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也在她身旁坐下的李凤玉,“命运己替我做了决定,但我可以选择未来的日子要怎么过,能得到皇上的欢心,对我家里的人好、对我更好。”李凤玉笑了,“你终于想通了,从你逃家重伤后醒来,我老觉得你变得很不一样,直到这个月,才又变回我熟悉的,那个乐观又古灵精怪的可人儿。”
“再来你还会看到一个很努力想博取皇上欢心的俏皮妃子。”从一天的短短接触,就她对靳成熙的了解,他可以说是选妃、下种的事都做完了,要他再回头找她,是不太可能,她肯定得厚着脸皮主动靠近。而她也想好方法了,就是将一个十六岁少女的天真纯稚发挥到彻底,脸皮就能厚一些了。
瞧她眼眸亮晶晶,一副誓在必得的样子,李凤玉忍不住的笑了出来,“这就是我熟悉的时月纱,很好。”
“那你呢?就我猜,皇上今晚会找你……”她的心情很复杂,虽然靳成熙原本就有其他后妃,但她才回到他身边,想到他跟其他女人翻云覆雨,她的心还是有点闷闷的,更甭提凤玉心有所属,根本不想跟他有亲密接触。
“你知道的,我会以身子突然不适避开,能避多久就算多久。”说着,李凤玉的表情沉了下来。
其实,她心里一直有个人的,但为报勇毅侯府的恩情,她不得不听从勇毅侯的安排,在两年前即刻意装病,伪装成一个药罐子,好让实际上习武多年的她,如今得以潜藏在皇宫内,适时的探查宫中内幕,帮忙时月纱避祸排难。
如此安排,她是欣然以对,她原本就不愿将自己交给皇上,装病也能避开肌肤之亲。
知道她心中的苦,时月纱忍不住握着她的手,给她安慰。
两人低声谈论那碗避妊汤,套好日后的因应之道即步出寝宫,带着奴仆等人前往皇后所住的淮秋宫,经通报后,准予进殿。
第2章(1)
肃穆的寝宫内,人称“夏皇后”的夏都芳高坐在首座,身后各四名宫女随侍,她雍容华贵,一副母仪天下的气势,另一边还有过来请安赐坐的诚贵妃、如嫔,再加上刚进来的时月纱、李凤玉,靳成熙后宫里仅有的几名后妃可全到齐了。
两名新妃先对着夏皇后屈膝行礼,“兰妃、玉贵人叩见皇后,皇后吉祥。”两人身后的宫女、太监们也早己退至一旁,跪地请安。
夏都芳冷淡的道了声,“起来。”
见两人起身,她随即向两人简单引见一旁的诚贵妃、如嫔,两名新妃也连忙行礼,但自始至终,她态度皆冰冷高傲。
这皇后看来极难相处。退到一边的李凤玉偷觑她一眼,不由得心想。
至于时月纱,对皇后可是熟透了,夏都芳是镇国公的女儿、太后的侄女,更跟她同期嫁给当时只是太子爷的靳成熙,但这是她身为卓兰时的事了。
其实,真正的时月纱曾随父亲来到宫中几次,见过有着沉鱼落雁美貌的诚贵妃和如嫔,倒是皇后一直无缘得见,所以此刻夏都芳打量她的目光是陌生而犀利的。
夏都芳面无表情的看着时月纱,一头长发如黑缎滑亮,吹弹可破的皮肤犹如搪瓷,一双黑白分明的美眸灵活有神,确实是难得一见的俏美人。
至于另一个李凤玉,气色欠佳,即使刻意涂上红唇,仍现纤弱之姿,令人我见犹怜。
“皇上可真给勇毅侯面子,连这种碰都未碰就可能昏倒的病美人也选进后宫来了。”戴着金冠步摇的夏都芳凤眼朱唇,相貌美丽,一身衣着雍容华贵,语气中的嘲讽可没掩饰半分。
闻言,李凤玉惊恐屈膝,“是臣妾没顾好自己的身子,皇上只是怜悯才一”
“行了,本宫讲一句,你就回一句。”夏都芳不耐烦的打断她的话。
李凤玉立即低头噤声,再以眼角余光看向同样低着头的时月纱,却见后者竟朝她偷偷的眨了一下眼。她不由得一愣,说来她比时月纱见多识广,怎么处在这紧绷到令人要窒息的氛围里,月纱反而比她自在?
“皇后,她们是勇毅侯的人,你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诚贵妃开了口,起身走到两人面前好好打量一番,再看着生得水灵的时月纱,“咱们见过几次面,但不过七、八个月不见,你生得更好了。”
“纱儿谢谢娘娘的赞美。”她连忙行礼。
“纱儿?不,你已贵为兰妃了。说来皇上对你还真不错,那个“兰”字可是有人求之不得又恨之入骨的字呢。”诚贵妃如今最得皇上恩宠,说话自然大声了点,也回敬一下皇后每每在皇上临幸她后,就派人要她喝下避妊汤的仇。
夏都芳脸色骤变。卓兰的确是她心中的一根刺,即使死了,也是阴魂不散。时月纱偷偷觑了皇后一眼,表情装得困惑,但心下是明白的-两人同期进宫,靳成熙的眼神从未真正的放在夏都芳身上,就算卓兰病逝了,从勇毅侯对她的叮咛也可看出些端倪一一夏皇后为人高傲强势,再加上觉得皇上能上位是夏家推波助澜,所以她对皇上态度强硬,自然无法得宠。这一、两年来除了一些例行大礼或宴会要出席,两人早己形同陌路,你在跟夏皇后应对时,要如履薄冰,小心再小心。
骄傲刚愎的夏都芳,现年该是二十有四了,但眉宇间的孤傲比过去更盛,看来还是不改其性。
但夏都芳要怎么改?光想到未来日子会有新人一批批进来,虽不见得比她美,但一定比她年轻,比她有新鲜感,她永远是旧人,便不禁愈看心里愈有气,“本宫累了,你们全走吧。”几个人连忙行礼,再步出殿外,时月纱看了眼在后宫一向极少有声音的如嫔,她虽然美丽,但眼里的惊偟显而易见,有如惊弓之鸟,该是长期被夏皇后及诚贵妃压制的结果。
如嫔也看着这两名新妃,外人不知,在这后宫中,她沦为皇后、诚贵妃台面下的打手,做了很多伤天害理的事,让她连睡觉都害怕,整个人看来也畏畏缩缩的。
“你们别理她,我带你们到处走走。既然咱们都是皇上的妃子,就以姐妹相称吧。”钗镮首饰戴得满头满身的诚贵妃双手各拉住时月纱和李凤玉,瞧都不瞧如嫔一眼,反正这个胆小鬼早就是她的人了。
诚贵妃很清楚自己需要在后宫拢络人脉,虽然她也被归类为夏家一派,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可是,诚姐姐,我们还得去觐见太后。”时月纱连忙道。
“太后刚出宫南下礼佛,没耗上两、三个月是不会回宫的,走吧。”听来真是好消息,至少可以少一个要应付的人。时月纱、李凤玉悄悄的交换一个松了口气的笑容。
皇宫内苑,殿宇、回廊一处处,亭台楼阁、湖石造景,处处美仑美奂,再加上这几日的雪下得少,宫里奴才又天天清理积雪,一行人行走间倒是没踏到雪。不过一些楼阁屋顶及高耸入天的大树上都累积了不少雪,池塘水也仍结冰,曲桥连接覆雪长廊,在雪色的衬托下,更见园林的精雕细琢。
只是天寒地冻的,皇宫地又广,转不到半圈,李凤玉己呈现病美人姿态,气息微喘、脸色苍白。诚贵妃为了拉拢二人,又热络的将两人带回她住的慈南宫,宫里有暖炕,她让两人身体暖了,再共享一桌丰富佳肴,这才让她们离开。
其间,李凤玉已几度虚弱晕眩,但诚贵妃话不说完不痛快,说的全是对夏皇后的怨怼。
离开慈南宫,李凤玉即在宫女们的捧扶下,先行返回寝宫中休息。
倒是时月纱心有牵挂,要宫女们先回去,她想自行走走。走着走着,她不自觉的走到卓兰生前住的宫苑,宫门两旁还有侍卫守着。
她进宫前就打听过,寝宫主人虽不在了,但皇上仍派侍卫站岗,也天天有宫女入内打扫,还不许其他嫔妃进入,坚持宫中景物都要保持卓兰在世时的原貌,靳成熙是如此的情深意重,教她怎能不爱他?
静静的站立好一会儿后,时月纱转身往另一边走去,但心思未曾停歇。就她所知,卓兰死后,诚贵妃向皇上要了慧心公主去抚育,她很想见慧心,这孩子都快七岁了,天啊,她好想女儿,但她不能躁进……鼻头酸酸的,她突然好想哭。
“哼!我们根本不是相貌、才艺输人,是输在没有一个首辅大臣的爹!”
“就是,勇毅侯的人就是夏家的人,皇上能不要吗?”突然间,两个忿忿不平的声音从花墙的另一边响起。
时月纱透过花墙的雕花缝隙,看到另一边竟是两名落选的秀女,两人脸上难掩妒意,愈说愈生气。
她选择走开,不听那些是非,也清楚靳成熙不是心甘情愿的钦点她,而皇后、诚贵妃都不好惹,众女在后宫争宠卖媚,总有人会当炮灰。
像她,已死过一次,且还死得不明不白,所以这一次,她要学会保护自己,为了让靳成熙快乐,她一定要很勇敢成为他的宠妃。
因为,得宠者,势必变成众后妃的箭靶!
啉的一声,第十支飞箭正中箭靶。
“胜负分晓,皇弟甘拜下风。”
皇宫内的练靶场,恭亲王靳成麟不再拉弓搭箭,而是将弓交给一旁的侍卫,再笑看着一连十箭都射中红心的靳成熙。可惜自己一箭失了准头,败了!
“皇兄若不当皇帝,取代皇弟我掌兵权,也绰绰有余了。”靳成熙笑了笑,将弓箭拿给走上前来的齐聿,才对着他道:“皇弟客气了。”
“启禀皇上、恭亲王,亭台内己备妥茶水、茶点。”秦公公笑眯眯的行礼,眼前是先皇所有皇子里,感情最好的一对兄弟,平常各自忙碌,但总会抽空一起练箭比武,再到诚敬亭内喝茶聊些体己话。
兄弟俩随即步出练靶场,回廊,转进鹅卵石铺成的小径,进到连接迭石的高亭上。靳成熙与靳成麟面对面坐着,一旁古树参天,积了层雪,尽管冷风阵阵,但亭内置放暖炉,两人内功又强,倒也不觉得冷。
说来可笑,皇宫如此大,真正能让他们兄弟安心谈话的地点却没有几个,谁教皇宫里有太多有心人的眼线。
此时,所有侍从奴才全退下,独留秦公公守在亭台外的曲桥头,不让任何人靠近打扰。
靳成麟喝了口热茶,吁了一口长气,看着俊美无俦的皇兄。说来他是佩服兄长的,身边除了一堆处理不完的奏折要解决,还得挪出时间练武,强健体魄也保护自己,何况若没有足够的体力,哪应付得了如山高的国事奏章?
只是,即使皇兄己全心投入政务,宫里还是会有些乌烟瘴气的事,譬如选妃。
“后宫三千,皇兄的后妃至今加上新选的秀女也不足十名,怎么不全选了?要不,一年后文武朝臣又联合请奏要皇兄再选秀女充实后宫,岂不麻烦?”靳成熙抚着杯缘,喝了口茶,“后宫里的金枝玉叶几乎全是太后一派安插进来的人马,选了两个已是极限,一年后的事,一年后再说。”说来难免苦闷,在那些嫔妃中,与他真正交心者,己成一缕芳魂……靳成麟明白皇兄心里的苦,明明是个有才干、有抱负的君王,偏偏受制于太后的夏家一派,皇权无法自主。在男女情事上,从兰贵妃离世后,皇兄看得更淡了,所有心思全放在朝政上,忍辱负重的想尽办法要铲除挥舞着为国为民的仁德大旗,私心里却陷于权力斗争的三大辅臣。
“皇弟己听说,皇兄选的就是勇毅侯的千金及义女。”
“是,勇毅侯终于也等到女儿及笄,急着把人送进宫来,就怕自己的势力被吃掉,毕竟三位首辅大臣,只有他还不是朕的姻亲。”靳成熙嗤笑道。
“在外界眼中,地位超然的三位首辅大臣,表面看来合作无间,实际上各有嫌隙,各有打算,各怀鬼胎,只是聪明的都没有说破。”
“那是他们之间的角力,把女儿、外甥女全送到朕身边,就是看看能否从朕这里探得一些机密,提前做些因应,说白了,她们就是眹身边的暗桩。”靳成麟无言,他不知该如何劝慰,相较之下,他的日子可比皇上好得太多了。
靳成熙看出六皇弟眼中的不忍,摇摇头,“无妨,天子的生活乏善可陈却又精彩无比,矛盾但也真实,身为皇室子女,你很清楚。”这是自我嘲讽,靳成麟是明白的。楚穆王朝自从父皇因病驾崩后,朝政大权和皇宫后苑等事,几乎全落在三大首辅和夏太后手里,前者联合操纵朝政,后者临朝听政,皇兄的权势等于被架空,连带的他们这些先皇子女的身份地位也低落了些。
“不过,这些不平都会改变的,皇兄近一、两年来,不是已开始布局……”话语未歇,靳成熙突然示意皇弟闭口,靳成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就见时月纱一个人往这里走来,身后竟无宫女、太监随侍。
守在曲桥头的秦公公也看到她了,赶忙挪动福态的圆润身子,直接踩上积雪的小径来到她面前,微喘着气拱手行礼,“奴才参见兰妃娘娘,但这里娘娘不能再过去了。”
“不能过去?”时月纱呼着雾气、伸长脖子,见到不远处的亭台上,靳成熙跟恭亲王面对面的坐着。
她知道恭亲王跟靳成熙的感情一直是所有皇亲中最好的,恭亲王才华横溢、精通兵法,俊逸斯文的外貌更是受许多闺秀千金轻睐。她在勇毅侯府住了半年,也得知了真正的时月纱之所以会拒绝入宫选秀,原因正是在于心仪恭亲王。
“可是,我有事跟皇上说。”她是一定要主动参与他的生活的。
“但是,皇上跟恭亲王……”秦公公一手敲着额际,思索着要怎么说才能让她打退堂鼓时一“谢谢秦公公。”时月纱突然朝他嫣然一笑。
耶?秦公公一愣。他有说什么吗?可是这年轻妃子尽管穿得厚重,也己经脚步轻快的越过他就往亭台走去。他倒抽了口气,赶忙追人,“等等,兰妃娘娘。”亭台上的靳氏兄弟早已看到她,只是表情各异。
靳成熙神情冷峻,靳成麟则是带着点看好戏的玩味,想看看刚成为兰妃的时月纱要做什么。
“纱儿参见皇上、恭亲王。”她屈膝行礼,脸带笑意,“天寒地冻的,不留在屋内议事,反而在这里,肯定是景致别有一番风味,能否让纱儿也感受一下?”星眸似水,丽质天生的脸庞有着七分纯稚、三分俏皮,很难让人讨厌。