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大的诱惑但——「不怕你爸宰了你?」
在员工餐会上中途退席,公然跟男人舌吻开房间,她还想不想留点名声给人探听?
这个上流圈最高洁无遐的名媛千金,名声都快被他败光了,她到底知不知道?
「没关系,我哥会顶着。」
「你哥?」哪位?
「赵之寒。」不就是他替她要来的吗吗?不是大哥、二哥、三哥……这种虚浮的名称定位,单单纯纯的一声哥,唯一的。
如果不是他,她不会勇敢出那一步,不会是现在的赵之荷。
「嗯,那很好。」他轻吮她嘴角,那朵几不不可察的浅浅笑花。她终于有哥哥宠、有哥哥护,会笑了。
她回吮。「房间,去不去?」
「……」他八成是全世界定力最差的男人,被她随便一个眼波流、含嗔带媚的水眸一瞟,就心神荡漾,把持不住自己……
张手往纤腰一揽,开房去。
中午刚过,忙完自己的事,余善谋便顺道采买些生活用品过去,并且问了药妆店的药剂师,添购孕妇所需补充的营养保健品。
进门后,他先将采买的物品一一放置到固定位置,保健品搁在她房间的梳妆台上,触手可及的地方,方便她睡前服用,否则她一定会忘记。
忙完,又顺手收拾起家务,换下来的衣服收进洗衣篮、看完的杂志收好放在客厅桌几下、喝过的水杯洗好放回杯架、用过的吹风机搁回五斗柜——打开柜子第二层,他停下动作。
卫生棉。
而且是整条未拆封,前几天并没有,这是近期买的。
她买卫生棉做什么?
一个怀孕的女人,买卫生棉做什么?
有些什么,隐隐在心头浮动——其实一直都有,隐如细丝,要真对阴谋与陷阱的敏感度这么低,哪还能活到现在,他只是选择不去深究,不愿质疑她,对她说的话照单全收。
力持镇定地关上抽屉,来到书房那扇门。
这道门,从他这次回来后就一直是关着的,心里隐约知道里头有秘密,却始终没有去开启,因为觉得,既然她选择了对他关上门,他就应该尊重主人的意愿,但是这一刻,他迫切地想要答案,证实心中那道猜测。
旋动门把,没有上锁,她其实也没想真防得那么牢。
书桌上,搁着她的行事历。他往回翻,每月规律的特殊符号注记,有基本推理能力的人都知道那代表什么,一直到上个月,都有。
简单推算了一下,一秒、两秒、三秒——他忽地笑出声来。
原是低低地、轻轻地,到最后忍不住,蹲下身去笑到眼泪都飙出来。
他完全弄懂这阵子她究竟在瞎忙些什么了!
那几天,是她的危险期,他们几乎都有做,而且,完全没避孕。
他居然被一个女人给阴了。
他笑到打跌,坐在地上爬不起来。
赵之荷,有你的!连这种招都使得出来。
这真的完全超出他预料,她心性太正直,怎么也料不到她会诈坑他,难怪每次要她验孕确认,她就像被踩到尾巴的母猫,原来是心虚,恼羞成怒、先发制人来着?
他吸了吸气,努力收住笑,揩揩眼角的泪花,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前前后后、细细回想一遍,从每日简迅、到诈孕挽留、再到企图弄假成真……
「笨蛋!」真的是……笨蛋。
这么舍不得我走,为什么不早说?
他要是知道,他在她心里有这么重要,重要到不惜耍弄她最看不起的下流招也要留住他,又怎么会舍得离开她半步。
将行事历搁回原来的位置,环顾室内一圈,打量这间他曾睡了一年的空间,有点熟悉,又有些陌生。
角落那张单人床撤掉了,原本用来让他放衣服杂物的简易组合柜也拆掉了,但是书桌上的文房四宝还在,他看过的书、用过的东两,都稳妥地放置在它该在的地方。
所以那一天——她其实一直偷偷跟着他?只是他不曾回头,看不见她始终在身后牢牢跟紧他的脚步,一点也不想被他抛舍。
看到他把这一年来所有属于她的一切全扔了,她是不是很难过、很受伤?
他安安静静绕回她房间,推开更衣间的拉门,那是极私人的、完全属于她的空间,他从未开启过。
「原来……都在这里啊。」她将置物间,分了一处给他。
那些曾经以为,注定要割舍的一切,都她妥善地收拾起来,搁进她的私密空间。
轻轻抚过整齐吊挂在衣杆上的男性衣物,他微微扬笑。
既然你不让我走,那我就赖住下来了。
赵之荷回来的时候,他斜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她很少看到他睡看的模样,大多时候,他总是在沉思,思虑太多,脑袋总不得歇。
这一刻的他,看起来很放松,像是什么都放下了,怡然,自在。
如果是这样,那她不想要他回公司了,过他想过的日子能这般自在的话,那就不要回来。
她放轻脚步走近,在那有限的空间里,把自己塞进去。
「回来了。」胸臆间微沉的重量落下他便醒了,低头瞥她一眼,挪了挪身,收拢臂膀将她抱妥。「晚餐想吃什么?」
「随便。」
他贪了一小会懒,掌心挲了挲她背脊。「有件事跟你说。我接了一所大学的聘书,目前暂时兼几堂选修课暖暖身,从下学期开始,正式担任财经系的授课讲师,未来如果状况上许可,我还想回去把未完成的博士学位完成。」
赵之荷掀眸,试图拆解这段话的台词,发现解码失败,「所以?」
只是闲聊一下他的生涯规划?
「所以我以后,就只是个穷酸教书匠。」请多多指教。
「再然后?」她还是没听出重点,这哪里有问题?
「再然后,这个男人既没『钱』途,还有很重的家庭包袱,你会不会嫌弃?」说到这个,忍不住吐吐苦水。「你都不知道,我才失业赖在家里几天而已,就已经被小舞嫌弃,急巴巴赶我出去找工作,说家里不养吃闲饭的,你说过不过分?恶不恶质?!」
如果是这个问题的话——
她思索了一下回他:「没关系,我养你。」她家底够厚,钱不是问题。
「……」算你狠,有办法杀光所有的气氛。
明明意思就是:你穷,没有大好前途,没关系;你有家累,没关系,我贤慧持家,你尽管去做你喜欢的事。
正常版应该要是这样吧?
她完全简化,整个面,只挑重点说、而且一针见血地说,把原本很温暖贴心的事,说到男人整个凉风飕飕,心脏不够强、慧根不够粗的,现在脚程应该已经到达巷子口招计程车了。
他低笑出声。「好啊,我让你养。」
赵之荷想了又想,补上一句:「学者路……没有不好。」学术领域,原本是他最想走的那条路,虽然绕了一圈,但他走回来了,没有放弃理想。
名利双收,也没有特别好。她家里满满的铜臭,谁又快乐了?
如果本质里,就是个儒雅的学者风骨,硬要他压抑本性,去过尔虞我诈、将本图利的生活,只会一日日消磨他对生命的热忱,而这种日子他已经过了六年。
她只是想表达,她还满开心他走回自己的路,她很想看看小舞说的那个,很文青的他。
「嗯,我明白你的意思。」他温存地亲亲她发心。
「还有,工地坍方那件事……」她迟疑地启口,见他笑意略失,还是决意把话说完,「那十九个伤患,都有得到很好的医疗照护,逐步复原中,后续的保险理赔、还有生活上的安顿,我已经处理好了,没有造成无法弥补的遗憾。」她猜,他最想听到的,应该是这些。
没有造成无法弥补的遗憾,没有任何一个家庭破碎。
从头至尾,她不作多余的安慰,也无法言不由衷说「我明白你的不得已」,错的就是错的,人命无法如此云淡风轻。
但她也知道,他是为了她。全世界都能指责他,独独她不能。
这是他们的共业,罪不是他一个人背,是他们一起。
但凡伤害,都需要时间去复原,她能做的,只是极力补救,倾听每一户伤者的需求,给予最适当的援助。
抚平创伤,然后,他心里的罪,才能放下,不用在夜深人静,埋头写忏经。
余善谋蓦地收紧臂膀,倾前吻住她的唇。
她从来都没有掩饰过对他作法的不认同,但是,她选择了走到他身边,陪他一同承担、面对所有的后果。
她看的,是那个真实的余善谋,善的、恶的,好的、坏的、对的、错的……她都看在眼里,那样的真实,比任何虚浮空泛的娇饰词汇,都来的真切。
一个女人,会那样无条件包容他的全部——包含她不喜欢的部分,与他同担荣辱,这若不是爱,还能是什么?
赵之荷被他吻得有些喘不过气,咬了他一口。
他低笑,将衬衫下摆从窄裙里抽出,大掌由下方探了进去,隔着内衣罩住丰盈乳胸,动作不激进,只是调情似的揉捏,培养情韵。
她正要坐起,他完全料准她的行为摸式,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慢慢来。」重点是,老被女人骑在身上,像什么话?
他俯首细细亲吻,爱抚,徐徐拂热体温,不为生理性的肉|欲激缠,而是纯然的两性亲密、耳鬓厮磨,酝酿更深一层,属于心灵层面的温存韵致,肢体缠腻间……不经意瞥见一抹银光,他顺势往沙发隙缝摸索而去,勾岀一条银链,串连的坠饰随后露出。
他似笑非笑瞥她。「迷糊蛋,你不见的项链是这条?」
「咦?」
咦什么咦?再强的收纳能力也经不起她这样搞。
她双掌珍惜万般地捧住,来回擦拭坠面。「这是我姥姥给我的遗物,不能丢。」
「外婆?」
「外婆的妹妹,算是姨婆,我都喊姥姥。她没有结婚,没有儿孙,把我当亲孙女一样疼,以前我什么心事都会跟她说。」姥姥过世以后,她没有人可以说心事,常常觉得很孤单。
长指抚开她的发,眸光柔暖。「以后,心事可跟我说。」他们几乎不曾像这样,身体贴着身体,亲密地分享心事,未来这种温存时光应该要多一点。
她瞧了他一眼,淡淡地道:「姥姥说,我个性和她很像,要找到知心人不容易,她曾经因为这样,错过了一个很在意的人,她甚至不知道,那个人到底知不道她很喜欢他,可是她也不是故意的,她只是生性冷调,来不及暖,他就转身走掉了,姥姥为此遗憾了一辈子,都没有办法再看别人。」
她们虽然慢热,但是长情。
他转身的时候,她也很慌,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跟姥姥一样。
她只是还没有厘清心里诸多复杂的感受、不确该如何表达,但是她知道,不能让他走,他是自离开姥姥之后,她感觉最贴近心房的人。
虽然,她还搞不憧那到底篡不算爱情,抑或只是伾赖、害怕孩戛、渴望被爱……这太自私,但她就是本能地想要抓住他,不愿放手。
她不想跟姥姥一样遗憾一辈子,于是无所不用其极留下他。
余善谋回应她探来的掌,以沉毅力道,五指交握。「娃姥走很久了?」
「六年有了吧……」
「六年啊……」他沉吟了下,「所以那一天,你是去送姥姥最后一程?」
「哪天?」
「我们相遇那天。」也是他人生最痛的一天。「你自己都那么难过了,还有心情帮陌生人撑伞?」
她先是困惑,隐约摸索到一点遥远记忆里的残影,逐渐瞠眸。「所以——那才是你的一见钟情?」这个男人,暗恋了她五年?!
她记得那道伫立雨中的萧索身形,无知无觉,无思无想,单薄得毫无存在感,像是风一吹,就会随着片片烟尘消逝在空气中。
相同的忧伤频率,触动了她,当时只觉得——原来这世上有人比她更可怜、更孤独。
她不却道自己一时的恻隐之心,会换来某个男人五年的惦记。
他苦笑。「我自己都不知道这件事。」不过再见倾心这一点,倒是很明确地感到了。
他不像某只雷龙,被踩到尾巴要三天后才感知得到痛觉。
说不定,这是姥姥的守护,她走了,却安排他们的命运在那一天产生交会,让他代替她,陪伴在她心爱的孙女身边。
他解开项链环扣,替她戴回颈项。
她探手,抓握住他。「那现在呢?」
曾经的一见钟情,再见倾心,现在呢?
他未语,顺势啄吮纤颈,接续未完情韵。
「现在呢?」她固执地,又问了一次。还在吗?
现在?他笑了笑,话尾落在柔软唇瓣间——
「万劫不复。」
终章 一局定终身
余善谋上完课,走出教室,遇到隔壁研究室的助教。
「余老师,你怎么还在这里?」
他有些莫名,「不然我该在哪里?」
「有个大美人来找你,我以为你约会去了。」口气听起来满满的羡慕嫉妒恨。
「美人?」
「正翻了。根本人生胜利组吧你!」要颜值有颜值、要涵养有涵养、要学识有学识、要人缘也深受学生爱戴推崇、还有个条件好到不行的女朋友,一看便知是家世良好的千金闺秀,一个人的身家,靠的不是外物陪衬,而是气质,那股子雅韵,是金钱堆不出来的。
这两个人,完全树立了男女择偶标准的最高标。
余善谋挑挑眉。「我大概知道你说谁了。对,是我的。」
会让男人一眼就赞叹正翻了的气质美人,应该也就那一个了,差点追掉他半条命,才终于让她成为他的。
缓步走回研究室,门外亭亭而立的佳人偏首朝他望来,温淡面容完全没有久候的不耐,浅浅地,微扬唇角。
很浅,真的浅,浅到几乎不算是笑,但他分辨得出来,那一抹只给他、不同于旁人的独特容韵,凝望他时,眸心会漾着淡淡的光。
他加快脚步,迎向她。「怎么来了?」
「丞皓发烧,学校老师打电话给我。」
他捞出手机看了下,有未接来电,大概上课没接到。
「然后?」
然后她去学校接了丞皓,看完医生。「他说想吃粥,家里冰箱空了。」就出来采买,顺路接他回家。
「嗯。」他将手伸向她,等待她放入掌心,牵着手一起回家。
他现在,日子过得无比单纯,完全适应校园生活,因为交通便利,几乎连车也不常开了,上下课都跟学生一起挤公车,朴实到让人无法想像,他曾是那个立足于政商界翻手作云、覆手作雨的强人。
简单、朴实,但,心宽自在。
她偏首,觑了他一眼,唇心蠕了蠕,没发声。
回程路上,她开车,他坐副驾,顺手翻阅学生下课时送上来的各式纸条、卡片。
原本只是给学生一个发问表达的空间,以便调整教学方针,到后来,演变成与学生之间的贴心小互动,偶尔会收到几张感谢卡表达敬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