呢。
她冷着脸说:「我跟他的关系从来就没好过。」
「不会呀,上次见你们不是挺好的?」
「那叫粉饰太平。」
看着女儿一脸不快,苏承远很是勇敢的再问:「那为什么现在不想继续粉饰下去?」
苏玲玲非常干脆的回答,「烦。」
不简单,能让他这个一向大剌剌,神经粗到不行的宝贝女儿出现「烦」这种症状,不容易啊。老相爷甚是欣慰。
「有什么打算?」
她想了想,柳眉不自觉的蹙紧,有些烦躁。「爹也看到了,我想跑不容易。」
王府戒备森严,尤其她的身边还跟了一群侍卫,摆明就是要防止她脱逃。
「嗯哼。」右后方突地传来带着警告与提醒的哼声,而苏家父女却有志一同的忽视。
只听苏承远道:「女儿啊,为父决定辞官告老了。」
「皇上会准吗?」苏玲玲没觉得惊讶,只是困惑。
「爹年纪大了是事实。」
「皇帝不肯放您走也是事实。」
「上次不放是因为要你上京出嫁,这次没有理由了。」
闻言,她嘴一撇。「爹,您没良心。」
「此话怎讲?」
「我因为爹而上京被迫嫁人,现在我没脱身,爹却要告老走人了,这不是没良心又是什么?」
苏承远呵呵笑了。「爹说过,你娘过世后,便只有我们父女俩相依为命,所以爹不会离开你的。」
她眼睛一亮。「哦,那爹打算告老不还乡了?」
「爹老了,不守着你,难道回老家守那破房子养老吗?」
在一旁当了半天旁观者的晋王,确定两人真不把他放在眼里,只好慢吞吞的走过来,撩袍坐在妻子右手边,放狠话,「本王可没说过要接你入府住。」
坐在女儿左手边的苏承远立刻丢给他一记白眼。「老夫也没问你意见。」
「你们再吵下去,半条鱼也钓不到。」坐在中间的人说话了。
「你们刚刚不是一直在吵?」龙骥云老神在在,有了几分调侃之意。
老相爷立场很坚定。「我们明明是在交流。」
「真的吗?」他抬眼看妻子,凑到她耳边轻问。
苏玲玲脸上一红,手上钓竿微抖。这个人……竟然敢当着父亲的面咬她耳垂,真过份!
眼角余光偷偷瞄了瞄身边的父亲,苏玲玲暗自祈祷没有被发现。
但是,下一刻苏老相爷就打破了她的奢望。
「王爷需知有些事,并不适合在光天化日之下当着大家的面做。」
「爹——」苏玲玲脸更红,开始磨牙。
「多谢相爷提醒。」龙骥云神色自若,「可是,这是本王的府邸,也就是本王的家,在自己家,我做什么不可以?」
真是好理所当然啊!
左右看看,苏玲玲觉得无力极了。大业皇朝有这样执掌兵权的王爷和如此德行的相爷,却直到现在还能保持朝堂清明,真是老天照顾。
「玲儿,你的表情真伤人。」龙骥云伸手摸摸妻子的右脸,语带抱怨。
苏承远笑呵呵的拍拍女儿没有持钓竿的左手。「玲玲,做人有时候不能太过直接,会伤人。」
身边的两个人就像一老一少两只狐狸,苏玲玲的眼角忍不住微微抽搐,抿紧了唇,没吭声。在大小狐狸面前,她这种人还是保持沉默比较好。
但显然有些人不太懂得见好就收这回事。
「女儿啊,你几时能把鱼钓上来?爹真的饿了。」
「就是啊,娘子,几时能钓上来?」
「等你们两个都闭嘴的时候!」垂钓的美女终于发飙了。
霎时间,一对翁婿有志一同的往旁边移了下。
时间一点点过去,日光一点点西移,而那抹端坐的倩影仍旧不动,犹如当年愿者上钩的垂钓者。
「为什么这么久了,她一条鱼也没钓上来?」等到肚子咕噜叫的苏承远忍不住发问。
「因为没放鱼饵。」龙骥云面不改色的回答。
老相爷沉默了一下,「为什么不提醒她?」
「你女儿很凶。」
「胡说,我家玲玲明明温柔善良活泼可爱,哪里有凶?」这是身为父亲对女儿的维护。
「前几天她当着好几家大臣及其家眷的面对我发飙。」这是身为丈夫小小的抱怨。
苏承远精神一振,双眸发光。「啊,原来这就是善妒和惧内的源头?」
龙骥云没回答,上扬的唇角已给了答案。
「上钩了!」垂钓的人突地欣喜的喊出来,同时将钓竿向后急扬。
旁观的两人对视一眼,俱是一脸难以置信。
没有鱼饵却钓上鱼——而且是好大一条鱼……
原来,真正聪明的人,有时候看起来长得其实并不那么聪明。
兔子有时候也许会让狐狸吓一跳,人生果然处处有惊喜。
第6章(1)
夜色如水,晚风清爽宜人,将酷夏的闷热消退不少。
院子里很安静,只有草中里的蛐蛐儿不停的叫嚷着,抗议天气的不适。
这会,晋王府中的暗卫们看着他们的主子如同前几日一样,徘徊在王妃的卧房门前,这让他们的精神处于一种亢奋的状态,眼睛更是一个比一个睁得更大。
自从王妃进府,府里的气氛便变得有些诡异,草木皆兵中又透着逗趣与轻松。
王爷已经被王妃拒于门外好几天了,难得的是他们王爷虽然生气,倒没像以前一样维护自己的利益,所以这其中必定有问题。
在门前走了半天的龙骥云终于停下脚步,抬头看了看天上的一弯新月,抿抿唇。
已经六天了,应该没事了吧?
手伸出去又缩回来,缩回来又坚定的伸出去,终是推开了虚掩的房门。
房内值夜的婢女看到他,聪明的福了一礼,静静退下,顺便帮他拉上门。
掀开纱帐,床上的入睡得很熟,只用丝被盖在胸腹之上,四肢都露在外面,长发披在枕上,就像一匹上好的绸缎。
这几天她总是烦躁得很,脾气也是说来就来,知道她身体不适,他也不放在心上,只是对她拒绝自己踏入卧房的做法颇有微词。
他们是夫妻,而她竟然狠心的把他赶去睡书房,理由是他毛手毛脚不老实。
哼!他朝床头的小案上看了一眼,欣喜的发现这几天总是放着的东西已经不见了。
想到那件事,他上扬的眉眼又垂了下来。他那么「用功」,竟然全做了无用之功,真让人恨呐,原本期待有成果的话,她或许会安份下来,现在看来他还是要继续努力才行。
脱去衣物,他上了床。
她的体温总是偏高,即使他已将床换成了冬暖夏凉的玉石床,仍是无法让她在盛夏时清爽无汗,不过,想来严冬时节他会很喜欢抱着她当暖枕。
身上的重压与某人的毛手毛脚,让原本熟睡的人缓缓醒了过来。
她皱眉。「王爷——」
「嗯。」
「很热的。」她一点也不喜欢这种天气跟他在床上滚来滚去弄出一身汗,想当初他好端端的换床,却是为了满足他那不甚光明的心思,让她无言了好久。
他关心的却是另一件事。「身子好了?」
她没有应声,算是默认。
「本王很伤心呐。」他的语气有点幽怨。
她虽觉诧异,但不想理他,所以还是沉默。
「本王也算勤劳,为什么会毫无收获?」
苏玲玲顿时红了脸,好在在夜色与昏黄的灯光中看不真切。
「是不是本王还不够努力?」他的吻落在她的唇边、颈上,手热门熟路的钻进她的中衣。
她忍不住咬牙切齿。「相信我,你已经非常努力了!」
「那为什么……」
「我怎么知道!」她甩开他不规矩的手,「睡觉,要不就出去。」这些天,她好不容易能睡个安稳觉,他还跑来捣乱。
「这里也是我的床,为什么我要出去?」他快手将她的抹胸扔出帐外,一边说一边继续与亵裤奋斗。
「放手!」她羞恼的挣扎,却无法挽留住最后一件衣物。
他将十指插入她的十指中,与之紧扣。「想接岳父过来一起住吗?」
「爹还没告老成功。」她不确定皇帝老头是否会同意,此时说这个言之过早。
他成功的挺入幽谷,却不急着动作,贴着她柔软的唇瓣轻语,「只要你跟他不联手逃跑,我不会阻拦。」
这就有点儿麻烦了,她原就是想如果能接爹过来一起住,父女同心跑出去逍遥天下的成功机车应该会大得多。
她短暂的沉默让龙骥云非常恼火,气闷的狂野律动起来,很快就听到她发出破碎的呻吟声。
只有这种时候,他才能确定她是真的受他掌控,哪里也去不了。
「玲儿……我的玲儿……」
他最后激烈的挺进让她忍不住一口咬在他的肩头,两个人同时发出一声闷哼。
他伏在她的胸前喘着气,贪恋着不肯抽身。
「为什么不肯留下来?」他不理解,更愤怒,他究竟哪里让她不满意?
苏玲玲平复下激狂的心跳后,才轻轻的唤着他的名。「龙骥云。」
「嗯?」
「你又为什么要把王府做成我的笼子呢?」
他被她的话问住了。是因为他把王府弄成了笼子,她才想逃离的吗?难道不是因为她想逃离,他才把王府弄成笼子?
这夜,龙骥云的满腹心思都在这个因果问题上打转,百思不得其解。
所以第二天,晋王有了一对黑眼圈,而王妃则神采奕奕,无比清爽。
后来,京城又有传言说晋王妃以整夜榨取晋王的精力为乐,害得王爷没有力气去偷腥。
也因此,晋王妃妒妇之名越加的盛传。
*
茶楼的说书先生正口水乱喷的说着书,客人们则喝着茶,吃着瓜果点心听着看着。
在靠窗的一桌,坐着一个身穿月白锦袍的清秀公子,长发只用一根同色系的锦带束住,插了一根五色的簪子。
他的气质称不上尊贵,透着股闲散和随性,可看到他身后站着的两个青衣男子,便可知道这位公子不是个等闲人物。
虽是仆从,可是衣饰讲究,腰佩刀剑,且气质上清冷,仿佛有着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之能。
这份气度与淡定,却只是两个仆从,那他们伺候的主子便绝对不会是个简单的人物。
锦衣公子最近常常会来茶楼听书,虽明显出身不凡,但却从未仗势欺人,总是安静随性的半倚在窗边,喝茶嗑瓜子,心不在焉地听着说书人讲古。
有人不懂,既然不喜欢听书,为什么还要每天来茶楼?
其实,锦衣公子——苏玲玲也很无奈。以前她行动不自由,好不容易行动自由了,就想打听一下谣言的来源,而茶楼酒肆向来是消息的来源集散地。
这里的确是个打发时间的好地方,本来也是个能让人心情放松的所在,可是……她瞟了眼身边的两个侍卫,心里忍不住叹口气。
龙骥云是不再把她关在王府了,可是却派了两个人像背后灵一样跟着她,这样,让她怎么潇洒快乐得起来?
手撑在窗台上,她托着腮,百无聊赖地看着街上的人来人往。
「……话说,那善妒又泼辣的夫人,为了防止丈夫娶妾纳小,不知从哪里寻来了阴损的房中秘术,将自己丈夫榨得阳气渐消,整日委靡不振……」
原本心不在焉的看着街上的人,渐渐将目光投向越说越起劲的说书人身上,眼睛也渐渐烧起了火。
这个版本……这个版本……她已经在不下三家茶楼听过了,可恶的是她非常清楚这个故事里的夫人说的就是自己!
第一次听她还听得津津有味,可是听越多,她就越觉得不对,仔细琢磨品味,再把那天程家夜宴的事一联想,她就明白了,近来京城茶楼中最多人捧场的故事脚本,说的就是那男人和自己。
而她善妒又狐媚的谣传也是从茶楼传播出去,弄得人尽皆知的。
那天他顶着一双黑眼赶上早朝听宣,结果就传出这种风声,据说连老皇帝也兴致勃勃的围着儿子转了一圈,频频点头。
结果到底关她什么事?明明是他自己没来由的失眠啊!
但是,这些话她也不能对别人说,所以每每听到这样渲染过度的夸张版本,她就恨不得拿刀砍死那个始作俑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